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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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朱雀神火仍在桃花林裏蔓延, 已經過半。
桃花林外，諸多金丹期修士都嚴陣以待，緊張等待隨時可能逃出來的桃花妖。
不知道桃花妖會撞到哪個幸運兒手下？不過在桃花妖死前他們都不會放棄, 定會拼盡全力爭奪一番。
國師瞇著眼睛看著從桃花林上飄起的黑煙，都散在蔚藍色的天空裏。或許這次，任務真要被完成了。
火光映著他的臉, 喜悅和遺憾交替，逐漸猙獰不堪。
在無人註意的時候，他望向那個操控著朱雀神火的修士, 拳頭握緊了又松，終是沒有出手。
而這個修士，此刻汗如雨下。朱雀神火不死不滅，雖然他很幸運地拿著能控制朱雀神火的法寶, 可當初控制的只是一個火星兒, 不是如今覆蓋了半個坡面的火焰。
在桃花林裏, 會不會有修士葬身火海？本就是競爭關系，他們倒不會因為錯手殺掉別人就感到愧疚。即使在正道, 只要不是在大庭廣眾下殺人奪寶，大部分人都會當沒看見。
他擔心的是, 朱雀神火會不會因為吞噬掉這些修士而壯大, 大到他不能控制。他會丟失這個強力的寶貝，還會遭到反噬, 往更大的說, 若是火勢蔓延開，他可能會成為整個修仙界的罪人。
陸陸續續有修士從桃林裏逃出來, 一千靈石還不到讓他們拼命的時候，看到危險便都第一時間撤退。只是桃花迷障困住了他們, 耗費了不少時間。
桃林外的修士們清點人數，發現當初最引人註目的三人，龍琛、蔣蒼和肖孫，都不在。
最終鹿死誰手，仍是撲朔迷離。
桃林裏，朱雀神火一次次燒到近前，就是元嬰期的肖孫都不敢硬碰。
他們一邊打著，一邊有意無意地帶著戰場偏移。
龍琛和蔣蒼二人一次次被擊飛，在地上撞出一個個大坑，又一次次爬起來，帶著滿身傷痕，浴血攻向肖孫。
白皎已經動容。這個陌生修士和哥哥一樣，都倔得像狂風中的竹子，吹得再彎都不會折斷，不停地反彈回去。那人的排名還在哥哥之上，難道想要變強，必須要這樣嗎？
“嘭嘭嘭嘭嘭。”鐵殼子響起一聲聲重擊，是肖孫在打她。
比起一個像風一個像雷的兩人，她就像是個木頭。在元嬰修士的攻擊下，躲不開，還擊時她又打不到。
白皎嘗試了幾次便放棄了，站在這裏挨打，反正她又不會疼。偶爾挪動身軀幫龍琛擋一擋攻擊，被打飛了她就操縱鐵殼子站起來繼續往肖孫那裏湊。
肖孫氣得冒火，不知道哪裏冒出了這麽個傀儡，看著是個笨重的家夥，卻像堵墻擋住了他的不少攻擊。他的銅杖打上去，只能打出個凹陷，現在的傀儡滿身都是坑坑窪窪。可除非傷到傀儡的核心法陣，否則不能使這個家夥停下來。
龍琛看向那個擋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心仿佛浸入溫暖而安全的水域。哪怕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皮肉翻開撕裂般的痛，他還是有勇氣和力量爬起來繼續戰鬥。
他也在關註著白皎的情況，生怕出意外。這尊傀儡的身體本就強悍，他為了保護白皎還在外面覆蓋了鎧甲，至少也算是上品靈器，沒那麽容易被破壞掉。而且，傀儡本身帶的核心法陣有修護效果，他叮囑過白皎不要節省，法陣上的極品靈石快用完就換。只要靈力來源不耗盡，肖孫就很難突破掉傀儡的防禦。
實際上，白皎沒有節省靈石的習慣，這些東西對從小不缺靈物的她來說不算什麽。
