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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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感覺不過幾步, 就升到雲層之上，白色大狐貍像是漂浮的雲朵，吸引來真正的雲朵。
白皎伸手戳戳。胖乎乎的雲朵彈了好幾下, 又靠近白皎。感覺很好吃的樣子，白皎張嘴。
雲朵們全都跑掉，露出遠處的金光。那就是天宮吧？
妖王抖毛, 讓白皎從背上滑下。他站起身便成了美男子，寬松紅色布袍及其簡單，卻襯托出了冠絕三界的容顏。
妖王胡亂把長發撥到腦後, 領著白皎往前走，“臭天宮，帶你飛進去也行，不過我還有些話要先說。”
“爹爹, 我們什麽時候回妖界？”白皎疑惑, 爹爹帶自己出來玩是很高興, 可她想讓爹爹先回去解決妖界的問題。
“等你當上妖王。”妖王隨口一說。
此話無異於平地驚雷，把白皎整個人都炸傻了, 以致於許多本來想說的話沒能說出口。
她可太清楚自己和爹爹的差距，那是爹爹憑借天賦修煉數千年無數次出生入死才得來的, 自己要達到那個高度, 還不知道要多少年。
妖王捏著下巴看白皎：“你的琴棋書畫學得怎麽樣？一會兒我打算讓你露兩手，可不要給我丟臉。”
“啊——”白皎準備控訴爹爹, 之前自己只有獸爪, 讓她學彈琴書畫太強妖所難。
妖王重重嘆氣：“你這走路的姿態，看上去就像剛化形的猴子。背是勉強挺直了, 卻不夠優雅。”
白皎想要解釋自己的確是剛化形，別說是優雅, 連人類的手都沒有馴服。
妖王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聲音又響，說話又密。
“大崽子們都太差勁，沒把你教好哎，難受，想打他們。”
“這麽多年，你還是一丁點大，弱死了。真該把你扔到界外異魔堆裏，等你爬回來就勉強能看了。”
白皎覺得妖王說得對。妖王宮的生活沈悶，也太安逸。
“你是我的崽子嘛，總該不一樣。”妖王揚起下巴，“只能你欺負別人，不能讓別人欺負你，聽到沒有？若是有人以大欺小，你就報我的名號，看誰敢？”
白皎還沒有消化前面妖王說的這些話，又聽到妖王說。
“不過，若是你娘罵你打你，你就忍住，千萬不要吵鬧。她可沒什麽耐心，要是她把你扔了，我可沒時間再去撿你。”
白皎張嘴，卻一個詞兒都冒不出來。
這是第一次她從別人口中聽到她娘的消息。她娘還活著，她要去見她娘了，可她高興不起來。
她害怕，耳背的狐毛已經炸開。
妖王絮絮叨叨，推著白皎向前走。
他們穿過天門，層層天兵天將像是沒看見他們一樣，眼睛都不眨一下。
重重樓臺宮宇或輝煌或古樸，莊嚴規整，仙氣盎然。單論造景，確是白皎生平所見最絕，不過沒什麽人氣。
視野裏，偶爾出現一兩個神仙，都很快消失。接連遇到幾次，白皎確認這些神仙是在躲開他們。
是害怕還是厭惡？爹爹的威懾力如此之強。白皎扭頭看向妖王，他臉上笑盈盈，莫名讓白皎感覺很純真。
“寧羲，我把你的崽子帶到了！”妖王很大聲。
白皎感到臉紅。
暗紫色大門敞開，兩列手提宮燈的仙女迎上來，妖王推著白皎大喇喇往前走。
亭臺樓閣仙氣繚繞，裝飾擺設花木鑲嵌其中，無一處不精致。
白皎遠遠就看到大殿正中的白影，一瞬間就確定那是她娘。
熟悉的氣息，像是籠罩在自己身上的月光。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狐北一，你可以走了。”大殿上座傳來清冷的聲音。
白皎大膽擡頭望去，若說美，世上沒人比爹爹更美。可把他們擺在一起，白皎隱隱覺得爹爹配不上眼前的女子。五官形貌無可挑剔，而那周身自然高貴強大從容的氣質，能把白皎見過的每個人比下去。
“這是白皎，我養得不錯吧，人模人樣的。”妖王哈哈大笑，拍向白皎的脊背。
白皎一個趔趄，勉強站穩，她的臉紅透，小心翼翼看向座上女神。
那人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白皎感到其目光在自己身上，連忙摸向頭頂想要把狐耳藏起來，卻怎麽都弄不好。
“讓白皎表演彈琴，比你還差點，但已相當不錯。”妖王大笑，手輕輕一揮，靈氣在空中凝聚成一架琴，停在白皎面前。
