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家事紛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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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家事紛擾
大夏的婚禮並不同於封建社會時代的拜天地禮儀, 但也保留了以紅為喜慶的風俗，女子不披蓋頭不坐轎，男子不騎馬, 以改良後的傳統服飾為婚服, 其上繡花以吉祥喜慶為主, 參考個人愛好，沒有固定的要求，大多人家選以紅色, 但非要穿別的顏色也不是不可以。
主打一個自由心證, 開心就好。
這一日，海城蕭家，張燈結彩, 廣邀親朋。
蕭學寧挽著宗有碧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雙方父母面前，跪拜行禮。
大夏早就廢除了跪拜之禮, 除了成婚這一天向父母下跪，再沒有別的地方一定要跪下來。
這一跪, 兒女跪別父母，此後再非幼兒, 夫妻成家, 相扶相持，你父母為我父母，我父母為你父母，同等孝敬, 同等親愛。
“禮成！”司儀的聲音拉得老長, 在禮花飛揚、滿堂喜慶之中新人緊緊相擁。
蕭學寧的母親已經眼含熱淚，一旁宗媽媽也是心有不舍, 兒子如此入贅蕭家，就再不能承歡膝下，以後見孩子的機會就少了，但只要孩子好，她少見幾次也可以。
宗有碧是大堂嫂和蕭學安驚心挑選的三位合格人物之一，容貌清雋，往那一立，好似一桿修長青竹，眼眸溫潤，賣相極佳。
在大堂嫂的細心安排下，幾人巧遇，相逢，在蕭學寧不知不覺間既然成了好友。而後蕭家人撒手不管，任他們發揮，最終宗有碧以出色的容貌、茶言茶語的技巧，成功讓蕭學寧移情別愛，拆散舊人，在蕭家人默許中成功上位。
宗家並沒什麽了不起的背景，他父親是當年游戲反饋的一個小小築基修士，後來為了奪取修行資源死在副本探索中，留下孤兒寡母三個人，可憐兮兮地活著。
幸好還留下了一筆生活費，孤兒寡母沒有餓肚子，但再多也沒有了，宗父怕他們守不住。
宗有碧雖少年喪夫，卻在母親呵護下長大，貪圖安逸生活，沒什麽上進心，靈根八品，勉強進入練氣一層，踩線進入京都一所普通修行學校，校園生活多在混日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早日畢業，找一份輕松的工作，讓媽媽和妹妹過上好日子。
在蕭家人接觸他後，他立刻就同意了參與選婿。
入贅又怎麽了？
宗家還有什麽必須把姓氏傳承下去的理由嗎？
一樁婚姻換後半輩子輕松安樂，值了，血賺。
他本來以為蕭學寧是多麽難搞的醜女人，蕭家要這麽折騰著選婿。沒想到見了她後，膚白貌美，性子單純，只是要人順著她哄著她，把著了脈絡一點都不難搞。
宗有碧拿出了哄媽媽、妹妹的經驗，加上十足十的茶藝技巧，最先收獲了蕭學寧的喜愛，順利和她步入婚姻殿堂。
宗母早先不同意，宗有碧卻說服了宗母。
不是誰都有底氣去拒絕頂級權貴伸來的橄欖枝，不是誰都有脾氣不走平坦大道專門去走崎嶇小路。
而後婚事發生的順理成章，宗家幾乎沒有操什麽心，一切都有蕭家人包辦，他們除了人到場配合之外，什麽也沒做，蕭家人也不需要他們做什麽，甚至就連改口費的紅包，蕭家也替宗母準備好了。
但宗母拒絕了，這個錢她是一定要自己拿的。
宗母：“這是我和他爸爸結婚那天，媽送我的手鐲，以後就傳給你了，你們兩可要好好的過下去啊。”
宗家有多少家底，蕭家心知肚明，再湊也比不上蕭家拔根頭發重。宗母也不湊個大紅包了，還不如選這個有意義的東西，這樣有意義的東西可比砸鍋賣鐵湊一個大紅包貴重多了。
“媽！”蕭學寧果然笑嘻嘻地接過，聲音響亮。
“新郎官改口了。”
“爸，媽。”宗有碧毫不遲疑，俊臉掛上帥氣笑容。
蕭學寧父母照樣遞過去兩個薄薄的紅包。
這場婚宴來的只有蕭學寧的同輩、以及幾個叔伯姑母。蕭老先生是沒有到的，蕭大伯、蕭大哥也沒有到。
蕭靈祎坐在第一桌，上方位是蕭父蕭母，蕭母身邊坐著宗母，往下是蕭家二哥二嫂，蕭父身邊是蕭靈祎，再往下才是蕭家大哥大嫂，蕭靈祥以及蕭家大房的代表蕭學宇做了最後兩個位置。
吃了一會，新人來敬酒。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二叔二嬸。”新郎官喚了一圈人，最後叫道蕭靈祎，“小姑姑。”
蕭靈祎點點頭，確實皮相不錯，很精致。
“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可要照顧好學寧啊。”
