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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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白皎茫然地看向龍琛。
“白皎, 我……”龍琛聲音嘶啞，幾乎說不出話來。
白皎註意到他脖子上深紅的指痕，像是有凹陷。
她鼻子發酸, 掙脫紅玨的手，淚水在眼眶內打轉。
“我……”龍琛定定看著白皎。
向來他都能把別人堵到說不出話來，很少有詞窮的時候。聽到紅玨的話, 他氣憤焦急，有無數的話想大聲反駁。
可面對白皎的淚水，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覺得自己嘴笨極了。
“不哭。我沒事。”他伸手，想抹掉白皎的淚。
紅玨盯著龍琛的手，恨不得將其折斷。
他努力克制住怒火，薄紗羽衣下伸出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輕輕拍向龍琛。
龍琛一個趔趄, 差點摔倒。
紅玨擋住白皎探究的視線, 臉上只是微笑。
“皎皎，我們該回家了。”他伸手輕放在白皎腦袋上。
這是白皎第一次離家這麽久, 她想回家，想把龍琛帶回家。
在這之前, 還有些事要做。
白皎環顧, 稀稀拉拉的人或妖，都看著她, 或驚艷, 或炙熱，或忌憚, 眼裏的東西各有不同。
“哥哥，你有辦法讓他們不要再打了嗎？”
紅玨輕笑了下, 眼神從白皎身上移開，掃過去時，眾人諸妖俱心中一震。
綠蛟龍伏著身體昂著頭，小心翼翼地靠近，臉上滿是諂媚，“尊上，歡迎您來，歡迎。這些喊打喊殺的人太掃興致，不如讓我——”
“上仙，切莫聽他胡言！”一白胡子老頭沖著紅玨恭敬行禮，“我等恪守正道，抵禦邪魔，還望上仙明察。”
眾人都握緊手中武器，緊張地看著紅玨。
紅玨身上的氣息，顯然已經超脫了這片天地。眾人心想，若是只得道成仙的狐妖倒還好，自然不會違背天道，大開殺戒。或許還會為他們主持公道，嚴懲這些妖魔。
“哦？”紅玨美眸流轉，嘴角帶笑，看向眾人。
一個對視，就讓人頭暈目眩，懸而欲墜。眾位修仙界大佬趕緊低頭，不敢與其對視。
許是剛剛紅玨清退獸潮給了信心，又有人出聲，“上仙，這幾只大妖肆意發動獸潮，致使無數人喪生，天理難容——”
“哈哈哈哈哈！”紅玨笑起來。
天地間都為他安靜。
“一群傻瓜。”
紅玨的威壓猛地侵襲而下。眾位大能只能瑟
瑟發抖，有的人抵禦不住，直接倒下。
“仙？天道？你們以為我是什麽？”
“我是你們最討厭的，最想趕盡殺絕的妖啊！”
有人吐血，有人顫抖，眾人心中一片死灰。一頭綠蛟龍已讓眾人頭疼不已，三頭大妖他們只能勉強抵抗，再來這樣一只超越俗世的妖神，許多人私以為認為人類已經完了。
龍琛死死盯著紅玨，眼底是紅的，眼神格外冷靜。
被註目著，被仰視著，這才是熟悉的感覺。白皎有些神氣，心中好受多了。
這些人在龍琛面前是怎樣一副嘴臉，如今呢？有誰敢說句話嗎？
她年幼時站在爹爹肩頭，也是這樣，一切都在腳下。
此刻的白皎卻明白了，這種感覺不是來自於自身，是來自於爹爹，來自於紅玨。
她也要這樣。便無人再敢欺負她身邊的人。
劍尖的寒芒，蓄滿力量的法訣，此刻都黯然失色，弱小到不堪一擊。
白皎竟開始可憐這些人類。她拉住紅玨的袖子，避免他像爹爹一樣，不高興了就大肆踐踏。
紅玨感到手邊傳來熟悉的拉扯感，每當白皎害怕或者緊張時，就會抱住他的胳膊，或者扯住他的袖子。他很享受這種依賴感。
他轉身，握住白皎纖細的手腕。這也是他第一次與人類形態的白皎並肩，他們一起居高臨下，睥睨眾人。這感覺很好。
