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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4章解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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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4章 解鈴

戰局僵持,簡之恒越打越是焦急,揚手一掃,一道道靈力絲線破空而至,每道絲線都流轉著水樣光華,如同流星劃過;其間又蘊含著法則奧秘,與大道交織。

蔡遠示意虛擬兵呈扇形散開,自己不閃不避,反手握住絲線一端,勁道催動下,“劈劈啪啪”一陣爆響,線端如爆竹般一連串的炸裂,掀起滔天金芒,能量四溢。

“你們真的要幫蘇世安嗎?”在這場浩浩蕩蕩的大爆炸中,B組一名試煉者有些憤怒的喊了起來,“你們知不知道……”就要順勢說出他的真實身份。

簡之恒眉毛一皺,擡手相攔,沖他搖了搖頭。

如果在這裏身份曝光,對蘇世安帶來的後果將是摧毀性的,他並不想為了拯救一個人,就毀掉另一個人,盡管是一個在所有人眼裏,都已經無藥可救的人。

那名試煉者雖有不甘,但在簡之恒堅定的目光下,也只能憋著氣咽下了話頭。

“我知道。”在另一邊同樣幾臉茫然時,蔡遠忽然平靜的開口了,“安哥是當年‘捕快殉職案’主犯的兒子,對吧。”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一出口,包括簡之恒在內,全場的人一時都楞住了。

……

而在另一處戰場。

關椴自從最初敗下一招後,便是連戰連敗,在被蘇世安打得吐出幾大口血後,又被他狠狠掐住了脖子,按倒在地。

“說啊,對著鏡頭,向我的父親懺悔,說啊!”

關椴被掐得眼前直冒金星,他木然的瞪著雙眼,望向那片遙遠的藍天。在藍天之外,鏡頭之外,此時正有無數觀眾註目著這塊戰場。可是他,卻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你說不說!”蘇世安雙手加力,瘋狂的扼緊了他的喉嚨,“我要你說出來……當著全世界觀眾的面,給我說出來!!”

好一陣子,他才猛地松開了關椴,自己也因這陣發洩,累得氣喘籲籲。但他的目光依然淩厲如刀,那是一種真正屬於亡命之徒的眼神。

關椴艱難的咳嗽了幾聲,看著眼前那張被血光模糊,甚至讓他難以辨認原貌的臉,現實與回憶交替,積壓心中多年的仇恨、痛苦,仿佛都在這一刻決堤,在那個人面前,毫無保留的宣洩了出來。

“你的父親……至少還活著,只要你想他,你就可以去看他!但是我的父親呢?不管再過多少年,一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到我生命的盡頭,我都不可能再見到他了啊!”

“那還不都是因為你嗎?!”蘇世安毫不留情,反手一拳揮上了關椴的臉,又扯著他的頭發,將他的腦袋拽起,再朝著地面狠狠砸落。濺開的血水噴了他滿臉,也令他那對仇恨的雙目愈發猙獰。

“不僅是我的父親……你的父親他也同樣在看著你啊!”關椴被撞得頭腦昏昏沈沈,他只能用最後的意識,絕望的控訴著,“你每炒起一次案件熱度,如果我要受到一倍的謾罵,你的父親就要受到十倍,難道你這樣就算是為他好嗎?”

也不知是從哪裏湧出一股力氣,關椴同樣擡手,拽著蘇世安滾倒在地。不等他掙紮而起,便揮動著帶血的拳頭,朝他那張囂張的臉用力搗了下去!

很痛快……

一種暴力的快感,如蜿蜒的電流般躥過了關椴周身。

這麽多年……他已經忍受了太久,被人肆意的欺負了太久!現在,可以對仇人的兒子揮出覆仇的拳頭,竟然令他體會到了加倍的愉悅!

