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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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偶爾出現幾個神仙, 氣定神閑地飛過。
龍琛靜立許久，朝前走了兩步，似乎是想找人問到妖界的路該怎麽走。
忽的, 他停下，四處張望，“白皎, 你在的，對不對？”
身後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龍琛回頭, 是白皎。
她靜靜站著看他，眼神平靜，心中已掀起驚濤駭浪。
思念沖倒一切。瞬移，龍琛緊緊抱住她。
骨頭都開始疼了, 可似乎還不夠, 想揉進骨子裏。
白皎摟住龍琛的腰, 把臉埋在他的胸口狠狠擦了擦。
龍琛感到一股潮濕，滿是喜悅和甜蜜。
“白皎, 白皎。”
她鉆出頭來，在他耳邊輕輕回應：“龍琛。”
龍琛心中安定, 懷抱才松了些, 他伸手摸摸白皎的頭。
“成心嚇我嗎？”他笑。
白皎環住龍琛的腰。懷裏滿滿的，心中仿佛也被填滿。身體外覆著龍琛寬闊肩膀堅實的臂彎, 暖暖的, 她倚靠著，放上自己所有的重量。
“你回來了。”她擡頭龍琛, 臉快擠成包子，才忍住淚水。
龍琛被逗笑了, 他伸手捏捏白皎的包子臉，認真地說：“我回來了。”
“對不起，離開你那麽久。”
那麽久。
白皎再也說不出話來，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放肆地哭。
一切黑暗的醜陋的不堪的，都在這裏融化。天上天下界內界外，沒有地方比這裏更讓白皎感到安全。
十年之期將近時，她就來到天界，想接龍琛回家。可近鄉情怯，越等待越害怕。害怕等不到龍琛，又害怕等到的龍琛變了模樣。
事實上，龍琛確實變了。論皮相，他原本已冠絕三界，很難再添顏色，而如今那周身的氣息，更如浩瀚星辰，神秘、永恒。是以路過的神仙都不敢直視。
當龍琛緊緊擁她入懷中，她感到龍琛結實有力的心跳。她便明白，那個對他最好的人，沒變。
許久後，白皎驕傲地揚起下巴：“我現在是妖王了！”
“是，我的妖王殿下。”龍琛低頭，放在她肩上，埋入她的長發。
“我們回家吧。”
白皎抱住龍琛的胳膊，向前飛。心裏有點急，卻又覺得此刻格外美好。
這時，遠處飄來大片烏雲，是身穿銀甲的天兵天將們，為首的人頂著一對龍角，正是龍王。
龍琛橫眉看去。毀滅、死亡、絕望的氣息從他冰冷的眼神中蔓延開，兵將們渾身凜然，有人忍不住抖動發出細碎的金屬撞擊聲。
“白皎。”龍王扶著龍須開口，舉止語氣皆帶了幾分倨傲。
白皎板著臉，立馬呵斥打斷了龍王接下來的話。
“老龍，我登位已久，至今龍族仍未來賀，你們可是不服？”
龍王的臉瞬間黑了。
按妖界傳統，妖王乃妖族最大。之前龍族當權的時候，享受各族供奉，還經常派人搜刮。後來狐北一當道，他勤勤懇懇上供，防止狐北一上門挑事。
聽到妖界的事，龍王想趁機奪回妖王之位。可白皎的戰績令他駭然，至今他還在躊躇，正尋求天帝的支持助他登位。
在眾天兵天將面前，他不想露半分怯，強硬道：“乳臭未幹的小兒，你以為當妖王是過家家？不過有你爹撐腰，大家都讓著你。我勸你早早讓位，免得後面吃苦頭。”
“那你不讓我，試試？”白皎亮出拳頭。
“不必跟他廢話，有些舊怨該了結了。”龍琛伸手，黑色的劍顯身。
龍王看向龍琛的目光猶疑不定。
“我奉天帝之命來此。”他斟酌著口吻，“敢問，您是哪位？”
天界剛傳來消息說是龍琛回來了。他立即向天帝請命領兵前來。十年前，他見過階下囚龍琛，弱小如螻蟻，難以想象他是怎麽殺了龍太子的。
如今眼前的俊美男子，氣息強大勝過龍王見過的許多上神，龍王自然不會把他聯想成龍琛。
“我？”龍琛嗤笑一聲，“十年前，你非要殺我，天帝將我扔出界外，現在，我回來了。”
剛從界外回來，就遭到堵截，很難不讓人多想。當初結下仇怨，龍族天帝等勢力根本不希望他回來。
“你。”龍王的眼睛瞪得像鈴鐺，“你就是龍琛？”
曾經的熒熒之光，似乎已變成永恒星辰。哪怕聽說過界外無數神奇的傳說，龍王也不敢相信，畢竟他沒有勇氣去界外闖蕩。
“對。”白皎掏出個大狼牙棒，“當年就是你欺負我家龍琛，害得他差點殞命。今天，新仇舊怨，我一起算給你。”
“嗙”的一錘，砸在龍王頭頂。