但此刻的白皎，完全忘了龍琛的囑咐。她太少戰鬥了，以往的戰鬥經驗只來自於和哥哥姐姐的打鬧，但那些怎會傷及她的性命。還不如跟龍琛經歷的這幾次帶給她的經驗多，她的反應力自然遠遠不足以應付這種戰鬥。
神奇的是，靈光不停流轉的核心法陣上，最初的那顆極品靈石幾乎沒怎麽消耗。白皎正坐在上面，無奈地聽著鐵殼子傳來的聲音，偶爾不耐煩地操控著傀儡動一動。
蔣蒼再一次爬起來，腰間的骨頭都戳出來了，支棱在身側。他仿佛感不到疼似的，再次刮起劍的旋風，沖向肖孫。
他已經完全上頭殺紅了眼，丟失掉目標再加上身受重傷損失慘重，讓他誓要從肖孫身上拿些什麽回來。
這並不代表著，他完全失去理智。說起來，他和龍琛真是有些相像，都是在血戰中磨礪出來的，滿身的意志都是為了戰鬥。
被擊退，他扭頭看向龍琛。
兩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後同時沖向肖孫。
肖孫很強，但他只是個一般的元嬰修士，否則也不會做別人家的家奴，他從未上過天榜。
面對兩個瘋狂的修士，還有一個仿佛小山般朝他推進的傀儡時，漸漸開始難以應付。
對方成了兩個血人，卻越戰越猛。
他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已心生退意。
看向逐漸逼近的大火，他心急如焚。靈識感應到的申虎為什麽一動不動？
他擊退兩人，準備暫且避開鋒芒，先帶著小少爺安全回去再說。反正整個修仙界沒多少人能承接申家的報覆，眼前這兩人遲早是要死的。
可龍琛兩人怎麽會放過他，像是得理不饒人一般，還架起飛劍追著他跑。
三人再次戰成一團。
又是道雷鳴，此刻帶給肖孫的已經不僅僅是麻痹了，雷擊打在他的傷口上，焚燒撕裂，還會鉆進他的體內破壞。
多種不同的劍氣也在他體內肆虐，他努力在壓制，可那些毀滅的力量就像是撲不滅的火星，一點點將他吞噬。
他的速度越來越慢，受到的創傷越來越多。
撐不住了，倒下，他感到一些解脫。
困難的一生終究要結束了呀。他回首自己的修行之路，再看向頭頂上揮劍的兩個血人，這條路是否走錯了呢？
忽的，他睜大雙眼，看向一朵飄零的桃花，粉紅色，開得正好。
迷障還沒破，難道桃花妖沒死？
可惜，他沒機會問出這句話了。
蔣蒼的雙劍絞斷了他的頭顱。
元嬰離體，他眼睜睜看著蔣蒼倒下，感到微微暢快，至少拖了一個人陪葬，他飛快點，說不定還能活。
一道傀儡擋在他身前，他獰笑著，發不出聲音，他已經沒有實體了，難道還會怕這個大家夥不成。
忽的，他眼前的景象變了。不再是烈火、煙霧和桃花。
而是一片幽綠。這是哪裏？他控制著短短的元嬰轉體，正好看到了一個黑洞，上面懸掛了一大團紅色的肉。
這是什麽巨獸的嗓子眼！他剛剛想到，就被黑暗吞噬。
黑狼咂咂嘴，伸出舌頭舔了舔，趴下，懶洋洋看向不遠處出現的白皎。
白皎看向渾身是血的龍琛，眼眶裏淚水在打轉。
“別哭，我很快就好，我們得出去了。”龍琛掏出絲帕，輕輕擦了擦白皎眼角的淚。
這次任務，他本想鍛煉白皎，沒想到獲益的還是自己。若沒有白皎，他勢必要傷得更重。
火快燒完整個桃林，他必須快點出去，要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不怕但也不想和申家為敵。
讓黑狼吞吃，是個安全的選擇。這洞府與世隔絕，只要黑狼不出去，別人都無從知曉是誰殺了人。
龍琛扛著重傷昏迷的蔣蒼放好，吞下大把丹藥，換掉被血浸透的衣服，立馬沈下心來打坐平穩氣息。
重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他得掩蓋好氣息，避免讓人看出來。