白皎垂在空中的手指蜷縮起來，她盯著琴上的弓弦，遲遲沒有動作。
她不會彈琴。她的狐爪曾勾斷過無數的琴弦，她曾趴在琴頭上痛哭流涕。那是讓她感到無限委屈的回憶。可此刻在這個陌生的女子面前，她多希望曾經的自己更努力一些，即使是狐爪，也應該練出段能拿得出手的曲子。
“狐北一，快滾。”冷淡的聲音傳來，連怒意都沒有。
“哎呀，我與白皎好久不見，說起來這都怪——”
妖王眉飛色舞說到一半，女神寧羲的手擡起來，妖王面色大變。
剎那間，白皎從妖王臉上看到了許多情緒，害怕求饒、憤怒猙獰，還有不舍。
寧羲的手虛握，妖王的身影驟然消失。
白皎這才發現一直陪伴自己來到天宮的爹爹只是個分身虛影。
聒噪的妖王不在，場面瞬間變得極其安靜，白皎能聽到外面雲朵移動的聲音。
她低頭，不敢再看寧羲。這是她心心念念的娘親，卻和她想象中不一樣。她不知道她娘的身份，不知道爹娘的過往，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去面對面前的人。
“你隨我來。”聲音依舊冷淡。
“好好。”白皎忙不住地點頭。
她跟在寧羲身後，方能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微微嘆氣，她還是更像她爹，足夠漂亮，卻沒有這樣震撼心靈的強大氣質。
寧羲帶她速度極快地飛過重重宮宇，到了繁華的盡頭，那有處僻靜的小院落。
圍墻上青石磚的縫隙裏綴滿濕漉漉的青苔，偶有指頭大的不知名小花冒出來。櫻花如雲，海棠似火，爭先恐後探出墻頭。
人到門自開，進入院中，白皎聞到股清冽的竹香。
寧羲停在白玉石庭院裏，淡然道：“時序。”
“姑姑。”聲音像冰山下的泉水。
白皎瞪大眼睛看向現身的男子，突然感到曾經的自己或許有些孤陋寡聞，神仙界的人都這麽好看嗎？爹爹被稱為三界第一美人，是否名過其實？
“這是白皎。”寧羲說。
時序顰眉，似風吹皺雪，極美。
“我厭惡會掉毛的東西。”他目光落在白皎身上。
白皎冷到想打哆嗦，都忘了辯解，她實力足夠，不會隨著季節進入換毛期。
“你欠我一件事。”寧羲聲音平靜。
時序沒有回話。
“白皎，時序是我為你找的師父。他見識廣博，術法高深，實力不在你爹之下，你與他好好學習。”
寧羲沒有表情的臉映在白皎眼中，掀起一片波瀾。
白皎感到眼眶發熱，胸口熱血滾燙。寧羲給她的，正是當前階段她最想要的，她想變強，可缺乏指引者。
爹爹常說他縱橫三界，能打得天帝告饒。實力不在爹爹之下，這樣的神在整個三界肯定都是地位至高者。讓他來教導自己，這機會有多難得，白皎不敢想象。
娘親完全可以換取更有分量和價值的東西，比如力量、寶物、權柄。可她為什麽要選擇這條斷絕百餘年的關系？
“有重要的事，你可前往禦月宮尋我。”寧羲說完，看向那對狐耳。
“好，娘親。”白皎感到耳朵發燙，慌亂地想收起耳朵，試了兩三次才成功。
寧羲已消失在原地。臨走前，她的嘴角好像彎了彎，此時的白皎又不敢確定。
“青，你帶她安頓好。”
“是。”
時序的背影消失在一旁的幽徑中，白皎才註意到不知道何時出現的少年，明眸皓齒，人長得很幹凈。
“你跟我來吧。”
“好，師兄。”白皎笑瞇瞇道。
青立馬轉身，瞪著白皎說，“不可這樣叫，我可沒機會拜上神為師，你可知道——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什麽什麽？你告訴我好不好？”白皎好奇極了。
而青不為所動地板著臉。
白皎只好問起稱呼：“那我叫你青哥哥好不好？”
親哥哥？青的臉瞬間通紅，他咬著牙齒一個一個往外蹦字，“不好！”
“怎麽啦？那我該叫你什麽？”白皎疑惑道。
青加快步伐，幾乎算跑起來，“果然是狐貍精！”
可我本來就是狐貍精呀！白皎撓撓頭，也跑著跟上。
青把她帶到一處竹屋前，便立即消失。
竹屋建在荷塘上，水霧帶著淡淡的荷香和濃濃的仙氣。
屋內非常簡單，床、桌椅、杯子茶壺都是竹制的。白皎並不會覺得簡陋，只覺得新奇有趣。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見龍琛，見爹爹，見娘親，見師父，接連不斷的情緒翻湧沸騰，哪怕她沒耗費什麽體力，此時安靜下來也感到非常疲憊。