龍王被敲得有點懵，反應過來立馬變成龍身，張開血盆大口咬向白皎。
白皎閃到側面，追著他背部打。
咚咚！嗙嗙！
速度快到讓龍王追不上，連話都說不出口，看上去龍王就像在空氣中亂咬一通。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龍王感覺自己的臉都要丟盡了。
這便是白皎的用意。龍王當然可恨，縱容子嗣在外欺男霸女，若有人還手，還要利用權力致人死罪。當初就是這樣把龍琛逼上絕路。
此時，白皎和龍琛有能力殺掉龍王揚長而去。可這代表著與龍族決裂，與天庭為敵。而如今的妖界整體實力還遠弱於天界，她不能不負責任地只圖一時爽快。
龍王活著威脅並不大，殺人不如誅心。白皎想讓所有龍怕她、懼她，臣服於她。
狐耳少女爆錘巨龍，這般大動靜，路過的神仙想不註意都不行。遠處的神仙也被吸引，默默看熱鬧。
龍王帶來的天兵天將們懼怕龍琛的威能，不敢上前幫忙。
“白皎是狐北一之女，又來作亂天庭，諸位難道光眼睜睜看著？小心天帝治你們的罪！”龍王怒喝。
天兵天將們無法，只能咬牙往前沖。
龍琛伸手就是一劍，擊在空中，形成一道無形天塹。
迎面而來滿是濃郁的死亡氣息，天兵天將們汗流浹背，不敢再向前一步。
看熱鬧的神仙們更是沒有一個動彈，甚至還有人嬉笑道：“龍王，你們妖與妖打，是家事，我們這些外人，如何插手？”
龍王快要氣瘋了，他突然變大，巨嘴幾乎要將白皎包覆。
白皎飛身旋踢，正中龍鼻。
與此同時，一道黑色劍光也落到巨龍眼睛上。
龍王閉上眼睛，整條龍後翻，鼻子和眼睛一起往外飈龍血。
白皎騰身，落在巨龍頭頂，重重往下一踩，只壓得巨龍翻白眼，往下疾墜。
眾神仙瞠目。三界中還有比巨龍的力量更強的？他們哪裏知道，擁有噬天的白皎，食量可比巨龍大多了，在界外亂吞一通後，白皎若化成巨狐，並不比巨龍小。
龍王比其他人更吃驚。聽說最近妖界的傳聞後，他隱隱覺得靠自身可能難以奪下妖王之位，可他並不會承認。此時他才深知白皎的厲害，比之當年的狐北一也不差了。
“吼！”龍吟震天。將遠近的雲朵全部震散，天兵天將們離得近受到波及重，人仰馬翻倒了一片。
龍王不愧是老牌強者，這龍威之強勢，就連白皎都得暫避鋒芒。
她飛起來，在空中使出幾連踢，打斷龍王。她動作並不很快，輕盈而靈巧，蓬松的大尾巴浮在空中幫她保持平衡，招招都能打到龍王難受不已。
若只是白皎，龍王不至於還不了手，只是他一還手，龍琛的劍就來了，絕不讓他傷到白皎。
龍王只得在空中打滾，甩掉白皎，趁著個空隙，大聲道：“別再無理取鬧！我這次來是有要事。”
白皎嘻嘻笑道：“你輸了，得尊我為妖王，快點帶禮物來拜見我。”
龍王胸口冒火，卻也無法反駁，他說：“我是來找龍琛的。”
“你還想找龍琛麻煩？我揍你。”白皎又狠狠在龍頭上踩踏，砸得龍王難以在空中保持平衡。
“不是，不是。”龍王氣壞了，“你怎麽跟狐北一一樣沒禮貌又不講道理，等我把話說完。”
“治你這種無恥小人，正需要如此。”龍琛用劍指著他。
白皎好奇龍王要說什麽，從龍頭上下來。
龍王恢覆人身，臉上竟及其罕見地露出了幾分慈祥，他對龍琛說：“孩兒啊。你是我龍族遺留在外的血脈，我來找你認祖歸宗。”
白皎吃驚地張大嘴巴，轉頭看向龍琛。
龍琛臉上卻沒什麽表情，他的劍依舊抵著龍王：“別說胡話，我勸你好好活著，等我來報上次之仇。”
這次他不殺龍王，是因為白皎在這裏代表妖界。若有機會，他一定宰了龍王和其他幾頭巨龍。之前這些龍將他折磨至死，靠白皎求情才保下性命，害他與白皎分離沒能護在白皎身邊，這仇他必報。
“孩兒，你確實有龍族血脈。”龍王語重心長道，“我且問你，你祖上是不是人皇？若沒有龍族血脈——”
“嗖！”劍芒擦著龍王的頭皮而過，鏟平了他的頭頂，鮮血從頭頂流下。
如今，龍王的龍角變形，右眼和鼻子腫成兩個大包子，滿臉是血，任誰看了都說慘。
因為龍身的強悍，這傷並不會危及性命。但剛剛龍琛那劍，真讓他感到了死亡威脅，他也知道龍琛是故意打偏。
龍王正想再張口，劍光一閃，他怕就此喪命，連忙閉嘴。
白皎握住龍琛的手，兩人化作兩道光，劃過整個天界的上空，而後消失不見。
卻讓天界風起雲湧，無數神仙都在議論妖界新出的妖王。狐北一就足以讓天界憂慮了，再來一個，怕是不得安寧。
龍王第一時間去找天帝。
“陛下，那白皎無法無天，狂妄勝似狐北一，若不立即鎮壓使其屈服，只怕禍患無窮。”
