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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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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婚事

“成、成婚?”

裴出岫似乎忘了,男人先前還未答應。方才受了二皇女殿下的強迫,此刻他猶如驚弓之鳥,細微的動靜都使他惶恐不已。然而箭在弦上已難回頭,裴出岫只得溫聲勸他,“林公子可記得晨時我與你說的第二個法子便是假作成親,如今有岐王殿下見證,二皇女縱是不願往後也不敢再輕易招惹你,六皇子對宋二也不會再有芥蒂埋怨。”

若真如二皇女所言,宋二或因此事被降罪責罰,這樁親事可解燃眉之急,乃是眼下唯一的兩全之策。

“岐王府要擺宴,消息必然傳進宮去,如此既全了皇家的顏面,也解了宋府的困境,只是累及公子清譽……”裴出岫擰了眉頭,不過也只是一瞬,若是往後帶他離開京城,換了名姓身份依舊還是能與尋常男兒一樣生活。

自淪入風塵,他本就無甚清譽可言。林知秋知曉裴出岫是在擡舉自己身份,心中溢滿感激之情。只是裴大夫在京中聲名清白、素來行事磊落,又與此事沒有幹系,平白受他牽累,又叫他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承她好意。

林知秋攥成拳的雙手在暗處緊了又松,他欲張口可嘴唇又顫得厲害,待到說出話來聲音已然嘶啞得不成樣子,“裴大夫的好意知秋銘感難忘,只是得您好心收留盡心救治已是知秋的福分了。您與宋家小姐都是知秋平生見過最心善的人,實在不該為了我而開罪宮裏的貴人啊。”

二皇女開口求娶時,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餘生淪為以色侍人的妾室,受人狎玩生死不能,但這也好過傷害於他有恩之人。

男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裴出岫明白他心中的不安,便順著他的話說道,“今日歧王殿下親臨醫館不是偶然。裴某為太皇君盡心醫治多年,歧王重孝德曾許我一願,我與她言明願與你結為妻夫。歧王既親口應允了,今後你我便不必懼怕二皇女殿下存心報覆。”

男人眼睫輕顫,神色依舊倉惶無措,裴出岫言語一頓,又低沈聲音道,“裴某此生本不欲成親,平生所願不過四處游歷行醫治病。眼下這樁親事只是權宜之計,林公子不必擔心誤我,待到京城事了,裴某先前許你之諾依舊作數。”

若是能離開京城,既能擺脫二皇女殿下的糾纏,又不會牽連宋家二小姐。

這是他在夢中都不敢奢求的事。

林知秋微偏過頭,望向裴大夫出聲的方向。忽而間很想失明的雙眸能快些好起來,他想記住裴大夫的樣貌。縱使他身如浮萍命不由己,卻不敢忘記她素昧平生卻施此大恩。

“若能渡過此劫,裴大夫於知秋恩同再生,如蒙不嫌,知秋願餘生為奴為仆侍奉於您。”

此刻他所言字字出自真心,歷經這些世事磋磨,他才知繁花似錦的過往不過一場虛幻。過去他孤高冷傲自恃自尊,可落到如此境地,他對那些早已不在意了,只想略盡心力報答裴大夫的恩德。

“林公子言重了。”裴出岫見他委屈求全,心中難得如牛毛細針紮得刺疼,“裴某不過一介布衣大夫,日後更是四處漂泊行蹤難定。林公子樣貌才學皆是男兒翹楚,絕境逢生必有後福。你我相逢也算醫緣一場,實在不必過於憂心掛懷。”

她說話的口吻不似推脫,一如先前那般清淡溫和。初遇時難免覺得這冷淡有些不近人情,可短短幾日相處後,他只覺得她或許本性如此。

更甚至她的舉止還要遠遠出乎他意料之外,明明過著尋常人的平凡日子偏生又機敏多智得近乎妖異,竟是比起見過頗多世面的宋府小姐遇事還要沈著冷靜得多。

為奴為仆一事,他並非當作戲言,卻也不急於在此時證明。

林知秋低下頭,聽見自己胸臆間心跳如鼓。他生平從未做過如此犯險之事,可是身旁的裴大夫卻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良久之後,男人似輕微地點了點頭。縱是面色依舊蒼白,可耳廓卻因赧愧漸漸泛起紅意。

裴出岫安撫似的拍了拍他消瘦的肩膀,輕聲溫言道,“晌午過後,歧王府會遣喜轎來醫館接親,我與你一道過去王府。你身子未愈,拜堂之禮便免了,就當是走個過場,從今往後你就是歧王義女的夫郎了。”

~

皇宮內殿,氣氛端肅。

早朝之前,宋詩聞便被宋大人親自押進宮來。如今群臣剛下朝,她已在內殿身形筆直得跪足了一個時辰有餘。

鳳昭帝仰坐龍椅之上,神色倦怠地安撫一旁正低低泣訴的貴君虞氏。六皇子鳳筱筱靜靜侍立父君身旁,他今日穿著一身淺白衣裳,發間只以素色玉環作飾,昨夜在沐春堂內的專橫氣勢半點未見,柔弱靜巧得好似他才是重傷初愈的那位。

