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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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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三年前, 林暮為的罪案審了足足三月,而今重審此案卻只用了十日不到。

大理寺接到禦令的第二日,便有刑部的人來到王府,提走了侍郎潘大人與她的女郎潘瑩英。她們已經隱隱覺察了中宮地位不穩, 對著主審大人並無欺瞞, 只求能保住潘府上下的性命。

丞相柳學齡被一道聖旨請到刑部, 在審問的過程中她再三要求面聖, 都被大理寺卿梁大人親自駁回了。

朝廷審判過後,詔罪之書被張貼在了皇宮臯門外,薄薄的一張紙,卻終是還了林府滿門的清白。

夜裏, 裴出岫在王府擺宴, 請了昔寧郡主與林惟辰一道過府相聚,同席的還有她的師傅顏卿。

今夜算是家宴,林知秋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他從前在尚書府是嬌養的公子,林惟辰也是第一回 嘗到他做的菜。

喝了幾杯暖酒,她忘卻了自己扈從的身份, 對著林知秋低聲嘆道,“若是爹娘還在, 見你如今過得安樂,定然感到欣慰。”

林知秋又為她杯中斟滿了酒, “爹娘冥冥之中護佑你我姊弟相聚。”

“幸虧有王爺。”林惟辰舉杯對裴出岫躬身敬道, “王爺是知秋的良人, 更是林府的恩人。”

“如今已是一家人, 就莫要談論恩情了。”裴出岫含著笑意,飲下杯中的酒水, “姑姊喚我未央便是。”

“惟辰不敢。”

林知秋握住裴出岫的手,與她說起林惟辰的決定,“待聖君壽辰過後,阿姊要同郡主回禹州去。”

裴出岫有些詫異,昔寧賭氣似的打趣道,“你們如今是一家人,只有本宮是外人,林惟辰還是留在京城為好。”

“郡主待惟辰有恩,惟辰願一生跟隨郡主。”

林知秋抿起唇笑道,“阿姊重情義,卻不善言辭,只怕對郡主不僅是感念恩情。”

昔寧紅了面頰,林惟辰也靜默著未否認自己的心意。

裴出岫端起酒盞又飲,“聽聞鳳後昨夜裏被賜了白綾,陛下將二皇女發配了袞州,終身不得回京。”

顏卿似料到了這個結局,語氣淡淡地說道,“陛下到底不忍親手弒女,袞州近嘉南關,二皇女高傲心性,想必難以忍受庶民的勞苦,也算是終其一生不得解脫。”

“柳學齡以為董玉桂與那家丁皆已死去,便能逃脫懲處,可惜沒有人證卻留下了物證。當年她買通家丁,將幾箱金銀暗中送入林府。沒成想這些被收沒的財物,竟與織造司庫銀中的空缺對上了,順著賬簿又查到了主事趙旬亮。”

“柳學齡行事謹嚴,此事交由柳承鴻去辦,想必她是懶得費心周轉,便從織造司掏了金銀出來。”話音一轉,裴出岫問顏卿道,“刑部與大理寺判了她二人斬立決,師傅以為陛下當真會斬了她們嗎?”

昭帝即位以來,仁慈為政,並未有過三品以上高官被判處斬首的。即便刑部量了刑,也多是臨刑以前就獲赦免改為流放了。

“陛下請了岐王同大理寺卿梁檀監斬,是想為三年前冤屈了林大人而矯枉彌補。”

顏卿並未言定柳相母女的終局,王府管事鏡姨前來通傳,稱是太女殿下親至了。

裴出岫將宴箋送去太女府,盡了心意,卻也未期太女會來王府赴宴。

~

鳳燁對中宮或許有怨,可比起慶賀中宮的寥落,她更盼望與惟辰姊弟團聚。

她們也不多言過去三年離別,各自經受的苦難,只是沈默著對飲了幾杯暖酒。

酒不醉人,可今夜卻是人欲縱意。

林知秋見太女神色晦暗,猶豫著問起太女夫,“殿下,承筠哥哥在府中還好嗎?”