她取出毯子鋪在竹床上，床太窄也沒有墊子，感覺並不舒服。可想到師父討厭“毛”，她便沒變回狐貍睡窩，而是擠在小床上入睡。
醒來的時候，她在地上，應是翻身從床上掉下。床上是竹子，地面也是竹子，沒感到有區別。
是時候去拜見師父了，她幻化出和師父一樣的白凈素衣，外出尋找。
府內空曠，造景高雅，卻沒有任何仙靈，無法詢問。看似不大，白皎卻感到迷路，大約有空間法術之類的門道。
“師父，師父！”白皎輕喊。以師父那樣的大能，能發現府邸內的任何風吹草動。
“聒噪。”
“徒弟白皎拜見師父。”白皎看到白衣男子出現的一剎那，立馬低頭行禮。
時序盯著白皎的發頂，突然感覺少了什麽。
“把頭發束起來，不許披頭散發。”
“不許大吵大鬧。”
“你先學這本通識，有問題再問我。”
“有事找青。”
白皎連連點頭，接過那本法力凝成的書冊，想再行禮感謝時，發現時序已然消失。
“謝謝師父！”白皎大聲喊，感謝的話可不算大吵大鬧。
回到竹屋後，她開始讀書。
硬板凳不舒服，換成軟綿綿蒲團。肚子餓到咕咕響，她翻出幾樣美食。
隨身空間裏食物的數量不多。白皎很遺憾，當時沒能拖住妖王在人間停留，龍琛一定為她準備好了豐厚的美食。
不知道有沒有假期能讓她回妖界，剛剛白皎試過，在這裏銀魚玉符沒用。
不知不覺，清冷的竹屋裏添了許多生活氣息，抱枕擺件，靈果糕點，還有各種精巧的小玩意兒。
“你闖大禍了。”青嬉笑著爬上窗臺，一頭撞上懸掛的鈴鐺。
“叮鈴叮鈴叮鈴。”鈴鐺在空中亂撞。
青指著白皎後退，“你你你！哼，上神會來收拾你。”
“怎麽了？”白皎扶住鈴鐺，遞出裝糖酥的盤子，“這個好吃，你嘗嘗？”
“我才不要。”
十多個時辰後，白皎看完整本書。她不太確定自己的能力，不敢立即叫師父，打算再看一遍加深理解。
在這之前，她需要休息。
她繞著荷塘散步，水裏沒有魚。屋後有大片竹林，新冒的竹筍實在喜人，還有一朵朵小蘑菇，想吃。
她挑了顆鮮嫩的竹筍，拿出砍刀。
“你幹什麽！”青大吼出聲，卻來不及阻止白皎的刀。
白皎撿起砍落的竹筍，笑瞇瞇道，“這個很好吃。”
青一把搶過竹筍，氣得臉都歪了，“這是我的東西，誰準你吃了，可惡的狐貍！”
“竹筍長很快，再不吃就老了。”白皎委屈道。她本打算來一道竹筍燉蘑菇，現在竹筍沒了，只有烤蘑菇。
她提著一籃蘑菇往回走，聽到後面青大喊“誰老了誰老了”，不懂什麽意思。
沒有爐竈沒有柴，還好她會法術施火。
一撮指尖，鬥大的火焰便鉆出來。可還未等她放上蘑菇，火便熄滅。
“不許放火。”時序冷酷的聲音從窗戶傳來。
“師父！”白皎轉頭。一對大圓眼亮晶晶，有明顯的喜悅。
時序的目光掃到盤裏從糕點上掉落的酥皮，眉間微皺，“不許吃東西。”
屋內所有食物消失不見，白皎方才捏住蘑菇串的手都空了。
“可是，我餓。”白皎低頭。她挑食，但由於天賦技能她餓得很快。大部分妖族不會像人類神仙一樣禁食，對食物的渴望本就是妖族進步的根本動力。
一陣穿堂風吹過，時序用手按了按眉心，“不許用任何有氣味的東西。”
“啊？”白皎聞了聞屋內的氣息，可能是妖王宮帶來的熏香。
時序皺眉，看白皎的頭發用根紅繩攏在腦後，幾縷頭發支棱著鉆出來，還不如披散的時候順滑。
這些破壞秩序的細節讓時序難受到想殺人，可見白皎委屈低頭神色暗淡，他暫時沒有發作。
他知道白皎笨手笨腳地試了很多次，也沒能把頭發盤得整齊。白皎不停吃東西，可也在桌前安靜坐了十來個時辰。他很清楚狐北一是什麽德行，而狐北一的女兒能安靜如此已實屬不易。
“書看完了嗎？”時序語氣依舊冷酷。
“我記住了，師父。”白皎開始一字字背誦。
見時序沒有打斷讓自己背完，白皎心定了幾分，“師父，我不明白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時序簡單解釋了兩句，又扔出幾本書，“你看了這些，或許會明白。”
“去湖心亭學習，什麽都不許帶，否則我通通沒收。”
“可以休息嗎？”白皎的狐耳耷拉下來。
時序瞇了瞇眼，“學四個時辰，可以休息一個時辰。”
四個時辰放在人間就是大半個白天，而休息一個時辰還不夠睡覺。白皎難過地看向時序。
“看你成效，學得太慢太差，就別休息。”時序轉身，看到捧著竹筍出現的青，又補充道：“不許破壞府內景致。”
白皎點頭，按師父的意思，表現好也或許可以延長休息時間？為了這個她也會很努力。
