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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終局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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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終局 (二)

越國的宮殿占地極廣, 山脈間金碧輝煌的建築蔓延開來,如同金色的巨浪一般撲下。

最核心的禁城外是官吏的房子。這些年來越帝越發老邁,也越發擔憂手下的人會反,幹脆就命朝中二品以上的大臣搬到外城去, 由近衛看守, 牢牢地活在他眼皮子底下。

江晏青的府邸, 在最靠近皇宮的地方,他剛回到府內, 門外就來了個不速之客。

巴紮得勒僵著面孔, 從小道混了進來,一路走到暗沈的室內。

「牧郡的事情是你做的?」他毫不客氣的問。

江晏青擡頭看了他一眼,鬥笠被取下, 露出額間的紅珠來,「不是。」

「呵。」看著他那張臉, 越看巴紮得勒越嘔血, 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幾月前他就發現自己有點不對勁, 一查竟然是中毒了。

他依附在太子手下,雖然不似皇帝那般千防萬防, 可在這些地方也是萬般小心, 這毒究竟是怎麽下到他身上的?!

查來查去, 最後竟然查到這人身上,江晏青也不遮掩, 人找上門來,幹脆利落就把鬥笠一扯, 露出巴紮得勒隱隱約約覺得眼熟的一張臉來。

「真不是你?」巴紮得勒有些懷疑,「你那個老相好不是景國的, 怎麽,這種大事都不告訴你?」

這話說得屬實是有些膽大包天,就差明擺著說江晏青叛國了,但巴紮得勒還真沒這麽想。

知曉面容後,一切就好查了許多。早在背後,巴紮得勒就已經知道了江晏青和越帝那點子血緣關系。

再加上這人控制住他以後,要幹的事無非就是給太子使絆子,一通下來,巴紮得勒理所應當的認為,江晏青是沖著皇位去的。

以至高的皇位比起來,其他東西算得了什麽?

早說嘛——

巴紮得勒有些懊惱,他又不在乎誰登上那個位置,總之不可能是有外族血脈的他。江晏青上位總比太子上位好,太子成了,他們這些兄弟可都要死。

兩廂其害選其輕,巴紮得勒看得明明白白的。

「牧郡的事情都交給太子了,要不要我幹什麽?」巴紮得勒問。

江晏青筆下不停,「你要做什麽與我無關,接下來的半年,我會一直待在丘山陵。」

這就是不用做的意思,巴紮得勒有些詫異,虧他今天晚上還特意跑過來,眼下明擺了誰處理好牧郡的事,誰就是下一任皇帝了。

江晏青不爭一爭,難道還真想一輩子守皇陵去?不對,看太子對他那勁,估摸著前腳登基,後腳就把人砍了。

算了,總歸我兩頭吃,巴紮得勒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了,爬地道出門的時候,他不由得感慨一聲。

身在越國當皇子,特別是他這種有點腦子又不能繼承皇位的,可真難過啊……

要是生別處就好了。

燈火葳蕤下,江晏青瞅他一眼,心底也默默嘆氣。

要是給越帝下毒就像是給巴紮得勒下毒那麽簡單就好了,他早一包藥弄死人了。

可惜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鱉,越帝這人對外手段有多臟,對內就要多怕死,那皇宮,比鐵桶還鐵桶。

他惋惜地低下頭,繼續在紙上寫寫畫畫。



另一頭,身在戰火中心的牧郡,形勢比朝中大臣想的嚴峻得多。

剛破城的那一日,牧郡的百姓幾乎要絕望了。昔日裏高高在上的官吏被屠殺殆盡,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拿什麽抵抗?

只是這次城破遠遠超出他們的意料。那些沖進來的士兵既沒有闖家屠舍,也沒有劫掠婦女,只是讓他們全都回到自己家裏,閉門不出。

死寂一片的城裏,百姓們面面相覷,竟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這真的是敵國……?

這動靜,怎麽還沒有之前運糧官兵來的時候恐怖,要知道,東城的那幾家裏的女兒,可就是運糧的時候被官府拉去了。

爹媽在家裏哭斷腸了,到死也沒見著孩子一面。

有膽大的透著門縫悄悄往外看,就見那些官兵們手腳麻利地清理屍體,裝備被卸下,屍體挖了大坑燒了,像是為了防止疫病,還有人細細地撒上了石灰粉。

百姓:?

不得不說,看到這一幕,牧郡的百姓還是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他們的小命是保住了。

可不過半響,另一個問題就逼得他們心生絕望。

沒糧啊。

新糧剛運去了國都,牧郡的百姓家裏大多只有些往年的陳糧混著米糠。往日裏還能咬咬牙去街上那些鋪子裏買些米來,可現在這情況,一家幾口能撐多少日子?