宗有碧一口答應，他可是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才和蕭學寧結婚的，能夠抱得美人歸，宗有碧有時候都想是不是祖墳冒青煙了。
再看看羞澀笑容的蕭學寧，美人如斯，宗有碧很難不心動，相處下來自然也對蕭學寧有了伴侶之間才有的愛情。
愛情？
蕭靈祎不在乎他們有沒有愛情，愛不愛的都無所謂。
只要蕭家一天不倒，宗有碧就算是小算盤打得飛起，他也得要哄著學寧開心。
“我信你所言。”蕭靈祎說道。
新人高高興興地走了，蕭靈祎倒是沖宗母說道，“米姐，”
宗母楞了楞，吃反應過來蕭靈祎是在叫她。
“以後就搬到這裏來住吧。你一個人住在外面，冷冷清清的，搬過來也有人陪著說話，媽，你說對不對？”
陳女士也說道，“是極了，親家母啊，你搬過來，也和兒子離得近呢。”
宗母立刻就要拒絕，“那哪能啊，我還得照顧有歡呢。”
宗有碧的妹妹，今年十六歲，正在老家讀初三，這次是請了假過來參加哥哥的婚宴。
“那就連有歡一起接過來，海城的教育可是全國數一數二的，有歡能過來，以後也有好的發展。”蕭靈祎說道，“我看有歡也有靈根的樣子，已經開始修煉了吧？”
“初縣到底還是太小了，有歡以後要修煉，總要來大城市的，你還一個人留在處縣？”蕭學寧的媽媽沖人說道，“那有什麽意思？”
蕭靈祎並不接蕭大嫂的話茬，“以後學寧他們都留在海城，米姐也能每天見到兒子，這不是和沒分別一樣？”
這話真正打動了宗母，她遲疑著想要答應，但是這兒子入贅了別人家哪還有丈母娘跟著搬去的啊？
見她已經動搖，蕭靈祎不再多說，宗有碧不是不孝順的，會說服他母親的。
“學寧留在海城？”蕭大嫂驚呼問道。
她還以為結過婚後再回京都呢。
“嗯，”蕭靈祎點頭，“總不好讓他們夫妻分離兩地，海城這些年發展得不錯，不比京都差什麽。”
那怎麽能一樣？
海城是蕭家的重要的經濟來源，繁榮發達到就算是在今日的全世界也是頂頂有名的國際大都市，一日的經濟流水都上千億，更有極多的修行資源在此轉手。
海城是蕭家的祖地，是蕭家的重要地方之一。
但不是最重要。
京都是大夏首府，唯一的權利中心，常駐兩位大乘修士，是公認的修行中心，各種資源、機會遠遠在京都之上。
海城當然沒辦法和京都比！
“怎麽就要留在海城了？”蕭大嫂問。
“學寧心志不在修行上，就這一二百年，讓她過些安生日子吧。”蕭靈語氣淡淡，警告蕭大嫂不要再望女成鳳了，“二房有學安在，不會敗落的。”
蕭二嫂見大嫂表情不好，這大喜的日子總不好鬧起來，“嫂子，以後學寧就留在你身邊了，這是好事啊。”
好事？
是啊，母女團聚，怎麽不算好事呢？
蕭大嫂心有不滿，卻沒有發作，女兒大喜的日子，總不好擺臉色。
-
晚上，陳女士問蕭靈祎，“這次回來能留幾天？”
蕭靈祎坐在陳女士身邊，“今年就不走了，媽。”
陳女士當即就笑了，“好好好，多留幾天就好，京都的事沒關系吧？”
她和輩子就生了兄妹三個人，最虧欠的就是這個小女兒。
“沒事，反正有韓初靜在，亂不了。”
“學安能待幾天？”
“他和學宇明天就回京，京都附近有個副本要開了，學安也該練練手了。”
“不會出什麽事吧？副本裏面好危險的……”
“能有什麽事……”
“你有數就好。”
“媽，教我彈琴吧，我想學個樂器玩……”
陳女士不知為什麽這次女兒回來和她親密了那麽多，她也不想去探究，她知道這是她的女兒就足夠了。
陳女士做了一輩子的音樂教授，學了一生的本事，兒女裏面沒一個對樂器感興趣的。孫輩倒是有個孩子喜歡唱歌，算是漲了點邊，可那丫頭卻是天生五音不全，唱起歌來耳朵疼得厲害。
女兒既然開了口，她是恨不得將一身本事全教給她。
陳女士樂器彈得最好的是琵琶，蕭靈祎把陳女士樂房裏的樂器試過一遍之後，最後選了古琴。
她喜歡古琴幽寂縹緲的意境，可靜心，可抒懷。最重要是她有一柄金色品質的天心琴，因她不通樂理，蕭靈祎一直沒有動用過。
她也試過撥動琴弦，響了，有聲音發出，曲不成調，拿出來也是丟人。
次年，蕭學寧和宗有碧夫妻生下長子蕭隆澤，蕭家添丁進口，第五代正式開始排序，喜得蕭老先生抱著玄孫不松手，並且對蕭學宇這個長子嫡孫開始隱性的催婚。
“你呢？有沒有喜歡的小姑娘？還是不想結婚？”
蕭靈祎並不覺得不結婚有什麽罪過，就像是她，不也沒有結婚嘛。她不是單身主義者，也不排斥婚姻，但好像沒有哪個人讓她有走進婚姻的意願，既然如此，為什麽一定要結婚呢。
蕭學宇知道他的婚姻是一定要結的，他就沒有考慮過不結婚的事情，他心裏閃過一張笑臉。
“姑姑，我想娶東方家的妹妹。”
反正也要結婚，不如找個自己喜歡的。
蕭靈祎笑起來，破有看樂子的意味，“那就去和你媽媽商量吧。”
蕭家接連辦了兩場婚事，蕭靈祎破財兩次，都送上了厚厚的大紅包，她倒是很高興，畢竟是喜事。
而後沒幾十年，一場喪事籠罩在了蕭家頭頂。
蕭老先生去世了。
舉國同喪，全國默哀。