宋大人雖被昭帝免了跪拜之禮,可她依舊拱手垂立踧踖不安。三年前因林尚書一案,她眼睜睜看著長女被責令杖罰、遠調平洲。如今兜兜轉轉仍舊為了一個林知秋,她又面臨要失去另一個女兒的危機。

她同夫郎統共就得二女,接二連三的打擊實在難以堪受,與其日夜懸心慢火煎熬,倒不如主動秉明罪行求陛下仁慈寬恕。

“微臣次女愚昧,不識輕重,辜負陛下垂青的美意。臣自知教導有疏,懇請陛下降罪一並責罰。”

宋詩聞在大殿之內不敢擡頭,聽見宋大人自責有過,心中實在酸澀難忍。她自小便文不成武不就,長在府裏雖衣食無缺但因本性頑皮頗令母父憂心,更比不上長姐將將雙十年紀就已官拜都察院左僉都禦史。

如今功名未提一事無成,還要令母親卑躬取容替她至禦前求情。

不孝不義,是為大過。便是一如長姐當年被賜杖刑,她也甘願領受。只求陛下看在母親多年兢兢業業盡忠侍奉的份上,莫要遷怒降罪於她。

耳邊哭聲漸歇,鳳昭帝目光淺淺掠過宋大人難掩焦灼的面容,落到下首跪著的宋詩聞身上。同出一府難免比較,若論身量她比記憶裏的宋家長女宋詩意高出一些,可論樣貌才學卻遠不及她長姐。

也不知筱筱看重她何處……

除了尚書府嫡次女的身份,哪哪兒都不夠瞧的。

那邊廂,虞貴君歇息夠了,又要再度落淚。鳳昭帝擡了擡手,對上一旁靜默著眼神卻時不時瞟向殿中央的六皇子,臉色頗不耐道,“哭、哭、哭,夫道人家,遇事就知道哭,嫌不夠丟人似的,還不扶你父君回宮歇息去。”

虞貴君聽了這話自然不依,“陛下,臣妾自十七歲那年入宮,侍奉陛下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身邊唯有筱筱一個孩兒,自然盼他日後能有個好歸宿。”他雙眼通紅地恨恨瞪了下首宋二一眼,又接著以布帕掩面哭嚷道,“如今陛下要將筱筱許給宋尚書家的女兒,臣妾不敢說什麽,可您瞧她還沒成親便流連花叢替妓子贖身,可憐筱筱心思懵懂,若日後出宮成親,還不曉得要被欺負成什麽樣子。”

“心思懵懂”的六皇子原本也不想將事情鬧到如此地步,他同宋二的婚事是他苦苦央求母皇應承的,他心底裏也是期盼著下月錦繡節出嫁的。如今此事鬧將到母皇面前,父君在殿上哭鬧不止,宋大人又在底下愧得擡不起頭來,這樁婚事眼看著就要黃了,他終於也有些著急了。

“母皇,兒臣……”

“陛下,臣女……”

鳳筱筱錯愕地望過去,就見宋詩聞跪伏在地磕求道,“臣女有過,理當受罰,但憑陛下處置。臣女不堪為六殿下良配,願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鳳筱筱當場白了臉色,宋大人也駭得恨不能閉過氣去。

坐在上首的鳳昭帝本對這等小事不以為意,聞得此言卻是倏然瞇起眼眸,眸光微冷、不怒反笑,“宋愛卿教養的好閨女,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只不過你既有過在先,為了一名妓子要退了筱筱的婚事,倒是叫筱筱日後如何再定親事?”

宋詩聞渾身一震,不敢擡頭只得低低悶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請陛下責罰臣女一人。”

“母皇容秉。”鳳筱筱連忙跟著跪下,“宋二小姐實則……實則是替旁人贖妓。此事乃是誤會,皆是一場誤會……”

“誤會?”見鳳筱筱替他求情爭辯,昭帝神色更冷,“可否要朕將你那二皇姐傳來一道對峙?一個兩個的混賬東西,這京城裏是沒有男人了嗎,偏生要跑到那等汙糟地方去。”

虞貴君不料陛下竟耳目通明至此,此事牽扯到中宮不敢大意,他也止住了啼哭之聲,訥訥地擡頭向上首望去。

鳳筱筱見母皇動怒,一時心中也是惴惴,可眼下為了保住宋二,只得強撐著扯謊道,“京城沐春堂裏的裴大夫,礙於聲名不便去煙波河贖人,是以詩聞才會……沒成想那夜二皇姐竟也在。”

旁的也就罷了,“沐春堂”三字一出,昭帝頓時愕然地擰了眉頭,“你說是替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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