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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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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落水之後

顧穗兒被江錚撈上來後, 所有的人都齊刷刷地圍過來, 大少奶奶聲音都變了, 喊大夫叫丫鬟的, 老夫人和大夫人也扔下一切匆忙趕過來。

顧穗兒在眾人的簇擁中, 被放到了一個軟床上, 又被江錚和另一個侍衛一起擡著安置到了聽竹苑。

暖和柔軟的錦被蓋上來, 身子覺得好受多了,她茫茫然地躺在這裏,心裏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老夫人的手顫抖著攥住她的手腕:“穗兒, 你可不能出事兒啊,你若有個萬一,我這可怎麽給阿珩交待!”

大夫人和兩位少奶奶也都是滿臉擔憂, 安嬤嬤更是從旁團團轉額頭都要冒汗了。

顧穗兒望著她們, 她想說她沒事的。

不過嘴唇動了動,發出的聲音卻十分細弱。

沒辦法, 她只好努力擠出一點笑來安慰她們。

旁邊的老夫人看著她那明明小臉蒼白毫無血色, 竟然還在努力地笑, 一下子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這可真真是作孽, 這次昭陽也太無法無天了!這麽懂事的穗兒, 怎麽遇到這種事!不行,我得去找皇上說去!”

正說著間, 大夫來了,於是大家扶著抹淚的老夫人讓開。

那大夫診脈許久後, 倒是說沒什麽大礙, 只是這次落水,怕是受了寒氣,需要好生補著,再開些安胎藥來給顧穗兒吃。

又是開藥抓藥的,又是大家夥圍著她看護,亂糟糟的一片,顧穗兒覺得疲憊,擡起手撫摸著肚皮,感覺著小蝌蚪在裏面輕輕地動著。

平時小蝌蚪是一個好動的孩子,小手小腳踢騰得厲害,還需要把那小腦袋或者小屁股的在她肚皮上拱。

不過今天,也許是小蝌蚪知道她被嚇到了,竟然格外溫柔,那動作就像蝴蝶輕輕扇動翅膀飛過她的肚皮。

她閉上眼睛,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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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睡得並不踏實,光怪陸離,許多景象在身邊旋轉,一會兒是淡色金光籠罩著她,一會兒是冰冷的河水將她吞沒。

一會兒,她又再次坐在了那輛來時的馬車上。

一路的顛簸,風塵仆仆,奔向這個遙遠而不可知的陌生地方。

而就在無盡的顛簸中,她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模糊茫然,眼前仿佛蒙了一層霧,霧漸漸散去,她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她想了想,到底是進了侯府還是沒有,到底是醒了還是夢中?

“三爺……是你嗎?”

這話問出去後,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像是砂石摩擦發出的,很難聽。

身邊的男人半晌沒有回話。

長時間沈睡而導致的眼睛模糊感逐漸散去,迷霧撥開,她看到了眼前的人,果然是蕭珩。

蕭珩正端起旁邊的一個碗,俯身過來。

“喝了這個。”

顧穗兒聽了這個,忙就要撐著身子起來。

蕭珩沒有讓她起來,而是取來了一個錦枕,墊在她頭下。

當他俯身過來擡起她腦袋的時候,她能感覺到他大手上的溫柔力道,妥帖輕緩。

蕭珩讓她側躺在那裏,便重新拿起碗來,取出湯羹餵她。

就著他的手吃了,那粥滑入口舌中,是紅棗稀粥,軟糯香甜。

她擡眼看他。

“嗯?”蕭珩的又舀了一勺,遞到她唇邊,不過顯然看出,她是有話要說的。

“安嬤嬤呢?”她低聲問道。

他竟然親自餵自己,有些受寵若驚,也不太自在。

“你想讓安嬤嬤餵你?”

