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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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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大廈將傾,碌碌無為者,皆惶惶不安。

泠沛靠在搖椅上假寐,星辰過來告訴泠沛,“郡王派人傳來消息說,一切順利,半月後便啟程回來。這是家信。”

泠沛掀開眼皮,伸出手接過信件,一目十行看完。

信中道,蘇逸安尋到的賬本很是重要,順著賬本查,甄家背後做的那些勾當,都被一一查明。如今,皇帝下旨抄家,謝衍調動了附近的軍隊處理這一切事宜,並告知泠沛,這件事上蘇逸安立了功,在吏部考核上會評上等。

“郡王妃,是有好消息嗎?”星雲端來剛洗好的水果,看見泠沛嘴角揚起笑意,忙問道。

泠沛點點頭,收起信件,起身到書房,只說了句,“寶釵那個夫婿很不錯。”

才寫完回信,便有下人跑來說,王熙鳳過來了。

“泠沛妹妹,昨兒個,有幾個婆子進了京,去了老太太屋子,天黑沈沈的,大家夥也沒有過去請安,你可知來人是誰?”

思及謝衍才送來的那封信,泠沛問:“江南甄家?”

王熙鳳一瞪眼睛,驚道:“泠沛,你真神了,甄家送了許多財寶,如今都在老太太的屋子裏。”

“這不義之財也不怕燙手。”泠沛淡淡說了一句,王熙鳳不敢接,因為曾經她也是放貸的一員,只是如今專註鋪子生意,不沾手而已。

“泠沛妹子,這府裏我也做不得主,如今三妹妹和大嫂子倒是管得還不錯。只是老太太那兒,收了甄家的東西,會不會?”

泠沛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看著王熙鳳的眼裏,似黑洞一般,仿佛王熙鳳心中的小九九都在她面前顯露,王熙鳳不敢再多說什麽,只是笑笑,拿起桌上的茶喝。

“秦嫂子去世前,入了你夢中,囑咐你的那些事,你怕是都忘了吧?”冷不丁地,泠沛突然提起秦可卿,王熙鳳一激靈,登時想起那個晚上,秦可卿入夢所說的那些話,都是肺腑之言,可惜,自己當時被榮國公府的榮華迷住了眼,並未放在心上,如今……

王熙鳳看向泠沛的眼中,驚疑不定,連秦可卿入夢一事都知道,眼前這個表妹的能耐,比想象之中要大得多,王熙鳳訕訕道:“我這,都忘了。”

泠沛看了一眼王熙鳳,只道“你的那些子正經得來的銀錢,自是無礙,當哪些不義之財。”

王熙鳳慌忙道:“早便不做了,泠沛妹妹,你可得信我啊。我如今就跟著鋪子營生,你璉二哥也是。”

這時候都不忘帶上夫婿,足可見王熙鳳的用情。

“我只提醒你一句,往後莫貪小便宜,守著自己的那些鋪子做正經營生,方可長遠。”

王熙鳳坐馬車回去的路上還在琢磨泠沛的話,到家中也未想出她話中的含義,當然,不久之後,王熙鳳看見官兵們包圍了寧榮二府,大理寺的人前來宣讀聖旨,其中一條便是“和甄家有所勾結。”,王熙鳳這才終於明白了泠沛話中的含義。

煊赫了多年的寧榮二府,在這一代皇帝手中,宣告了終結。

府上的丫鬟小廝,婆子門房等四處逃散,整個府中亂成了一鍋粥。所幸,並未查抄府上女眷的嫁妝,如此,大家才有一點喘息之地。

而當家的賈珍、賈政、賈赦等都入了牢,府中喊叫聲、哀嚎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晏楚宣讀完聖旨後,帶人入賈府查點財產,進入後院前,叮囑:“後院女眷,皆是手無寸鐵之人,且不可欺負,驚擾了。”

所有府中女眷都在賈母的房中,晏楚進入前,很是知禮地向賈母行了一禮,又說:“賈老太君放心,我們都是奉旨行事,不會做出格之事。”

賈母從侯府小姐,到國公府當家老太君,富貴榮華一生,卻在晚年遭受這樣的事情,身子早便撐不住了,如今見晏楚這個大理寺少卿前來,對待自己頗為客氣受禮,有些奇怪,但現下倒是有些許的安心,她強打精神,笑著回了聲後,便有些無力。

“王子騰舅舅在任中去了,如今姨媽家中遭遇這樣的事,於情於理,您該去看看。”泠沛回薛府看望家中父母,薛父和薛二叔都恰巧在府中,自然拉著泠沛詢問賈府情況。

“他們涉及甄家的事。”泠沛又簡單說了下,皇帝對這些四王八公的態度,叮囑家中長輩,“莫張揚,家中子孫當開拓進取,若是實在沒有天賦,能守住家業便好。”

薛父扶著須,很是讚同,“沛兒所言極是。賢婿可回來了?”

