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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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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

舒晴月的毒藥藏在她的手鐲裏的,所以此前伺候的人一直沒能發現。

長生看著自家王爺跌跌撞撞地沖了回去,他緊隨其後。

此時的舒晴月正躺在婢女的懷中,胸前被大片血跡染紅,偏她自己還在不停的嘔血。

軍醫在她身邊神色凝重得替她催吐施針。

姜泯站在原地,身形搖搖欲墜。

長生趕忙扶住他,而後就見他大步沖到塌前,像是被抽走全部力氣一般地跪倒在舒晴月的面前。

“為什麽......為什麽......”

他常年握刀的手顫抖地撫上她慘白的臉,又是一口鮮血湧出,瞬間染濕了他的指間。

舒晴月渙散的目光落到他的臉上,氣若游絲地說,“我死了......就幹凈了,省的你......費心思折辱.......”

“我不會!我不會折辱你!阿月,阿月你不要死好不好?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他將她從婢女的懷中搶了過來,像個即將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一樣,“別死,別死,我錯了,我什麽都答應你,我不會欺負你.......求你了,別死.......”

盡管他放下所有尊嚴一聲聲哀求,可是舒晴月還是在他的懷中閉上了眼睛。

他緊貼著她的臉,可是卻覺得她的皮膚在一點點冷卻,就連染在他指間的血也徹底的沒了溫度。

“王爺,節哀......”

一旁全力施救的軍醫見狀,出言安慰。可正是他這一句節哀,成了壓垮姜泯的最後一根稻草。

姜泯只覺得眼前一黑,仿佛有一根細若游絲的弦徹底崩斷了。

長生接住暈過去了姜泯,忍不住長長嘆息一聲。

......

姜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那夢境破碎淩亂。

夢裏,舒晴月被司馬桀送到他手中,他肆意的將所有的妒火與愛恨都傾瀉在她身上。她在他的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就像他曾經臆想過的那樣,痛苦不堪地承受他給予的一切,她一日日變得蒼白、憔悴、最後徹底瘋癲。

夢境的最後一幕,是半瘋半癲的她站在懸崖邊,對追到身後的他淒然一笑。

那一瞬,她混沌癲狂的眼眸重新恢覆了清水般的純凈,她好像對他說了句什麽,可是他卻聽不清,而後她在他極致的震驚與挽留中,向山崖下倒去......

“阿月!”

夢裏撕心裂肺的痛楚太過真實,以至於姜泯驟然驚醒,隨後竟是吐出一口血來。

長生嚇了一大跳,趕忙大聲呼喚軍醫。

一群伺候的人圍了上來,軍醫給他診了脈,又施了針,他的神志才慢慢恢覆過來。

“王爺,您別嚇奴,舒夫人沒死,她沒死,您別著急了。”長生一邊給他擦拭臉上的血跡,一邊開口解釋。

軍醫也附和道:“是啊王爺,您舊傷未愈,又幾番大動心念,悲慟過甚,以致氣血郁結於心,長此以往,您的身子就是鐵打的也熬不住啊。”

姜泯壓根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他追問軍醫:“她沒死?”

軍醫:“是啊。舒夫人所服的毒藥名為黃泉引,本是世間劇毒,不過好在婢女發現的及時,老夫及時給她催吐施針,阻止了毒性蔓延,若是再晚上一時半刻,這人就真的徹底沒救了。”

姜泯聽完,掀開被子就要下榻去看她,軍醫趕忙制止,“王爺且慢,等老夫給您施完針再去!您已經昏迷兩日了。要是心口的淤血不散,後患無窮啊!”

長生也在旁幫腔:“是啊,舒夫人一直沒醒,您現在就算是過去了也於事無補。”

可是姜泯壓根不聽勸告,楞是將手臂上的銀針全都一股腦拔了,而後跌跌撞撞的就向著舒晴月的大帳走去。

長生和軍醫趕忙追上去。

路上,長生索性吩咐人將主賬中的東西全都搬到舒晴月的大帳。

身為姜泯的心腹,長生了解姜泯和舒晴月之間的所有愛恨糾葛,他知道自家王爺心中的恨,但更知道他的痛。在舒夫人醒來之前,姜泯是絕對不會再離開舒晴月一步了。

每次一想到這裏,長生都忍不住深深扼腕,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若早知道兜兜轉轉他們兩人還是糾葛不清,又何妨當初各讓一步?

但他不過是個奴仆,無法替代自己的主人拿主意。如今他只能盡己所能,讓王爺的心裏舒坦點了。

......

軍營之中,多是男子,營中的婢女都是姜泯帶來貼身服侍的,數量也不多,只有四個而已。

此前姜泯一直派去照顧舒晴月的兩個名叫嬋月和憐星,另外兩個是靈犀和暮雲。

這四個婢女是姜泯的母親給的,除了貼身伺候,也算作通房,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收用。

可是這麽多年來,姜泯從來沒有碰過她們一根手指,再加上近幾年來,姜泯愈發陰鷙駭人,平日伺候的時候她們都是膽戰心驚,更別提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刻意勾引了。

以前她們不懂王爺到底為什麽不近女色,如今有了舒晴月,她們哪裏還有什麽不懂,王爺分明是心有所屬,且執念頗深,縱使舒夫人早已成婚生子,可他仍舊守身如玉,只等著把舒夫人搶回來。

這樣的深情,若是換做任何其他不了解姜泯的人恐怕會感動不已。可這四個婢女都是機靈的,畢竟能在姜泯身邊伺候好幾年還沒被他捏死,不機靈也不行。

所以這幾個婢女非但不覺得感動,反而覺得可怕。被王爺那樣的人惦記這麽多年,最後還被他搞的家破人亡,搶回身邊,這種事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好嗎?