蕭珩望著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被她這樣一看,她便心亂了。

“還是勞煩三爺餵吧……”

她並不知道很能琢磨他心思的人,不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以及那日他在親嘴時說的話,她隱約感覺到,他既然要餵自己,那自己便不要再去找安嬤嬤的。

果然,在她說了這話後,蕭珩的神色稍緩,端著碗,拿著湯勺,一下一下地餵她,動作輕柔熟練,和他那冷清的面相並不太相符。

這讓她有些意外,本來他是那種會教自己背什麽一劍光寒耀九州的男人家,並不指望他能懂得女兒家的心思,更不指望他會做出這麽體貼的事兒來。

一小碗粥餵完了,蕭珩將那碗放在桌上,安嬤嬤無聲地進來,收拾過了,又回話說:“剛吃了粥,按照大夫的吩咐,再過半個時辰吃藥。”

蕭珩頷首,安嬤嬤低著頭退出去了。

蕭珩幫著顧穗兒取出了身子底下惦著的枕頭,讓她繼續側躺在榻上。

顧穗兒一直沒吭聲,柔順地任憑他擺弄。

躺平後,她凝視著他。

蕭珩為她掖好了被角,一擡頭只見顧穗兒用清澈安靜的目光望著自己。

一瞬間突然想起了許多,譬如九月裏湛藍的天,比如深山裏汩汩的清泉。

日出日落,世間輪回,有許多事物在變幻,可總有一樣,你一回頭,她還在那裏,靜謐無聲,卻歲月永恒。

蕭珩在這一刻忽然有一種錯覺,這個女人會用這種清澈柔和的目光看他一輩子。

一輩子有多長。

蕭珩垂下眼,淡聲道:“我以前曾經這樣餵過一個人。”

顧穗兒聽得,隱約感覺這是一件天大的事,不過此時她剛剛睡醒,心裏卻是平靜得很,意態闌珊間竟然絲毫沒有驚詫,只是低聲問道:“嗯,然後呢?”

蕭珩笑了下:“後來她去世了。”

顧穗兒怔了下,再看他時,只見那黑眸低垂,柳葉冷眉間透著說不盡的蕭條和惆悵。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身上感覺到這麽強烈的情緒。

她想問他,那個人是誰,不過卻又覺得,他應該不會說的。

彼此默了片刻,倒是蕭珩先開口了。

“你身上覺得如何?可還泛冷?”

顧穗兒躺在那大紅繡枕上,小腦袋輕輕搖動了下。

“不冷。”

吃了一碗那粥,她肚子裏暖和,身子也覺得舒服多了,就連喉嚨也沒有了開始的幹澀嘶啞。

蕭珩擡起修長的手,落在她的額頭上,探了下額溫,並不覺得燙,一時又伸手到被子裏,摸了摸她的肚子。

肚子裏的小蝌蚪,適時地動了下。

“他可能是嚇到了,現在不像之前那麽愛踢騰,反而愛拱。”

也不知道是小屁股還是小腦袋,就是圓滾滾地在她肚皮上拱起來一個大包。

蕭珩也摸到了,肉乎乎的。

他沈默地摸了片刻後,擡起眼來,看她。

“你嚇到了嗎?”

“我……”顧穗兒搖頭:“我不害怕的。”

在最初落水的時候,她是嚇到了,可是後來那種泛著光的暖融感讓她很舒服,她覺得自己是被保護著的。

之後,江錚就出現了。

蕭珩的手握住她的。

他的手修長,將她嬌軟的手指頭根根攏在手心裏:“給我說說你落水的事。”

“嗯……”顧穗兒點頭,一五一十地從泛舟開始說。

“當時安嬤嬤和晴月本來是護著我的,不過晴月在我左邊,安嬤嬤在我右邊,公主過來和安嬤嬤說話,公主身邊的宮女就把安嬤嬤擠開了。公主湊過來和我說話,我就感覺背後有人推了我一把。”

顧穗兒經歷了這一場大災,睡了這麽一大覺,現在腦袋裏還不太靈光。

不過她約莫知道,公主是想害自己,或者說,是想害自己肚子裏的小蝌蚪。

“落水後,我開始很冷很冷……”顧穗兒說起當時的經歷,只覺得身體好像重新陷入了那種冷,她眉尖微微蹙起,出神地回憶著當時的情況。

“……好像是光,圍著我,我覺得自己不太冷了,不但不冷,還暖和,我當時心裏也不怕了,我覺得自己不會死。”

“就在這時候,江錚過來了。我一看江錚就認出他來,他拉著我往上游,把我給救出來了。”

蕭珩無聲地望著她。

江錚救了她,這他是知道的,他還知道她上了岸後,嘴裏一直呢喃著江錚的名字。

他垂下眼,淡聲問道:“那是什麽光,是江錚帶了什麽放出的光?”