“真有那麽強？”天帝搖頭，“我看是你這些年活得太安逸，實力下滑嚴重。就算她有噬天的能耐，這進步速度也堪稱一步登天，怎麽可能？”
龍王汗顏，他捂著頭上的傷口，說：“光是那白皎還不要緊，還有龍琛，他們聯手，我真無可奈何啊。我就說他身上的龍族血脈很強，看來是有返祖之勢。”
“你這廢物，我派你去招攬龍琛，你把人趕走了，還要來跟我告狀？”天帝呵斥。
能從界外好好活著回來的，無論是人是鬼，實力水平定能撼動三界。天帝不惜道歉送禮也想要攬入麾下。
當初，龍琛斬殺龍太子，震驚天庭。一個剛剛成仙的人類憑什麽？眾神仙靠著輪回簿，把龍琛的祖宗都查了個幹凈，真讓他們查出龍琛是人皇後裔。上古時期，人皇和龍族確有聯姻。不過，龍王這麽說，純粹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且不說當初人皇血脈並不比龍族弱，經過了這麽多代，傳承早就斷了，絕大多數人皇後裔都走不進修煉之途。
那時，龍族不敢直接找白皎出氣，就找上龍琛。這時，見龍琛實力強悍，又想將龍琛招進龍族，再靠龍琛來拿捏白皎，進而得到妖王之位。
只是龍王沒想到，白皎和龍琛兩人根本沒給他利誘離間的機會。搞砸了這事，還出了大醜，在天帝面前他簡直擡不起頭。
“其他幾族神獸呢，可曾前往妖界？”
“陛下請放心，大家都知道天界好，不願回那蠻荒之地。”
白皎牽住龍琛的手，穿過整個天界，而後下墜。
從上方看，人間和妖界連在一起，只是隔了極厚的結界。
“想去人間看看嗎？”白皎問。
“隨你。”龍琛笑道。
“前面是我建的新城。”白皎驕傲道。
“這是在界外？”龍琛微微吃驚。
“當初，我還去界外找你，可是界外太大了。”
龍琛把白皎拉進懷裏。
“當初的事不怪你。”他溫柔地吻白皎的耳朵，“如今我也算因禍得福。”
龍琛很清楚，曾經的自己和白皎之間隔著天塹。不論白皎怎麽想，在別人眼裏他們不配在一起。為了站在白皎身邊，他願意冒險，為此吃苦他甘之如飴。
“我還沒感謝你救我性命。”他的下巴抵在白皎頭頂，“怎麽辦，我的命早都是你的了，還能用什麽報答你？”
沙沙的聲音帶著熱氣鉆進了白皎豎在頭頂的耳朵，她覺得耳朵燙到快冒煙了。
她佯裝威嚴道：“既是我的命，就要好好珍惜，不許弄丟！”
他們落在新城的妖王宮裏。路上滿是搬石頭的小妖，感到白皎的氣息，他們立即俯身行禮，眼裏既害怕又狂熱。
白皎故作高冷，隨手揮出一片靈氣。小妖們貪婪地呼吸，姿態更加虔誠。
“還沒有建好，你可以提建議。”白皎略顯得意。
“和你在一起，怎樣都好。”龍琛看向正中那座宏偉的巨殿。
紅玨從高高的臺階上緩行而下。
“殿下，各族獻來的東西都收好了。”他優雅行禮，俯身低頭，顯得及其謙卑，神識卻飄起來，暗中打量白皎身邊的男子。
撞進一對黑色的眸子，紅玨感到元神刺痛，身形一顫，慌亂收回。他擡頭望向白皎，狐貍眼水光粼粼，面露痛苦之色，看上去楚楚可憐。
白皎卻沒在看他。她白色蓬松的狐尾悠然在空中搖動，小臉側過一半看向身邊的男子。
“想去逛逛嗎？”
“好。”龍琛瞇眼笑了笑。
紅玨在前面帶路，走過嶄新的靈石鋪就的寬闊大道。
這個男人是誰？紅玨無法判斷其身份修為，只知道修為比自己高，壓迫感傳來讓他後背生冷汗。
他打開寶庫大門，低頭等兩位先進去。
原本堆積成山的寶物已經讓他分門別類放得整整齊齊，紅玨自認整個妖界沒有妖能比他做得更好。
“殿下，你回來了！”點十四端著一大盤糖酥餅，朝白皎跑來，“我們照著書上的方子做出來了，大家都很喜歡，快嘗嘗？”
好香。白皎矜持地轉頭，她現在是妖王，可不能表現地那麽貪吃。
“你吃。”她拿了塊，遞到龍琛嘴邊。
龍琛輕笑著咬了口，接過，餵給白皎。
白皎大口大口吃起來，滿足極了。
點十四震驚地張大嘴巴。白皎竟然會把喜歡的食物讓給別人先吃？
紅玨見白皎被糖酥餅吸引了全部註意力，他對著年輕男子行了個禮，“足下該如何稱呼？”
“龍琛，我們見過的。”龍琛挑眉。
紅玨瞬間忘了自己本來想說什麽。彼時，龍琛只是個弱小如螻蟻的凡人，此時竟讓他仰望。
所幸大家的註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沒人註意到他的失態。
“殿下，這位哥哥從哪裏來？”點十四一臉茫然。
“你猜？”正在吃餅的白皎口齒不清。
“是天上的龍族，對不對？”
“錯了。”白皎滿臉驕傲道，“他是人哦。”
“人！”點十四大驚失色，差點要丟了手中盤子變成原型。
龍琛穩住他手中托盤，點十四白凈的臉上隱隱顯現出黑白毛色的花紋。