“昨日便回了,只是忙於甄家的案子,如今還不得閑。”泠沛解釋道,“得空了,便讓他來家裏和父親絮叨絮叨。”

薛二叔笑著看向薛父,“都說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我們沛兒真真是再貼心不過的人了。”

薛母得了薛父的意思後,便啟程去了王夫人名下一套四合院中。

“姐姐,你受苦了。”王夫人見到薛母,還未說話,淚珠便一顆顆滾落下來,“寶玉如今又有些癡傻了,妹妹,能幫我請個大夫來瞅瞅嗎?”

賈府敗落後,自然請不起太醫,而之前常來看診的太醫也避之不及,普通的郎中,王夫人又不信任,見到薛母,這才開口央求。

“姐姐說的哪裏話,我們姐妹之間,無須如此。況且。”薛母道,“我料到家中發生這樣大的事,女眷們定然有難受的,我帶了我們藥鋪裏經驗豐富的老大夫,別擔心。”

說著,薛母和王夫人就帶著大夫去瞅瞅賈寶玉,自然賈寶玉身子康健,這般癡傻,與身子無關。而賈母也病了,天氣驟然涼了,又受驚嚇,便病了,平日裏那些丫鬟婆子都走光了,唯有鴛鴦衷心跟在身旁照顧著。

“老太太這是年紀大了,受了驚,我開點安神湯晚上入睡前喝,再開幾幅去風寒的藥,服下便好。”

薛母叫人去藥鋪裏抓好藥,再送來。

又指著那馬車裏的東西道:“這些東西,我看著收拾的,若是用的上,便用。姐姐如今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寶玉和老太太哪兒還得你看著。”

王夫人含著道謝,邢夫人只在一旁抹眼淚,家中東西都被查抄了,女眷的嫁妝倒是沒有動,可邢夫人本就沒有什麽家底,賈母的那些嫁妝,在背地裏被這些子孫偷偷賣了不少,如今便只有王熙鳳和王夫人撐著了。

“鳳哥兒呢?”

薛母轉了一圈,沒有看見王熙鳳,開口問起她。

王夫人道:“她在我這院子後面,也有一套四合院,家中擠了些,她帶著姑娘們住後頭。也虧得她聰慧,早先祖塋附近置了一些田莊、地畝,如今也有個退路。”

薛母點點頭,寬慰了王夫人幾句,留下那些食物銀子,便離開了。至於賈赦等人的情況,薛母並未應下姐姐王夫人的請求,這種事也不打算告訴自己家閨女,免得徒增煩惱。

一個月後,大理寺已經查清,賈府與甄家牽連甚少,只自己身上存著的一些案子,於是賈珍賈赦等被革職,貶官為民,一行人灰溜溜回了王夫人的住處。

劉姥姥聽聞賈府的事後,也送來了許多吃食,還將當初妙玉的那個古董杯子交於賈母,說可以賣了度日。

賈母見了劉姥姥,不禁拉著她幹枯的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事,劉姥姥也一邊聽著,一邊跟著抹眼淚……

太虛幻境——

煙霧繚繞,仙花開得繁盛,警幻仙子摘下一朵,準備放入廣口冰紋瓶中欣賞,見兼美穿著花枝招展在一旁的仙池中采摘蓮花,忽然想起許久未見跛足和癩頭了,便著人去聯系。

“仙子,那二人找不到了!”仙侍慌慌張張跑來匯報。

警幻一聽,坐直了身子,目光中閃過一絲晦暗,掐指一算,暗道糟糕,“那二人怕了遭了不測。”

“誰有這麽閑的功夫,敢抓那二人。”仙侍有些好奇。

“你派人去查一查。”警幻說完,就消失在原地,身影出現在了薄命司,伸手看向那寫著林黛玉等人的冊子中,越看眉頭便皺得愈發緊,隨後更是將冊子摔在地上,恨恨道:“究竟是誰,在壞我的好事!”