另一邊，白皎伸手戳了戳昏迷的桃花妖。
當時在肖孫的銅杖擊打到桃花妖的瞬間，她靈機一動，把桃花妖收進了洞府。
桃花妖的本體是桃花林，若是林子燃盡，他依然會死。他還不到元嬰期，做不到靈體和身體完全分離後還能再生，因為樹妖的天賦，他的靈體可以在本體的附近活動。
不過洞府不在那個世界，只留下白皎離開的坐標連接，桃花妖離開本體很快就要不行。幸虧這洞府裏靈氣濃郁，更有許許多多的植物提供給桃花妖喜歡的環境，延緩了他的死亡。
白皎伸手探向朱雀神火，有點燙。怎麽辦啊？
“還有哪幾個人沒出來？”桃花林外有修士在問，“不會是迷路了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答案。消失的人不少，他們不知道是燒死了，還是仍在迷障中逃亡。
迷障漸漸變淡，露出焚盡的泥地，還有些光禿禿的桃花樹。
國師微微皺眉，對操控朱雀神火的修士說：“有勞道友了，請停下吧，不然這山都要被燒矮一截，剩下的林子，我們足以應付。”
這修士忙不疊地點頭，喚了幾個相熟的人助自己一臂之力。
“回來了，又有人回來了。”有修士激動叫道。
眾人定睛看去。只見龍琛從林中迷障裏走出來，肩上扛的、手上拖的、身後跟的，還有數個修士，都受了不輕的傷。
“你們可曾看到桃花妖？”有人搶先問。
龍琛回望，迷障正在緩慢地消退，他苦笑著搖搖頭，“沒有，轉了不知多少圈，只撞見這幾個道友。”
眾人暗暗誇讚，這龍琛還真是高風亮節，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想著救人。
操控朱雀神火的修士此時滿頭大汗，靈力幾乎要被抽幹。其他幾個修士在幫助他，但只不過能讓他稍微好受些。
不遠處的大火仍在燃燒。
國師掃過在場的人，眉頭皺得更緊，語氣不善，“這火什麽時候能停？”
“快了，快了。”這修士心裏已經感到絕望，可他不想承認這是他的錯。
國師皺眉，提起他厚重的袍子，大步走到龍琛身邊，問：“龍小兄弟，你可曾看到申公子？”
“撞見過。”龍琛微微蹙眉，似是在擔憂，“發生了點沖突，我跑了。”
不少人看到了前幾天他們在廣場上發生的鬧劇，聽了龍琛這番話，心中大約有了前因後果。
龍琛看向國師露出來的手指，再往上就被寬大的袖子擋住了。
國師似是感受到龍琛的目光，點點頭離去，轉身時理了理袖子，動作有些慌亂。
白皎跟在龍琛身後跑向人群，路過國師身邊時停下，疑惑地擡頭。
這麽近，她能清晰聞到國師身上的味道，就是那晚抓她的面具人，還有淡淡的血味，是被她抓傷的傷口。
國師後背僵直，他感到小狐貍在他身邊停下，袖中的手握住了匕首。
不過幾息後，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消失了，他松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此時，桃花林中又跑出幾個人，有的像是申虎的護衛，國師帶著一些人靠近查看。
龍琛在人群裏，和眾人一起安置傷員。
白皎蹲在旁邊，突然感覺腳下的泥土動了動，是條植物的根須，她慌忙地把大尾巴移過去擋住。
小狐貍實在太可愛了！哪怕有不少人盯著她看，也沒註意到她的小動作下掩蓋的真相。
“火滅了！”有人驚呼，眾人立即轉頭，想去看看桃花妖是不是還在。
正在這時，他們這片土地開始劇烈地晃動。
機靈點的修士都驅使法寶，飛在空中，剩下的人手忙腳亂把傷員和凡人扛起，也飛上天。
巨大的轟鳴聲，滔天的泥沙，將眾人淹沒。曾經桃林的上空全是灰蒙蒙一片。