延壽果能夠延壽六十年，卻不能讓他一直活著。
死亡，這個誰也避免不了話題，就這麽帶走了蕭老先生。
也不算突然，提前一兩年，蕭靈祎早有感應，通知了蕭大伯和蕭父，盡孝的時間不多了。
戴孝，守靈，送葬，哀樂的聲音震動得雲都在抖，那又能怎麽樣？
人死了，什麽都沒有了。
韓初靜：“抱歉，靈根昨天才克隆好第一株，老先生……要不要把消息壓一壓？”
蕭靈祎淡然道，“沒必要，你直接和元老院對接吧。”
韓初靜顧慮的是蕭家分家的事情。
東院和西院隔閡已久，若不是蕭老先生一直壓著兩邊，早就不見面了。現在蕭老先生去世了，大伯就想要分家，徹底甩開西院的人，至少要讓他們離開這座蕭家核心的院子。
西院沒回應，高老太太這個繼母先鬧起來。
“我還沒死呢！老大，你就要攆我們母子睡大街嗎！”
蕭大伯仍舊是中年樣貌，對比起高老太太年過百歲卻是三十出頭的臉，實在是不像是同齡人。
“只是要四弟他們都回海城去，父親去世了，這裏就該有新的主人了。”蕭大伯叫了高老太太半輩子的阿姨，現在仍舊彬彬有禮，“海城那邊已經新修了一處大宅子，足夠阿姨和四弟、七弟一起生活了。”
“我在這裏住了大半輩子，比你還早搬進來，輪得到你攆我？”高太太狠生氣，這就不是一個住處的事情。
蕭大伯並不和她糾纏這個，“去了海城，一切規矩照舊，靈字輩仍舊享受嫡系的待遇，您的衣食住行仍舊和現在一樣的。”
“你還好意思說！你父親屍骨未寒啊你就這麽對我們母子，傳出去不怕人笑話嗎？”
“阿姨，您是知道我的，誰看我的笑話，我就要讓他變成個笑話。”
蕭老先生去世前留下過遺囑，他名下的財產大部分都給了西院，但這已經是分過一次後的了，蕭家的財產早就在蕭父成婚時帶走了大部分，仍舊留在蕭家的只有一小部分資產，蕭大伯同意了，這是給蕭父讓出所有官場資源的補償。
蕭老先生最初的設想就是不搞家族，等他一死，蕭家就分家，孩子們各過各的，平常就當親戚處，逢年過節愛見就見一面，不愛見就不見唄。前半輩子靠爹靠爺爺，總不能後半輩子也靠大伯靠大哥吧？
只有老子養兒子的，哪有哥哥一直養弟弟妹妹侄子侄女的？
這也是幾戶人家的默契。
但現在情況變了。
游戲反饋之前，一戶人家有十億大夏幣，足夠幸福愉快地過一生，給兒女很好的教育，維系富足生活。
游戲反饋後，十億大夏幣也並不算一個小數字，仍舊是大夏99%的人家都沒有的資產。但想要修仙，給兒女提供優秀教育、維系富足生活，輕松地過一生根本不可能。
副本開啟，大量靈石流出，靈石售價大幅度下降下降，但也要四萬塊一枚靈石。十億大夏幣，也就25000枚靈石，頂多夠一位修士行走到紫府期。
後面呢？就不修煉了嗎？還是要他們這些尊貴的大夏頂級權貴之後和平民百姓一樣去副本裏拿命拼？
四房不願意分家，理由可想而知。
分了家可沒有每月零花錢一樣的領靈石，可沒有資源供給，更不會有蕭靈祎逢年過節送的珍貴資源禮物。
高老太太又氣又惱。
蕭大伯：“自然，除了父親留下的個人資產，家裏公中的修行物資我們八房平分。靈祎說了這筆修行物資是給家裏的，那就大家都有份，大房二房絕不會私吞。”
“阿姨，你要是還要鬧，那就別怪我了。”
高老太太於是偃旗息鼓。
這件事蕭靈祎全程保持了沈默，分家就分吧，不分也就不分，她要私底下給小孩包紅包還要給人攔著不成？
倒是下一年的春節團聚，大房二房和三房稀稀松松坐了三大桌，比往年看著幹凈多了。
半夜的時候，蕭靈祥趁著半夜沒人，敲響了蕭靈祎的門。
“什麽事。”
“你……要不要回環縣看看爸媽？過年了，他們很想你。”蕭靈祎吞吞吐吐地說道，極不像她平日作風。
“你為什麽每一年都要在蕭家過年？”蕭靈祎反問道，“不肯陪著你的父母？”
蕭靈祥沈默得像是不存在一樣。
“他們到底養了你一場，二十六年，爸媽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她說。
“六十年，你對我的慚愧只能保持這麽久嗎？”蕭靈祎好奇反問，“還是你不能俯視我，慚愧就消失了？”
蕭靈祎說出蕭靈祥不敢對人言、連自己都騙過的陰暗一面。
從市井寒門歸來的真千金，膽顫怯懦，沒主見，沒上進心，毫無威脅，對比少年優異的出色養女，養女當然可以高高在上地施舍友善，展現自己的胸懷大度，討好父母的同時順帶也討好了真千金，安慰自己那體現善意的慚愧。
但是那樣一個天命的巨變，游戲反饋之後，懦弱的少女成為了所有人都要仰望的星星，她的慚愧又要從哪裏施舍呢？
“你會武，媽媽拖了大伯請來退伍兵王貼身教導。總有人說你少年優異，十八歲在特護軍裏打靶就百發百中。”
“如果你在嚴家，練武、打靶、功勳滿身，你都只能在電視裏看見。”
“二十六歲的元老特護軍獨立小隊隊長？”
“呵，”蕭靈祎輕笑一聲，“我不否認你的努力。沒有蕭家的平臺，你還能站在這裏指責我沒有孝敬你的父母嗎？”