說罷,又掐指捏法訣,不消多時,林黛玉在去看望賈母後,竟然轉身又去了賈寶玉房中,和賈寶玉一同昏迷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王熙鳳正與探春等商議家中這些仆從的安排,如今賈家敗落,這麽多的仆人,皆用不上,留幾個貼心的便罷了。才聽到外頭襲人急匆匆跑來說,“林姑娘不知怎地,竟暈了過去。”

王熙鳳一聽,忙站起身,和探春等都去查看,林黛玉似是睡著了一般,面色紅潤,但偏偏叫不醒,這可極壞了賈府眾人。雪影忙喚小廝去府裏看看林如海是否回家,又派人去尋了泠沛來。

泠沛今兒個正陪著謝衍在薛府,雪影派去的人未在安郡王府找到泠沛,又趕緊調轉去了薛府,這才見到泠沛。

“郡王妃,快去瞧瞧我家姑娘吧!”那婆子見了泠沛,張口喊救命,泠沛皺眉看向婆子,“發生何事了?”

“雪影姑娘說,我家姑娘去賈府探望老太太,臨回來前,不知何故暈了過去。如今老爺應該還未下職,便鬥膽來尋郡王妃。”那婆子三言兩語將事情交代清楚後,就立在一旁等著泠沛的吩咐。

泠沛看向一旁的謝衍,二人眉目相對,皆站起身,泠沛沖薛父道:“父親,玉兒的事,我得過去一趟。”

薛父點點頭,忙叫人備馬送兩人過去。

很快,謝衍和泠沛便來了賈府,寶玉還如前些日子那邊癡,守在林黛玉附近,王熙鳳等人都守在林黛玉身旁,賈母年紀大了,如今還臥病在床,大家便瞞著未說。

“這好端端的,發生何事,搞成這副模樣。”

可惜,林黛玉的暈倒是突然發生的,大家都不知道怎麽了。泠沛看向謝衍,謝衍薄唇輕啟,唇語說了“警幻”二字,泠沛心中了然。

泠沛走近查看了一番,林黛玉並無異樣,就吩咐人先帶回郡王府。

不多時,泠沛和謝衍自外頭回府後,林黛玉便悠悠轉醒。

“姐姐,我這是怎麽了?”

泠沛將林黛玉扶起,靠在床頭,招來丫頭給林黛玉喝了點水,才說了緣由,“雪影很是能幹。”

“也是姐姐記掛我。”林黛玉捂著帕子輕輕咳了幾聲,“我也不知發生何事,就是說著話呢,便暈了過去,好像去了一個仙境,有人說了句絳珠。再醒來,就見到姐姐了。”

泠沛憐愛地摸摸林黛玉的腦袋,輕聲說著:“不過是夢境罷了,無妨。往後啊,便開開心心過日子。”

“多謝姐姐。”

“過些日子,讓你爹爹掌掌眼,也尋一個乘龍快婿,便好了。”泠沛笑道。

回應她的是林黛玉翻身倒進被子裏,不說話了,可腦海中偏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個俊朗的身影,和手執棋子對弈的眼神……

而皇宮之中,昔日熱鬧的鳳藻宮愈發像冷宮了,自那日聽聞賈府被抄家,元春不敢隨意到皇帝書房求情,便去了皇後宮中求情。

“娘娘說,因果相依,種什麽因得什麽果。賢德妃娘娘要放寬心。好好養育公主。”皇後並未見元春,派了心腹嬤嬤說了這話後,便讓元春回去了。

“娘娘。”抱琴扶著失魂落魄的元春走在宮道上,往日那些巴結她的那些貴人面露嘲諷,嘴皮子上下一碰,吐出的話,如刀子一般,抱琴氣得滿臉通紅,元春似毫無反應一般,被抱琴扶著,如行屍走肉一般回了鳳藻宮。