荷塘中間的湖心亭裏，白皎開始了不分晝夜地讀書。
幸災樂禍的青自動承擔起監督計時的工作。白皎發呆計時，看荷花計時，就連喝口水的時間，都要記入休息總時長。常常還沒等白皎看完四個時辰的書，青就提醒她休息時間沒有了。
白皎心中哀怨，不能吃不能睡，這規矩比墨染還嚴格。但她卻沒有起抗拒之心。大約是師父說話不帶任何情緒，仿佛事情理應如此，而不是在針對自己。
每隔十個時辰，師父就會出現，三言兩語點出問題關鍵。雖沒有龍琛的耐心一一為她解釋透，可他會扔給白皎新書，往往白皎看完後就有自己的體會。
不過幾本書下來，白皎就掌握了宏觀上的修煉體系。她感到振奮，她渴望變強能主宰自己的妖生，希望遇到事情時不再無力，希望爹爹回來，希望見到龍琛。每一刻的專註都有意義。
幽靜的水面上，時序悄然出現，他的目光落在湖心亭中。
案塌前，少女跪坐，雙眼合上，長睫毛如蝴蝶翅膀。許是因為處在放松狀態下，狐耳自己冒出來立在頭頂，蓬松的狐尾纏繞到前側，如毯子般包裹住她的雙腿。
端坐時都能睡著？時序的嘴角勾起。當他意識到這個不經意的淺笑時，氣氛忽的變得冷冽。
青慌張跑過來。
“好啊，白皎，你又偷睡！”青大叫道，他在遠處邊吹風邊盯白皎的背影，還以為她在好好看書，沒發現她眼睛已經閉上。
白皎驚醒，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時序，她慌張地起身想行禮，卻沒站穩，跌坐回去。
她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師父，我好餓。”
和其他大妖一樣，她大約是不會被餓死。可是不吃不睡專註看書，太消耗體力和專註力。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
時序皺眉，看她小臉白到透明，尾巴毛都垂下。
湖心亭仙氣濃郁，按理說已經足夠日常消耗，可白皎的表現不像假的。應是噬天狐的特殊，她在睡著時吸收仙氣的速度要比清醒時快，難怪狐北一那個蠢貨吃了睡睡了吃修為還能飛漲。他們太依賴於“吃”這個動作，是好事也是壞事。
時序眨了下眼睛，“可以吃丹藥。”
青色玉瓶漂浮在空中，白皎滿眼期待，伸手握住，倒出一顆放進口中。
“嘔。”她咽不下去。不是太苦，而是有種讓她惡心的味道，忍不住，必須吐出來。
怎敢如此冒犯上神？青都嚇呆了，看白皎像是在看只死狐貍。
氣息冷到仿佛凍住。
時序的嘴角明顯下垂，這是他親手煉制的丹藥，天帝也得求他才會給。若是換個人吐出來，就是不打死，他也絕不會讓那個人再出現在他面前。
可此時看白皎圓眼通紅，生理性的淚水不斷冒出，他握住的手又放松。算了，誰讓他欠寧羲一件事？
“不想吃，別吃了。”
白皎來不及道歉，時序就消失不見，剩下她和青大眼瞪小眼。
她只好低下頭繼續看書。她雖吐出丹藥，竟也獲得許多力量，感覺好多了。只想著專註看完，好能回到房內睡上一覺。
一座古樸的院落裏，鶴發童顏的老神仙拋出顆球。
蹲在他腳邊的麒麟追著球而去，用腦袋接住球，頂著球讓其在頭頂旋轉，發出鈴鐺的脆響。
老神仙哈哈大笑。
“你這裏，仍和狗窩一樣。”時序出現在院中。
“多謝上神誇獎。”老神仙連忙正了正頭頂的發冠。
時序皺眉，“你們兩位在人前德高望重，私底下竟會喜歡這種東西？”
“哎。”老神仙撓撓湊到跟前的麒麟下巴，看著麒麟一臉享受的樣子，嘆氣道，“可惜您不懂其中樂趣。”
時序沈聲道：“若他拖回一堆廢物，把住處弄得臟亂，勞你必須再次丟掉。”
“若他打翻煉丹爐，讓你辛苦練成的一爐丹藥全毀。”
“若他胡亂叫喚，擾你修行，害你閉關失敗。”
老神仙眼睛眨都不眨，拿起一旁飄了麒麟毛的茶水，美美喝上一口。
“時間久了，就會習慣，並會樂在其中。”他笑嘻嘻道，擡頭看向時序，“說吧，委屈上神來我這狗窩，到底有什麽要緊事？”
“我需要幾種靈草。”時序冷酷地報出草藥的名字。
老神仙思緒變幻。這幾種藥草沒什麽大用，大都用來調理丹藥的味道。
嘿嘿，你竟然也會用這樣華而不實的東西？這話他自然不敢問時序，可他又好奇極了，是什麽改變了時序，讓一貫追求實用至上的時序也會用這樣的材料？
