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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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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團聚

“月兒——”

城樓下一道人影掙開侍衛,不顧一切奔上前。

餘歲伸出雙臂,晏月衣袂拂卷落入他懷裏,巨大的沖擊力將兩人一齊掀翻在地,餘歲悶哼一聲,骨骼支離發出脆響。

“陛下!”

“陛下——”

秦九、紀瀟以及周邊侍衛全都沖了上來,遣人去請太醫。

細小的雪粒滾過地面,晏月睜開眼,呆望著身下的人,眼淚一滴滴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砸在他身上,化開了薄雪。

餘歲唇隙濺出血來,整個人蒼白得像一塊摔碎的瓷片,還保持著用身體護住她的姿勢,身上骨頭不知斷了幾根,躺在那裏一動不能動了,嘴角鮮血源源不斷。

晏月淚流滿面:“你為何……”

餘歲掙動著擡起手,每一寸挪移都帶來劇痛,他輕撫她的臉頰。

“那年寒江畔,我發誓……再也不要你為我流血,為我哭。”

他眉間多了悲戚,顫聲哽咽:“抱歉,宴姐姐……到最後,害你哭得最多的人竟是我。”

“可若是重來,我依然會這麽做……要我眼睜睜看你嫁給旁人,我做不到……爬上這皇位何其不易,我做了屠夫,也成了瘋子,什麽都能背棄,什麽都能不要,唯有你……我做不到。”

餘歲劇烈咳喘起來,嘴角大量的血沫湧出來,滲入脖頸。

“歲歲!”晏月哭著,哆嗦著手不知能碰他哪裏。

太醫提著藥箱急急奔來,紀瀟和秦九把貴妃攙開,一群人緊急處理皇帝的傷勢。餘歲斷了三根肋骨,全身多處骨折骨裂,去了小半條命,怕要養上好一段時日了。

紀瀟出宮回了驛館。

街上桃花開了,粉嫩嫩一片,驛館人來車往,小二見了她親切地打聲招呼。

她轉了一圈,在馬廄找到江亭鈺,彼時少年正用新割的鮮嫩春草餵馬,麻薯打了聲響鼻,在他手心拱著,美美嚼著草汁。

“今日這麽早?”

江亭鈺見了她頗有些驚喜,上前牽過手摩挲了下指尖,就見她狀態不對勁,紀瀟一雙眼紅紅的,來就往他懷裏鉆。

“麻薯,走。”他把還沒吃夠草的馬兒牽出來。

毛發黑亮、雙足雪白的麻薯悠悠慢慢在馬廄前站定,甩了甩蓬松的長尾。

江亭鈺抱紀瀟上馬,自己翻身上去,手臂牽過韁繩,攏了攏披風,把人暖在懷裏,胸膛的熱度透過背脊傳遞給她:“我帶你去散心。”

已是初春光景,小雪慢慢停了,二人行過繁華街市,出城來到京郊,入目一片青嫩蔥綠,桃花開遍,粉粉糯糯朝氣蓬勃。

開滿桃花的山坡上,江亭鈺背靠桃樹而坐,紀瀟埋在他懷裏,被披風包得暖暖和和,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聊今日宮裏發生的事兒。

江亭鈺全程耐心聽著,待她說到哽咽處,便收緊手臂低頭吻她,將淚糊糊的小熊貓摟在心口哄。

“小玉,我覺得咱們這樣挺好的。”紀瀟淚眼模糊地仰起臉,“吃吃喝喝,賺賺銀子,沒那麽多糟心事。”

江亭鈺笑了,他家瀟瀟敢打敢拼,是最有事業心的,今日入宮一趟,倒像是突然悟透了人生哲理。

他吻在她的額上,溫柔應聲:“陛下的家事,讓他們自己去處理罷。皇室不同於百姓,諸多無可奈何,換作是任何人,都不一定比他處理得更好。”

紀瀟嘆了一聲,往他懷裏鉆得深了些,鼻尖往他毛絨絨的領口裏蹭蹭,暖熱的呼吸熨燙了少年脖頸白凈的肌膚,把那裏蹭出一片淺粉色。

“小玉。”她今日黏糊糊的,又喚了一聲。

“嗯?”

“小玉。”

“在呢。”

知道她喊著玩,江亭鈺卻似春風化雨,摟著人不厭其煩一聲一聲地應。

紀瀟順著他的掌心貼上去,他順勢收緊手指,把她捉住,摩挲著扣緊指尖。

紀瀟喃喃:“往後我再也不想跟你分開了。”

漫漫人世,相守不易,什麽錢權名利,怎抵得過心上人的囈語與體溫。

三年天涯相隔,翹首盼書信,耗盡了她這輩子的等待與耐心。

江亭鈺短暫沈吟:“你可見過橐駝?”

紀瀟:“難道是駱駝?”

他笑著揉揉她頭發:“聰明。橐駝又稱‘大漠之舟’,和騎麻薯的感覺全然不同。夕陽西下,駝鈴響蕩,駝隊載著旅人和貨物穿過黃沙大漠,是很難得的體驗。”

紀瀟當然知道駱駝,可惜身為現代人,她上輩子太窮了,除了打工就是打工,什麽都沒享受體驗過就猝死了。

江亭鈺道:“外邦的房屋、服飾、珠寶、食材調料和日常器具,都與我們有所不同,我見過他們用小型烤爐做吃食,用水櫃儲冰……”

紀瀟激動起來:“烤箱,冰箱?!”雖然是古代簡易版,也能派上用場的。

江亭鈺一笑,就知說到美食制作,她果真歡喜:“還有很多,我在外三年,時時所見,都想與你分享。”

“這深宮待著壓抑,你若願意,便隨我一起出去轉轉?正好陛下也有意引進這些物什,商道如今發展得成熟,有鏢師和官兵隨行,還有走上正道的沙盜跟著,我定護你周全。”

紀瀟笑眼彎彎:“你還能降服沙盜?我怎麽不信?”