“尊上，尊上，你帶我走吧。”綠蛟龍眼中滿是熾熱。
紅玨眼中的寵溺完全消失，幽深到看不出情緒。
綠蛟龍卻只看到了他嘴角的笑，他緩慢爬到紅玨腳邊，“尊上，讓我們先殺了這些討厭的人類？”
白皎拽著紅玨的袖子朝後。她見過幾場綠蛟龍制造的慘劇，親身經歷過在戰爭中的壓抑和悲傷，她對綠蛟龍感到害怕又惡心。
紅玨微微側目，揉了揉白皎的腦袋。
再回過眸時，眼中是刺骨的冷冽。
綠蛟龍感覺自己被鎖定了，五感都察覺不到任何有形的力量，他卻無法動彈。
想逃，想說話，都做不到。綠蛟龍擡起恐懼的眼睛，看向紅玨。
紅玨笑著，面容美麗充滿誘惑力，那雙看向他的眼睛卻像是界外的無線虛空，他漂浮著，找不到定點。
綠蛟龍強大無敵的神識仿佛飄起來，什麽都無法控制。他看到自己的身體浮起來，頭頂的龍角剛剛冒出頭。
“啪！”綠光炸開。
他看到自己小小的身體碎了，來不及恐懼，他的世界便陷入無垠黑暗。
整個世界靜得可怕，眾人眼睜睜看著紅玨擡袖，雪白的手成爪狀。
輕輕一握。
綠蛟龍便化為灰燼，什麽也沒能留下。
在諸多修仙界大能中，再狂妄再不可一世的人都不敢說能戰勝綠蛟龍。他們多人牽制，仍只是拖住這條綠蛟龍，為此還獻出了數位大能的生命。
這般強大，站在這個世界頂峰的大妖，竟然就這麽沒了。
紅玨的舉動，讓修士們都感到混亂。
紅玨超凡脫俗，恐怕擁有著轉眼就能讓在場上所有人灰飛煙滅的實力，只是他站在哪一邊呢？
本能的恐懼讓大多數人生不起反抗之心。
“哥哥好厲害！”白皎高興地抱住紅玨的手臂。最近她的不安和恐懼都來源於綠蛟龍，除掉這家夥，白皎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龍琛咬住下唇，眸色沈沈。
“有我在。”紅玨輕笑，狐貍眼彎彎。
他轉頭俯視眾人，勾著唇角，眼神妖異又殘忍，“殿下，該如何處理這些人？”
白皎撓了撓頭。
有人先按捺不住，高聲道，“尊上可是上古時從人界遷出的大妖？切莫忘了與人皇的協定！”
“呵。”紅玨輕輕一笑，眼裏滿是輕蔑。
“協定？你以為我們會稀罕這裏？靈氣雕零，或許用不了多久就無法修煉了。你們終將自食惡果。”
“怎麽？你以為搬出人皇，我們就不敢動手了嗎？改朝換代，妖界已不是當初的王了，我們想如何就如何。”
紅玨的狐貍眼裏滿是戲謔和狡黠，轉向白皎時才正經了些，“是不是，我的王？”
“我。”白皎看向眼前的人們。
他們傷痕累累，目光或恐懼或決絕。這些人裏面有餵過她果子的萬劍派長老，還有曾經為難過龍琛的陌生人。
她轉頭看向龍琛。
龍琛也正看向她。感到她的目光，龍琛笑了，溫和而明亮。
“你們，你們把雪豹的孩子還回來！”白皎挺胸，讓自己看上去更有氣勢一些。
眾人面面相覷。在觸及到紅玨的目光時都精神一震，對於白皎這個並不過分的要求，只得屈從。
“查，立馬去查。”眾多大能各自召喚人手。
狼藉的戰場上迎來了久違的安寧。
紅玨揮揮手，綠蛟龍留下的血陣便消失了。
附近不明所以的人類修士，只以為戰爭結束，紛紛向這裏集聚，卻被長輩攔在遠處。
大黑狼帶傷，朝白皎飛速奔來，在靠近時被紅玨扼住了喉嚨。
“哥哥，放開他，這是我的朋友。”白皎扯住紅玨的袖子。
見到氣氛緩和，雪豹壯著膽子靠近白皎等人。
“多謝，多謝殿下。”雪豹一直在仔細觀察，看出了白皎地位不同。
白皎打量著，雪豹周身美麗的花紋因為傷痕變得淩亂。想到雪豹丟失的孩子，白皎就傷心。
她努力克制住因為鼻酸帶來的鼻音，說，“你們為什麽要發動獸潮？因為你的孩子嗎？”
她覺得，在獸潮中，無論是人類還是妖獸，都是受害者。據說，大妖是發起者。