白皎大笑。
點十四害怕地躲到白皎身後，嚶嚶嚶哀聲喚道：“殿下，聽說人最喜歡扒狐貍皮。”
“龍琛的不會的，他是好人。”白皎拍拍點十四的肩膀。
龍琛看得太陽穴上暴起青筋，嚶嚶嚶，不愧是狐貍精。他伸手把白皎往自己懷裏拉了拉，“這位也是你哥哥？”
白皎嘻嘻笑道：“點十四不算，他是笨蛋膽小鬼。”
“怎麽不算了？”點十四伸手就要打白皎腦袋，“我比你還大呢。”
他的手伸在空中，很快僵住。這時他忘了白皎是他的王，可野獸的直覺告訴他，龍琛打算讓他馬上暴斃。
點十四渾身一顫，變成帶黑點的白狐，夾著尾巴溜了。
龍琛伸手揉了揉白皎的腦袋，溫聲道：“我們去看你要送我的東西。”
白皎來了勁，拉著龍琛在寶庫裏轉悠。
“你看，這是我從金鵬身上拔下來的羽毛，很閃。”
“這塊紫色寶石好漂亮，很配你的眼睛。”白皎撓頭，露出份懊惱，“我應該找個盒子裝起來，再送你。”
“這麽大方，一個盒子可裝不下。”龍琛雙手接過寶石。
“你可以隨意拿，讓紅玨做好記錄。”白皎瞪了紅玨一眼，“從前他不記賬，我都不知道我老爹的積蓄是怎麽花光的。”
紅玨張口想辯解，對上龍琛的眼神，整個人如墜入冰湖湖底。
“是。”他僵硬地點頭。突然意識到，他再也不能仰仗和白皎的幼時情誼放肆了。
“唉，我那朵花呢？”白皎從寶庫東邊轉到西邊。
紅玨小心開口：“殿下，我記得，之前你走時帶了。”
“對！”白皎從身上摸出冰藍色的水晶盒，雙手捧著送到龍琛面前，“你願意做我的伴侶嗎？”
龍琛楞住。
紅玨嘴裏滿是苦澀。這樣的告白太唐突，可又那麽真摯。
蹲在門外的點十四熱淚滿眶，如果是他，會幸福到暈倒。
盒子打開，溢出蓬勃的氣息。恐怖的壓迫力讓紅玨差點現出原型，他咬牙看去。
是朵含苞待放的花，如海上風暴般的灰藍紫色，比最好的絲綢還要細膩柔軟，略顯剔透，散發著淡淡熒光。
氣息旺盛到需要白皎的妖力鎮壓，這一定來自於極強的恐怖存在。
狐族喜歡送花和強大的獵物作為求偶禮物，不知道盒子裏的東西是白皎怎麽弄來的，但按照狐族的標準，絕對夠格。紅玨未曾見過比這個氣息更強大的禮物。
從界外回來的龍琛，哪能不明白，這朵花的本體只怕是界外的恐怖存在。白皎肯定是冒了生命危險才取到這朵花。
“我心悅至極。”龍琛眼裏的光顫動，凝視著白皎說完這句，等不及般把白皎緊緊擁入懷中。
他想說，不要為他冒險，在他眼裏，她的安危才最重要。他想說，不需要任何禮物，只要她開口，他都願意，即使她不開口，他也會趕著追來。
可這時候說，都大煞風景。
任何言語，任何動作，都不足以表達他此時的心情。與白皎再見，就像把他扔進了甜蜜的海洋，此時，這片海洋卷起滔天巨浪，把他拍打得暈頭轉向，把整個世界都染成幸福的底色。
熟悉的氣味和體溫把白皎包圍，她舒服地瞇著眼。
“龍琛。”聲線極軟。
她擡起圓溜溜濕漉漉的大眼睛，看得龍琛快化了。有什麽東西在身體萌發，逐漸洶湧，快要抑制不住。他咬住下唇，微微皺眉，壓下那讓他既痛苦又甜蜜的感覺。
空曠又安靜的宮殿裏，風吹起層層朦朧的輕紗。
龍琛落在軟軟的墊子上，僵硬到像個雕像。他感覺自己燒起來了，空氣也灼熱得可怕。
風吹進輕紗送來淡淡檀香，有點像寺廟書舍的味道，之前他煉器時也會焚類似的香，此刻卻不能讓他靜心半分。
白皎為什麽要把他抱到這兒來？龍琛心裏有個答案，可他不敢觸碰，那裏像是極不穩定的火焰，碰一下就要迸發，將他燃燒殆盡。
白皎一只手撐住，另一只手勾起眼前俊逸的下巴，欣賞那雙眼睛。人人都說，狐貍最擅長魅惑，從小到大她身邊全是狐貍精，除了都會嚶嚶嚶讓人心軟外沒什麽好看的。龍琛這雙眼睛勝過最瑰麗的寶石，讓人沈醉，怎麽都看不夠。
“白皎。”龍琛開口才發現自己啞得可怕。
他緩慢翻身反客為主，起初的動作輕柔極了，生怕嚇到身邊的小獸。
檀香內夾雜進新的味道，空氣甜而潮濕。
從殿外鉆進來的風撩動如夢般朦朧的輕紗，輕紗轉著旋兒飄起來。
風漸漸大了，輕紗舞動翻飛，互相纏繞，升到空中。
許久後，風才停了。
白皎睡著了。
龍琛看她睫毛在臉上投下的暗影，掌心有團毛茸茸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是不安分的狐貍尾巴。