幾日後,皇帝進了後宮,卻被賈元春攔住了去路,跪地為賈府求情。卻觸怒皇帝,被禁足鳳藻宮中,無詔不得出。

“表姐,府中所犯的事,是鐵板釘釘,你何必如此。”謝衍求了旨,讓泠沛給元春送了些物資進去,泠沛一進去,便發現元春身著常服,正面色溫柔地抱著那個柔弱的孩子哄著她睡覺。泠沛也不打攪,就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直到小公主入睡了,元春才出來帶泠沛到殿外一棵桃花樹下坐下。

“宮中只這些粗茶,妹妹莫怪。”元春面色平靜地給泠沛遞上茶水,望向泠沛著人送來的那些東西,很是欣喜地道謝。

“謝謝你還來看望我。”

“你打算就這樣永遠把自己關這裏?”

“皇後娘娘心善,不會少了我的缺。從今往後,我便守著這孩子過,若是老天憐惜,隨著我家孩子出嫁,那是我的福氣。至於家中,我求過情了,結果如何,我都能接受。往後,若是能幫襯的,希望妹妹不計前嫌,幫幫他們便好。”

說著,元春就要跪下,泠沛想扶,元春自己拒絕了,結結實實跪了下來,“以前那些事,原也非我所願,不管妹妹是否原諒我,我都該道歉的。我會專心念佛,保佑大家平安順遂。”

賈府敗落,賈母看著屋子中這些子孫們,心中愈發悲痛難當,如今再看賈寶玉這癡呆的模樣,愈發悲慟,她摟著賈寶玉不住念叨著:“我的寶玉啊,往後可如何是好。”

見著王熙鳳風風火火同賈璉做著鋪子生意,一家子倒是吃穿不愁了,可也沒有往日和和美美的氣氛了。

在一個惠風和暢的午後,賈母分配完自己所剩不多的嫁妝後,便溘然長逝。

東府賈珍和賈政等人便帶著族人回祖塋,一群不事生產者開始守著那些田產過活,至於後輩子孫還能否覆刻祖輩的榮光,便誰也不知了。

賈寶玉在賈母去世後,某一日,突然清醒了,開始安安分分起來,娶了襲人做妻子,一家子跟著王熙鳳做些生意,薛母時不時接濟下王夫人,日子倒也過的平靜。

一個月後。

“這事,原不過是說著聽聽便罷了的,探春妹妹,你很不必趟這趟水。”泠沛見賈府敗落後,不曾登門的探春,突然來郡王府找自己,很是好奇,便讓人帶了進來,詢問緣由。

“姐姐,以前曾聽你說起過金陵女學的事,我們姐妹如今都靠著鳳姐姐養著,我想著能不能為家裏減輕一些負擔。我的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不敢說最好但也算精通,我想厚著臉皮,求姐姐讓我入女學做助教。”探春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泠沛,言辭誠懇,目露懇切。

泠沛嘆了口氣,“長公主如今年紀大了,女學上也力不從心,如今是她的女兒安寧郡主在管著,我去說一聲,讓你去面試不難,可你要知道,學堂中的助教,夫子皆不曾嫁人,你若是去了,於你往後婚事,沒有助益。”

探春一聽泠沛願意說和,臉上露出笑來,她爽朗道:“姐姐無需擔心這,我常自恨自己女子之身,不若男子方便可以大做一翻事業,我想女學是我最好的歸宿。”

泠沛看向探春的目光,露著讚賞,她站起身,來到探春面前,點了點頭,表示:“此事我會為你說和,後面的一切都靠你自己了。”又說起賈蘭,“蘭哥兒快參加童試了吧?”

探春點點頭,並不欲多說。

“想來,以大嫂子的能力,蘭哥兒定會讓她得償所願。”聽了泠沛的話,探春點點頭,再次道謝後,便離開了郡王府。

等薛寶釵隨蘇逸安進京和泠沛團聚之時,林黛玉已經和晏楚成婚了,二人琴瑟和諧,林黛玉臉上的笑也多了。探春憑自己的能力,成了金陵女學的夫子,在金陵一代,很是有名,薛蟠和何文欣一起,婦唱夫隨,過得很是安穩……

“沛兒夢中的場景,可與如今一樣?”謝衍摟著泠沛,靠在床榻上,聽著外頭雨聲潺潺,泠沛有些出神,想起夢中那些女兒們的結局,不禁笑了,“事在人為,如今於她們而言,是最好的結果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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