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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絕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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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絕谷

蘇妄忽然睜開眼簾,發現自己真躺在一片爛泥地,被泥土浸透的衣衫緊緊包裹著他,帶來了一陣冰涼與滑膩的感覺,還有一粒粒沙碩摩擦時的刺痛。

當然,讓他記憶最深刻的,是鼻間傳來的劇烈腐臭,差點熏得他再昏了過去。

蘇妄不認為自己是耽於享樂的人,衣服無需最柔軟的綢緞,最好的裁縫,食物也不用是最精美的食材,精心的烹飪,卻不意味他對物質條件就沒有一丁點的要求。

不挑剔,從不等於沒要求,便似,不生氣,你卻不能當我沒脾氣一樣。事實上,蘇妄在精神上還是有些小小的個人潔癖,他亦不否認這點,這就是他的人性。

“我是如何來到這裏的?”蘇妄這樣想著,努力回憶著,但在他的印象,確實找不到任何的記憶了。

試圖爬起身子,蘇妄這才發現,他的筋骨俱已折斷,隨著他的動彈,一陣劇痛立刻傳回了大腦。

哢嚓,哢嚓!

一陣連綿的骨折聲從他的體內傳出,才恢覆了些許的筋骨,再又被他掙斷了。

但蘇妄在意的卻非**上的疼痛,而是,他到底躺了多久。

從衣衫的腐爛程度來判斷,至少,他已在這裏躺了十幾日了,而這身傷勢,怕不得再修養個五六天。

幸好,以蘇妄的修為,早已達到了食氣者神明不死的境界,才沒有生生餓死在這爛泥塘裏,若不然,真成了第一個被餓死的半步大宗師,蘇妄非得被人笑死不可。

“半步大宗師,我是這個境界麽?”悚然一驚,蘇妄發覺,原來,除了自己的名字,他完全記不起任何有關自身的來歷。

“我來自哪裏?”

放眼長望,在他的視線之,是兩面相合的崖壁,略成倒錐形,攏成一個狹小的葫蘆型山谷,崖壁表面斑駁,崩裂出一條條蒼老而幹枯的縫隙,鐫刻著風吹日曬的痕跡。

縫隙之,偶有幾處長著植株,多是枯藤苔草之類,雖不至於無依無憑,但想要從爬出山谷,怕是千難萬難。

嘩啦啦!

但在這時,山崖頂端忽然墜下幾塊巨大的滾石,一陣劈裏啪啦之後,重重跌落爛泥之,將淤泥高高濺起,劈頭蓋臉地灑向了蘇妄,為他再包裹了一層“泥衣”。

更差點,將蘇妄砸成了肉泥。

隨滾石落下的,還有一個穿著古雅宮裙的女子,裙擺逶迤,長長的卷蕩半空,隨著主人在空飛舞旋轉著,宛若一片絢麗的雲霞。

但它的主人卻未必有施施然的心情,女子姣好的面容亦被這番變故嚇得蒼白,蒼白的好似一張白紙,顯出了皮膚下面的青色血管。

好在,她還未失去分寸,依然在努力自救,一邊努力穩定著身形,一邊急切地探出掌,抓向崖壁上枯藤。

看得出來,女子是有一定的武藝傍身,雖然她的身實在算不得高明,至少,也是有板有眼。

想來,出身也算不錯吧,許是某個大族世家的姑娘。

只可惜,現實卻與她開了個巨大的玩笑,枯藤之所以叫枯藤,而不是老藤、巨藤之類的,必然有其原因。

劈啪!

在幾聲崩裂的徹響之後,女子眸光裏浮出了絕望的神色,她的身形,離崖壁也越來越遠了。

蘇妄靜靜地看著,仰望山谷,仰望天空,既未出聲,更沒打算拯救這個女子,或許,他根本就不曾註意過女子,就似他不曾註意過堆積在自己身上的厚厚淤泥一般。

他在意的,只有“我是誰”這個為難了無數智者,卻依然沒有一個標準的問題。

哢嚓!

直到……

直到一聲枝幹壓斷的聲音驚醒了他。

那是峭壁上唯一一棵小樹的樹幹,雖然瘦弱,但總算為女子贏得了片息的喘息時間。

無意間,被女子飄動的裙擺勾住的……

生死之間,女子的反應意思亦是極快,迅速扯過裙子,眼現出一絲不舍和決然,似要將這件對她極為重要的裙子撕開,當做繩索勾住小樹。

這般做法,固然可能毫無意義,但總比等死來的好。

呼!