到他們這個修為，不需要睡眠。龍琛也不舍得睡去，不舍得從這個甜蜜的世界抽離。他深陷其中，此刻已是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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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出現幾個神仙, 氣定神閑地飛過。
龍琛靜立許久，朝前走了兩步，似乎是想找人問到妖界的路該怎麽走。
忽的, 他停下，四處張望，“白皎, 你在的，對不對？”
身後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龍琛回頭, 是白皎。
她靜靜站著看他，眼神平靜，心中已掀起驚濤駭浪。
思念沖倒一切。瞬移，龍琛緊緊抱住她。
骨頭都開始疼了, 可似乎還不夠, 想揉進骨子裏。
白皎摟住龍琛的腰, 把臉埋在他的胸口狠狠擦了擦。
龍琛感到一股潮濕，滿是喜悅和甜蜜。
“白皎, 白皎。”
她鉆出頭來，在他耳邊輕輕回應：“龍琛。”
龍琛心中安定, 懷抱才松了些, 他伸手摸摸白皎的頭。
“成心嚇我嗎？”他笑。
白皎環住龍琛的腰。懷裏滿滿的，心中仿佛也被填滿。身體外覆著龍琛寬闊肩膀堅實的臂彎, 暖暖的, 她倚靠著，放上自己所有的重量。
“你回來了。”她擡頭龍琛, 臉快擠成包子，才忍住淚水。
龍琛被逗笑了, 他伸手捏捏白皎的包子臉，認真地說：“我回來了。”
“對不起，離開你那麽久。”
那麽久。
白皎再也說不出話來，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放肆地哭。
一切黑暗的醜陋的不堪的，都在這裏融化。天上天下界內界外，沒有地方比這裏更讓白皎感到安全。
十年之期將近時，她就來到天界，想接龍琛回家。可近鄉情怯，越等待越害怕。害怕等不到龍琛，又害怕等到的龍琛變了模樣。
事實上，龍琛確實變了。論皮相，他原本已冠絕三界，很難再添顏色，而如今那周身的氣息，更如浩瀚星辰，神秘、永恒。是以路過的神仙都不敢直視。
當龍琛緊緊擁她入懷中，她感到龍琛結實有力的心跳。她便明白，那個對他最好的人，沒變。
許久後，白皎驕傲地揚起下巴：“我現在是妖王了！”
“是，我的妖王殿下。”龍琛低頭，放在她肩上，埋入她的長發。
“我們回家吧。”
白皎抱住龍琛的胳膊，向前飛。心裏有點急，卻又覺得此刻格外美好。
這時，遠處飄來大片烏雲，是身穿銀甲的天兵天將們，為首的人頂著一對龍角，正是龍王。
龍琛橫眉看去。毀滅、死亡、絕望的氣息從他冰冷的眼神中蔓延開，兵將們渾身凜然，有人忍不住抖動發出細碎的金屬撞擊聲。
“白皎。”龍王扶著龍須開口，舉止語氣皆帶了幾分倨傲。
白皎板著臉，立馬呵斥打斷了龍王接下來的話。
“老龍，我登位已久，至今龍族仍未來賀，你們可是不服？”
龍王的臉瞬間黑了。
按妖界傳統，妖王乃妖族最大。之前龍族當權的時候，享受各族供奉，還經常派人搜刮。後來狐北一當道，他勤勤懇懇上供，防止狐北一上門挑事。
聽到妖界的事，龍王想趁機奪回妖王之位。可白皎的戰績令他駭然，至今他還在躊躇，正尋求天帝的支持助他登位。
在眾天兵天將面前，他不想露半分怯，強硬道：“乳臭未幹的小兒，你以為當妖王是過家家？不過有你爹撐腰，大家都讓著你。我勸你早早讓位，免得後面吃苦頭。”
“那你不讓我，試試？”白皎亮出拳頭。
“不必跟他廢話，有些舊怨該了結了。”龍琛伸手，黑色的劍顯身。
龍王看向龍琛的目光猶疑不定。
“我奉天帝之命來此。”他斟酌著口吻，“敢問，您是哪位？”
天界剛傳來消息說是龍琛回來了。他立即向天帝請命領兵前來。十年前，他見過階下囚龍琛，弱小如螻蟻，難以想象他是怎麽殺了龍太子的。
如今眼前的俊美男子，氣息強大勝過龍王見過的許多上神，龍王自然不會把他聯想成龍琛。
“我？”龍琛嗤笑一聲，“十年前，你非要殺我，天帝將我扔出界外，現在，我回來了。”
剛從界外回來，就遭到堵截，很難不讓人多想。當初結下仇怨，龍族天帝等勢力根本不希望他回來。
“你。”龍王的眼睛瞪得像鈴鐺，“你就是龍琛？”
曾經的熒熒之光，似乎已變成永恒星辰。哪怕聽說過界外無數神奇的傳說，龍王也不敢相信，畢竟他沒有勇氣去界外闖蕩。
“對。”白皎掏出個大狼牙棒，“當年就是你欺負我家龍琛，害得他差點殞命。今天，新仇舊怨，我一起算給你。”
“嗙”的一錘，砸在龍王頭頂。
龍王被敲得有點懵，反應過來立馬變成龍身，張開血盆大口咬向白皎。
白皎閃到側面，追著他背部打。
咚咚！嗙嗙！