“沒錯。”雪豹低下頭，“我從小就生活在雪山上，從未下山傷人，那些可惡的人類，卻登上高山，偷走了我的孩子。綠蛇說會幫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會在這裏布下血陣，殘害同族。”
“是我的錯。不知道有多少小家夥為此喪命，大山都空曠了。”雪豹回頭，看向無盡的深山，淺色的眼睛裏水波流轉，“白熊是無辜的，他只是作為朋友來幫我。他的狀況很不好，求求你們，救救他。”
白皎的目光轉向那頭大白熊，比起說話氣息微弱的雪豹，看上去白熊還是很雄壯。
“不是的。”白熊連忙說，“我自願發動獸潮。”
“你們不知道，可惡的人類，經常闖進深山，偷幼崽，殺妖獸，還搶我們的食物。許多獸都活不下去了，他們很害怕人類，但沒辦法，就是打不過，就是死，也得反擊！”
白熊越說越激動，猝不及防露出肚皮，腸子之類的東西從大洞裏漏出來。
白皎嚇了一跳。原來，這些大妖只是看上去無敵，他們所受的傷，比她想象中要重很多。在這場戰爭中，唯一完好的，可能只有她自己。
“整理好你自己再說話。”紅玨不悅地揮袖。
白皎連忙拉住紅玨的袖子，生怕紅玨一個不高興，就把這個憨憨大熊給宰了。
白熊手忙腳亂，整理自己的腸子，嘴裏還嘟囔著，“這裏可是我們的地盤，祖先都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為什麽都不讓我們好好活！”
他委屈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是之前那頭如山岳一般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雷暴巨熊。
“很久以前就是這樣。”大黑狼憤慨道，“人類什麽都要搶。有的人僅僅是為了鍛煉，就肆意亂殺。”
大黑狼轉頭看向離得最近的一群人，裏面有龍琛，還有蔣蒼等等修士中的青年才俊。
蔣蒼等人是看龍琛在此才靠近的，此刻被幾只大妖的目光照射著，都嚇壞了，呆若木雞。
唯有龍琛低頭皺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人類搶我們的食物，搶我們的地盤。妖獸的資源越來越少，許多獸都餓死了，我們內部爭鬥也會增多，修煉也更難，很容易出現綠蛟龍這樣的家夥，殘害其他妖獸成就自己。”
“現在已經不是上古時期，撿到株靈草就能飛升。”大黑狼重重嘆了口氣。
“人類恐懼獸潮，可是大部分妖獸更害怕人類。死在妖獸口中，至少能死個幹脆，可落在人類手中，很可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們奴役我們，他們生剝我們的皮毛，他們活剖我們的妖丹。”
大黑狼做過人類修士的靈獸，自認為比活在深山中的妖獸更知道人類的殘忍。此時，他只恨自己的嘴太笨，講不完人類的惡行。
“害怕，也必須戰鬥，為了生存！”大白熊捂著肚子，悲壯地說，“從我記事起，獸潮就沒斷過。從前我太笨不懂，為什麽那些大妖都要讓小家夥們去送死。現在我知道了，不反抗，只讓人類侵略，我們的空間會越來越小，大家只有死路一條。必須得沖，沖出一條血路，搶回我們的家園！”
白皎攥緊拳頭，眉毛擠在一起。
她沒有親身經歷過，無法感同身受。只是聽他們笨拙的話語，白皎突然有種感覺，自己在妖王宮裏的煩惱，在這些血海深仇面前，算得了什麽？
獸潮，人類為了生存，妖獸也為了生存。誰對誰錯，誰是正義的呢？現在的白皎還想不明白。
她的頭頂覆上了大大的手掌，擡頭，對上的是紅玨暖暖的眼神。
紅玨沖著白皎點點頭，看向幾只大妖，嗤笑道，“被人類逼到這種地步，你們還真是沒用啊。”
“尊上，請您帶領我們去戰勝人類，讓我死都願意！”大白熊完全不顧身上的重傷，揮舞大爪子。