便在這時,本該寂靜的山谷忽然吹來了一陣旋風,從下而上,騰的一下,將女子的衣裙撐了起來,就如是撐開了一把大傘,將她輕輕地托了起來。

風的力量雖不足以讓女子騰身而起,但至少,緩住了下墜的趨勢,更若有若無地,將她推向了峭壁的方向。

女子面色一喜,顧不得去詫異旋風來的詭異,接著風力,或拍或抓,一次次打在峭壁上的凸起上,一次次借力,漸漸延緩下落趨勢,竟然安然地讓她落了下來,離谷底,也只有五丈的高度。

但好像,今日的命運,就是為了捉弄她一般。

就在女子以為自己能絲毫未損地落下,並在觀察尋找著“幹凈”的落腳之地時,一直托著她的那股旋風,忽然,便撤了。

是的,此時在女子的感覺,這股旋風好似有特別的靈性,非是尋常風兒消散地那樣突然,而給了她一種頑童的惡劣,恰似,故意撒。

撲通!

女子不及細細深思,便若腳下打滑了一般,身形歪跌,重重地摔在了泥塘之,吧唧一聲,掀起了好大一波的泥浪,高高卷起,從四周向心澆灌而下,重重地澆在了她的頭頂。

終究,她還是沒有保住她的裙子。

揉了揉感覺摔成八瓣的尊臀,眨了眨眼皮,直過了好一會兒,女子迷茫的眼神才重新閃動起明亮如星彩的眸光,恍然回神了。

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也不管身處何地,女子忽然抱住了雙膝,“嚶嚶”地哭泣了起來。

“姑娘何必急著悲傷,相比與剛才幾乎身死的結局,姑娘大難不死,難道不該笑一笑麽?”便在女子哭泣時,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音驟然插入她的哭音之。

“誰?誰在說話?”女子如受驚的兔子一般,一個蹦跳,躥得老高,舉目四望,緊張兮兮的。

“人,大活人,跟你一般模樣的大活人。”蘇妄再次說道,卻鄭重其事地道出了一個讓女子不願承認的事實。

他與她,俱是泥人矣。

此時,無論是蘇妄,還是女子,全是以爛泥裹身,全是上下,除了兩顆眼珠露在外面,再也看不到一分原本的模樣。

雖然蘇妄說的是事實,但在女子聽來,怎麽都覺得他在話帶著幾分揶揄的意味,刺耳至極。

這是屬於她的直覺,女人的直覺。

其實,女子並沒有猜錯,蘇妄說這句話時,心確實是在偷笑——女子弄到如今“這般”境地,的確是他的功勞。

那股旋風,確系蘇妄所為,而最後撤去風力,也是他的想法。

蘇妄原來並無拯救女子的想法,即便女子生得極美,也不能叫他心動,但他卻在意女子無意間被樹枝勾到的這個意外。

世間所有的意外其實都有冥冥的定數,雖然此時蘇妄還未記起自身的來歷,但他卻相信忽然從記憶翻湧出來的這種“看法”。

意外,屬微小變量,卻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成為個人的人生轉折點,就如女子一樣。

這座山谷只有一株小樹,偏偏十分“巧合”地被女子的衣裙勾住。

當註意到這個“意外”時,蘇妄的心立即就有一很熟悉的感覺產生,自然而然的,便似,在哪裏聽說過類似的橋段。

而蘇妄也相信,即使沒有他的出,女子也不至於因為墜下山谷丟掉性命,最多,受些傷罷了。

女子身上,必然有著極其鼎盛的氣運,而蘇妄,恰好缺些氣運。

落到他這樣境地的,想來氣運也不太好吧。

出於錦上添花的想法,也出於借女子的氣運一用,蘇妄這才出救了她一命。

只是,蘇妄依然記得,女子下落帶下的滾石差點砸到自己的“舊事”。

看在女子是“無心之失”的份上,蘇妄雖不與其計較“殺身之禍”,卻也不能便宜了女子,總該,叫她落得與他一樣的境地,兩人才算扯平了。

有些時候,男人就是這麽小氣。

循著蘇妄的聲音,女子找了好一會,才在爛泥塘發現了他這個與她“一樣”的同類,但她的戒備依然沒有放下,而是悄然後退半步,把被她帶下的半截枝幹藏在身後,喝道:“閣下是怎麽到這裏的?”

同是天涯淪落人,有時並不一定是一件幸事,尤其是在這幾如絕境的山谷內,無有任何的吃喝,唯一能食用的,除了這一塘的泥水,或許,便是他們的“同類”。

即使始終不見蘇妄動彈起來,但誰知道他是否是在偽裝,也如她一樣的“好運”,有一股古怪的旋風將他托了下來。

卻在伺將她狩獵,剝皮、吃肉。

女子差點打了個寒顫,仿佛已經預見了自己的悲慘命運,更仿佛看見了自己在死亡之前,受到了一番變態酷刑。

這不是女子惡意揣測他人,卻是這個世道就是如此,連父女之間情感都是偽裝的,又有什麽淪喪道德的事情不會發生呢?

“姑娘就是這般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看著女子倔強的眼神,蘇妄忽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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