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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7章得失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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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7章 得失之間

幾個女孩子剛進去不久,就有人敲門了,風嫣然提高聲音告訴外面,門沒鎖,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一位身穿大粉色華裳的少女探進了頭,她擁有一副嬌俏可人的容顏,一雙粉色大眼睛更是水潤潤的,已然是一個美人胚。那頭長長的粉發被一個紅色發圈高束起一條向左肩傾斜而下的側馬尾辮,令之重落於小腹。額前的劉海側旁,還扣著兩枚愛心形狀的紫色發夾。

聽她自我介紹,名叫淩雨柔,原先和青梅竹馬的哥哥淩墨辰都是風界人,後來才到了無陣營來,她聽說菲麗卡來了,想親眼見見菲麗卡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子。

上杉菲麗卡讓淩雨柔進來說,通過她的話,菲麗卡方才知道原來是淩墨辰約見的唐軒,怪不得唐軒那時候會離去。

接下來就是女孩子們的時間了。她們一起倚在一張大床上,天南地北的聊著天。上杉菲麗卡很快就融入了這個大家庭,這些性格和愛好各不相同,卻同樣擁有著柔軟和善良內心的女孩們,就像是她的一群異姓姐妹一樣,從她們身上,她感受到了無限的溫暖。

尤其是剛進來的淩雨柔,她的性格和小雨還真是有些相似的,都是乖乖的小妹妹類型,讓人忍不住想要去照顧她。

不過身在日界的小雨,已經被苦難迫著成長了許多,柔弱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百煉成鋼的心,眉宇間那抹堅毅令人心疼。而淩雨柔,卻像是那個未曾被黑暗侵蝕過的小雨,她的笑容和煦,純真,帶著最幹凈的陽光的氣息。上杉菲麗卡由衷希望,能為她守護住這份不染雜質的明媚。

有的時候,她聽著她說話,有感於她的奇思妙想,還會忍不住輕彈一下她的額頭,在她撒嬌叫痛的時候,又會輕輕攬住她,用寵溺的語氣哄著她。淩雨柔本來是準備來一會兒就回去找淩墨辰的,不過跟菲麗卡相處越久,她就越依賴她,到最後甚至說不想回去了,她今晚就要睡在這裏。

這個主意似乎不錯,其他女孩也都不想走了,她們變著法的賴在菲麗卡身邊,哄得她無可奈何。尹喬又自告奮勇的要來哄大家睡覺,不過大概是她的性格太過開朗,每次說著說著,總能把話題帶到令人興奮的地方,還把其他人也都給說嗨了,越聊越開心,於是……更加沒法睡了啊餵!

被尹喬哄得倍加精神的女孩們,甚至還玩起了一場枕頭大戰。

好不容易都鬧得精疲力竭了,還是上杉菲麗卡主動承擔起了哄睡覺的任務。她給其他女孩講故事,講的就是之前唐軒看的那本書,也是菲雨看過的書。她用沈靜而柔和的聲音講來,女孩們聽著聽著,眼皮都逐漸開始打架,淩雨柔、尹喬、蕾娜塔相繼帶著滿足的笑容睡了過去。

或許是故事不夠對齊雲鳶和艾洛蒂的胃口,她們的意識都還挺清醒。上杉菲麗卡想了想,又拿出了豎笛“文心”,剛好風嫣然也還醒著,她身上也帶了一支青玉橫笛,便與她共同吹奏。

倘若說菲麗卡的豎笛聲是雨點滴落之音,那風嫣然的橫笛音便是雨水流動之聲。雨滴或從花瓣上流下,亦或從玻璃上滑下,又或匯入河流,悠然而去……漸漸的,齊雲鳶和艾洛蒂的呼吸聲也開始變得平穩悠長。

上杉菲麗卡卻還了無睡意。她想起從前在日界,她和小雨也總是這樣講著故事,哄琴佳入睡。今晚沒有自己在身邊,她們還是否能安然入睡?江冽塵疑心深重,莉亞又能否成功取信於他?