江亭鈺玩著她的手指,放在唇邊吻了吻,長睫撩起,挑眉笑:“誰知道呢。可能我比較有魅力?”

兩人在桃樹下鬧成一團,紀瀟咯咯地笑,先前壓抑與陰翳遍掃,抱住她的少年深深吻上去,只覺歡喜又幸運。

她的小玉,她的回血包,無論何種境地,他就像糖和陽光,一路總能予她力量和成長。

*

一年後。

暮春杏花落雨,皇城街道還濕漉漉的,暖陽已遍灑朱樓。

天光照耀下,金鑾大殿莊嚴巍峨,宮鈴被春風攪動,發出輕靈的回響。

一場早朝剛畢,陳彥一襲緋色官服,剛下朝走出金鑾殿。年輕的新科狀元時任翰林院修撰,少年一身書卷氣,端直挺拔,恭謹有禮,經他身畔的朝臣都紛紛上前道賀。

紀楠一身緋色官服,剛與同僚話畢,匆匆小跑追來:“彥哥哥,等我一道。”

他雖未中前三甲,科考成績在年輕一輩中也算翹楚,同在翰林院為官的二位俊朗少年站在一起,年輕朝氣,怎麽看怎麽順眼,二人向熱情的官員們致謝。

“聽聞二位郎君家姐大婚,可喜可賀呀!”

紀楠笑:“長姐不喜鋪張,此番只邀了家中親友,擇日我定專程宴請諸位大人,以謝盛情!”

比起紀楠的圓滑巧舌,陳彥顯得內斂話少,也笑著點頭附和。

有人好奇良久,借機問道:“二位姓氏不同,怎的這家姐卻是同一人?”

陳彥微笑:“雖未有親,於我而言勝似親人。”

紀楠也笑應。

“真好啊!你們這位家姐可了不得,聽說陛下當年南巡,親自從永州提攜來的,後來拜了禦膳宮楊總管為師,年年為陛下操辦國宴呢!”

“這今年的國宴四菜一湯也籌辦得妙極,連我家廚司都學著做了新菜式,可惜味道總是差一頭!擇日還得討教一番!”

幾個熱情的老爺們比女人還嘰嘰喳喳,喜笑顏開的,好似自己家辦喜事。

“還有你們那江氏商行的姐夫,皇商啊,了不得啊!這陛下的禦書房都是來去自如,處得跟兄弟似的,聽說……”

幾人壓低了聲講皇帝的八卦:“這陛下和貴妃先前鬧別扭,他給出了不少主意,你別說,還真管用。瞧瞧陛下回回見著他,那笑得開花開朵,也不知恩賞了多少,真真是羨煞旁人……”

“二位家中有這般姐姐姐夫把著,前途無量啊!今日大婚,想必陛下也要前去罷?”

紀楠:“長姐的確邀了陛下和貴妃。”

有人問:“可陛下……去歲重病臥榻,年初這方才覆了早朝,能出宮了?”

陳彥道:“既是陛下賜婚,自然要等的。瀟姐姐與亭鈺哥早年便已訂親,如今得陛下賜婚,皇恩浩蕩,自要等陛下痊愈,請作上賓。”

“自然自然,本該如此!”

一群人又感慨了幾句,各自散了,陳彥和紀楠匆匆出宮,直奔紀府。

到了府門外,正跟一架馬車狹路相逢,田燁拉著木阿酒跳下馬車,見了陳彥歡天喜地撲上來,幾人有說有笑地一道進門。

府裏牛嫂母子和王向他們前幾日就早早到了,正熱熱鬧鬧在廊下嘮嗑嬉玩。

牛力結實的手臂上坐著個3、4歲大的小女娃,旁邊沅娘笑盈盈偎依著,小腹挺起又揣上一個,牛力抱了會兒女兒,又去攙媳婦兒,生怕她累著。

林笑家的小娃娃跟牛力家的差不多大,父子倆一樣活潑淘氣,方才玩鬧,不小心打翻了果盤,好好的瓜子散了一地,這會兒正被他媳婦兒追著罵。

王向在旁邊火上澆油,林笑護著兒子,父子倆邊跑邊還嘴,又兇又慫,惹得眾人直笑。

田燁和木阿酒拉著手,好得跟影子似的,四年過去,兩人都躥起個頭,一個13歲,一個12歲,都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田家跟牛嫂商量,倆小孩兒青梅竹馬感情又好,過兩年等阿酒及笄,不如早些訂親。

此番上京,牛嫂正好與紀瀟商量一番,等回永州也好回覆田家。

都是老熟人,幾人一來就熱熱鬧鬧打成一片,紀楠和紀寧紀嫣三姐弟各自操持府中事宜,查缺補漏,忽而見紀府門口又來一架馬車。

車簾撩起,款款走下一位女子,竟是孤身前來。

她頭戴帷帽,素白的長紗垂落,掩了半個身姿,依然可見玲瓏嬌俏。見了眾人,女子揭下帷帽,莞爾致禮,露出那絕色容顏。

“你……你不是……!”林笑楞住了,一眨不眨瞧著來人,驚艷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隨即被他媳婦兒擰住耳朵拖到一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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