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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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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大殿之上,一片肅穆,眾人紛紛側目,一窺真兇面目。宋蘅被押著走入殿中,面色冷然,背挺得筆直,毫無愧色。

“大膽妖女!”

王長老怒斥道,一掌揮下,打落她遮面輕紗,露出底下明艷瑰麗的面容來,明明未施粉黛,卻自有一種雍容出塵之感,眉眼冰冷,淡然自若,端莊從容,不可褻瀆,這兩種矛盾的氣息交雜,令人一時惘然,誘人沈淪。

殿內靜默一瞬,不少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那些不平與怒氣頓時啞火,煙消雲散,更有人在低聲揣測:“她定有難言之隱。”

“她好似在向我求助。”

“如此淒楚,令人惋惜。”

也有人不明所以,相反,他們更為堅定:“她如此兇神惡煞,約莫就是她了。”

“這等惡婦,理當誅殺。”

“……”

無相生,即萬相生。

每個人都只能從她臉上看出自己想要瞧見的一面,而不是眼前這個活生生的真實的宋蘅,心所念也,見此虛容。

明笙笙高聲指責道:“你為何殺害莫淵,來我宗門,是何居心?!”

宋蘅冷聲道:“不是我做的。”

“還敢狡辯!”

明笙笙氣極了,她心裏驚怒交加,氣焰囂張,勢必要當場就給她定下罪來,她不依不饒道:“敢問宋師姐出身何處?”

“我不過一介山野散修。”

“由何人點化?”

“開元定真錄。”

開元定真錄不過是最通俗最普通的修真經文,人人可買,唾手可得,也無高深術法,不過是些引氣入體的經要。

只是一本書便踏上仙途,實在難以服眾。

這個回答正中明笙笙下懷,宋蘅身上疑點越多,便越是無法逃脫,明笙笙心底一喜,面上卻怒氣沖沖:“難道你天資如此不凡,借由一本經書典籍便可入道,但我觀宋師姐至今仍然修為平平,未有精進。”

宋蘅沈著冷靜,現在她說什麽都無關緊要了,明笙笙擺明了要把這口黑鍋往她頭上扣,沒罪也能被她挑出刺來,更何況她也確實經不起推敲。

“我身受重傷,已是廢人。”

她伸出皓白手腕,目色幽深:“你不妨一探。”

這一切都是擺那位無上仙君所賜,她體內的劍傷難以祛除,粉碎了她的資質,只是像現在這樣茍延殘喘就已經是極限了,哪怕她在不停修補,使出種種手段,也難以恢覆巔峰,強弩之末,又有何懼。

明笙笙一楞,在這緊要關頭,她一咬牙,警惕地向她走來:“既然如此,我便親自一探。”

這一場審問由她牽頭,她自然不遺餘力地陷害。

明笙笙伸出一根細白手指,小心按於她手腕上,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唯恐她突然出手傷人,脈門何等重要,但宋蘅竟敢明目張膽地任由人試探,實在可疑。

她的氣息甫一探入,還未能深入經脈,便被一縷劍氣剎那擊潰,那劍氣著實鋒利可怖,頗有一種大氣凜然之感,無可匹敵,如附骨之疽般在宋蘅體內破壞著,劍傷不拔,無法修煉,長年累月,必將危及性命。

明笙笙瞪大眼,下意識縮回手,眼中流露絲絲驚恐,到底是誰,有這樣強大的修為,在宋蘅體內留下這樣慘重的傷勢,她又看向宋蘅,只有一個猜測,她分明是惹了一位強大的存在,是敵非友。

難怪她身上沒有靈氣波動,修為低的可憐,如同虛設,像個最弱小低微的凡人,這樣的實力,又怎麽能殺了莫淵呢?

這可難辦了。

明笙笙一時犯了難,她語塞片刻,生硬道:“大師兄待你不薄,視為恩人,宗內靈寶無數,你定是以法器偷襲打殺莫淵。”

明守中臉色不悅,他哪裏看不出明笙笙的心切,分明是公報私仇,這理由也不無可能,但並不能讓人信服,更別提糊弄鄔雨濟了。

他正要開口,打斷這一場鬧劇,卻聽大殿劇烈震蕩起來,“哐當”一聲巨響,厚重的殿門被豁然震開,外頭鼓噪的靈風呼嘯進來,猝不及防地吹了人一臉。

當眾弟子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勉強睜開眼時,正見殿門下一襲玉帶白袍人影走來,他的步伐略顯淩亂,看得出來十分迫切,氣息也不穩,手中劍上仍有未散的劍氣,肆虐滿場。

“大師兄!”

旁人驚叫不已,詫異非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一劍闖入殿中,又旁若無人地徑直走到中央被扣押的女修身旁。

席玉君眉心皺起,面帶怒色,手上卻輕輕攏住她一雙冰涼白皙的手,將他掌心的溫熱渡給她,擋在她身前,將她護住:“阿蘅。”

他低頭看去,眼中唯有一個宋蘅。

明笙笙近在咫尺,卻被他無視地徹底,她臉色扭曲一瞬,又恢覆成素日裏的嬌俏模樣,她正欲上前,卻被他渾身劍氣所震,連退三步。

“大師兄?”