柳承筠懷有太女嫡嗣,且與當年的罪案並無幹系,被陛下禦令赦免於刑罰。但丞相府犯下重罪,他又如何能當作無事發生。

林惟辰的眸光幽暗了一瞬,她到底顧及太女的感受,並未當著眾人揭穿柳承筠的真面目。

鳳燁與柳承筠做了多年妻夫,恩愛不足卻有相伴的情誼,他懷有身孕卻猝然遭逢打擊,成日裏愈發得驚憂憔悴。

但這是柳相母女犯下的罪孽,不該由知秋與惟辰為此感到負罪,她遂溫聲回應道,“多謝知秋關懷,承筠在暖閣靜養,禦醫院的醫正日日照料著呢。”

“那就好。”林知秋輕聲低喃道,“承筠哥哥體弱畏寒,幸好再有不久就是暖春了。”

宴罷過後,太女殿下要回府,昔寧郡主也要回宮。

王府門前,林惟辰跛行著來到裴出岫身旁,將柳承筠曾對知秋的所為悉數告與了她。

這些年,她總忍不住回想,若是當日未曾心軟,而將柳承筠做過的事稟明母親,她會否就會對二皇女與柳丞相多一些防備。

可惜追憶往事並不能改變過去。

“秋兒心善,知曉此事怕是要難過許久。”酒意作祟,林惟辰神色澀苦地抒意道,“惟辰不是一個稱職的長姊,無論是當年還是現今皆保全不了他。”

裴出岫抿起嘴角,亦苦笑著輕拍了她的肩膀,“若論為人長姊,未央定比你還要失職。”

“不過你將知秋托付於未央,未央願以性命起誓護他周全。”

回宮的馬車上,轎簾落下,林惟辰終是留給她與知秋一抹釋然的笑。

~

“阿姊此次從禹州回京後,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回到寢殿後,林知秋有些悵惘地垂首替裴出岫解開衣氅,她身上酒氣甚重,許是在等朝廷審案的這段時日心思壓抑得過狠了。

“每一回見她總是靜默寡言,我總覺得她瞞了我許多事。”

裴出岫來到桌案前,喝下侍仆備好的醒酒湯,“你長姊疼愛你的心意一直未變,不告訴你也是怕你思慮過度。”

“縱使她不說,我也憂慮,昔寧郡主是禹州封王的嫡子。”他垂下眼簾,聲音細弱地嘟囔道,“封王看重的是妻主,即便妻主無意迎娶,陛下還有許多女嗣,如今長姊的腿又……”

“如今你阿姊也是本王的姑姊,日後也會是本王嫡女或嫡子的姑母。若她與昔寧是真心相愛,封王爺定然不會阻攔的。”裴出岫趁著酒意親吻她的夫郎,她的唇流連在他唇瓣上,低低地追問他,“你是幾時知曉封王要將郡主許給為妻的?”

“我……”林知秋面頰愈發得紅艷了,羞惱得向後退開了些,“陛下為妻主擺宴那夜,臨出宮前阿姊偷偷告訴我的。”

裴出岫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唇邊漸深的笑意令他愈發不敢與她對望了,“難怪那一夜秋兒你……這般主動。”

她的聲音喑啞低沈,雖然吃醉了酒,探進他的衣襟的左手卻十分靈活,全然看不出不久前才受過刀傷。他不敢用力,只是輕輕按住她的手腕,裴出岫呼吸微微一頓,倏然起身將男人打橫抱了起來。

“夫郎不必憂心,為妻的傷早就好全了。”

林知秋驚呼一聲,猝不及防間就已被抱到了榻上。見她褪下了身上的衣衫,露出肩膀與手臂的傷痕,他雖未能親眼目睹,也能想象出那時逃命的驚險。

裴出岫見他瞧得出神,輕輕嘆息一聲道,“少年時,我懼怕很多東西,不敢近水,也不敢碰火,害怕夜裏入睡,更怕舞刀弄劍會傷人傷己。”

“母王為了讓我克服軟弱的性子,逼我在水裏每日浸足一個時辰,夜裏則盯著火焰不能移開目光。但我始終畏懼刀劍,直到師傅與我說,行醫救人也要見慣傷痛。”裴出岫說起這些,眸中竟還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幸好師傅勸動了我,否則若依母王的心性,未必不會命人將我打斷手足來歷練心性。”

林知秋望著燭光映照下,她挺拔勁瘦的身子與清雋溫和的眉眼。

他被眼前如夢似幻的景象蠱惑了,情不自禁地問她,“後來呢?”

“後來進到京城,又遇見了你。”她生有一雙極好看的淺色眼眸,盈滿笑意時,少了些許清冷顯得愈發湛亮通透,“才知曉當初受的這些苦都是值得的。”

望著他的眸光漸漸幽邃了,林知秋還未及反應,裴出岫俯下身來再度噙住了他嘴唇,她的手環住他細韌的腰肢,將他攏在自己身下。

披散而下的長發遮住了屋內的燭光,炙熱的呼吸拂在他的面頰與下頜。

入睡前,林知秋迷迷糊糊地想著,也許今夜吃醉了的人唯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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