不要打起來。白皎這樣想，卻沒有出聲，她覺得這樣做對妖獸們太殘忍。
可是——她轉頭看向龍琛。
龍琛眨了下眼睛，輕輕笑了。笑得很輕松。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與人類和妖獸的命運無關。
“你覺得呢？”紅玨打斷了白皎的思緒。
“我？”白皎感到為難。
“是，皎皎長大了。”紅玨輕聲說。
白皎眼前一亮，她長大了，能化形了，可以掌控某些東西了嗎？
她思索著該怎麽解決，正準備張口——
紅玨重重按了下她的肩膀。
“先聽聽他們怎麽說。”他看向一邊飛近的幾人。
他們踟躕著不敢靠近。另有幾人飛來，俱面色凝重，無一人敢發話。
“來吧，沒人能在我面前說謊。”紅玨輕笑。妖嬈艷麗，讓天地失色，讓人目眩。
其中一人站出來，對著眾妖恭敬行禮，他的目光呆滯，語氣平靜到沒有絲毫波瀾。
他是禦獸宗的人，在不久前見過一只小雪豹，是從靈獸商人那裏買來的。做為頂級大妖的幼崽，那只小雪豹本該是很值錢的，可是它很少吃東西越來越虛弱，半死不活，便被接連出手換了許多個主人。最終禦獸宗以很低的價格買回去，想盡一切辦法，也只能勉強維持住小雪豹不死。
“我們放了它，以為它就會好好吃東西健康活下去，可它還是死了。”這位在紅玨控制下才口吐真言的修士，說到這裏時，情緒竟出現了一絲波動。按照常理而言，他的修為不可能突破紅玨的控制。
“不！”雪豹的痛哭響徹天地。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雪花又簌簌落下。
妖族悲戚，為同族幼兒的雕零。人類大都是恐懼，擔心大妖發飆，害怕為此喪命。
“我要你們死！”大白熊猛地向人群沖鋒，發出排山倒海的氣勢。
“不！”白皎突然出現在大白熊面前。
不！龍琛伸出的手停在空中。
有什麽擋在白皎身前。大白熊把自己撞飛了，再次大出血。
蒼茫白色中，一片紅色格外醒目。
紅玨立在白皎身後，微笑著。
“有的人有罪，但不是所有人。”白皎快速地說，她還沒有理清自己的思緒，可情勢緊迫，來不及再去好好想。
“不能對無辜的人和獸出手，我會幫你們報仇。”白皎想不明白，該怎麽制止人與妖獸間的爭鬥。
她突然有些理解，上古的妖王為什麽甘願放棄這片繁華的土地，帶領子民前往界外開荒。
“報完仇，你們就跟我們去妖界吧。”白皎撓了撓頭，思考著那裏比之人間好在哪裏，想來想去也沒想到。
妖界有和人界很像的地方，是曾經住在人界的妖族帶去的，也有大妖飛升後把人界的東西帶去。妖王宮的建築裝飾，藏書器具，大多來自於人間。宮外的地方大多荒蕪，許多妖獸還保持著自己作為獸類獨有的習慣。
弱肉強食，同類相殘，同樣也在時時刻刻發生。
“那裏沒有人類。”白皎說。她想，他們這麽恨人類，這應該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吧？
在白皎的背後，龍琛眼裏的光完全黯淡了。
雪豹哭著點頭，這片天地間的風雪才消停。
大白熊憨憨地問：“那我可以帶我的小弟們嗎？”
紅玨笑道：“王說可以，就可以。”
大事落地，大家都安全了。白皎打了個哈欠，困到眼皮都掀不開。
她轉頭看看紅玨，又看看龍琛。
她搖身一變，又成了小白狐，瞬間跳起來。
紅玨來不及阻止。
白皎跳到龍琛肩上，鉆進龍琛懷裏。
那速度，比她一年前離家出走逃跑時還要快上許多。
龍琛將手覆在胸口的鼓包上，自顧自地低頭淺笑。
這笑刺痛了紅玨的雙眼，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少年明媚的臉，心中百轉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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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皎茫然地看向龍琛。
