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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百家報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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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百家報 (二)

寧桉之前上班的時候,公司內部有一種說法,如果你要報某個頗受感激的人的黑料,最好的時間不是在他風頭最盛的時候,而是要再等一等。

人都是異變的,先前對人感恩戴德,可不過幾日,這種情緒就會被迅速淡忘。

記憶卻不會消退,這時候,再出現眼熟人的黑料,會迅速成為爆點。

七夕,中元……時間悄無聲息流過去,京城裏,關於趙家書會的議論聲也少了許多。

從瑞祥樓回來之後,寧桉上了折子,前前後後又跑了幾個地方,終於大差不差把該做的給做全,就等著挑個好時機打出名氣來了。

就在八月開頭的某一日,轉機來了。

有人擡著先前在書會撕書,被趙辰幹打暈過去的白面書生到了趙家商會門口,鋪天蓋地地哭起來。

「兒啊,我的兒啊,你就這麽去了,留我們孤兒寡母怎麽辦啊!」

商會面前,一白發蒼蒼,衣衫襤褸的老婦人泣涕連連,哭天喊地地往地上面色青灰的男子身上哀捶,悲鳴聲很快引來一群百姓,圍著幾人指指點點。

「哎,這是怎麽了,這不是那個張書生嗎,怎麽躺這了?」一旁不斷有人連聲詢問,那老婦也不開口,嗚嗚咽咽地哀嚎。

旁邊,中年婦女衣不蔽體,穿著破爛,懷裏抱著個懵懂孩童掩面痛哭,淚水沾濕衣裳,一時間聞者皆不忍側目。

「當家的,你就這麽狠心!就不管我和恒兒了嗎!」

只有懵懵懂懂的孩童,被母親抱著,滿面茫然。

與此同時,趙家商會裏面,趙辰幹收到消息,連忙趕來。

卻見街道那頭,白盈柳依舊一身素雅長裙,發間難得的簪了幾根金玉釵,弱柳扶風地走了過來。

「前不久城外那邊不是辦書會嗎,我聽說啊,這張書生在書會上不知道怎麽了,惹到了趙家的公子,被打得吐血!」

「趙家公子!」一人驚呼,「那不是前不久沖到威遠候府打人的那個嗎?!原來早早就打了別人!」

這幾句話一出來,已經有人表情怪怪地看向白盈柳了,她常年在外走動,自然有人知道這點趙家的小姐。

白盈柳心底一哼,放在之前被人這麽看著,她保準止不住生氣,只是現下卻不在意這麽多。

面上一驚,白盈柳像是才看見商會前幾人一般,滿臉啞然,震驚地撲過去,顫顫巍巍的指尖往張書生的鼻尖一探,驚叫一聲退了兩步。

「啊?!」

白盈柳驚詫連連。

「小姐,小姐你可要替我做主啊!」那老婦一把跪倒在地,一邊哀嚎一邊朝白盈柳磕頭,哭聲震天響,哄得圍觀百姓不忍再看。

看著老婦,白盈柳面上劃過詫異,懊惱和悲切,連忙把人扶起來,一臉的感同身受,從頭上拔下把的珠釵,閃亮亮的金玉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

「老人家,」白盈柳細語盈盈,眼含熱淚,「我,是我們趙家不對,這釵子你先拿著,好歹能換幾個錢。」

「我,我也只能——」

白盈柳聲音悲切,像是再也說不下去,掩面輕泣。

烏黑的長發隨著動作披散開來,皮膚蒼白,眼角發紅,言語間有種濃濃的悲哀。

「姑娘,」一旁的婦人看不下去了,嘆息一聲探步去扶,「別這樣,趙家,哎——」

京城裏誰不知道,趙家苛待幼女,偏寵長子。

想來這姑娘的日子也不好過,據說被趙家公子沖到威遠候府打的人,還是她的相公呢。

可憐啊,攤上這麽一家人。

「有錢無德,這還是個書生呢,都被打成這樣!換我們這些來,豈不是打死都沒人管!」

婦人言語憤懣,低聲暗罵兩聲。

「我知姑娘心善,可這是實在和姑娘無關,姑娘多顧念顧念自己……」

「是啊是啊!」

一時間,幾個婦人連聲對著白盈柳安慰起來,白盈柳淚眼婆娑,臉頰嫣紅,順著勢站了起來,卻依舊搖頭咬唇,一擡手褪下了手腕間的白玉鐲往張書生的發妻上塞。

「抱——」

「拿什麽拿!」

商會裏傳來一聲暴喝,白盈柳故作驚恐地擡起眼,就見趙辰幹怒發沖冠地沖過來,搶過鐲子,發了狠往地上砸。

蠢貨!

看著滿臉驚恐,哭得眼眶通紅的白盈柳,趙辰幹氣得眼前發黑,這事他趙家占理,白盈柳哭什麽哭,給什麽給!

這麽一給,不就是說趙家心虛了嗎!

她還頂著趙家人身份呢,就這麽迫不及待做實趙家仗勢欺人的事!