速度快到讓龍王追不上，連話都說不出口，看上去龍王就像在空氣中亂咬一通。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龍王感覺自己的臉都要丟盡了。
這便是白皎的用意。龍王當然可恨，縱容子嗣在外欺男霸女，若有人還手，還要利用權力致人死罪。當初就是這樣把龍琛逼上絕路。
此時，白皎和龍琛有能力殺掉龍王揚長而去。可這代表著與龍族決裂，與天庭為敵。而如今的妖界整體實力還遠弱於天界，她不能不負責任地只圖一時爽快。
龍王活著威脅並不大，殺人不如誅心。白皎想讓所有龍怕她、懼她，臣服於她。
狐耳少女爆錘巨龍，這般大動靜，路過的神仙想不註意都不行。遠處的神仙也被吸引，默默看熱鬧。
龍王帶來的天兵天將們懼怕龍琛的威能，不敢上前幫忙。
“白皎是狐北一之女，又來作亂天庭，諸位難道光眼睜睜看著？小心天帝治你們的罪！”龍王怒喝。
天兵天將們無法，只能咬牙往前沖。
龍琛伸手就是一劍，擊在空中，形成一道無形天塹。
迎面而來滿是濃郁的死亡氣息，天兵天將們汗流浹背，不敢再向前一步。
看熱鬧的神仙們更是沒有一個動彈，甚至還有人嬉笑道：“龍王，你們妖與妖打，是家事，我們這些外人，如何插手？”
龍王快要氣瘋了，他突然變大，巨嘴幾乎要將白皎包覆。
白皎飛身旋踢，正中龍鼻。
與此同時，一道黑色劍光也落到巨龍眼睛上。
龍王閉上眼睛，整條龍後翻，鼻子和眼睛一起往外飈龍血。
白皎騰身，落在巨龍頭頂，重重往下一踩，只壓得巨龍翻白眼，往下疾墜。
眾神仙瞠目。三界中還有比巨龍的力量更強的？他們哪裏知道，擁有噬天的白皎，食量可比巨龍大多了，在界外亂吞一通後，白皎若化成巨狐，並不比巨龍小。
龍王比其他人更吃驚。聽說最近妖界的傳聞後，他隱隱覺得靠自身可能難以奪下妖王之位，可他並不會承認。此時他才深知白皎的厲害，比之當年的狐北一也不差了。
“吼！”龍吟震天。將遠近的雲朵全部震散，天兵天將們離得近受到波及重，人仰馬翻倒了一片。
龍王不愧是老牌強者，這龍威之強勢，就連白皎都得暫避鋒芒。
她飛起來，在空中使出幾連踢，打斷龍王。她動作並不很快，輕盈而靈巧，蓬松的大尾巴浮在空中幫她保持平衡，招招都能打到龍王難受不已。
若只是白皎，龍王不至於還不了手，只是他一還手，龍琛的劍就來了，絕不讓他傷到白皎。
龍王只得在空中打滾，甩掉白皎，趁著個空隙，大聲道：“別再無理取鬧！我這次來是有要事。”
白皎嘻嘻笑道：“你輸了，得尊我為妖王，快點帶禮物來拜見我。”
龍王胸口冒火，卻也無法反駁，他說：“我是來找龍琛的。”
“你還想找龍琛麻煩？我揍你。”白皎又狠狠在龍頭上踩踏，砸得龍王難以在空中保持平衡。
“不是，不是。”龍王氣壞了，“你怎麽跟狐北一一樣沒禮貌又不講道理，等我把話說完。”
“治你這種無恥小人，正需要如此。”龍琛用劍指著他。
白皎好奇龍王要說什麽，從龍頭上下來。
龍王恢覆人身，臉上竟及其罕見地露出了幾分慈祥，他對龍琛說：“孩兒啊。你是我龍族遺留在外的血脈，我來找你認祖歸宗。”
白皎吃驚地張大嘴巴，轉頭看向龍琛。
龍琛臉上卻沒什麽表情，他的劍依舊抵著龍王：“別說胡話，我勸你好好活著，等我來報上次之仇。”
這次他不殺龍王，是因為白皎在這裏代表妖界。若有機會，他一定宰了龍王和其他幾頭巨龍。之前這些龍將他折磨至死，靠白皎求情才保下性命，害他與白皎分離沒能護在白皎身邊，這仇他必報。
“孩兒，你確實有龍族血脈。”龍王語重心長道，“我且問你，你祖上是不是人皇？若沒有龍族血脈——”
“嗖！”劍芒擦著龍王的頭皮而過，鏟平了他的頭頂，鮮血從頭頂流下。
如今，龍王的龍角變形，右眼和鼻子腫成兩個大包子，滿臉是血，任誰看了都說慘。
因為龍身的強悍，這傷並不會危及性命。但剛剛龍琛那劍，真讓他感到了死亡威脅，他也知道龍琛是故意打偏。
龍王正想再張口，劍光一閃，他怕就此喪命，連忙閉嘴。
白皎握住龍琛的手，兩人化作兩道光，劃過整個天界的上空，而後消失不見。
卻讓天界風起雲湧，無數神仙都在議論妖界新出的妖王。狐北一就足以讓天界憂慮了，再來一個，怕是不得安寧。
龍王第一時間去找天帝。
“陛下，那白皎無法無天，狂妄勝似狐北一，若不立即鎮壓使其屈服，只怕禍患無窮。”
“真有那麽強？”天帝搖頭，“我看是你這些年活得太安逸，實力下滑嚴重。就算她有噬天的能耐，這進步速度也堪稱一步登天，怎麽可能？”