“白皎, 我……”龍琛聲音嘶啞，幾乎說不出話來。
白皎註意到他脖子上深紅的指痕，像是有凹陷。
她鼻子發酸, 掙脫紅玨的手，淚水在眼眶內打轉。
“我……”龍琛定定看著白皎。
向來他都能把別人堵到說不出話來，很少有詞窮的時候。聽到紅玨的話, 他氣憤焦急，有無數的話想大聲反駁。
可面對白皎的淚水，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覺得自己嘴笨極了。
“不哭。我沒事。”他伸手，想抹掉白皎的淚。
紅玨盯著龍琛的手，恨不得將其折斷。
他努力克制住怒火，薄紗羽衣下伸出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輕輕拍向龍琛。
龍琛一個趔趄, 差點摔倒。
紅玨擋住白皎探究的視線, 臉上只是微笑。
“皎皎，我們該回家了。”他伸手輕放在白皎腦袋上。
這是白皎第一次離家這麽久, 她想回家，想把龍琛帶回家。
在這之前, 還有些事要做。
白皎環顧, 稀稀拉拉的人或妖，都看著她, 或驚艷, 或炙熱，或忌憚, 眼裏的東西各有不同。
“哥哥，你有辦法讓他們不要再打了嗎？”
紅玨輕笑了下, 眼神從白皎身上移開，掃過去時，眾人諸妖俱心中一震。
綠蛟龍伏著身體昂著頭，小心翼翼地靠近，臉上滿是諂媚，“尊上，歡迎您來，歡迎。這些喊打喊殺的人太掃興致，不如讓我——”
“上仙，切莫聽他胡言！”一白胡子老頭沖著紅玨恭敬行禮，“我等恪守正道，抵禦邪魔，還望上仙明察。”
眾人都握緊手中武器，緊張地看著紅玨。
紅玨身上的氣息，顯然已經超脫了這片天地。眾人心想，若是只得道成仙的狐妖倒還好，自然不會違背天道，大開殺戒。或許還會為他們主持公道，嚴懲這些妖魔。
“哦？”紅玨美眸流轉，嘴角帶笑，看向眾人。
一個對視，就讓人頭暈目眩，懸而欲墜。眾位修仙界大佬趕緊低頭，不敢與其對視。
許是剛剛紅玨清退獸潮給了信心，又有人出聲，“上仙，這幾只大妖肆意發動獸潮，致使無數人喪生，天理難容——”
“哈哈哈哈哈！”紅玨笑起來。
天地間都為他安靜。
“一群傻瓜。”
紅玨的威壓猛地侵襲而下。眾位大能只能瑟
瑟發抖，有的人抵禦不住，直接倒下。
“仙？天道？你們以為我是什麽？”
“我是你們最討厭的，最想趕盡殺絕的妖啊！”
有人吐血，有人顫抖，眾人心中一片死灰。一頭綠蛟龍已讓眾人頭疼不已，三頭大妖他們只能勉強抵抗，再來這樣一只超越俗世的妖神，許多人私以為認為人類已經完了。
龍琛死死盯著紅玨，眼底是紅的，眼神格外冷靜。
被註目著，被仰視著，這才是熟悉的感覺。白皎有些神氣，心中好受多了。
這些人在龍琛面前是怎樣一副嘴臉，如今呢？有誰敢說句話嗎？
她年幼時站在爹爹肩頭，也是這樣，一切都在腳下。
此刻的白皎卻明白了，這種感覺不是來自於自身，是來自於爹爹，來自於紅玨。
她也要這樣。便無人再敢欺負她身邊的人。
劍尖的寒芒，蓄滿力量的法訣，此刻都黯然失色，弱小到不堪一擊。
白皎竟開始可憐這些人類。她拉住紅玨的袖子，避免他像爹爹一樣，不高興了就大肆踐踏。
紅玨感到手邊傳來熟悉的拉扯感，每當白皎害怕或者緊張時，就會抱住他的胳膊，或者扯住他的袖子。他很享受這種依賴感。
他轉身，握住白皎纖細的手腕。這也是他第一次與人類形態的白皎並肩，他們一起居高臨下，睥睨眾人。這感覺很好。
“尊上，尊上，你帶我走吧。”綠蛟龍眼中滿是熾熱。
紅玨眼中的寵溺完全消失，幽深到看不出情緒。