陳寡婦家就是這種情況,狹小昏暗的屋子裏,陳寡婦抱著兩個孩子,眼淚不住地流。

她家沒了男人,只能靠她一個人掙的銀子來換糧。可眼下這世道她一個女人能幹嘛,左不過是裹得嚴嚴實實的,趁著別人家收糧了,沿著路壩撿點稻梗混著草來果腹。

家裏眼下,是一顆糧都沒有了。

「娘……」懷裏的孩子抽咽兩聲,臉蛋瘦得像狐貍,「我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餓啊。」

陳寡婦也想哭,「沒事,沒事啊,家裏還有點水,娘給你打來。」

呼嚕呼嚕的聲音響起來,孩子點點頭,一家三口捧著個葫蘆瓢,小口小口的喝水。

「娘!」最小的孩子眼睛一動,瞪大了看向外面,「外面有人在喊!」

「哎,哎!」陳寡婦也驚了,透著頭去看,就見道路的盡頭,穿著甲的將士們扛著幾麻袋東西過來,別走別喊。

「家裏沒糧的來領糧了啊,按人頭領,有幾口人都出來啊!」

「別想著多領,你爺爺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要領糧的出來了啊!」

「娘!那是米!袋子裏是米!」大女兒眼睛都快黏到那袋子上去了,焦黃的麻袋裏滿是金燦燦的谷粒子,有些發黑,可那是米啊!

「小聲點!」陳寡婦一驚,下意識就摀住女兒的嘴,可她也耐不住地死死看著那袋子,下意識吞了口唾沫,家裏快半年沒見過米了。

和她家一樣,巷子裏其他的人家,也窸窸窣窣傳些動靜出來。可左看看右看看,沒人敢冒頭。

那官兵也不急,就停在那裏吆喝。

「咕嚕嚕……」

懷裏的孩童肚子又響,陳寡婦心一狠,把倆孩子往屋裏一藏,自己打開門沖了出去。

「!」

一瞬間,空氣裏一片死寂,街頭巷尾的人都瞪大的眼睛看她。

「官,官爺!」陳寡婦搓搓手,諂媚地笑了笑,「這領糧,是怎麽個說法?」

官兵看她一眼,「這頓的糧我們發,以後的就要你們幹活去領。」

「什麽活路?」陳寡婦下意識問。

「男的搬石頭抗沙修墻,女的縫衣服灑掃做飯,只要做了的,都有糧領。」

陳寡婦:「!」

百姓:「!」

「女的也要啊!」她下意識喊了一句,又急忙摀住自己的嘴,那官兵也不惱,大聲地回答,「女的怎麽了,女的一樣能幹活,在我們景國,那還有女學呢!」

陳寡婦:「!女學!極樂坊那種?」

那種下三濫的地方也能叫學校?

士兵頗為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又嘆了口氣,埋伏在越國這麽長時間,這邊什麽境地他們當然知道。

「行了行了,」他揮揮手,「這些以後會說,你家裏幾口人,領了糧下午要幹活的到衙門門口那去。」

陳寡婦一咬牙,「還有倆孩子!」

萬一這些景國人都是騙人來殺的,殺了她家裏倆孩子逃不過一個餓死,幹脆賭一把。

萬一呢……陳寡婦心底默念,朝著屋子一招手,兩個孩子就一溜煙的跑了過來。

官兵看了看他們,從袋裏抓了一小把谷粒來,倒到陳寡婦手裏。

「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們徐家軍在這一日,就絕不允許誰去偷去搶別人的糧食,想要吃的,就幹活去掙,誰要是敢動那些歪心思,別怪軍爺不長眼!」

「哎!哎!」

看到有人真的領到了糧,其他人按耐不住了,都一窩蜂的跑了出來,一個個熱淚滿眶。

這話說出來,他們更是放心,誰家不怕別人偷別人惦記,特別是家裏一窩老少的,糧領回家還沒捂熱呢,就被搶了。

有這話在前頭,他們一下子就輕快了許多。

陳寡婦小心翼翼地捧著糧,撿了家裏一口鍋,也顧不上脫殼什麽的,加了點水就匆匆忙忙煮了。

看著鍋裏上下翻騰的米粒子,陳寡婦忍不住流下眼淚,一家三口連鍋也舔得幹幹凈凈的。

大女兒高興得滿眼通紅,一不註意就說了話。

「娘,這景國人要是能長長久久的守在這裏該多好啊!」

「傻孩子你不要命啦!」陳寡婦連忙摀住她嘴,心裏卻不由得跟著默念幾句。

不殺人,還有糧吃……要是之前那些官老爺永遠不回來該多好啊……

她忍著淚,收幹凈東西,囑咐好兩個女兒就往衙門那走。

說不準幹活了,真有糧吃呢。

一日之間,本來死氣沈沈的牧郡百姓都活泛起來,鼓著膽子出門幹活,一時間竟半點想不到眼下正被敵國的人控制起來了。

景國好啊,勞累一日的百姓看著手裏的糧,感慨兩聲,景國還有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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