“你說舒夫人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醒?這幾天王爺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就連擦洗餵藥等事都不假他人之手。我聽傳言說,王爺近幾天耽誤了不少軍務,許多人都對舒夫人頗有怨言。”

嬋月剛剛洗完頭,一邊絞著頭發,一邊與憐星閑聊。

她們二人此時在自己的小帳中休息,靈犀和暮雲正在當值。王爺搬去舒夫人的大帳對她們而言自然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她們終於可以輪休了。

憐星接過她手中的帕子,替她絞幹頭發,“眼下軍中關於舒夫人的謠言四起,還全都是對她不利的,說她狐媚惑主都是輕的,還有的說她是鎮南侯派來的細作,專門蠱惑王爺,應該處以極刑的。以往王爺治軍嚴明,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大肆傳謠,如今鬧得這樣大,想必是有人在背後刻意煽動。”

嬋月意味深長地道:“不用想,定然是那位。”她說著用口型說了個‘白’字。

王爺的表姐白英華,今年已經二十五了,仍舊待字閨中,對王爺癡心不已。

早年間,這位白小姐也曾訂過婚,只不過未婚夫過世了,夫家要求她嫁過去配陰婚,還是王爺出面擺平的這件事。據說當時王爺曾有意納白英華做側室,可是後來不知怎麽的,就不了了之了。

“要我說,那位也真是夠可以的。王爺晾了她這麽多年,若真是有點自知之明的,早就另嫁他人了。可她偏偏要守著,把自己熬成了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世家之中,背後不知有多少人在笑她。真不知道她圖什麽。”憐星一邊說著,一邊嘆息。

嬋月:“還能圖什麽?咱們王爺的品貌恍若天君,凡夫俗子哪裏比得上?再說白家雖為世家,可是這兩輩子弟中都沒有什麽出色的人物,儼然已有要衰落的架勢。若不是上一任白家家主娶了王爺的姑姑,恐怕白家衰落得就更厲害了。世家表面清貴,可實際上最重利了。”

白英華乃是白家嫡女,早幾年的時候白家卻肯把她許給當時還是個庶子的姜泯,由此可見,白家並不在意什麽臉面,他們在意的是實際的利益。姜泯兄弟九個,其餘八個都各有各的母族勢力,唯有姜泯生母身份低微,沒有母族可以依靠。白家選擇押寶在姜泯身上就成了一種必然。原本若是姜泯能力稍遜,白家定然要給白英華爭個正妻之位的,可是姜泯功勳斐然,用兵如神,根本不是個會受制於人的性子。

在那場博弈之中,白家不願意放棄姜泯這棵大樹,自然也只好妥協。

只可惜,縱使妥協也沒能換來個好結果。原本已經說好的婚事被姜泯毀去,不知道姜泯在暗中是怎麽補償白家的,總之白家非但沒有與他反目成仇,反而還舉全族之力支持姜泯。這些年姜泯屢建功勳,老燕北王登基稱帝,姜泯雖然不是太子,可是卻繼承了燕北王的爵位。而白家作為姜泯的死忠,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撈了不少好處。

白英華不嫁,其實也是白家的一種態度。

無論姜泯娶或不娶,這個女兒就給姜泯留著了。

反正這些年姜泯身邊也沒有別的女人。白家或許想著,等將來姜泯登上帝位之後,總不可能不立後,到時候還有比白英華更合適的皇後人選嗎?

這樣想的從來都不只白家。許多追隨姜泯的將領親信及其他世家也是這麽想的,所以這些人全都拉攏巴結白家,就是盼著將來白家的女兒登上後位產下皇子,他們也好跟著分一杯羹。

權勢這個東西,能讓位卑者變得高貴,也能讓高位者變得卑微。

世家再如何清貴,在亂世面前,在權勢面前,不照樣要低眉折腰,要卑躬屈膝,要恬不知恥,要唾面自幹?

但舒晴月的出現著實打亂了白家以及許多人的謀算部署,所以他們才會亂了陣腳,在軍中大肆地散播對舒晴月不利的謠言。並企圖通過這種方式給姜泯施壓,讓他殺了這個女人。

但嬋月向來聰明,她自然知道,以姜泯的性子,這些人越是給他施壓,他越是會堅持己見。真要惹急了,說不定他直接翻臉無情把煽動的人全都給宰了。姜泯走到今天,固然離不開世家親信的支持,但更多的是靠他自己。他是這亂世中當之無愧的梟雄,是天然就讓人心生臣服的強者。

與其說姜泯離不開世家親信的支持,倒不如說,是這些世家親信離不開姜泯的庇護。

“憐星,等舒夫人醒了,我想跟王爺說,以後就調去舒夫人身邊伺候。”嬋月忽然說道。

憐星大吃一驚:“你瘋了?王爺才是咱們的正經主子啊!”

“可是王爺從來看不到我們。我們在他身邊伺候了這麽多年,又如何?至死也不過就是個婢女而已。而舒夫人就不同了。縱使她嫁過人生過子,可是王爺愛她恨她,滿心滿眼都是她。只要得了舒夫人的青睞,還愁以後沒個好前程嗎?”嬋月說著,眼裏閃動翼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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