綠蛟龍卻只看到了他嘴角的笑，他緩慢爬到紅玨腳邊，“尊上，讓我們先殺了這些討厭的人類？”
白皎拽著紅玨的袖子朝後。她見過幾場綠蛟龍制造的慘劇，親身經歷過在戰爭中的壓抑和悲傷，她對綠蛟龍感到害怕又惡心。
紅玨微微側目，揉了揉白皎的腦袋。
再回過眸時，眼中是刺骨的冷冽。
綠蛟龍感覺自己被鎖定了，五感都察覺不到任何有形的力量，他卻無法動彈。
想逃，想說話，都做不到。綠蛟龍擡起恐懼的眼睛，看向紅玨。
紅玨笑著，面容美麗充滿誘惑力，那雙看向他的眼睛卻像是界外的無線虛空，他漂浮著，找不到定點。
綠蛟龍強大無敵的神識仿佛飄起來，什麽都無法控制。他看到自己的身體浮起來，頭頂的龍角剛剛冒出頭。
“啪！”綠光炸開。
他看到自己小小的身體碎了，來不及恐懼，他的世界便陷入無垠黑暗。
整個世界靜得可怕，眾人眼睜睜看著紅玨擡袖，雪白的手成爪狀。
輕輕一握。
綠蛟龍便化為灰燼，什麽也沒能留下。
在諸多修仙界大能中，再狂妄再不可一世的人都不敢說能戰勝綠蛟龍。他們多人牽制，仍只是拖住這條綠蛟龍，為此還獻出了數位大能的生命。
這般強大，站在這個世界頂峰的大妖，竟然就這麽沒了。
紅玨的舉動，讓修士們都感到混亂。
紅玨超凡脫俗，恐怕擁有著轉眼就能讓在場上所有人灰飛煙滅的實力，只是他站在哪一邊呢？
本能的恐懼讓大多數人生不起反抗之心。
“哥哥好厲害！”白皎高興地抱住紅玨的手臂。最近她的不安和恐懼都來源於綠蛟龍，除掉這家夥，白皎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龍琛咬住下唇，眸色沈沈。
“有我在。”紅玨輕笑，狐貍眼彎彎。
他轉頭俯視眾人，勾著唇角，眼神妖異又殘忍，“殿下，該如何處理這些人？”
白皎撓了撓頭。
有人先按捺不住，高聲道，“尊上可是上古時從人界遷出的大妖？切莫忘了與人皇的協定！”
“呵。”紅玨輕輕一笑，眼裏滿是輕蔑。
“協定？你以為我們會稀罕這裏？靈氣雕零，或許用不了多久就無法修煉了。你們終將自食惡果。”
“怎麽？你以為搬出人皇，我們就不敢動手了嗎？改朝換代，妖界已不是當初的王了，我們想如何就如何。”
紅玨的狐貍眼裏滿是戲謔和狡黠，轉向白皎時才正經了些，“是不是，我的王？”
“我。”白皎看向眼前的人們。
他們傷痕累累，目光或恐懼或決絕。這些人裏面有餵過她果子的萬劍派長老，還有曾經為難過龍琛的陌生人。
她轉頭看向龍琛。
龍琛也正看向她。感到她的目光，龍琛笑了，溫和而明亮。
“你們，你們把雪豹的孩子還回來！”白皎挺胸，讓自己看上去更有氣勢一些。
眾人面面相覷。在觸及到紅玨的目光時都精神一震，對於白皎這個並不過分的要求，只得屈從。
“查，立馬去查。”眾多大能各自召喚人手。
狼藉的戰場上迎來了久違的安寧。
紅玨揮揮手，綠蛟龍留下的血陣便消失了。
附近不明所以的人類修士，只以為戰爭結束，紛紛向這裏集聚，卻被長輩攔在遠處。
大黑狼帶傷，朝白皎飛速奔來，在靠近時被紅玨扼住了喉嚨。
“哥哥，放開他，這是我的朋友。”白皎扯住紅玨的袖子。
見到氣氛緩和，雪豹壯著膽子靠近白皎等人。
“多謝，多謝殿下。”雪豹一直在仔細觀察，看出了白皎地位不同。
白皎打量著，雪豹周身美麗的花紋因為傷痕變得淩亂。想到雪豹丟失的孩子，白皎就傷心。
她努力克制住因為鼻酸帶來的鼻音，說，“你們為什麽要發動獸潮？因為你的孩子嗎？”
她覺得，在獸潮中，無論是人類還是妖獸，都是受害者。據說，大妖是發起者。
“沒錯。”雪豹低下頭，“我從小就生活在雪山上，從未下山傷人，那些可惡的人類，卻登上高山，偷走了我的孩子。綠蛇說會幫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會在這裏布下血陣，殘害同族。”