不過這影響不到諸多修士。他們的神識探過泥沙，觸摸到底下巨大的空洞。
山塌了。山體內恢弘的皇帝陵墓，正在作業的凡人們，全埋入泥土。
修士們大多已看破生死，對此沒多少真情實感，遺憾地互相問問：“桃花妖是死了吧？”
“哎，沒錯。”有禪修看了一眼旁邊如喪考妣的國師，嘆氣道，“都是因果。”
除妖是為了開路，開路是為了修建皇陵。而除掉妖，皇陵卻塌了。
眾人嘆惋任務失敗，有人還會客氣地去道賀，“恭喜恭喜，道友的朱雀神火果然厲害。”
那修士苦笑點頭，他好像是收回了朱雀神火，可火呢，火呢？
修士們三三兩兩開始離去，談論著山塌的原因，一分錢沒得到，但算是個有趣的談資。
朱雀神火燒薄土層是個原因，更重要的是，這樣的空腔山體，上面的巖層土層還能支撐住，離不開植被的根須。桃花妖死了，這山體也就撐不住了。或許從一開始，結局都已註定好。
眾人用憐憫的眼神看向呆滯地癱倒在地上的國師。
有人安慰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開始都不知道裏面居然有這麽大的空洞，還有這麽多凡人，道友應該提前告知。”
一切都完了。國師雙眼無神，那些對他前倨後恭的下屬們全都亂了，一個個驚恐慌忙地集聚他身邊，問他怎麽辦？
申家還剩下的護衛們也圍到他身邊，怒吼著他們小少爺怎麽還沒出來，出事了誰來負責。
白皎在旁邊觀看了一陣，隱隱約約明白了，國師將來的日子一定很慘。
她打算不報覆這個偷她的賊了，讓國師死都是便宜他。
她歡快地舞動著大尾巴，跑到龍琛身邊。
龍琛站在深坑前，久久佇立，一句話也不講。
白皎看向裏面全是泥和斷掉的根須，夾雜了些黯淡無光的金石，有什麽好看的？
“徒兒，我剛睡醒，有酒有肉嗎？”不知何時，周圍的人快走光了，混劍仙出現在他們身後。
“你。”龍琛眼中冒出些怒火，他自己又壓下去，不理混劍仙，帶著白皎禦劍飛行。
看到凡人們喪生，他感到自責和無力。看到有能力幫忙卻袖手旁觀的混劍仙，自然是有點氣。
可又覺得理所應當，混劍仙當初不是連自己也要丟下嗎？
他帶著白皎一連飛躍過數個山頭，完全感不到混劍仙的氣息後，才停下來，進入白皎隨身攜帶的洞府。
洞府外的空地上，桃花林仍然在燃燒。
剛剛把桃花妖放出去，他只清醒了片刻，控制本體溝通到白皎，方便白皎把他收入洞府。這能延緩他的死亡，卻不能阻止。
“醒醒，你讓我救你，可是我該怎麽做？”白皎戳戳變得透明的桃花妖。
龍琛沒有言語，只是捉住白皎的手，不讓她觸碰，看向朱雀神火的眼神有些忌憚。
白皎感到悲傷，對於桃花妖，她並沒有什麽感情。只是共情到了桃花妖的處境，看到桃花妖直到昏迷前都在掙紮著求生，白皎覺得可憐。
他們做了這麽多，還是沒有用嗎？
朱雀神火跳動的火焰印在她的眸子裏，很亮很亮。
吃掉它。不知何時，她的腦子裏冒出這個想法，她能吃掉屏障，能毀滅殘魂，一定也能幹掉這小小的火苗吧？
連神仙都怕的四神獸之一朱雀，從天空飛過時，能燃起覆蓋整個蒼穹的火焰，可在她爹爹的爪下，仍然安靜如雞。
如果朱雀神火真是不死不滅的話，那爹爹是怎麽戰勝朱雀的呢？
龍琛看著呆立的白皎，他明白一些其中的情緒，但他心中有個聲音在隱隱告誡他不要探究太多。
白皎和桃花妖是同類，他們都是妖。龍琛輕輕嘆了口氣，將手放在白皎肩膀上，希望給她些力量。
這一剎那，白皎似有明悟般，她忽的化為獸身，讓龍琛的手落了空。
龍琛的心同樣一空，他的眼神追著白影而去。
不對，白皎跑向的地方是正在燃燒的桃林。
“回來。”龍琛禦劍，才想起這裏面禁空，立馬就朝白皎的方向奔去。
小小的身影隱沒在大火中，龍琛的眉擰在一起，眼裏全是火光。
