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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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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砰——”

他的身子徹底栽倒,雙眼緊閉,失去意識。宋蘅正準備接住他,卻不料從旁伸出一只有力臂膀,順勢接住厲沈雲。

席玉君神色淡淡,白袍上了無痕跡,俊朗依舊,不過臉色有些蒼白,氣息凝滯,傷勢阻礙,宋蘅擡起頭,對上他黑沈沈的眸子,深沈而冷淡,在這眼神下,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虛。

她歪了歪頭,眉間蹙起,幾分不解。宋蘅心想,難道是她所作所為被發現了?可她也沒對天玄宗如何出手,若論弟子,術法潛伏於神魂,也極難探測。

還不等她多想,向翊急急跑來,接過了厲沈雲:“大師兄,我來就好。”席玉君把厲沈雲交給他,而後目不斜視地走了,沒有帶上宋蘅。

“玉君。”

宋蘅站起身喚道,他卻頭也不回。

厲沈雲今日可謂是拼了命地同他比鬥,不僅僅是過往累積的不公及委屈,更有其他心思,他的目標過於明確清楚,他的行事又高調大膽,從來都不屑藏起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拖著重傷的身體也要強撐著走上去,他的心思還有人不知道嗎。

席玉君一語不發地大步走著,步履生風,袖中雙手緊握成拳,氣息可怕極了,心裏翻江倒海,靈氣在經脈裏錯亂著,混雜著未退的傷勢,於是肺腑便隱隱作痛,從內裏傳出陣陣疼痛,情緒越亂,這傷勢便越重。

這郁結的覆雜情感無法散去,如鯁在喉,他只顧著煩憂,全然忘了可以念誦清心咒緩解,一葉障目,他更沒有去深究這心緒之下的起因。

宋蘅一路追趕著他,壓著心頭的惱怒,這還是席玉君第一次這般對她,堪稱無視,冷漠至極,莫名其妙地突然發起脾氣來,她從來不知道席玉君也是會鬧別扭的,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模樣。

“席玉君!”

直到孤峰上,再無旁人。

宋蘅不再追逐他的腳步,她發絲飄揚,冷聲喝道,她的眼神也冷了下來,她可從來不會伏低做小,無條件地向人獻媚,他生氣,但她比他更生氣。

她昂首挺胸,脊背板正,不甘示弱,只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不出她所料,席玉君停住腳,卻也沒有回頭,仿佛是在等著她的下文。

“我做錯什麽了嗎?”

宋蘅執拗地要他一個清楚明白的回答。

“並無。”

席玉君默了默。

她仙姿玉骨,脾性溫和,引人愛慕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也遠不止厲沈雲一人,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是他無端地亂了心,牽連了她。

可這顆心總是同她牽扯,就連他們的神魂,也緊密地連接在一處,要他如何不動心,如何劃清界限。

他到底不是無欲無求的仙人,凡心動,便身不由己。

席玉君轉過身,眉目低斂,語氣淺淺。

“是我一錯再錯。”

宋蘅安靜下來,向他走來,她欺身而上,一把攥住他領口,嗓音冷冽:“我的玉君,你做錯什麽了?”

他仰起頭,向後拉開距離,眼神向下劃去,落到她臉上,甫一看她,便見那方黑紗倏然飄落,露出那張令人驚艷的臉來,眉眼舒緩,眼神帶著說不出的妖冶,惑人心魄。

宋蘅故意扯下面紗,並不放過他。她眼神微動,湊近他俊美面龐,兩人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數清她長長的睫羽:“你是不是,傾慕於我了?”

“——”

他狼狽退去,不敢再看。

宋蘅松開手,轉而撫上他無暇臉頰,她閉上眼,踮起腳尖,淺色的唇緩慢湊近,他喉結上下,一顆心砰砰直跳,身上發熱。

“可是,我很喜歡玉君。”

“非常喜歡。”

輕柔的吻印上他蒼白的薄唇,於是一點溫暖融入,他唇色不再蒼白,臉上也不再冰冷如雪,反而從那微微張開的唇縫處升騰起絲絲熱意,一觸即燃。

席玉君驀然扣上她後腦,不容她退卻,他閉上那雙如墨眼眸,攬住她纖細腰身,緊緊擁入懷中,唇齒相碰。

一時神魂嗡動,心神俱顫,似有萬千星辰升起,又似萬物晴朗,落地生花,絲絲悸動搖曳心間,令人酥麻沈淪。

半晌後,兩人微微分離,宋蘅抵住他胸膛,她感覺到手心下那顆心在狂跳,完全失了冷淡,他睜開眼,眼睛亮的驚人,灼熱滾燙,不可抗拒。

宋蘅平覆呼吸,面若桃花,眼波瀲灩,她沒有逃避,迎上他如炬目光,紅唇輕啟:“那現在,你喜歡我了嗎?”