也許,自己等待這樣一個發洩的機會,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蘇世安只是略微一怔,但不過片刻,在他的眼中再度血光大盛,一記倒勾拳擊中了關椴下巴,趁著這片刻的空隙,他再次反身將關椴壓倒,緊跟著的拳頭,也是慣性般的砸落。

就這樣,原本是各自率軍的兩員大將,現在完全沒有了各自的風度。他們所學過的靈技和兵法,好像也全都成了擺設。他們就這樣翻滾在沙地上,采用著最原始的肉搏戰,時而是關椴占上風,時而又是蘇世安扳回一城。他們的衣衫都已經是破破爛爛,全身沾滿了鮮血與汙泥,如同兩個失控的野人。

在纏鬥間隙,兩人仍是斷斷續續的對罵著,傾訴著他們所有積壓的苦與怨。不但是觀眾聽不清楚,就連他們自己也難以盡數聽清。但或許他們要的,也不過是那樣一個宣洩口而已。

多少年了,他們自卑,敏感,他們帶著罪惡的身份,小心翼翼的生活在人群中。他們戴著用冷漠和鮮血制成的假面具,拼命的假裝自己已經走出了陰影,拼命的假裝自己就和其他人一樣……

只有在對方面前,他們才用不著戴面具。

他們就是他們,是兩個被宿怨糾纏的死對頭,也是兩個被輿論折磨得傷痕累累的人。

“你就是個膽小鬼,你連死都不敢死!”蘇世安一拳砸下,爆濺開的血水再次澆了兩人一頭一臉,“如果你能有勇氣早點結束自己的生命的話,你娘還用得著被你拖累了這麽多年嗎?”

“一切的悲劇都是因你而起,就因為你又膽小又無能,像你這樣的人活著到底有什麽用!”

一拳,又一拳接連落下,這一回,關椴好像終於耗盡了力氣。他仰躺在地,任由腦袋隨著攻擊的力道東倒西歪,雙眼始終是一片空茫。

蘇世安卻不會因為這樣就放過他。他還是機械性的揮動著拳頭,好像打算就這樣一點點耗盡關椴的生命條,讓他在全世界觀眾面前丟盡顏面後,再像一條落水狗一般,狼狽的滾出這片空間。

的確,簡之恒的隊伍闖不過來,B組不會再有增派的援軍,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關椴,的確已經不可能再迎來轉機了。

“砰!砰!”

剩下的,就只有一聲聲拳頭砸落的悶響,空洞而令人心沈。

“砰!砰!”

“……”

驀地——

蘇世安的拳頭停在了半空中,他被鮮血浸透的雙瞳略微收縮,努力的找回著焦距。好一會兒他才看到,那幾乎就是“死透”了的關椴,不知何時又活了過來,並且,他正穩穩的接住了自己的拳頭!

“父親救我……就是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關椴口唇開合,齒縫間依舊不住的漏出血水,但他的雙眸,卻是逐漸的清亮起來,“如果我的生命,就是用他的生命換來的,也就是說現在我的身體裏,同時流著兩個人的血,我又怎麽可以輕易的揮霍……”

他緩緩加力,一寸寸將眼前的拳頭推開。蘇世安雖然惱火,但這時的他,卻同樣沒有足夠的力氣,再逞他的威風了。

“其實,我也要感謝你……”關椴深吸了幾大口氣,掙紮著坐起身,“是你讓我知道了,原來我的母親是那麽關心我……我會帶著他們兩個人的愛,更加自信的生活下去……因為我明白,只要我過得好,也就是他們最大的願望!”

“所以,為了讓他們能夠安心,我一定會在這裏打倒你,了結這兩代人的恩怨!”

淩厲的一拳,重重擊中了蘇世安的面部,打得他仰頭栽倒在地。

接下來,關椴勉力撐持起身,在他面前,虛擬兵重新列起了成熟的隊形,攻守有度,進退合圍,沙場大將之風,又在這一刻覆蘇。

蘇世安體力未覆,面對這群訓練有素的虛擬兵,也只能倉促迎戰。起初,他只能看到關椴嘴唇微動,至於他說了什麽,卻一點都聽不清楚,還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但漸漸的他就意識到,關椴竟然是給自身施加了一層隔音結界,躲在這層屏障中,開始自如的指揮起了虛擬兵!

一直以來,他沒有辦法獨立帶兵,就是因為害怕在敵人面前做選擇,所以他發不出聲音,他自卑到了極致。但現在通過隔音結界的保護,他成功規避了這個弱點,調兵的特長完全展露,連日操練的成果,也在此時初現崢嶸!