已經很近了，下一步他就要沖進火裏，屍骨無存。
他還是朝白皎的方向伸出了手。
預想中的灼灼焚燒並沒出現，他摸到了空氣，純白的空間裏，這一片只剩下焦炭，是烈火焚燒後的。
“哢嚓。”輕微的一聲。
龍琛低頭，腳邊的焦炭上冒出了一個嫩嫩的新芽，它滿身喜人的嫩綠，頂開灰燼，蹭蹭蹭往上長，每一息間，都能長高一寸。
周圍不止這樣一顆，而是分散的數不清有多少顆，嫩綠很快占領了不少視野，並在不斷擴大，顏色不斷變深。
“哥哥。”
龍琛回頭，小毛團砸到他的懷裏。
“你進來做什麽？”白皎擡起圓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龍琛。疑惑中帶著些怒意，掩藏在下面的是擔憂。
在她眼裏，龍琛無比強大，打不死永遠不會退縮。可又是那樣脆弱，身上經常帶著傷。朱雀神火會傷害到他的吧？他為什麽還是跟進來了？
“又亂跑！”龍琛伸手捏了捏白皎脖頸後的毛，他是生氣的，他叮囑過白皎無數次，可她還是會擅自行動。
雖然有時候的確會造成神來之筆，可龍琛那顆脆弱的心臟，已經承受不住白皎深陷危險之中的恐懼了。
白皎還活著，好好的。龍琛把小小的毛茸茸抱在懷裏，完全氣不起來。這種劫後餘生、幸免於難的喜悅將他包裹住，他的嘴角高高翹起，眼裏也是亮晶晶的光。只要活著就好。
他緊緊抱住，捏住她的皮毛以示對她不聽話的懲罰。
白皎感到癢，哈哈大笑，在他懷裏打滾。
他們身邊的小苗漸漸長成大樹，開花，結果。桃花紛飛，蜜桃飄香。
洞府內靈力及其充足，之前就有很多植物，是很適合植物生長的環境。桃花妖的本體很快就覆蘇，不過在烈火焚燒後喪失了太多妖力，還需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覆到他曾經的狀態。
桃花很美，桃子很香。龍琛還是嫌惡地看了眼桃花林，抱著白皎離開。
不知道朱雀神火為什麽會熄滅，但他忘不了，白皎是為了桃花妖去冒險的。
“哥哥。”白皎在龍琛手掌上站起來，看向龍琛的眼睛帶了一點點羞，“是我，我把火焰吃掉了。”
她是在求誇獎。剛剛她驗證了自己的想法，朱雀神火的確是可以吃掉的。巨大的成就感襲來，在妖王宮裏，她很少有這種感覺。她也不屑於求誇獎，那些人總會湊上來誇她，不過帶給她的喜悅並不持久，細細聽來都沒意思。
可她能感到龍琛的情感，他是真誠的，炙熱的。她想要他的誇讚。
“唔。”龍琛驚愕地睜大眼睛，很快回過神來，高興地把小狐貍舉起來，“哇，是你做的。你又救了我一命。”
他輕輕拋起小狐貍，再穩穩接住，聽著白皎回蕩在他心裏的笑聲，仿佛此刻飄在空中的是他自己。
盡管對白皎身上發生的神奇的一切，他有過猜測，但怎麽也不會想到是這麽個簡單直白的答案。
不死不滅、能焚盡一切的朱雀神火，真的可以被吃掉嗎？他相信白皎。
同時，他也為白皎擁有這項能力感到高興。
待白皎玩夠了，龍琛坐在洞府門口的臺階上，小狐貍趴在他大腿上，他的衣服下擺已經被扯成皺巴巴一團。
不遠處飄來惱人的桃花香。
“以前是我錯了。” 龍琛沈思道，“不該逼你練劍。”
“沒有沒有。”白皎擡起頭，眼中閃過驚恐，“都是我自願的。”
練劍是有點苦，她的確沒什麽天分，想到那歪歪扭扭飛行的劍，她就感到一陣羞憤。
可是，相較於在妖王宮，相較於那些哥哥們，龍琛真是太好了。永遠掛著笑，不會真的生氣，不會不理她，永遠有耐心，陪著她，不會怪她。她的的確確是自願學劍，想要變得和龍琛一樣厲害。
“哥哥。”她仰頭看向龍琛，“剛剛我沖進火焰時，想的都是你。你傷得那麽重，該有多麽痛，還是往前沖。而我從來都沒有受過傷，打不過的時候，我就把劍丟了。”
