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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何謂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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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何謂痛

在又一位大夫搖頭離開後,墨孤城的目光從床前收回,面上又恢覆了慣常的冷漠:“這個廢物就交給你了。我回去了。”

墨重山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個兒子早晚都會走,現在他還能在家裏多待了這段日子,陪著自己度過最艱難的時期,他做父親的就已經很欣慰了。

“這一次,你願意去邑西國救你弟弟……爹真的是非常感激你!特別是,爹也是事後才知道,你為了涼城,竟然連宗門內的推薦考核都沒顧上……”

墨孤城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猶疑,但在墨重山察覺到之前,很快就一轉而淡然如常:“不要緊。以我的實力,就算不參加那個走形式的爭奪戰,也沒人能搶走我的推薦名額。”

事實也正是如此。爭奪戰結束後的全宗大會上,在宗主提出,重點推薦名額依然為墨孤城保留時,宗門上下的確沒有傳出任何的反對之聲。

如果換成是其他任何一個人,一定都不會再有這樣的待遇了。

就連在這次的考核中辛辛苦苦奪得名次,最後卻不得不被擠出去的弟子也是毫無怨言。因為他們都知道,如果墨孤城在,他們現在的排名必然都會後移一位。

雖說是他無故缺席在先,理應取消資格,但墨孤城在宗門內積威實在太盛,“無條件擁戴孤城師兄”幾乎已經成了一條隱形的門規。

就連宗主都沒有追究他這一次擅自離宗的行為,只叮囑他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還要努力修煉。

一次推薦考核,他的確是不在意。但是這一來一回,耽擱下的那幾個月,他非常在意!

就算他再狂,也從來不敢妄稱這靈界大陸上的第一天才。這個世界上不缺妖孽,過去的幾個月,那些天霄閣和九幽殿的絕頂天才同樣在努力,自己能享受到的修煉資源本來就已經不如他們了,如果再不抓緊的話……

但這些話他沒有明說。究竟是不願表露自己的心思,還是不想讓父親覺得愧對自己,在這種情勢下雪上加霜,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墨重山似乎是信了他的話,幹笑著連聲應道:“那就好,那就好……”緊接著,他向來平和的眸光驀然一厲:“還有,那個傷害了涼城的小賊到底是誰?我一定要把他千刀萬剮,為涼城報仇!”

墨孤城冷哼一聲:“算了吧。這一次完全就是他咎由自取。回來的路上,他已經反省過了,也是他自己說不要報仇的,你就不要再多此一舉了。”

墨重山怒道:“那怎麽行!我墨家的兒子,怎麽可以不明不白就讓人廢了!”在這一刻,他似乎又恢覆了幾分在商場上頤指氣使的掌權人風範。

墨孤城也不多說,翻手掏出一個記憶水晶球:“前因後果都在這裏了,你自己看吧。”

墨重山遲疑的接過水晶球,一時卻不忙看。左思右想一番後又擡起頭,望著墨孤城已經大步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喚道:“孤城啊……你弟弟現在是這個樣子,你能不能,回來陪陪爹?”

墨孤城腳步略微一頓,卻依然是背對著墨重山站立,冷冷的留下一句:“與我何幹。”

再次舉步,即將跨出門檻時,墨孤城忽然毫無預兆的停了下來。餘光掃向床前父親深深委頓的身影,似是有所不忍,遲疑片刻,語氣稍稍緩和,又補充了幾句。

“過一段時間,我會去參加天宮門的考核。等我成功進入之後,如果那邊有任何用得上的靈丹妙藥,我也會盡量留意一下的。”

墨重山感動得只知連連點頭:“孤城……謝謝你了,孤城。”

墨孤城的聲音再度轉冷:“不用。”接下來的一句話,也不知他是在對父親說,還是僅僅在告誡自己:“如果你真的是強者,就不需要向任何人祈求。如果你不是,即使你百般祈求,也沒有人會理你。”

這一次,他真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墨重山望著他遠去的身影,面上終於露出了在涼城受傷後的第一個微笑。

孤城,你的願望終於就快要實現了,爹也為你高興啊……

俗話說知子莫若父,雖然孤城和自己疏遠,但作為父親,他同樣清楚這個兒子雖然心高氣傲,但他從小到大,最崇拜的就是那位“天宮主人”。

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追隨在天宮主人身邊,將來也成為和他一樣強大的人。以他的資質,他也的確是有這個能力的。

墨重山的笑意,在揚起到某個瞬間時,卻忽然垮了下去。

只是孤城,你一心崇拜著天宮主人,卻不知你的弟弟,他用全部的生命崇拜的,卻是你這個哥哥啊!