只可惜，天界沒人能窺伺打探時序，無人知道時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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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皎伸手戳戳。胖乎乎的雲朵彈了好幾下, 又靠近白皎。感覺很好吃的樣子，白皎張嘴。
雲朵們全都跑掉，露出遠處的金光。那就是天宮吧？
妖王抖毛, 讓白皎從背上滑下。他站起身便成了美男子，寬松紅色布袍及其簡單，卻襯托出了冠絕三界的容顏。
妖王胡亂把長發撥到腦後, 領著白皎往前走，“臭天宮，帶你飛進去也行，不過我還有些話要先說。”
“爹爹, 我們什麽時候回妖界？”白皎疑惑, 爹爹帶自己出來玩是很高興, 可她想讓爹爹先回去解決妖界的問題。
“等你當上妖王。”妖王隨口一說。
此話無異於平地驚雷，把白皎整個人都炸傻了, 以致於許多本來想說的話沒能說出口。
她可太清楚自己和爹爹的差距，那是爹爹憑借天賦修煉數千年無數次出生入死才得來的, 自己要達到那個高度, 還不知道要多少年。
妖王捏著下巴看白皎：“你的琴棋書畫學得怎麽樣？一會兒我打算讓你露兩手，可不要給我丟臉。”
“啊——”白皎準備控訴爹爹, 之前自己只有獸爪, 讓她學彈琴書畫太強妖所難。
妖王重重嘆氣：“你這走路的姿態，看上去就像剛化形的猴子。背是勉強挺直了, 卻不夠優雅。”
白皎想要解釋自己的確是剛化形，別說是優雅, 連人類的手都沒有馴服。
妖王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聲音又響，說話又密。
“大崽子們都太差勁，沒把你教好哎，難受，想打他們。”
“這麽多年，你還是一丁點大，弱死了。真該把你扔到界外異魔堆裏，等你爬回來就勉強能看了。”
白皎覺得妖王說得對。妖王宮的生活沈悶，也太安逸。
“你是我的崽子嘛，總該不一樣。”妖王揚起下巴，“只能你欺負別人，不能讓別人欺負你，聽到沒有？若是有人以大欺小，你就報我的名號，看誰敢？”
白皎還沒有消化前面妖王說的這些話，又聽到妖王說。
“不過，若是你娘罵你打你，你就忍住，千萬不要吵鬧。她可沒什麽耐心，要是她把你扔了，我可沒時間再去撿你。”
白皎張嘴，卻一個詞兒都冒不出來。
這是第一次她從別人口中聽到她娘的消息。她娘還活著，她要去見她娘了，可她高興不起來。
她害怕，耳背的狐毛已經炸開。
妖王絮絮叨叨，推著白皎向前走。
他們穿過天門，層層天兵天將像是沒看見他們一樣，眼睛都不眨一下。
重重樓臺宮宇或輝煌或古樸，莊嚴規整，仙氣盎然。單論造景，確是白皎生平所見最絕，不過沒什麽人氣。
視野裏，偶爾出現一兩個神仙，都很快消失。接連遇到幾次，白皎確認這些神仙是在躲開他們。
是害怕還是厭惡？爹爹的威懾力如此之強。白皎扭頭看向妖王，他臉上笑盈盈，莫名讓白皎感覺很純真。
“寧羲，我把你的崽子帶到了！”妖王很大聲。
白皎感到臉紅。
暗紫色大門敞開，兩列手提宮燈的仙女迎上來，妖王推著白皎大喇喇往前走。
亭臺樓閣仙氣繚繞，裝飾擺設花木鑲嵌其中，無一處不精致。
白皎遠遠就看到大殿正中的白影，一瞬間就確定那是她娘。
熟悉的氣息，像是籠罩在自己身上的月光。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狐北一，你可以走了。”大殿上座傳來清冷的聲音。
白皎大膽擡頭望去，若說美，世上沒人比爹爹更美。可把他們擺在一起，白皎隱隱覺得爹爹配不上眼前的女子。五官形貌無可挑剔，而那周身自然高貴強大從容的氣質，能把白皎見過的每個人比下去。
“這是白皎，我養得不錯吧，人模人樣的。”妖王哈哈大笑，拍向白皎的脊背。
白皎一個趔趄，勉強站穩，她的臉紅透，小心翼翼看向座上女神。
那人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白皎感到其目光在自己身上，連忙摸向頭頂想要把狐耳藏起來，卻怎麽都弄不好。
“讓白皎表演彈琴，比你還差點，但已相當不錯。”妖王大笑，手輕輕一揮，靈氣在空中凝聚成一架琴，停在白皎面前。
白皎垂在空中的手指蜷縮起來，她盯著琴上的弓弦，遲遲沒有動作。