放不下的事有太多,上杉菲麗卡倚著床頭,靜靜的吐出一口長氣來。縱已身在無陣營,她的一顆心,卻仍是飄過重重阻隔,再度飄回了日界,她所牽掛的姐妹們身邊——

安德莉亞去找神內時雨時,已經入夜,對方正好領著琴佳從芷靜那兒回來。

安德莉亞知道,江冽塵此刻就在不遠處觀察著自己。為了看清楚小雨的反應,他甚至沒有派眼線,而是親自來了。接下來,她和小雨都不得不“入戲”,去扮演他為她們擬定好的角色,但至少這場戲,不必把琴佳牽連進來。

定了定神,安德莉亞與神內時雨目光對視,彼此都知道了下一步該怎麽走。安德莉亞先俯身逗了琴佳幾句,後提出讓她先進屋,自己和小雨還有些話要說。

神內琴佳很粘媽媽,她撒著嬌不肯走,最後還是神內時雨也來哄她,讓她乖一點,自己很快就進來陪她,神內琴佳輕輕嘟嘴,但還是聽話的轉身進屋了。這些細節看在江冽塵眼中,自然是尤為真實。

屋外只剩下了莉雨二人,安德莉亞將菲麗卡的“死訊”告知神內時雨,神內時雨默默點頭,淚光微閃。

她原本以為自己是要演戲的,甚至早就想好了要怎麽演,但在安德莉亞說出那些話的時候,神內時雨想到未來都將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姐姐,分別的憂傷一下子就湧上心頭。想到連日來所承受的一切,想到那些被迫分離,天各一方的同伴們,還有那些無辜逝去的生命,以及陰雲堆積下未蔔的前程,淚水情不自禁的溢出了眼眶。

現在琴佳不在身邊,她可以痛快地哭一場。在這個連自哀自傷都成了罪過的地方,終於有一個機會,讓這些日子所有的隱忍都隨著眼淚傾瀉而出。既然這是他想看的,那就讓他看好了。

她用雙手遮住面頰,將斷續的嗚咽盡數埋在了手掌心裏,以免讓屋內的琴佳聽到分毫。由於壓抑太甚,她的雙肩都在止不住的顫抖,她抖得那樣厲害,那柔弱的身子仿佛隨時都會不堪負荷,會被她x腔間泛濫開的巨大悲傷所沖垮。

安德莉亞起初還震撼她表演的逼真,但她很快就看出來,這並不是演技。就算她們都知道菲麗卡還活著,小雨還是難以承受離別的悲傷,值得讓她一哭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她的眼淚,融化了安德莉亞的鎧甲,這位素來堅強的女戰士,也忍不住柔了眸光,擡手輕輕搭上神內時雨肩頭,攬著她靠到自己懷裏,讓她在悲痛難抑的時候,能夠有個依靠的港灣。

江冽塵就站在暗處觀察著她們,他一顆心始終冷硬,目睹神內時雨淚流不止,內心中反而有種扭曲的愉悅不斷高漲。

在他看來,這都是她自作自受。她一次次無視他的警告,任意妄為,他早就告訴過她,她將會為此承擔後果,但她不信,她以為頂著驕傲和原則可以逆天而行,可以造就她的桃花源,那麽他就要讓她知道,所謂的愛與正義,敵不過絕對的力量。他要她看到她顛仆不滅的信念是多麽愚蠢可笑,他要把她過往的人生全部粉碎,再用那些碎片拼湊出一個全新的她,一個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來打造的她。

為了上杉菲麗卡,她再三冒犯他的底線,不顧她的冷漠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痛苦。他不止一次的為她讓步,她卻從未真正對自己讓步。她的退讓都只是權宜的謊言,而就算是謊言,她還是連一個笑容,一句暖心的話都吝嗇給予自己。她只會拿命逼他,一邊享受著自己對她的仁慈,一邊又將自己視為毫無人性的惡魔……每每想到這些,他就恨不得摧毀她想守護的一切!

他等了這麽久,就為了等她這一刻的崩潰。一想到她倔強的眼神,剛烈的話語,那些讓自己憎恨的東西,現在全部都被絕望的哭泣沖刷殆盡,他就感到滿足。

終於啊……他終於如願把這份痛苦加諸給她了,想必,她也正在好好的切身感受這份痛吧。就像他親手把她的心揉碎了,她是痛也好,是恨也好,但至少現在她的身體裏,殘留著的完完全全都是自己帶給她的傷痕。同樣也是,自己的存在。