***

邑西國。

剛剛趕回致遠學院,葉朔匆匆和赫連鳳俞若珩等人打了個招呼,顧不得過多寒暄,立刻就向黃級班的人打聽齊玎莎的下落。

那些人聽他問起齊玎莎,面上竟是不約而同的露出鄙夷之色。

葉朔起初還大惑不解,但等這些人七嘴八舌的向他描述過一通後,葉朔登時只覺頭頂炸響了個焦雷。收服定天山脈,以及成功創建定天派的喜悅,在這一刻仿佛都蕩然無存。

趕往那條酒館和特殊客棧連成一片,什麽三教九流的人都在那裏廝混,據說連空氣中都充斥著糜爛的氣息,往往只有最不思進取的學員才會在那裏流連,被大多數人戲稱為“墮落一條街”的街道時,葉朔深深感受到了,何謂心痛。

那些黃級班的學員告訴他,要找齊玎莎,就要去“墮落一條街”。

這段時間,齊玎莎整天都和學院裏的一些富家公子混在一起,連課也不怎麽上了,沒日沒夜的陪著他們花天酒地。同時即使偶爾在班級裏出現,她的眼睛也好像時刻都盯著男人,隨時準備去勾引新的目標。現在的她,已經成了一朵學院裏出名的“交際花”。

這樣的作風,向來是最受同齡的女學員鄙視的。同時齊玎莎又不是個個都沾,能被她選中成為玩伴的,必然都要有一定的家底,並且要是太歪瓜裂棗的,她也不屑一顧。在這樣的標準下,黃級班的人自然大多被她剔除出了候選名單。

如此一來,不論是那些對她當真反感的正人君子,還是沒能泡得上她,“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卻仍要來假正經一番的,總之男學員中每說起齊玎莎,好像你不唾棄她,就無以彰顯你的品德高尚,就不配跟大家混在同一個圈子裏一樣。

還不僅是他們,就連那些平時和齊玎莎打得火熱的富家少爺,對這種輕易倒貼上門的女人,也不會帶有多少尊重。至於那些更高一等的公子哥們,他們的原則是,要玩就玩最好的。像齊玎莎這種“人盡可夫”的,就算是送給他們,他們都不稀罕要。

致遠學院建校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混出了一個“男女的公敵”“貧富的公敵”,看樣子,她都足以在院史上留下著名的一筆了。只不過,是臭名昭著。

對於齊玎莎這樣的行為,院方給過她多次處分,她卻仍是執迷不悟,如今學院的高層已經在商討,準備正式開除她的學籍了。

那些學員口中的齊玎莎,和自己記憶中那個單純潑辣的玎莎師妹,可說完全就是判若兩人。如果不是特地向赫連鳳和俞若珩確認過,葉朔幾乎要以為,他們所說的根本就是同名同姓的另外一個人。

同時據她們說,這樣的變化是在幾個月前忽然開始的。當時她們都被嚇得措手不及,雖然也嘗試勸說過她,但齊玎莎卻是毫不理睬。再說得多了,她還會叫身邊那些富家公子直接把她們趕走。

幾個月前……如果推算日期,似乎就是在自己剛剛攻破定天山脈的那段時間。以那些富家公子的能耐,即使是遠在數個城鄉之外發生的事,要不了多久也能打探出來。所以,真的是定天山脈那邊有某一件事,刺激到了齊玎莎嗎?

葉朔此時已經進入了“墮落一條街”。眼前的環境讓他覺得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甚至他都不明白,院方怎麽會允許這樣的地方在學院裏存在?

到處都是滿嘴噴著酒氣的人,到處都是摟摟抱抱,走得東倒西歪的男女,葉朔無計可施,看來只能一間間的找過去了。

玎莎師妹,這幾個月,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就是因為我沒能替你殺掉羅帝星嗎?