她不會彈琴。她的狐爪曾勾斷過無數的琴弦，她曾趴在琴頭上痛哭流涕。那是讓她感到無限委屈的回憶。可此刻在這個陌生的女子面前，她多希望曾經的自己更努力一些，即使是狐爪，也應該練出段能拿得出手的曲子。
“狐北一，快滾。”冷淡的聲音傳來，連怒意都沒有。
“哎呀，我與白皎好久不見，說起來這都怪——”
妖王眉飛色舞說到一半，女神寧羲的手擡起來，妖王面色大變。
剎那間，白皎從妖王臉上看到了許多情緒，害怕求饒、憤怒猙獰，還有不舍。
寧羲的手虛握，妖王的身影驟然消失。
白皎這才發現一直陪伴自己來到天宮的爹爹只是個分身虛影。
聒噪的妖王不在，場面瞬間變得極其安靜，白皎能聽到外面雲朵移動的聲音。
她低頭，不敢再看寧羲。這是她心心念念的娘親，卻和她想象中不一樣。她不知道她娘的身份，不知道爹娘的過往，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去面對面前的人。
“你隨我來。”聲音依舊冷淡。
“好好。”白皎忙不住地點頭。
她跟在寧羲身後，方能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微微嘆氣，她還是更像她爹，足夠漂亮，卻沒有這樣震撼心靈的強大氣質。
寧羲帶她速度極快地飛過重重宮宇，到了繁華的盡頭，那有處僻靜的小院落。
圍墻上青石磚的縫隙裏綴滿濕漉漉的青苔，偶有指頭大的不知名小花冒出來。櫻花如雲，海棠似火，爭先恐後探出墻頭。
人到門自開，進入院中，白皎聞到股清冽的竹香。
寧羲停在白玉石庭院裏，淡然道：“時序。”
“姑姑。”聲音像冰山下的泉水。
白皎瞪大眼睛看向現身的男子，突然感到曾經的自己或許有些孤陋寡聞，神仙界的人都這麽好看嗎？爹爹被稱為三界第一美人，是否名過其實？
“這是白皎。”寧羲說。
時序顰眉，似風吹皺雪，極美。
“我厭惡會掉毛的東西。”他目光落在白皎身上。
白皎冷到想打哆嗦，都忘了辯解，她實力足夠，不會隨著季節進入換毛期。
“你欠我一件事。”寧羲聲音平靜。
時序沒有回話。
“白皎，時序是我為你找的師父。他見識廣博，術法高深，實力不在你爹之下，你與他好好學習。”
寧羲沒有表情的臉映在白皎眼中，掀起一片波瀾。
白皎感到眼眶發熱，胸口熱血滾燙。寧羲給她的，正是當前階段她最想要的，她想變強，可缺乏指引者。
爹爹常說他縱橫三界，能打得天帝告饒。實力不在爹爹之下，這樣的神在整個三界肯定都是地位至高者。讓他來教導自己，這機會有多難得，白皎不敢想象。
娘親完全可以換取更有分量和價值的東西，比如力量、寶物、權柄。可她為什麽要選擇這條斷絕百餘年的關系？
“有重要的事，你可前往禦月宮尋我。”寧羲說完，看向那對狐耳。
“好，娘親。”白皎感到耳朵發燙，慌亂地想收起耳朵，試了兩三次才成功。
寧羲已消失在原地。臨走前，她的嘴角好像彎了彎，此時的白皎又不敢確定。
“青，你帶她安頓好。”
“是。”
時序的背影消失在一旁的幽徑中，白皎才註意到不知道何時出現的少年，明眸皓齒，人長得很幹凈。
“你跟我來吧。”
“好，師兄。”白皎笑瞇瞇道。
青立馬轉身，瞪著白皎說，“不可這樣叫，我可沒機會拜上神為師，你可知道——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什麽什麽？你告訴我好不好？”白皎好奇極了。
而青不為所動地板著臉。
白皎只好問起稱呼：“那我叫你青哥哥好不好？”
親哥哥？青的臉瞬間通紅，他咬著牙齒一個一個往外蹦字，“不好！”
“怎麽啦？那我該叫你什麽？”白皎疑惑道。
青加快步伐，幾乎算跑起來，“果然是狐貍精！”
可我本來就是狐貍精呀！白皎撓撓頭，也跑著跟上。
青把她帶到一處竹屋前，便立即消失。
竹屋建在荷塘上，水霧帶著淡淡的荷香和濃濃的仙氣。
屋內非常簡單，床、桌椅、杯子茶壺都是竹制的。白皎並不會覺得簡陋，只覺得新奇有趣。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見龍琛，見爹爹，見娘親，見師父，接連不斷的情緒翻湧沸騰，哪怕她沒耗費什麽體力，此時安靜下來也感到非常疲憊。
她取出毯子鋪在竹床上，床太窄也沒有墊子，感覺並不舒服。可想到師父討厭“毛”，她便沒變回狐貍睡窩，而是擠在小床上入睡。