“元老特護軍裏的每一個普通士兵，都和你一樣努力，拼命，有天賦。”
“留在嚴家，從小營養不良，你連體檢都過不去。”
蕭靈祎坐在床邊，平和地像在看一只蝸牛。
平靜是最大的嘲諷。
蕭靈祥不知道這些嗎？
她當然知道，蕭家是參天大樹，是她仕途平坦的最大依仗，但爸媽就要去世了，他們很想見一見他們的“伊伊”。
蕭靈祥有孝心吧？
當然是有了，提一句的事情，就算被拒絕了，她也有了借口，更可以自我安慰自己盡心了，道德有虧的難道是蕭靈祥嗎？
大夏國情，不會有人想蕭靈祎失去了多少，只會說她受人撫養之恩，平日不來往，臨終總要去盡孝吧？
蕭靈祥：“他們沒幾天了。”
蕭靈祎沒接話。她早已經從此事中釋懷，但決不允許有人借此羞辱她。
“去吧，為自己想一個新的名字，明年除夕夜，陪一陪你的親生父母吧。”
蕭靈祥瞬間臉色煞白。
她毫不懷疑蕭靈祎有這種能力。
蕭靈祥離去的時候甚至忘了關門。
蕭靈祎將這件事給家裏管事的大堂哥說過了，“一定要這樣做？”
“一定。”
“知道了。”
又一年除夕夜，蕭家桌子上又少了一個人，嚴家桌子上多了一個人。
這些都是家事，蕭靈祎一直在忙著做另外一件事。
她想成仙。
或許別的大乘修士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浸於世俗紛擾之中不得抽身，但她經歷數千年夢中光陰，早就開始尋覓成仙契機，就算是在家事紛擾的這數十年，蕭靈祎也一直沒有放下。
放眼國外，登基的登基，攝政的攝政，種田的種田，人人都有得忙。
國內，韓初靜沈迷科研不可自拔，劍道修為一如當初，葉天陽桃花朵朵開，最近在和女朋友們商量孩子的名字。
倒是丁香已經閉關很久了，壓根就沒有搭理過老家的一幫親戚，只有三十多年前她父母去世露面過一次，而後是徹底和老家斷了聯系，一頭紮進洞府，就連蕭靈祎也沒有消息。
放眼天下，有空和她論道的又有幾人？
全都不務正業，少有心思在修行上。但話又說回來，又有幾個人是真正的修士？
游戲反饋的力量來得太輕松，這一批修士暫且不說，就說這幾十年來自己修煉的後輩們，不也是向往強大的力量、快速變現的經濟能力才走上修行之路的嗎？
或為國、或為家、或為自己，有純粹的求道者嗎？
或許有吧，只是她沒有看見。
她呢？
一個修士？
為了力量？
為了財富？
為了權位？
為了長生不死？
還是為了那一份得道的喜悅？
什麽又算是得道呢？
什麽又算是得道呢？
道何物？
道何憑？
她的道在哪裏？
銀白光輝下的纖細蝴蝶與蕭靈祎的身影重合，凝聚她所有修為與思考的道果捧在她手中。
她就那麽看著蝴蝶，眼中泛起白光。
剎那間，蓬萊洞天安靜得可怕，最遲鈍的花靈也不敢說話，屬於大乘修士的威壓無所顧忌地淩空而下，睥睨四方。
芝娘等人勉強護住她們，欣喜地看向峰頂。
上人悟道了。
-
飛升的契機來得理所當然，就在那一瞬間，蕭靈祎就觸摸到了成仙的門檻。
她意識到，再往前一步，她就能飛升成仙。
蕭靈祎退了一步。
她要再守人間四千年，等兩界融合定論之後，就是她前進的時機。
三千年後，蕭學宇成就大乘，靈根更好的蕭學安反而落在後面。
蕭家第二代相繼故去，蕭靈祎已經成為了別人口中的老祖宗。
老祖宗，第一次被人這麽叫的時候，蕭靈祎都楞了。
然後猛然反應過來，人間已是幾千秋。
靈界落定，水藍星面積比最初增加了十萬倍不止，大夏也成為一個不容小覷的龐然大物。
蕭靈祎站在紫焰蓮華十八塔之京都主塔上，瞭望天下，一副有道真修的樣子，心裏卻快速地清點著自己的財產。
面上不見悲喜，不見嗔怒，正如這許多年在外人眼裏她的樣子。
大夏人心裏好像修了一座神壇，供著每一位高階修士，頂禮膜拜，不容有片刻失格。
至於他們自己什麽樣子，人不在乎。
蕭靈祎作為最深不可測、輩分最高的那個大乘修士，她的神壇也是最高，就連提起她也只會隱晦地說道“那位老祖”。
蕭靈祎老不高興了，她好好的人，怎麽就成了神壇上的塑像呢？
丁香嘲笑過她很多次，想起來蕭靈祎就生氣。
現在連嘲笑她的人也沒有了。
五百年前，蘅蕪上人丁香強行沖關成仙，事不得成，坐化蘅蕪洞天。
蕭靈祎親自收斂了丁香殘魂，以養魂玉呵護五百年，送她轉世。
“下一世，不要活得這麽累了。”
蕭靈祎送走丁香後，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舉辦如何儀式，悄沒聲地在蓬萊洞天內飛升而去。
至於天下事，自有後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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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的婚禮並不同於封建社會時代的拜天地禮儀, 但也保留了以紅為喜慶的風俗，女子不披蓋頭不坐轎，男子不騎馬, 以改良後的傳統服飾為婚服, 其上繡花以吉祥喜慶為主, 參考個人愛好，沒有固定的要求，大多人家選以紅色, 但非要穿別的顏色也不是不可以。