龍王汗顏，他捂著頭上的傷口，說：“光是那白皎還不要緊，還有龍琛，他們聯手，我真無可奈何啊。我就說他身上的龍族血脈很強，看來是有返祖之勢。”
“你這廢物，我派你去招攬龍琛，你把人趕走了，還要來跟我告狀？”天帝呵斥。
能從界外好好活著回來的，無論是人是鬼，實力水平定能撼動三界。天帝不惜道歉送禮也想要攬入麾下。
當初，龍琛斬殺龍太子，震驚天庭。一個剛剛成仙的人類憑什麽？眾神仙靠著輪回簿，把龍琛的祖宗都查了個幹凈，真讓他們查出龍琛是人皇後裔。上古時期，人皇和龍族確有聯姻。不過，龍王這麽說，純粹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且不說當初人皇血脈並不比龍族弱，經過了這麽多代，傳承早就斷了，絕大多數人皇後裔都走不進修煉之途。
那時，龍族不敢直接找白皎出氣，就找上龍琛。這時，見龍琛實力強悍，又想將龍琛招進龍族，再靠龍琛來拿捏白皎，進而得到妖王之位。
只是龍王沒想到，白皎和龍琛兩人根本沒給他利誘離間的機會。搞砸了這事，還出了大醜，在天帝面前他簡直擡不起頭。
“其他幾族神獸呢，可曾前往妖界？”
“陛下請放心，大家都知道天界好，不願回那蠻荒之地。”
白皎牽住龍琛的手，穿過整個天界，而後下墜。
從上方看，人間和妖界連在一起，只是隔了極厚的結界。
“想去人間看看嗎？”白皎問。
“隨你。”龍琛笑道。
“前面是我建的新城。”白皎驕傲道。
“這是在界外？”龍琛微微吃驚。
“當初，我還去界外找你，可是界外太大了。”
龍琛把白皎拉進懷裏。
“當初的事不怪你。”他溫柔地吻白皎的耳朵，“如今我也算因禍得福。”
龍琛很清楚，曾經的自己和白皎之間隔著天塹。不論白皎怎麽想，在別人眼裏他們不配在一起。為了站在白皎身邊，他願意冒險，為此吃苦他甘之如飴。
“我還沒感謝你救我性命。”他的下巴抵在白皎頭頂，“怎麽辦，我的命早都是你的了，還能用什麽報答你？”
沙沙的聲音帶著熱氣鉆進了白皎豎在頭頂的耳朵，她覺得耳朵燙到快冒煙了。
她佯裝威嚴道：“既是我的命，就要好好珍惜，不許弄丟！”
他們落在新城的妖王宮裏。路上滿是搬石頭的小妖，感到白皎的氣息，他們立即俯身行禮，眼裏既害怕又狂熱。
白皎故作高冷，隨手揮出一片靈氣。小妖們貪婪地呼吸，姿態更加虔誠。
“還沒有建好，你可以提建議。”白皎略顯得意。
“和你在一起，怎樣都好。”龍琛看向正中那座宏偉的巨殿。
紅玨從高高的臺階上緩行而下。
“殿下，各族獻來的東西都收好了。”他優雅行禮，俯身低頭，顯得及其謙卑，神識卻飄起來，暗中打量白皎身邊的男子。
撞進一對黑色的眸子，紅玨感到元神刺痛，身形一顫，慌亂收回。他擡頭望向白皎，狐貍眼水光粼粼，面露痛苦之色，看上去楚楚可憐。
白皎卻沒在看他。她白色蓬松的狐尾悠然在空中搖動，小臉側過一半看向身邊的男子。
“想去逛逛嗎？”
“好。”龍琛瞇眼笑了笑。
紅玨在前面帶路，走過嶄新的靈石鋪就的寬闊大道。
這個男人是誰？紅玨無法判斷其身份修為，只知道修為比自己高，壓迫感傳來讓他後背生冷汗。
他打開寶庫大門，低頭等兩位先進去。
原本堆積成山的寶物已經讓他分門別類放得整整齊齊，紅玨自認整個妖界沒有妖能比他做得更好。
“殿下，你回來了！”點十四端著一大盤糖酥餅，朝白皎跑來，“我們照著書上的方子做出來了，大家都很喜歡，快嘗嘗？”
好香。白皎矜持地轉頭，她現在是妖王，可不能表現地那麽貪吃。
“你吃。”她拿了塊，遞到龍琛嘴邊。
龍琛輕笑著咬了口，接過，餵給白皎。
白皎大口大口吃起來，滿足極了。
點十四震驚地張大嘴巴。白皎竟然會把喜歡的食物讓給別人先吃？
紅玨見白皎被糖酥餅吸引了全部註意力，他對著年輕男子行了個禮，“足下該如何稱呼？”
“龍琛，我們見過的。”龍琛挑眉。
紅玨瞬間忘了自己本來想說什麽。彼時，龍琛只是個弱小如螻蟻的凡人，此時竟讓他仰望。
所幸大家的註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沒人註意到他的失態。
“殿下，這位哥哥從哪裏來？”點十四一臉茫然。
“你猜？”正在吃餅的白皎口齒不清。
“是天上的龍族，對不對？”
“錯了。”白皎滿臉驕傲道，“他是人哦。”
“人！”點十四大驚失色，差點要丟了手中盤子變成原型。
龍琛穩住他手中托盤，點十四白凈的臉上隱隱顯現出黑白毛色的花紋。
白皎大笑。
點十四害怕地躲到白皎身後，嚶嚶嚶哀聲喚道：“殿下，聽說人最喜歡扒狐貍皮。”