醒來的時候，她在地上，應是翻身從床上掉下。床上是竹子，地面也是竹子，沒感到有區別。
是時候去拜見師父了，她幻化出和師父一樣的白凈素衣，外出尋找。
府內空曠，造景高雅，卻沒有任何仙靈，無法詢問。看似不大，白皎卻感到迷路，大約有空間法術之類的門道。
“師父，師父！”白皎輕喊。以師父那樣的大能，能發現府邸內的任何風吹草動。
“聒噪。”
“徒弟白皎拜見師父。”白皎看到白衣男子出現的一剎那，立馬低頭行禮。
時序盯著白皎的發頂，突然感覺少了什麽。
“把頭發束起來，不許披頭散發。”
“不許大吵大鬧。”
“你先學這本通識，有問題再問我。”
“有事找青。”
白皎連連點頭，接過那本法力凝成的書冊，想再行禮感謝時，發現時序已然消失。
“謝謝師父！”白皎大聲喊，感謝的話可不算大吵大鬧。
回到竹屋後，她開始讀書。
硬板凳不舒服，換成軟綿綿蒲團。肚子餓到咕咕響，她翻出幾樣美食。
隨身空間裏食物的數量不多。白皎很遺憾，當時沒能拖住妖王在人間停留，龍琛一定為她準備好了豐厚的美食。
不知道有沒有假期能讓她回妖界，剛剛白皎試過，在這裏銀魚玉符沒用。
不知不覺，清冷的竹屋裏添了許多生活氣息，抱枕擺件，靈果糕點，還有各種精巧的小玩意兒。
“你闖大禍了。”青嬉笑著爬上窗臺，一頭撞上懸掛的鈴鐺。
“叮鈴叮鈴叮鈴。”鈴鐺在空中亂撞。
青指著白皎後退，“你你你！哼，上神會來收拾你。”
“怎麽了？”白皎扶住鈴鐺，遞出裝糖酥的盤子，“這個好吃，你嘗嘗？”
“我才不要。”
十多個時辰後，白皎看完整本書。她不太確定自己的能力，不敢立即叫師父，打算再看一遍加深理解。
在這之前，她需要休息。
她繞著荷塘散步，水裏沒有魚。屋後有大片竹林，新冒的竹筍實在喜人，還有一朵朵小蘑菇，想吃。
她挑了顆鮮嫩的竹筍，拿出砍刀。
“你幹什麽！”青大吼出聲，卻來不及阻止白皎的刀。
白皎撿起砍落的竹筍，笑瞇瞇道，“這個很好吃。”
青一把搶過竹筍，氣得臉都歪了，“這是我的東西，誰準你吃了，可惡的狐貍！”
“竹筍長很快，再不吃就老了。”白皎委屈道。她本打算來一道竹筍燉蘑菇，現在竹筍沒了，只有烤蘑菇。
她提著一籃蘑菇往回走，聽到後面青大喊“誰老了誰老了”，不懂什麽意思。
沒有爐竈沒有柴，還好她會法術施火。
一撮指尖，鬥大的火焰便鉆出來。可還未等她放上蘑菇，火便熄滅。
“不許放火。”時序冷酷的聲音從窗戶傳來。
“師父！”白皎轉頭。一對大圓眼亮晶晶，有明顯的喜悅。
時序的目光掃到盤裏從糕點上掉落的酥皮，眉間微皺，“不許吃東西。”
屋內所有食物消失不見，白皎方才捏住蘑菇串的手都空了。
“可是，我餓。”白皎低頭。她挑食，但由於天賦技能她餓得很快。大部分妖族不會像人類神仙一樣禁食，對食物的渴望本就是妖族進步的根本動力。
一陣穿堂風吹過，時序用手按了按眉心，“不許用任何有氣味的東西。”
“啊？”白皎聞了聞屋內的氣息，可能是妖王宮帶來的熏香。
時序皺眉，看白皎的頭發用根紅繩攏在腦後，幾縷頭發支棱著鉆出來，還不如披散的時候順滑。
這些破壞秩序的細節讓時序難受到想殺人，可見白皎委屈低頭神色暗淡，他暫時沒有發作。
他知道白皎笨手笨腳地試了很多次，也沒能把頭發盤得整齊。白皎不停吃東西，可也在桌前安靜坐了十來個時辰。他很清楚狐北一是什麽德行，而狐北一的女兒能安靜如此已實屬不易。
“書看完了嗎？”時序語氣依舊冷酷。
“我記住了，師父。”白皎開始一字字背誦。
見時序沒有打斷讓自己背完，白皎心定了幾分，“師父，我不明白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時序簡單解釋了兩句，又扔出幾本書，“你看了這些，或許會明白。”
“去湖心亭學習，什麽都不許帶，否則我通通沒收。”
“可以休息嗎？”白皎的狐耳耷拉下來。
時序瞇了瞇眼，“學四個時辰，可以休息一個時辰。”
四個時辰放在人間就是大半個白天，而休息一個時辰還不夠睡覺。白皎難過地看向時序。
“看你成效，學得太慢太差，就別休息。”時序轉身，看到捧著竹筍出現的青，又補充道：“不許破壞府內景致。”
白皎點頭，按師父的意思，表現好也或許可以延長休息時間？為了這個她也會很努力。
荷塘中間的湖心亭裏，白皎開始了不分晝夜地讀書。
幸災樂禍的青自動承擔起監督計時的工作。白皎發呆計時，看荷花計時，就連喝口水的時間，都要記入休息總時長。常常還沒等白皎看完四個時辰的書，青就提醒她休息時間沒有了。