主打一個自由心證, 開心就好。
這一日，海城蕭家，張燈結彩, 廣邀親朋。
蕭學寧挽著宗有碧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雙方父母面前，跪拜行禮。
大夏早就廢除了跪拜之禮, 除了成婚這一天向父母下跪，再沒有別的地方一定要跪下來。
這一跪, 兒女跪別父母，此後再非幼兒, 夫妻成家, 相扶相持，你父母為我父母，我父母為你父母，同等孝敬, 同等親愛。
“禮成！”司儀的聲音拉得老長, 在禮花飛揚、滿堂喜慶之中新人緊緊相擁。
蕭學寧的母親已經眼含熱淚，一旁宗媽媽也是心有不舍, 兒子如此入贅蕭家，就再不能承歡膝下，以後見孩子的機會就少了，但只要孩子好，她少見幾次也可以。
宗有碧是大堂嫂和蕭學安驚心挑選的三位合格人物之一，容貌清雋，往那一立，好似一桿修長青竹，眼眸溫潤，賣相極佳。
在大堂嫂的細心安排下，幾人巧遇，相逢，在蕭學寧不知不覺間既然成了好友。而後蕭家人撒手不管，任他們發揮，最終宗有碧以出色的容貌、茶言茶語的技巧，成功讓蕭學寧移情別愛，拆散舊人，在蕭家人默許中成功上位。
宗家並沒什麽了不起的背景，他父親是當年游戲反饋的一個小小築基修士，後來為了奪取修行資源死在副本探索中，留下孤兒寡母三個人，可憐兮兮地活著。
幸好還留下了一筆生活費，孤兒寡母沒有餓肚子，但再多也沒有了，宗父怕他們守不住。
宗有碧雖少年喪夫，卻在母親呵護下長大，貪圖安逸生活，沒什麽上進心，靈根八品，勉強進入練氣一層，踩線進入京都一所普通修行學校，校園生活多在混日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早日畢業，找一份輕松的工作，讓媽媽和妹妹過上好日子。
在蕭家人接觸他後，他立刻就同意了參與選婿。
入贅又怎麽了？
宗家還有什麽必須把姓氏傳承下去的理由嗎？
一樁婚姻換後半輩子輕松安樂，值了，血賺。
他本來以為蕭學寧是多麽難搞的醜女人，蕭家要這麽折騰著選婿。沒想到見了她後，膚白貌美，性子單純，只是要人順著她哄著她，把著了脈絡一點都不難搞。
宗有碧拿出了哄媽媽、妹妹的經驗，加上十足十的茶藝技巧，最先收獲了蕭學寧的喜愛，順利和她步入婚姻殿堂。
宗母早先不同意，宗有碧卻說服了宗母。
不是誰都有底氣去拒絕頂級權貴伸來的橄欖枝，不是誰都有脾氣不走平坦大道專門去走崎嶇小路。
而後婚事發生的順理成章，宗家幾乎沒有操什麽心，一切都有蕭家人包辦，他們除了人到場配合之外，什麽也沒做，蕭家人也不需要他們做什麽，甚至就連改口費的紅包，蕭家也替宗母準備好了。
但宗母拒絕了，這個錢她是一定要自己拿的。
宗母：“這是我和他爸爸結婚那天，媽送我的手鐲，以後就傳給你了，你們兩可要好好的過下去啊。”
宗家有多少家底，蕭家心知肚明，再湊也比不上蕭家拔根頭發重。宗母也不湊個大紅包了，還不如選這個有意義的東西，這樣有意義的東西可比砸鍋賣鐵湊一個大紅包貴重多了。
“媽！”蕭學寧果然笑嘻嘻地接過，聲音響亮。
“新郎官改口了。”
“爸，媽。”宗有碧毫不遲疑，俊臉掛上帥氣笑容。
蕭學寧父母照樣遞過去兩個薄薄的紅包。
這場婚宴來的只有蕭學寧的同輩、以及幾個叔伯姑母。蕭老先生是沒有到的，蕭大伯、蕭大哥也沒有到。
蕭靈祎坐在第一桌，上方位是蕭父蕭母，蕭母身邊坐著宗母，往下是蕭家二哥二嫂，蕭父身邊是蕭靈祎，再往下才是蕭家大哥大嫂，蕭靈祥以及蕭家大房的代表蕭學宇做了最後兩個位置。
吃了一會，新人來敬酒。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二叔二嬸。”新郎官喚了一圈人，最後叫道蕭靈祎，“小姑姑。”
蕭靈祎點點頭，確實皮相不錯，很精致。
“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可要照顧好學寧啊。”
宗有碧一口答應，他可是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才和蕭學寧結婚的，能夠抱得美人歸，宗有碧有時候都想是不是祖墳冒青煙了。
再看看羞澀笑容的蕭學寧，美人如斯，宗有碧很難不心動，相處下來自然也對蕭學寧有了伴侶之間才有的愛情。
愛情？
蕭靈祎不在乎他們有沒有愛情，愛不愛的都無所謂。
只要蕭家一天不倒，宗有碧就算是小算盤打得飛起，他也得要哄著學寧開心。
“我信你所言。”蕭靈祎說道。
新人高高興興地走了，蕭靈祎倒是沖宗母說道，“米姐，”