顧穗兒想了想,搖頭:“不是的,和江錚沒有關系,江錚是後來才出現的。”

她努力地思索了下這個問題,最後猜道:“這讓我想起了那天的太陽……”

“太陽?”蕭珩擰眉,疑惑地望著她。

經歷了這一場驚險,又昏睡一場後,此時的她柔軟地躺在那裏,秀發掩映間一張小臉兒泛白,白得幾乎透明。

像握在手掌心的白玉。

“嗯……”顧穗兒只好繼續和蕭珩說,說起那天的太陽來,做了一個什麽什麽樣的夢,以及那太陽如何如何進到她的肚子裏。

“這到底是哪天的事?”蕭珩神色有些異樣。

顧穗兒看他這樣,也是心裏有些意外,只好努力地回憶了一番,最後終於想起來。

“就是因為昭陽公主的事進宮那一天,我睡著了,夢到我坐在窗臺前,太陽竟然從天上落下來,跳到窗子裏,鉆到我肚子裏去了。”

蕭珩聽到這話後,擰眉半晌沒言語。

顧穗兒安靜地打量著他神色,此時的他神情中透著她從來沒見過的嚴肅和清冷,好像在思考一個多麽重要的問題。

這樣的他,讓她覺得有些陌生,所以她什麽都沒敢說,只是躺在那裏等著他。

過了一會兒,蕭珩終於道:“這兩件事,太陽和水中發光的事,都不可以告訴任何人,除了你我,誰都不能說。”

顧穗兒連忙點頭:“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只給你說過的。”

蕭珩看她點頭的時候,稚嫩細白的小下巴在紅色錦被上一點一碰的,精致動人,又有著說不出的乖巧,軟糯得像個小貓兒一般。

他擡起手,摸住那下巴,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

手底下的女人睜大眼睛,無辜地望著他。

他順著那下巴,他伸進了錦被裏,閉上眼睛,一路凹凸起伏,最後來到了肚子上。

當年太宗皇帝之母耕種於南山之下,忽一日困倦,睡於田埂,卻夢得朝日入腹,之後有孕,便為太宗皇帝。

她的夢……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而就在蕭珩陷入了沈思之中時,顧穗兒卻臉紅耳赤不知所措的。

她也不知道他怎麽了,突然就握住了她的下巴。

他那手平時看著修長好看,可實際上籠罩她下巴上,這才發現那手真大。

他的手捏著她的下巴,就好像在把玩一樣。

她渾身緊繃,瞪大眼睛看著他,想著難道他又要和自己親嘴。

可是自己才喝了粥,是不是嘴巴裏會有點味道?他會不會發現,會不會嫌棄自己?

正胡思亂想,他的手就開始往下了。

顧穗兒這時候看都不敢看他,只敢盯著錦帳頂子,所有的心神都專註在他那雙手上。

誰知最後,他的手停駐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不動了。

她有些期待,有些害怕,眨眨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卻看他臉色晦暗,不知在想什麽。

“三爺……”她羞愧難當,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又有點期待,小小聲地喚了一句。

“嗯?”

陷入沈思中的蕭珩,擡眼望她。

四目相對,她臉上騰得紅了,像火燒雲。

蕭珩微微擰眉:“是不是受寒高熱了?”

說著,竟然伸出手來再次碰了碰她的臉頰。

顧穗兒癟癟嘴,搖頭,再搖頭。

她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真得想多了。

蕭珩低頭看她那委屈樣子,卻是誤會了。

他略顯沁涼的手緩慢地滑過她柔膩精致的臉頰,眼眸瞇起時,口中卻是淡聲道:“誰要害你,我會讓他們給一個交待。”

聲音本是平淡至極,卻在最後兩個字時,尾音上調,陡然泛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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