趙辰幹一時間腦內嗡嗡,不敢相信。白玉鐲砸在地上,碎成幾片,清脆的聲響裏,白盈柳尖叫一聲,渾身發軟。

老婦也像是被嚇到了一般,渾身巨顫,懷裏死死抱著的珠釵落了一地。

「哇哇哇哇——」

其中一根釵子紮到了被婦人抱著的孩童身上,那孩子瞳孔一縮,猛地哭了起來。

一時間,往日裏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趙家商會門前人人緘默,只有連綿不斷的哭泣聲。

趙辰幹冷眼看著這一切,白盈柳滿面漲紅,難得怒氣沖沖地沖過去把孩子拉到身後,語氣顫抖。

「哥哥!」

「別這麽叫我,」趙辰幹怒極反笑,涼颼颼地扯了扯嘴,一揮手,趙家的護衛蜂擁出來,圍成個圈,把幾人困在正中。

護衛們都是走商慣了的,膀大腰粗地站成一排,兇神惡煞,氣勢洶洶,都不用開口趕,圍觀的百姓都齊刷刷地往後退了老遠。

見狀,白盈柳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意。

對,就是這樣,趙辰幹越是以勢壓人,就越是襯得她這個趙家小姐出淤泥而不染。

趙辰幹一直在關註著她,自然沒錯過這絲喜意,心底失望更甚,頗有些心灰意冷。

就在這時,一溫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從商會裏走了出來,見到面前的亂象,嘆息一口,對著遠處的百姓鞠了一躬,朗聲開口。

「我乃趙家家主趙聿致,今日之事,我趙家自然會給大家一個交待!」

「若是真是犬子所為,」趙聿致掃了眼趙辰幹,語氣不變,「我自當親自把逆子扣交官府,依律法處置,絕不輕饒!」

趙聿致多年儒商,頗為親和,他這話一出,百姓們紛紛錯眼,竊竊私語。

「若不是……」語氣一轉,趙聿致面色一沈,「無論是誰陷害趙家,我趙家絕不善罷罷休!」

迫人的氣勢從趙聿致身上迸發而出,多年的行商生涯讓他氣勢極其逼人,瑞鳳眼一掃,眾人都被嚇得喃喃無措,不敢開口。

「諸位!請回吧!」

趙聿致朗聲開口,趙家的侍衛也湧了上來 ,把張書生一擡,也不遮著擋著,光明正大擡著往衙門走了。

老婦幾人跟在後面,面色淒然,走之前不忘把滿地的珠釵撿起來拽懷裏。

這都是錢啊!

幾人眼底強壓喜意貪婪。

另一頭,寧桉坐在瑞祥樓裏,聽著暗衛鴻一向她講訴。

「確定人沒了?」

聽到那張書生是被人擡著來的,寧桉猛地擡頭,眼眸緊縮。

死了?!

江晏青動作一頓,微微偏頭看了她一眼。

「確實是沒了,」鴻一確切地點點頭,他是皇帝專門培養的暗衛,死人見了不知道多少,一眼看過去就能確認人真死假死。

「屍體浮腫,淤青,臉上有傷,確實是被毆打之後沒挺過來死的。」

「不對勁,」江晏青坐在一旁,聞言搖了搖頭,「趙辰幹打的那次,雖然看上去慘烈,其實都是些皮肉傷,傷不到內裏。」

「養兩天就好了,張生年紀輕輕的,不至於熬不過去。」

寧桉若有所思,「看來,這是後面有人又下了毒手。」

「只是……」她有些猶豫,「趙家一直不忘關註著張生,怎麽會讓人後面又被打了。」

「鴻一,」寧桉問,「趙家盯梢的時候,是在哪盯?」

「張家住在巷子裏,趙家的人都是蹲守在外面,盯住有哪些人來往張家的。」

鴻一略一思索,「張生養傷那幾日,除了威遠候世子喬裝打扮來看了幾日,和看傷的大夫,就再無旁人了。」

給張生看傷的大夫年過花甲,鬢發都快掉光了,走起路來顫顫巍巍,要說他能把張生打成那樣,寧桉怎麽都不信。

「威遠候府不可能有什麽絕世高手,能在盯梢下悄無聲息地潛進去打死人。」

這話一出口,在場幾人都明白了什麽意思,面面相覷一眼。

寧桉嘆息一聲,「這麽看來,怕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了。」

「張生未必想到自己會這麽沒了,」江晏青喝了口茶,意味深長地開口,「自以為和威遠候府做生意的是他本人,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寧桉不在言語,擺擺手示意鴻一下去。

擡眼望向瑞祥樓,樓內一切都已經準備好,高臺的側邊放了張桌子,堆棧著厚厚一疊紙張,寧桉親自排版的,極富uc震驚體精髓的百家報體已經印好。

另一頭,一排漆木桌後坐了三個中年說書先生,都是洛娘子親自挑出來的好手,口技如何不說,聲音絕對夠洪亮。

「郡主,」鴻二從瑞祥樓外跑了進來,「趙家老爺那邊傳消息過來了。」

時機到了。

寧桉深吸一口氣,老實說,大景和現代是截然不同兩種社會,她也不確定百家報能不能辦得下去。

可是總要去做。

洛娘子站在一旁看著她,寧桉獨自站起身往外走,瑞祥樓的大門在她面前緩緩展開。

熱鬧的街市露了出來。

她執起火折子,對準掛在大門前的炮竹,手腕微傾,辟啪的燃燒聲響了起來。

「瑞祥樓這是要開業了?!」

有百姓註意到動靜,好奇地湊過來,又不敢裏炮竹太近。更有孩童拍著手,興奮地指著長長的引線拍手。

「放鞭炮嘍!放鞭炮嘍!」

「進來,」不知何時,江晏青走到了門邊,拉著寧桉的手腕往裏走,「別被崩到了。」

引線燃燒殆盡,先是輕輕的噗嗤一聲,緊接著辟裏啪啦的爆竹爆開,燃起一片喜慶的紅色。有樓裏的小二舉著鑼鼓匡啷匡啷地敲,說書先生們齊聲大喊,氣震山河。

「我本是才華橫溢的書生,卻被詭計多端賊人撕書斷筆,無路求學!」

「幸得趙家資助,讓我有書讀,有學上,報國有門!」

「趙家大恩,沒齒難忘!昔日仇敵,一日不懷!現在!走進瑞祥樓,傾聽我的報恩覆仇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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