宗母楞了楞，吃反應過來蕭靈祎是在叫她。
“以後就搬到這裏來住吧。你一個人住在外面，冷冷清清的，搬過來也有人陪著說話，媽，你說對不對？”
陳女士也說道，“是極了，親家母啊，你搬過來，也和兒子離得近呢。”
宗母立刻就要拒絕，“那哪能啊，我還得照顧有歡呢。”
宗有碧的妹妹，今年十六歲，正在老家讀初三，這次是請了假過來參加哥哥的婚宴。
“那就連有歡一起接過來，海城的教育可是全國數一數二的，有歡能過來，以後也有好的發展。”蕭靈祎說道，“我看有歡也有靈根的樣子，已經開始修煉了吧？”
“初縣到底還是太小了，有歡以後要修煉，總要來大城市的，你還一個人留在處縣？”蕭學寧的媽媽沖人說道，“那有什麽意思？”
蕭靈祎並不接蕭大嫂的話茬，“以後學寧他們都留在海城，米姐也能每天見到兒子，這不是和沒分別一樣？”
這話真正打動了宗母，她遲疑著想要答應，但是這兒子入贅了別人家哪還有丈母娘跟著搬去的啊？
見她已經動搖，蕭靈祎不再多說，宗有碧不是不孝順的，會說服他母親的。
“學寧留在海城？”蕭大嫂驚呼問道。
她還以為結過婚後再回京都呢。
“嗯，”蕭靈祎點頭，“總不好讓他們夫妻分離兩地，海城這些年發展得不錯，不比京都差什麽。”
那怎麽能一樣？
海城是蕭家的重要的經濟來源，繁榮發達到就算是在今日的全世界也是頂頂有名的國際大都市，一日的經濟流水都上千億，更有極多的修行資源在此轉手。
海城是蕭家的祖地，是蕭家的重要地方之一。
但不是最重要。
京都是大夏首府，唯一的權利中心，常駐兩位大乘修士，是公認的修行中心，各種資源、機會遠遠在京都之上。
海城當然沒辦法和京都比！
“怎麽就要留在海城了？”蕭大嫂問。
“學寧心志不在修行上，就這一二百年，讓她過些安生日子吧。”蕭靈語氣淡淡，警告蕭大嫂不要再望女成鳳了，“二房有學安在，不會敗落的。”
蕭二嫂見大嫂表情不好，這大喜的日子總不好鬧起來，“嫂子，以後學寧就留在你身邊了，這是好事啊。”
好事？
是啊，母女團聚，怎麽不算好事呢？
蕭大嫂心有不滿，卻沒有發作，女兒大喜的日子，總不好擺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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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陳女士問蕭靈祎，“這次回來能留幾天？”
蕭靈祎坐在陳女士身邊，“今年就不走了，媽。”
陳女士當即就笑了，“好好好，多留幾天就好，京都的事沒關系吧？”
她和輩子就生了兄妹三個人，最虧欠的就是這個小女兒。
“沒事，反正有韓初靜在，亂不了。”
“學安能待幾天？”
“他和學宇明天就回京，京都附近有個副本要開了，學安也該練練手了。”
“不會出什麽事吧？副本裏面好危險的……”
“能有什麽事……”
“你有數就好。”
“媽，教我彈琴吧，我想學個樂器玩……”
陳女士不知為什麽這次女兒回來和她親密了那麽多，她也不想去探究，她知道這是她的女兒就足夠了。
陳女士做了一輩子的音樂教授，學了一生的本事，兒女裏面沒一個對樂器感興趣的。孫輩倒是有個孩子喜歡唱歌，算是漲了點邊，可那丫頭卻是天生五音不全，唱起歌來耳朵疼得厲害。
女兒既然開了口，她是恨不得將一身本事全教給她。
陳女士樂器彈得最好的是琵琶，蕭靈祎把陳女士樂房裏的樂器試過一遍之後，最後選了古琴。
她喜歡古琴幽寂縹緲的意境，可靜心，可抒懷。最重要是她有一柄金色品質的天心琴，因她不通樂理，蕭靈祎一直沒有動用過。
她也試過撥動琴弦，響了，有聲音發出，曲不成調，拿出來也是丟人。
次年，蕭學寧和宗有碧夫妻生下長子蕭隆澤，蕭家添丁進口，第五代正式開始排序，喜得蕭老先生抱著玄孫不松手，並且對蕭學宇這個長子嫡孫開始隱性的催婚。
“你呢？有沒有喜歡的小姑娘？還是不想結婚？”
蕭靈祎並不覺得不結婚有什麽罪過，就像是她，不也沒有結婚嘛。她不是單身主義者，也不排斥婚姻，但好像沒有哪個人讓她有走進婚姻的意願，既然如此，為什麽一定要結婚呢。
蕭學宇知道他的婚姻是一定要結的，他就沒有考慮過不結婚的事情，他心裏閃過一張笑臉。
“姑姑，我想娶東方家的妹妹。”
反正也要結婚，不如找個自己喜歡的。
蕭靈祎笑起來，破有看樂子的意味，“那就去和你媽媽商量吧。”
蕭家接連辦了兩場婚事，蕭靈祎破財兩次，都送上了厚厚的大紅包，她倒是很高興，畢竟是喜事。
而後沒幾十年，一場喪事籠罩在了蕭家頭頂。
蕭老先生去世了。
舉國同喪，全國默哀。
延壽果能夠延壽六十年，卻不能讓他一直活著。
死亡，這個誰也避免不了話題，就這麽帶走了蕭老先生。
也不算突然，提前一兩年，蕭靈祎早有感應，通知了蕭大伯和蕭父，盡孝的時間不多了。