按理說,隔音結界的設置,原本是給商談私密的試煉者提供方便,如今關椴竟然拿來封鎖自身,這也只能說,人的創造潛力果然是無窮的。

要說蘇世安習慣的,就是最快最狠的打擊敵人,但這種訓練有素的戰陣,卻是完全泯滅了他的特長。在這個仿如圓融一體的陣型中,他幾次前沖都未能突破防線,漸漸開始左支右絀。

……

荒村一端。

在蔡遠毫不避諱的向簡之恒坦言後,又向他使個眼色,示意“過來單獨談談”。

遠距人群之外,他架起了一道隔音結界。

“其實,我從很早就跟著安哥混了。”蔡遠是這樣解釋著,“我也找到了他的微時空,順著他的認證身份,完整的了解到了那個案子。”

“安哥一定不知道這回事,為了他的面子,我沒有關註他。但是他每發一條動態我都會看,我懂他的苦,他的恨。”

“所以,希望你能讓他們兩個多談談,因為他們是彼此需要的人。”

這句話,乍聽上去實在是很奇怪。那兩個人,無論是父輩的恩怨,還是在他們本人之間,怎麽看都應該是世仇,為什麽會有人這樣形容?

“我想你一定也聽過一句話,‘解鈴還須系鈴人’。”不等簡之恒問起,蔡遠又繼續說了下去,“這是糾纏在他們之間的因果,也只有他們自己才能解開這個心結。”

這話倒是不錯,包括心理治療中,也往往有這樣的過程,讓受創者直面他所逃避的噩夢,或者回到創傷產生的地點,將他融入到舊日情景中,喚醒他們的創傷記憶,從而在根本上解決患者的恐懼癥結,這也有些類似於“以毒攻毒”。

蘇世安是那個人的兒子,正是關椴的心結所在。反過來說,關椴對他也是一樣的。也許他們兩個,對彼此確實是無可替代的存在。

“你也得承認,關捕快的死,關椴是需要負很大責任的。”蔡遠說得也相當直接,“相比之下,安哥才是更無辜的。”

無論如何,關椴至少還是親自送了父親最後一程,但蘇世安呢?他什麽都沒做過,什麽都不知道,前一刻還在學院裏好端端的讀書,忽然聽說父親犯罪入獄,“禍從天上來”。還來不及從痛苦中調節過來,又遭到了全社會的謾罵。

從來沒有人站在他的立場上想過,從來沒有人想過去救贖他。他一天天的墮入黑暗深淵,卻沒有一個人嘗試去拉他一把。人們只為滿足自己仇恨的私欲,毫不在乎被他們瘋狂攻擊的兩個當事人,其實原本都只是單純無害的小孩子。

“只不過,關椴性格軟弱,他選擇忍受這一切,但安哥選擇的是報覆,把他所承受到的不公,全部都加倍的還給這個社會。可以說,他是秉承一切的陰暗面而生,才會變成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

在那場輿論災難下,留下的若不是傷殘者,那就是惡魔。但不論是傷殘者還是惡魔,卻都是人們親手制造出來的。

“很少有人知道吧,安哥一直有照顧流浪動物的習慣,平時在街上發現無家可歸的貓狗,他都會撿回來養。和它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會變得不一樣。很多不能跟我們說的話,他就會去跟那些小動物說。”

“有時候我也會想,是不是這個社會太失敗了,讓一個人絕望到只能去信賴動物,卻對全人類都失去信心。”

“如果沒有那件事的話,他本來會是個很溫柔的人吧。”

這樣說著,蔡遠又有些感慨的擡起了頭。

“關椴是幸運的,他遇到了你,是你帶著他走出了黑暗。但是這個社會,卻從來沒有給過安哥一條路。”

簡之恒沈默至今,終於開口了:“我不同意你的話。”

“並不是社會沒有給他留活路,只是……他從沒有找到自己想走的路。”

“你說他遇人不淑,現在他還不是遇到了你嗎?”

“如果你不是真的關心他,現在也不會對我說這些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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