白皎心中哀怨，不能吃不能睡，這規矩比墨染還嚴格。但她卻沒有起抗拒之心。大約是師父說話不帶任何情緒，仿佛事情理應如此，而不是在針對自己。
每隔十個時辰，師父就會出現，三言兩語點出問題關鍵。雖沒有龍琛的耐心一一為她解釋透，可他會扔給白皎新書，往往白皎看完後就有自己的體會。
不過幾本書下來，白皎就掌握了宏觀上的修煉體系。她感到振奮，她渴望變強能主宰自己的妖生，希望遇到事情時不再無力，希望爹爹回來，希望見到龍琛。每一刻的專註都有意義。
幽靜的水面上，時序悄然出現，他的目光落在湖心亭中。
案塌前，少女跪坐，雙眼合上，長睫毛如蝴蝶翅膀。許是因為處在放松狀態下，狐耳自己冒出來立在頭頂，蓬松的狐尾纏繞到前側，如毯子般包裹住她的雙腿。
端坐時都能睡著？時序的嘴角勾起。當他意識到這個不經意的淺笑時，氣氛忽的變得冷冽。
青慌張跑過來。
“好啊，白皎，你又偷睡！”青大叫道，他在遠處邊吹風邊盯白皎的背影，還以為她在好好看書，沒發現她眼睛已經閉上。
白皎驚醒，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時序，她慌張地起身想行禮，卻沒站穩，跌坐回去。
她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師父，我好餓。”
和其他大妖一樣，她大約是不會被餓死。可是不吃不睡專註看書，太消耗體力和專註力。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
時序皺眉，看她小臉白到透明，尾巴毛都垂下。
湖心亭仙氣濃郁，按理說已經足夠日常消耗，可白皎的表現不像假的。應是噬天狐的特殊，她在睡著時吸收仙氣的速度要比清醒時快，難怪狐北一那個蠢貨吃了睡睡了吃修為還能飛漲。他們太依賴於“吃”這個動作，是好事也是壞事。
時序眨了下眼睛，“可以吃丹藥。”
青色玉瓶漂浮在空中，白皎滿眼期待，伸手握住，倒出一顆放進口中。
“嘔。”她咽不下去。不是太苦，而是有種讓她惡心的味道，忍不住，必須吐出來。
怎敢如此冒犯上神？青都嚇呆了，看白皎像是在看只死狐貍。
氣息冷到仿佛凍住。
時序的嘴角明顯下垂，這是他親手煉制的丹藥，天帝也得求他才會給。若是換個人吐出來，就是不打死，他也絕不會讓那個人再出現在他面前。
可此時看白皎圓眼通紅，生理性的淚水不斷冒出，他握住的手又放松。算了，誰讓他欠寧羲一件事？
“不想吃，別吃了。”
白皎來不及道歉，時序就消失不見，剩下她和青大眼瞪小眼。
她只好低下頭繼續看書。她雖吐出丹藥，竟也獲得許多力量，感覺好多了。只想著專註看完，好能回到房內睡上一覺。
一座古樸的院落裏，鶴發童顏的老神仙拋出顆球。
蹲在他腳邊的麒麟追著球而去，用腦袋接住球，頂著球讓其在頭頂旋轉，發出鈴鐺的脆響。
老神仙哈哈大笑。
“你這裏，仍和狗窩一樣。”時序出現在院中。
“多謝上神誇獎。”老神仙連忙正了正頭頂的發冠。
時序皺眉，“你們兩位在人前德高望重，私底下竟會喜歡這種東西？”
“哎。”老神仙撓撓湊到跟前的麒麟下巴，看著麒麟一臉享受的樣子，嘆氣道，“可惜您不懂其中樂趣。”
時序沈聲道：“若他拖回一堆廢物，把住處弄得臟亂，勞你必須再次丟掉。”
“若他打翻煉丹爐，讓你辛苦練成的一爐丹藥全毀。”
“若他胡亂叫喚，擾你修行，害你閉關失敗。”
老神仙眼睛眨都不眨，拿起一旁飄了麒麟毛的茶水，美美喝上一口。
“時間久了，就會習慣，並會樂在其中。”他笑嘻嘻道，擡頭看向時序，“說吧，委屈上神來我這狗窩，到底有什麽要緊事？”
“我需要幾種靈草。”時序冷酷地報出草藥的名字。
老神仙思緒變幻。這幾種藥草沒什麽大用，大都用來調理丹藥的味道。
嘿嘿，你竟然也會用這樣華而不實的東西？這話他自然不敢問時序，可他又好奇極了，是什麽改變了時序，讓一貫追求實用至上的時序也會用這樣的材料？
只可惜，天界沒人能窺伺打探時序，無人知道時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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