自從傳令血河王封鎖出口,又借助古魔的力量,對日界來了一番大搜索後,他對菲麗卡的死訊就信了大半。如果她還活著,絕對逃不過自己的靈魂排查。

可能真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吧,不過他卻並不覺得這是小題大做。為了除掉自己的宿敵,怎麽謹慎都不為過。就算今天的行動會寒了安德莉亞的心,讓她感到不被信任,但來日方長,再找機會彌補就是。只要確定了她對自己的忠心,今後用得著她的地方還多的是。

他先確定了這死訊是真,再來見證她的悲傷,自然有種不一樣的滋味。因為他有足夠的底氣相信,就算她把眼淚哭幹,也已經無力回天了,

有時候,人性還真是很奇怪的東西。他是為欣賞她的痛苦而來,他應該是很開心的,他也的確很開心,但當真見她哭得梨花帶雨,那般柔弱無依的模樣,他突然又有些心疼她。

這並不代表他後悔除去菲麗卡,那是她求仁得仁,他僅僅是慨嘆,為什麽他們之間就非要鬧到這一步。他分明給過她兩全的道路,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肯走。既然這樣,她想要兩敗俱傷他就給她兩敗俱傷,到頭來,還是自己在成全她。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很覆雜,狂喜和憐憫的碰撞,讓他的情緒就好像是被切成了兩半,半邊熾熱,半邊冰冷,半邊柔軟,半邊殘酷。但有一種感受卻是不變的,他希望能由自己直接去安慰她,想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哭,他會在她耳邊告訴她,他可以給她榮華也可以給她毀滅,可是如果她選擇毀滅,毀滅的將不僅僅是她自己。他想讓她好好想一想,該如何來處理今後和他的關系。

不過,三人千算萬算,還是忘了屋內的琴佳。

那屋子本就簡陋,屋內屋外就只有一道短短的門板相隔,神內琴佳擔心時雨的情況,進屋後並沒有走遠,就靠在門板邊聽著外面的動靜。察覺到外邊有些不對時,她輕輕推開了門,神內時雨被推門聲驚動,從安德莉亞懷裏擡起頭,神內琴佳首先對上的,就是母親一張淚痕狼藉的面龐。

這一幕,就像是一道橫沖而來的驚雷,直直的擊中了神內琴佳的心臟。她覺得整個人都懵了,大腦頃刻間就一片空白。

神內時雨看到琴佳,被傷感占滿的腦中也是劇烈一震,慌忙抹了抹眼淚,腳步也連忙朝屋子這邊走來,想帶著琴佳回屋再說。

神內琴佳小心翼翼的望著她,卻也不敢多問,怯生生的跟在她身後進屋,根本來不及看站在外面觀察她們反應的江冽塵。

江冽塵前一刻還是志得意滿,但當他看到那個從門口探出來的小腦袋時,一切都變了。

她聽到了……她什麽都聽到了!她知道是自己下令殺了菲麗卡,這個消息對她的沖擊,只怕是比對小雨的沖擊更大。小雨尚且知道那是她自作自受,琴佳卻實在沒做錯什麽,她僅僅是無法扭轉這個積重難返的結果而已。但無論如何,自己到底還是傷害了她……

他忽然感到,有種強烈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心臟,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體驗。長年游走在生死之間,他僅僅是享受著那種燃燒生命的刺激,因為沒有弱點,也從不必擔心失去。這是第一次,他那樣害怕會把一個人弄丟。

他下意識的挪動了一下腳步,想要從隱藏的地方走出來,去向琴佳解釋。就算自己殺了菲麗卡,也希望她不要恨自己。這些話他可以毫無顧慮的去向神內時雨說,但面對琴佳,一想到她曾經把那樣純凈的一顆心都掏給了自己,若是向她說這樣一番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無恥。

躊躇再三,他到底是沒有走出去,或許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琴佳,沒有準備好去承受她的憎恨,甚至只是一個厭惡的眼神。

那三個人都進了屋裏,他仍是久久的佇立在墻角的暗影中,整個人就像是一棵生了根的樹。黑暗朝他四面八方的包圍過來,他的心在這一刻似乎又被多割裂了一份,在原本的喜悅與憐憫之外,又多了一份恐懼。

而那被標記了恐懼的一半,就像是彌漫著劇毒的濃霧,悄無聲息的朝著兩側滲透,輕易突破了壁壘分明的界線。於是,連那原本屬於勝利之喜的區域,也被侵蝕得千瘡百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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