戴孝，守靈，送葬，哀樂的聲音震動得雲都在抖，那又能怎麽樣？
人死了，什麽都沒有了。
韓初靜：“抱歉，靈根昨天才克隆好第一株，老先生……要不要把消息壓一壓？”
蕭靈祎淡然道，“沒必要，你直接和元老院對接吧。”
韓初靜顧慮的是蕭家分家的事情。
東院和西院隔閡已久，若不是蕭老先生一直壓著兩邊，早就不見面了。現在蕭老先生去世了，大伯就想要分家，徹底甩開西院的人，至少要讓他們離開這座蕭家核心的院子。
西院沒回應，高老太太這個繼母先鬧起來。
“我還沒死呢！老大，你就要攆我們母子睡大街嗎！”
蕭大伯仍舊是中年樣貌，對比起高老太太年過百歲卻是三十出頭的臉，實在是不像是同齡人。
“只是要四弟他們都回海城去，父親去世了，這裏就該有新的主人了。”蕭大伯叫了高老太太半輩子的阿姨，現在仍舊彬彬有禮，“海城那邊已經新修了一處大宅子，足夠阿姨和四弟、七弟一起生活了。”
“我在這裏住了大半輩子，比你還早搬進來，輪得到你攆我？”高太太狠生氣，這就不是一個住處的事情。
蕭大伯並不和她糾纏這個，“去了海城，一切規矩照舊，靈字輩仍舊享受嫡系的待遇，您的衣食住行仍舊和現在一樣的。”
“你還好意思說！你父親屍骨未寒啊你就這麽對我們母子，傳出去不怕人笑話嗎？”
“阿姨，您是知道我的，誰看我的笑話，我就要讓他變成個笑話。”
蕭老先生去世前留下過遺囑，他名下的財產大部分都給了西院，但這已經是分過一次後的了，蕭家的財產早就在蕭父成婚時帶走了大部分，仍舊留在蕭家的只有一小部分資產，蕭大伯同意了，這是給蕭父讓出所有官場資源的補償。
蕭老先生最初的設想就是不搞家族，等他一死，蕭家就分家，孩子們各過各的，平常就當親戚處，逢年過節愛見就見一面，不愛見就不見唄。前半輩子靠爹靠爺爺，總不能後半輩子也靠大伯靠大哥吧？
只有老子養兒子的，哪有哥哥一直養弟弟妹妹侄子侄女的？
這也是幾戶人家的默契。
但現在情況變了。
游戲反饋之前，一戶人家有十億大夏幣，足夠幸福愉快地過一生，給兒女很好的教育，維系富足生活。
游戲反饋後，十億大夏幣也並不算一個小數字，仍舊是大夏99%的人家都沒有的資產。但想要修仙，給兒女提供優秀教育、維系富足生活，輕松地過一生根本不可能。
副本開啟，大量靈石流出，靈石售價大幅度下降下降，但也要四萬塊一枚靈石。十億大夏幣，也就25000枚靈石，頂多夠一位修士行走到紫府期。
後面呢？就不修煉了嗎？還是要他們這些尊貴的大夏頂級權貴之後和平民百姓一樣去副本裏拿命拼？
四房不願意分家，理由可想而知。
分了家可沒有每月零花錢一樣的領靈石，可沒有資源供給，更不會有蕭靈祎逢年過節送的珍貴資源禮物。
高老太太又氣又惱。
蕭大伯：“自然，除了父親留下的個人資產，家裏公中的修行物資我們八房平分。靈祎說了這筆修行物資是給家裏的，那就大家都有份，大房二房絕不會私吞。”
“阿姨，你要是還要鬧，那就別怪我了。”
高老太太於是偃旗息鼓。
這件事蕭靈祎全程保持了沈默，分家就分吧，不分也就不分，她要私底下給小孩包紅包還要給人攔著不成？
倒是下一年的春節團聚，大房二房和三房稀稀松松坐了三大桌，比往年看著幹凈多了。
半夜的時候，蕭靈祥趁著半夜沒人，敲響了蕭靈祎的門。
“什麽事。”
“你……要不要回環縣看看爸媽？過年了，他們很想你。”蕭靈祎吞吞吐吐地說道，極不像她平日作風。
“你為什麽每一年都要在蕭家過年？”蕭靈祎反問道，“不肯陪著你的父母？”
蕭靈祥沈默得像是不存在一樣。
“他們到底養了你一場，二十六年，爸媽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她說。
“六十年，你對我的慚愧只能保持這麽久嗎？”蕭靈祎好奇反問，“還是你不能俯視我，慚愧就消失了？”
蕭靈祎說出蕭靈祥不敢對人言、連自己都騙過的陰暗一面。
從市井寒門歸來的真千金，膽顫怯懦，沒主見，沒上進心，毫無威脅，對比少年優異的出色養女，養女當然可以高高在上地施舍友善，展現自己的胸懷大度，討好父母的同時順帶也討好了真千金，安慰自己那體現善意的慚愧。
但是那樣一個天命的巨變，游戲反饋之後，懦弱的少女成為了所有人都要仰望的星星，她的慚愧又要從哪裏施舍呢？
“你會武，媽媽拖了大伯請來退伍兵王貼身教導。總有人說你少年優異，十八歲在特護軍裏打靶就百發百中。”
“如果你在嚴家，練武、打靶、功勳滿身，你都只能在電視裏看見。”
“二十六歲的元老特護軍獨立小隊隊長？”
“呵，”蕭靈祎輕笑一聲，“我不否認你的努力。沒有蕭家的平臺，你還能站在這裏指責我沒有孝敬你的父母嗎？”
“元老特護軍裏的每一個普通士兵，都和你一樣努力，拼命，有天賦。”
“留在嚴家，從小營養不良，你連體檢都過不去。”
蕭靈祎坐在床邊，平和地像在看一只蝸牛。
平靜是最大的嘲諷。
蕭靈祥不知道這些嗎？