“是我的錯。不知道有多少小家夥為此喪命，大山都空曠了。”雪豹回頭，看向無盡的深山，淺色的眼睛裏水波流轉，“白熊是無辜的，他只是作為朋友來幫我。他的狀況很不好，求求你們，救救他。”
白皎的目光轉向那頭大白熊，比起說話氣息微弱的雪豹，看上去白熊還是很雄壯。
“不是的。”白熊連忙說，“我自願發動獸潮。”
“你們不知道，可惡的人類，經常闖進深山，偷幼崽，殺妖獸，還搶我們的食物。許多獸都活不下去了，他們很害怕人類，但沒辦法，就是打不過，就是死，也得反擊！”
白熊越說越激動，猝不及防露出肚皮，腸子之類的東西從大洞裏漏出來。
白皎嚇了一跳。原來，這些大妖只是看上去無敵，他們所受的傷，比她想象中要重很多。在這場戰爭中，唯一完好的，可能只有她自己。
“整理好你自己再說話。”紅玨不悅地揮袖。
白皎連忙拉住紅玨的袖子，生怕紅玨一個不高興，就把這個憨憨大熊給宰了。
白熊手忙腳亂，整理自己的腸子，嘴裏還嘟囔著，“這裏可是我們的地盤，祖先都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為什麽都不讓我們好好活！”
他委屈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是之前那頭如山岳一般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雷暴巨熊。
“很久以前就是這樣。”大黑狼憤慨道，“人類什麽都要搶。有的人僅僅是為了鍛煉，就肆意亂殺。”
大黑狼轉頭看向離得最近的一群人，裏面有龍琛，還有蔣蒼等等修士中的青年才俊。
蔣蒼等人是看龍琛在此才靠近的，此刻被幾只大妖的目光照射著，都嚇壞了，呆若木雞。
唯有龍琛低頭皺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人類搶我們的食物，搶我們的地盤。妖獸的資源越來越少，許多獸都餓死了，我們內部爭鬥也會增多，修煉也更難，很容易出現綠蛟龍這樣的家夥，殘害其他妖獸成就自己。”
“現在已經不是上古時期，撿到株靈草就能飛升。”大黑狼重重嘆了口氣。
“人類恐懼獸潮，可是大部分妖獸更害怕人類。死在妖獸口中，至少能死個幹脆，可落在人類手中，很可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們奴役我們，他們生剝我們的皮毛，他們活剖我們的妖丹。”
大黑狼做過人類修士的靈獸，自認為比活在深山中的妖獸更知道人類的殘忍。此時，他只恨自己的嘴太笨，講不完人類的惡行。
“害怕，也必須戰鬥，為了生存！”大白熊捂著肚子，悲壯地說，“從我記事起，獸潮就沒斷過。從前我太笨不懂，為什麽那些大妖都要讓小家夥們去送死。現在我知道了，不反抗，只讓人類侵略，我們的空間會越來越小，大家只有死路一條。必須得沖，沖出一條血路，搶回我們的家園！”
白皎攥緊拳頭，眉毛擠在一起。
她沒有親身經歷過，無法感同身受。只是聽他們笨拙的話語，白皎突然有種感覺，自己在妖王宮裏的煩惱，在這些血海深仇面前，算得了什麽？
獸潮，人類為了生存，妖獸也為了生存。誰對誰錯，誰是正義的呢？現在的白皎還想不明白。
她的頭頂覆上了大大的手掌，擡頭，對上的是紅玨暖暖的眼神。
紅玨沖著白皎點點頭，看向幾只大妖，嗤笑道，“被人類逼到這種地步，你們還真是沒用啊。”
“尊上，請您帶領我們去戰勝人類，讓我死都願意！”大白熊完全不顧身上的重傷，揮舞大爪子。
不要打起來。白皎這樣想，卻沒有出聲，她覺得這樣做對妖獸們太殘忍。
可是——她轉頭看向龍琛。