……

一間燈紅酒綠的小酒館中。

勁爆的音樂聲震耳欲聾。

一對對男女在舞池中盡情搖擺。

這裏和外頭那些尋常酒館不同,經過特殊的靈力改造,那些滿室搖晃的各色燈光,輕易的就構建出了一片迷離的天地。

一踏進這樣的環境中,似乎就可以忘記煩惱,忘記現實,把心中所有沈寂的欲望都一口氣發洩出來。因此對於那些喜歡尋求刺激的學員,這裏也是他們最喜歡來的地方。

鄰近櫃臺的一排橫桌上,齊玎莎長發披散,原本柔順的發絲已經變成了一頭五顏六色的卷發。濃妝艷抹,掛著兩只足有她半張臉大的耳環,手腕上也套滿了叮當作響的各式手鏈。衣著火辣,露出來的部分遠比遮起來的多。

這樣一副打扮,如果不是仔細的盯著她看,甚至還要以為她是南宮菲,還得是發瘋的南宮菲。

同樣坐在橫桌前的,則是幾個和她的打扮同樣誇張的富家公子。此時齊玎莎正一臉嫵媚的倚在其中一人肩上,咯咯嬌笑著,一邊喝下他餵到嘴邊的酒,同時手上嫻熟的倒滿另一杯,再輪流餵給身旁的幾人。

那摟著齊玎莎的富家公子一口喝幹,一條手臂倚在橫桌上,噴出一口酒氣,大著舌頭道:“玎莎學妹,你說的那個羅帝星,我已經調查過了,咳,沒有任何背景,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鄉下小子。要整死這種人,那就是——嗝——我,一句話的事!”說著,另一只手不老實的在齊玎莎身上移動著。

一旁的另一名富家公子不甘示弱,插話道:“玎莎學妹,只要你今晚跟了我,我明天就把那兩個人的人頭送到你面前來,成不成交?”

齊玎莎忍受著這幾人越來越過分的撫摸,即使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內心中仍是厭惡不已。表情僵了僵,強擠出討好的媚笑,柔聲道:“我不是說過了嗎,只要能殺了楚天遙和羅帝星,我就隨時都是你的。”

那富家公子的笑容突然變得邪惡起來:“既然隨時都可以,那不如就現在如何?我知道這附近就有一家小客棧,環境很不錯的……”他這麽說著,身旁幾名富家公子也響起了聲聲奸笑。

“我……我說過要等你先殺了他們之後……”齊玎莎的身子開始無意識的朝後縮,情況似乎有些超出了她的掌控。

雖然這幾個月,她都一直在陪著這些闊少玩,但她一直都堅持沒有跨出最後一步,而這些人對她倒也還算尊重,除了口頭調情之外,從來都不會過於放肆。齊玎莎也只當這是在學院裏,他們行事總會有所收斂。

至於他們所期望的那些事,如果真的可以如願殺掉仇人,齊玎莎就已經做好了把自己交出去的準備。但是,必須是在她親眼看到仇人的屍體之後。否則,這些腦滿腸肥的花花公子要是幹完活不辦事,她豈不就是為了那兩個仇家,白白賠上了自己的清白?

“不過是順序顛倒一下,那又有什麽關系?”那名富家公子奸笑著,忽然一把抱住了齊玎莎。其他幾人也緊跟著圍了過來。

“不要……放開我,不要啊!別碰我!”齊玎莎已經怕得哭了出來。但不管她再怎麽掙紮,以她的實力,也完全不是這些富家公子的對手。再加上對方人多勢眾,幾乎是一路將她拖著往門外走。而她嘶啞的呼救聲,換來的卻是酒館中其他客人戲謔的眼神。

這種事在這裏幾乎每天都有發生,他們看得多了,早就習以為常。而且大多數人往往還就喜歡看這樣的戲碼,否則這條街道,又怎麽會被稱為“墮落一條街”?

齊玎莎的眼淚都流幹了。現在她真的開始後悔自己的沖動,沒有了爹在身旁管教自己,好像她就只會不斷犯錯,如果現在爹在天上看著,是不是也會痛恨自己這個不孝女辱沒了家風?

盡管她很想立刻就死,但在沒有報仇之前她不甘心。可是這樣活下去,這個世界上反正也沒有愛著自己的人了,也沒有人會為她的墮落,再感到心疼了……

當齊玎莎的掙紮漸漸微弱,對即將到來的命運再不抱任何希望時,先前那名叫囂得最起勁的富家公子腳步忽然一僵,在他的額頭上方,緩緩的流下了幾道鮮血。

地面響起了酒杯破碎的聲音。

葉朔就站在這幾個人背後,覆雜的目光,和此刻神情同樣覆雜的齊玎莎對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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