她當然知道，蕭家是參天大樹，是她仕途平坦的最大依仗，但爸媽就要去世了，他們很想見一見他們的“伊伊”。
蕭靈祥有孝心吧？
當然是有了，提一句的事情，就算被拒絕了，她也有了借口，更可以自我安慰自己盡心了，道德有虧的難道是蕭靈祥嗎？
大夏國情，不會有人想蕭靈祎失去了多少，只會說她受人撫養之恩，平日不來往，臨終總要去盡孝吧？
蕭靈祥：“他們沒幾天了。”
蕭靈祎沒接話。她早已經從此事中釋懷，但決不允許有人借此羞辱她。
“去吧，為自己想一個新的名字，明年除夕夜，陪一陪你的親生父母吧。”
蕭靈祥瞬間臉色煞白。
她毫不懷疑蕭靈祎有這種能力。
蕭靈祥離去的時候甚至忘了關門。
蕭靈祎將這件事給家裏管事的大堂哥說過了，“一定要這樣做？”
“一定。”
“知道了。”
又一年除夕夜，蕭家桌子上又少了一個人，嚴家桌子上多了一個人。
這些都是家事，蕭靈祎一直在忙著做另外一件事。
她想成仙。
或許別的大乘修士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浸於世俗紛擾之中不得抽身，但她經歷數千年夢中光陰，早就開始尋覓成仙契機，就算是在家事紛擾的這數十年，蕭靈祎也一直沒有放下。
放眼國外，登基的登基，攝政的攝政，種田的種田，人人都有得忙。
國內，韓初靜沈迷科研不可自拔，劍道修為一如當初，葉天陽桃花朵朵開，最近在和女朋友們商量孩子的名字。
倒是丁香已經閉關很久了，壓根就沒有搭理過老家的一幫親戚，只有三十多年前她父母去世露面過一次，而後是徹底和老家斷了聯系，一頭紮進洞府，就連蕭靈祎也沒有消息。
放眼天下，有空和她論道的又有幾人？
全都不務正業，少有心思在修行上。但話又說回來，又有幾個人是真正的修士？
游戲反饋的力量來得太輕松，這一批修士暫且不說，就說這幾十年來自己修煉的後輩們，不也是向往強大的力量、快速變現的經濟能力才走上修行之路的嗎？
或為國、或為家、或為自己，有純粹的求道者嗎？
或許有吧，只是她沒有看見。
她呢？
一個修士？
為了力量？
為了財富？
為了權位？
為了長生不死？
還是為了那一份得道的喜悅？
什麽又算是得道呢？
什麽又算是得道呢？
道何物？
道何憑？
她的道在哪裏？
銀白光輝下的纖細蝴蝶與蕭靈祎的身影重合，凝聚她所有修為與思考的道果捧在她手中。
她就那麽看著蝴蝶，眼中泛起白光。
剎那間，蓬萊洞天安靜得可怕，最遲鈍的花靈也不敢說話，屬於大乘修士的威壓無所顧忌地淩空而下，睥睨四方。
芝娘等人勉強護住她們，欣喜地看向峰頂。
上人悟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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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升的契機來得理所當然，就在那一瞬間，蕭靈祎就觸摸到了成仙的門檻。
她意識到，再往前一步，她就能飛升成仙。
蕭靈祎退了一步。
她要再守人間四千年，等兩界融合定論之後，就是她前進的時機。
三千年後，蕭學宇成就大乘，靈根更好的蕭學安反而落在後面。
蕭家第二代相繼故去，蕭靈祎已經成為了別人口中的老祖宗。
老祖宗，第一次被人這麽叫的時候，蕭靈祎都楞了。
然後猛然反應過來，人間已是幾千秋。
靈界落定，水藍星面積比最初增加了十萬倍不止，大夏也成為一個不容小覷的龐然大物。
蕭靈祎站在紫焰蓮華十八塔之京都主塔上，瞭望天下，一副有道真修的樣子，心裏卻快速地清點著自己的財產。
面上不見悲喜，不見嗔怒，正如這許多年在外人眼裏她的樣子。
大夏人心裏好像修了一座神壇，供著每一位高階修士，頂禮膜拜，不容有片刻失格。
至於他們自己什麽樣子，人不在乎。
蕭靈祎作為最深不可測、輩分最高的那個大乘修士，她的神壇也是最高，就連提起她也只會隱晦地說道“那位老祖”。
蕭靈祎老不高興了，她好好的人，怎麽就成了神壇上的塑像呢？
丁香嘲笑過她很多次，想起來蕭靈祎就生氣。
現在連嘲笑她的人也沒有了。
五百年前，蘅蕪上人丁香強行沖關成仙，事不得成，坐化蘅蕪洞天。
蕭靈祎親自收斂了丁香殘魂，以養魂玉呵護五百年，送她轉世。
“下一世，不要活得這麽累了。”
蕭靈祎送走丁香後，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舉辦如何儀式，悄沒聲地在蓬萊洞天內飛升而去。
至於天下事，自有後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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