龍琛眨了下眼睛，輕輕笑了。笑得很輕松。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與人類和妖獸的命運無關。
“你覺得呢？”紅玨打斷了白皎的思緒。
“我？”白皎感到為難。
“是，皎皎長大了。”紅玨輕聲說。
白皎眼前一亮，她長大了，能化形了，可以掌控某些東西了嗎？
她思索著該怎麽解決，正準備張口——
紅玨重重按了下她的肩膀。
“先聽聽他們怎麽說。”他看向一邊飛近的幾人。
他們踟躕著不敢靠近。另有幾人飛來，俱面色凝重，無一人敢發話。
“來吧，沒人能在我面前說謊。”紅玨輕笑。妖嬈艷麗，讓天地失色，讓人目眩。
其中一人站出來，對著眾妖恭敬行禮，他的目光呆滯，語氣平靜到沒有絲毫波瀾。
他是禦獸宗的人，在不久前見過一只小雪豹，是從靈獸商人那裏買來的。做為頂級大妖的幼崽，那只小雪豹本該是很值錢的，可是它很少吃東西越來越虛弱，半死不活，便被接連出手換了許多個主人。最終禦獸宗以很低的價格買回去，想盡一切辦法，也只能勉強維持住小雪豹不死。
“我們放了它，以為它就會好好吃東西健康活下去，可它還是死了。”這位在紅玨控制下才口吐真言的修士，說到這裏時，情緒竟出現了一絲波動。按照常理而言，他的修為不可能突破紅玨的控制。
“不！”雪豹的痛哭響徹天地。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雪花又簌簌落下。
妖族悲戚，為同族幼兒的雕零。人類大都是恐懼，擔心大妖發飆，害怕為此喪命。
“我要你們死！”大白熊猛地向人群沖鋒，發出排山倒海的氣勢。
“不！”白皎突然出現在大白熊面前。
不！龍琛伸出的手停在空中。
有什麽擋在白皎身前。大白熊把自己撞飛了，再次大出血。
蒼茫白色中，一片紅色格外醒目。
紅玨立在白皎身後，微笑著。
“有的人有罪，但不是所有人。”白皎快速地說，她還沒有理清自己的思緒，可情勢緊迫，來不及再去好好想。
“不能對無辜的人和獸出手，我會幫你們報仇。”白皎想不明白，該怎麽制止人與妖獸間的爭鬥。
她突然有些理解，上古的妖王為什麽甘願放棄這片繁華的土地，帶領子民前往界外開荒。
“報完仇，你們就跟我們去妖界吧。”白皎撓了撓頭，思考著那裏比之人間好在哪裏，想來想去也沒想到。
妖界有和人界很像的地方，是曾經住在人界的妖族帶去的，也有大妖飛升後把人界的東西帶去。妖王宮的建築裝飾，藏書器具，大多來自於人間。宮外的地方大多荒蕪，許多妖獸還保持著自己作為獸類獨有的習慣。
弱肉強食，同類相殘，同樣也在時時刻刻發生。
“那裏沒有人類。”白皎說。她想，他們這麽恨人類，這應該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吧？
在白皎的背後，龍琛眼裏的光完全黯淡了。
雪豹哭著點頭，這片天地間的風雪才消停。
大白熊憨憨地問：“那我可以帶我的小弟們嗎？”
紅玨笑道：“王說可以，就可以。”
大事落地，大家都安全了。白皎打了個哈欠，困到眼皮都掀不開。
她轉頭看看紅玨，又看看龍琛。
她搖身一變，又成了小白狐，瞬間跳起來。
紅玨來不及阻止。
白皎跳到龍琛肩上，鉆進龍琛懷裏。
那速度，比她一年前離家出走逃跑時還要快上許多。
龍琛將手覆在胸口的鼓包上，自顧自地低頭淺笑。
這笑刺痛了紅玨的雙眼，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少年明媚的臉，心中百轉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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