“龍琛的不會的，他是好人。”白皎拍拍點十四的肩膀。
龍琛看得太陽穴上暴起青筋，嚶嚶嚶，不愧是狐貍精。他伸手把白皎往自己懷裏拉了拉，“這位也是你哥哥？”
白皎嘻嘻笑道：“點十四不算，他是笨蛋膽小鬼。”
“怎麽不算了？”點十四伸手就要打白皎腦袋，“我比你還大呢。”
他的手伸在空中，很快僵住。這時他忘了白皎是他的王，可野獸的直覺告訴他，龍琛打算讓他馬上暴斃。
點十四渾身一顫，變成帶黑點的白狐，夾著尾巴溜了。
龍琛伸手揉了揉白皎的腦袋，溫聲道：“我們去看你要送我的東西。”
白皎來了勁，拉著龍琛在寶庫裏轉悠。
“你看，這是我從金鵬身上拔下來的羽毛，很閃。”
“這塊紫色寶石好漂亮，很配你的眼睛。”白皎撓頭，露出份懊惱，“我應該找個盒子裝起來，再送你。”
“這麽大方，一個盒子可裝不下。”龍琛雙手接過寶石。
“你可以隨意拿，讓紅玨做好記錄。”白皎瞪了紅玨一眼，“從前他不記賬，我都不知道我老爹的積蓄是怎麽花光的。”
紅玨張口想辯解，對上龍琛的眼神，整個人如墜入冰湖湖底。
“是。”他僵硬地點頭。突然意識到，他再也不能仰仗和白皎的幼時情誼放肆了。
“唉，我那朵花呢？”白皎從寶庫東邊轉到西邊。
紅玨小心開口：“殿下，我記得，之前你走時帶了。”
“對！”白皎從身上摸出冰藍色的水晶盒，雙手捧著送到龍琛面前，“你願意做我的伴侶嗎？”
龍琛楞住。
紅玨嘴裏滿是苦澀。這樣的告白太唐突，可又那麽真摯。
蹲在門外的點十四熱淚滿眶，如果是他，會幸福到暈倒。
盒子打開，溢出蓬勃的氣息。恐怖的壓迫力讓紅玨差點現出原型，他咬牙看去。
是朵含苞待放的花，如海上風暴般的灰藍紫色，比最好的絲綢還要細膩柔軟，略顯剔透，散發著淡淡熒光。
氣息旺盛到需要白皎的妖力鎮壓，這一定來自於極強的恐怖存在。
狐族喜歡送花和強大的獵物作為求偶禮物，不知道盒子裏的東西是白皎怎麽弄來的，但按照狐族的標準，絕對夠格。紅玨未曾見過比這個氣息更強大的禮物。
從界外回來的龍琛，哪能不明白，這朵花的本體只怕是界外的恐怖存在。白皎肯定是冒了生命危險才取到這朵花。
“我心悅至極。”龍琛眼裏的光顫動，凝視著白皎說完這句，等不及般把白皎緊緊擁入懷中。
他想說，不要為他冒險，在他眼裏，她的安危才最重要。他想說，不需要任何禮物，只要她開口，他都願意，即使她不開口，他也會趕著追來。
可這時候說，都大煞風景。
任何言語，任何動作，都不足以表達他此時的心情。與白皎再見，就像把他扔進了甜蜜的海洋，此時，這片海洋卷起滔天巨浪，把他拍打得暈頭轉向，把整個世界都染成幸福的底色。
熟悉的氣味和體溫把白皎包圍，她舒服地瞇著眼。
“龍琛。”聲線極軟。
她擡起圓溜溜濕漉漉的大眼睛，看得龍琛快化了。有什麽東西在身體萌發，逐漸洶湧，快要抑制不住。他咬住下唇，微微皺眉，壓下那讓他既痛苦又甜蜜的感覺。
空曠又安靜的宮殿裏，風吹起層層朦朧的輕紗。
龍琛落在軟軟的墊子上，僵硬到像個雕像。他感覺自己燒起來了，空氣也灼熱得可怕。
風吹進輕紗送來淡淡檀香，有點像寺廟書舍的味道，之前他煉器時也會焚類似的香，此刻卻不能讓他靜心半分。
白皎為什麽要把他抱到這兒來？龍琛心裏有個答案，可他不敢觸碰，那裏像是極不穩定的火焰，碰一下就要迸發，將他燃燒殆盡。
白皎一只手撐住，另一只手勾起眼前俊逸的下巴，欣賞那雙眼睛。人人都說，狐貍最擅長魅惑，從小到大她身邊全是狐貍精，除了都會嚶嚶嚶讓人心軟外沒什麽好看的。龍琛這雙眼睛勝過最瑰麗的寶石，讓人沈醉，怎麽都看不夠。
“白皎。”龍琛開口才發現自己啞得可怕。
他緩慢翻身反客為主，起初的動作輕柔極了，生怕嚇到身邊的小獸。
檀香內夾雜進新的味道，空氣甜而潮濕。
從殿外鉆進來的風撩動如夢般朦朧的輕紗，輕紗轉著旋兒飄起來。
風漸漸大了，輕紗舞動翻飛，互相纏繞，升到空中。
許久後，風才停了。
白皎睡著了。
龍琛看她睫毛在臉上投下的暗影，掌心有團毛茸茸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是不安分的狐貍尾巴。
到他們這個修為，不需要睡眠。龍琛也不舍得睡去，不舍得從這個甜蜜的世界抽離。他深陷其中，此刻已是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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