明笙笙不敢相信,席玉君居然向她出手,只是為了宋蘅,哪怕她深陷泥潭,嫌疑最大,千夫所指,她攥緊手,忽然叱道:“難道你還想袒護她不成?”

席玉君毫不猶豫:“是。”

“你!”

明笙笙氣急敗壞,她深呼吸幾次,壓下勃發的怒火:“她是罪魁禍首,心懷叵測,難道你定要一意孤行,背叛宗門嗎?”

席玉君驀然轉過頭,眼中不帶一絲情緒:“不是她做的。”

“大師兄,你為何如此篤信她?”

明笙笙泫然欲泣,眼眶通紅,要不是被這許多人看在眼裏,只怕她當場就要不管不顧地哭出來,她實在是太委屈了,憑什麽席玉君毫不保留地相信宋蘅,卻棄她於不顧。

可是,他越要護著她,她就偏偏不能放過宋蘅。

席玉君環視一圈,擲地有聲:“敢問諸位可有證據?”

“這……”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說不出具體的事件,手中也無證據,厲沈雲於角落默默看著,神色低沈,眼神變了又變,不知在想些什麽,這出鬧劇他是全然派不上用場了。

他沒有席玉君這樣的威望,也沒有檀青狡黠的謀算,他想了想,自己唯有一身莽力,他可以拔出劍來,可是然後呢?

他打不過長老們,說服不了掌門,也贏不了人心,想必這便是他同席玉君的差距,所以,宋蘅才沒有選擇他,他的一腔赤忱,只能灼痛旁人,待到焰火熄滅,便是煙消雲散。

他並非長久之計,於宋蘅而言,也非良人。

可是,他仍然願意為宋蘅做些什麽,傾盡所有,縱使拼上性命,厲沈雲眼神暗了暗,抱緊了劍,漫無邊際地想著。

明守中:“玉君,不可妄為。”

他出面勸阻,不管宋蘅到底是否清白,可席玉君如此行事,已經失了分寸理智,哪裏還是以前那個無情無欲的謫仙。

席玉君看著明守中,他向來敬重的師尊:“師尊可有證據?”

明守中徹底沈了臉,凡事可一可二,卻不可再三再四,明笙笙事出有因,胡鬧也就罷了,可席玉君竟敢“頂撞”他,還是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修。

他再也無法穩坐高臺,已然怒不可遏:“此人來歷成謎,信口雌黃,枉你修煉多年,今而一葉障目,不辨是非。”

席玉君拱手道:“並非如此,事有因果,道所留痕,誣陷無辜之人,實非正人所為,我不敢無愧。”

修行之人,皆將因果,又自詡名門正派,怎麽好拉下臉面做些齷齪事,縱然是做了,也是不敢聲張。

明守中臉上青白交加,心裏惱恨,看著宋蘅的眼神陰沈無比,恨不得立刻將她斃於掌下,斬殺這個禍害源頭。

宋蘅低下頭,眼瞼垂落,她伸手回握住席玉君的手,柔聲寬慰道:“玉君,清者自清,既有懷疑,理當查證,我並不介意。”

一時間,他心裏酸脹極了,十分難受,看著她低聲下氣,強顏歡笑,他心裏翻江倒海,胸腔裏立時揪緊,又是心疼又是憤怒:“你沒有做任何事,何錯之有。”

宋蘅平常也只是安靜地和他待著,鮮少走動,更別提之前幾次遇險,令人焦心不已,如今在自家宗門,他怎麽可能坐視不理,她一直是溫和的,從不計較,受了諸多苦楚仍然不記恨他人,雲淡風輕,好似並不在意自己。

但他不能不在乎。

明笙笙怒極反笑,她扯了扯嘴角,看著宋蘅的目光宛若實質,恨不得上去把她這張惺惺作態的臉撕個粉碎:“你真是好厲害的手段,妖言惑眾,迷惑人心,這就是你的伎倆嗎?”

宋蘅反問:“莫非在明師妹看來,真心一片卻是虛情假意?”

“還請師妹慎言。”

席玉君出聲道,一路走來,明笙笙屢屢針對宋蘅,他怎能不怒,無論明笙笙再說什麽、再做什麽,他都不會相信了,別有用心之人是明笙笙。

宋蘅從未對他做什麽,也沒能得到半分好處。

眼見事情爭執不下,氣氛愈演愈烈,非恒劍出鞘許久,仍未歸鞘,席玉君是鐵了心要力爭到底,為此不惜大動幹戈,而明笙笙則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就連明守中都驚怒交加,幾人相爭,誰也不退。

“稟報掌門!藥園忽有魔氣爆發!”

一人匆匆來告,語驚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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