他的手緊了緊,眼瞼微垂:“喜歡。”

話音剛落,心尖便是一顫,不可名狀的暖意流過,又忐忑又羞赧,他像是被扼住咽喉要害般,聲音沙啞,小心翼翼卻又期盼萬分:“阿蘅。”

這兩個字用盡了他畢生勇氣,比他歷經過的無數險境更為令人提心吊膽,他仿佛再次命懸一線,等著沒有著落的下場。

“很好。”

宋蘅微笑起來,眉眼彎彎,帶著說不出的蠱惑,她明明就站在他面前,笑靨明媚,卻讓人仍然惴惴不安,好似下一刻,她便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不帶半分留戀。

席玉君沒有松開手,終於問出了他一直在意的那件事,坤陰鏡上映照出的宋蘅的心上人:“鏡中人是誰?”

那人風姿俊逸,模樣氣質都與他格外相似,簡直如出一轍,而宋蘅時而看向他的目光又捉摸不透,她的眼神總是幽靜的,靜悄悄地凝視著遠方故人。

宋蘅神色未改,笑意盈盈。

“是我的恩人,也是我最大的仇人。”她語氣飄渺,想起這一切的起因:“他曾救我於屍山血海,有再造之恩,卻又鎮壓我,追殺我。”

宋蘅抓住他寬厚手掌,按在肋骨上,她的身體破敗不堪,如今還能活著已經算是個奇跡,殊為不易:“這滿身傷痕皆是拜他所賜,也是他親手將我打入無量崖。”

深入肺腑的劍氣破了她的根基,修為潰散,失去一身靈力,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無力而渺小,這劍氣如附骨之疽,難以拔除,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不要忘卻了他。

“他為了成仙,一直都在利用我。”

宋蘅深吸口氣,緩解那些尖銳的恨意:“幸而有你,支撐我走出無量崖。”

席玉君沈默,他一早便知道宋蘅並不簡單,卻沒想到原來是這樣,她一路走來很是不易,曾拯救她的人卻將她打落深淵,命懸一線,就連恩情,都像是一場精心的布局,這讓她如何不恨。

她早已不為成仙,僅僅只是為了報仇。所有才什麽都不在意,靈丹妙藥,神兵法寶,於她而言都是枉然。

席玉君抱住她,語氣溫和:“往後有我。”

“哪怕我一意孤行,執意同他不死不休嗎?”

“是。”

他沒有片刻猶豫,刀山火海,仙界魔界,也隨她,只要她還在他身邊:“阿蘅,我為你報仇。”

從沒有一刻,他慶幸於自己有著一身高深修為,才可為她做事,全她心願,屆時,他們之間再無其他,歲月漫長,待他突破,說不定有辦法治好宋蘅,攜手仙途。

宋蘅埋首於他胸前,閉了閉眼,竟有淚意湧起。

你當然要為我報仇。

她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為了那個人。

你怎麽能不為我報仇。

從無量崖上墜落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一切,當望見那人冰冷神色時,她便發誓,再也不會全心全意地信任、仰仗一個人。

在天玄宗和她之間,他必須做出選擇,同樣,在正道與她之間,他也必須選擇她,縱然萬劫不覆,縱然粉碎碎骨。他要心甘情願地為她驅使,做她手中最強大最鋒利的一把劍。

因為他們都是同一種人,清冷超然,天賦超群,修為絕巔,一樣的冷心冷情,一樣的會背叛她,也只有席玉君,才最有可能打敗那人。

她絕不能再犯一次同樣的錯。

愛是最癡狂的一把劍。

錐心刺骨,所向披靡。

“他到底是誰?”

宋蘅擡起頭,那些淚意已然消失無蹤,她眸色深深:“微生玉,世人尊稱一聲微生仙君。”

微生玉。

席玉君一怔,連名姓都同他這般相似,他下意識看向宋蘅,眼中思緒不言而喻,他從未聽過修真界中有這樣一位仙君,難道是閉關多年,以致於世人遺忘?

“你與他不同。”

宋蘅拉住他:“玉君,你就是你。”

“我不會如他一般背棄你。”

席玉君想了想,說:“不知何故,如今無人得知這位仙君消息。”

“無妨。”宋蘅並不著急,寬慰道:“我們修為不夠,倘若冒然探尋,怕是自討苦吃。”

“好。”

她還未死,他又豈能飛升,更何談隕落。

宋蘅自信有朝一日當她重新出現,微生玉定然會出關,畢竟,他還沒能殺了她,取得正果,立地飛升。

話已說開,再無隱瞞,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溫柔滿目,宋蘅推推他:“先去療傷吧。”

“好。”

大比甫一結束,掌門明守中便立即著手準備,名次列出,一一嘉獎,而後緊鑼密鼓地清點人數,重新布置宗門大殿,以待貴客。

與此同時,明笙笙也終於被放出,一應首飾琳瑯滿目,皆是珍奇靈寶,流光溢彩,艷麗非常,緋紅石榴裙張揚熱烈。

傳言其他幾大宗門不日將來天玄宗匯聚,共商大事。更有一天才橫空出世,資質傲人,名聲直追席玉君。

“天玄璞玉,臨幽寒泉。”

臨幽門,莫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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