說到這裏，她扭扭身子，感到羞愧，“所以我才沒用，不像你那樣強。”
“不許這麽說。”龍琛的臉又紅透了，他側著臉，不敢看白皎的眼神，可心裏又癢癢的，不自覺地朝下瞄，想看到那雙因為自己而亮晶晶的眼睛。
“你很強，真的，這些事情能解決多虧了你。”他微微嘆了口氣，“是我不夠強，才需要拼命。你不要學我。”
他從不畏懼死亡，可他更想好好活下去。而在這強者至上、人命如草芥的修真界，想要好好地活，必須得很強很強。他沒有得天獨厚的天賦背景，想要活，只能拼命。
遇見白皎，是他的幸運。
“才沒有呢，哥哥最強！”白皎跳起來，大聲對龍琛說。
在人間待了一段時間，她見過的人也不少了。可從沒見過龍琛這樣的，蔣蒼是有一點兒像，可只是在拼命上，他還不夠，不夠像龍琛這樣，抓住一切能活下來的機會，變強。
在和元嬰的戰鬥中，龍琛是拼命了，可他並沒有尋死。他身上的傷並不比現在還昏迷的蔣蒼好，可他還是撐住，在短短的時間內，想好了一切，迅速收拾好自己，出去，布置好所有。既完成了白皎救桃花妖的想法，又暫時甩脫了殺人嫌疑。
現在的龍琛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可和白皎在一起是這麽快樂，讓他整個人都感到無比放松和安全，他不舍得睡去。
他的嘴上嘟囔著：“你沒必要跟我學劍，這是在浪費你的長處，還有那個傀儡，太拖沓了。我給你想了些戰鬥辦法，聽聽對不對。”
“你的速度很快，應該是比我快的，每次你跑出去的時候，我都追不上。這是非常厲害的優勢，多少人夢寐以求都達不到。你可以利用速度牽制對手，可以打游擊，現在只是沒有好的攻擊手段，等有了，再利用速度加強，能把攻擊力放大很多……”
他呢喃著，眼睛慢慢合上。
“你的那個天賦技能，我還沒親眼見過，這麽逆天的技能，會不會對你本身造成什麽不好的……”
龍琛清醒了一瞬。
“沒有，我很好。”白皎認真聽著，默默記在心裏。
龍琛終於陷入沈睡。
幾日後，蔣蒼從昏睡中醒來，身在大城市的客棧。
他看向自己身上嶄新的衣服，還有已經愈合的傷，茫然過後眼中露出炸裂般的驚喜。
還有這種好事？天啊，他沒完成任務，身受重傷，感覺活不了才拼命的。想要治好傷，再住上這麽幹凈敞亮的客棧，數千靈石都不止吧。
哪來的好心人？是佛祖轉世吧。
他怔楞間，龍琛推開門進來，手掌在他面前一攤，“我救了你，不知道你的命值多少錢？”
蔣蒼錯愕，什麽，還要錢？
他板起臉，露出比平時還要冷酷的眼神，“一文錢不值。”
龍琛都氣笑了。他就是想多訛點錢，才這樣說，沒想到這人比他還像鐵公雞。
“這是給你的賬單，堂堂天榜高手，總不會賴賬吧？”龍琛拿出個單子。
蔣蒼搶過，在手上細細觀看，主要是各種丹藥，治外傷治內傷都有種種，還有衣服和這客棧的錢，算下來足足有一萬七千七百二十四塊靈石。
“誰讓你給我用這麽好的丹藥！”蔣蒼哀嚎，“你就不能將就一下嗎？”
龍琛默然，說，“這已經是最差的丹藥，再差，就保不住你的命。”
“蒼天啊，這我怎麽還得起，你還是殺了我吧。”蔣蒼在床上躺下，滿臉痛苦。
原來天榜高手這麽窮？龍琛有點懷疑自己的目標，是不是還要繼續努力沖擊天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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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神火仍在桃花林裏蔓延, 已經過半。
桃花林外，諸多金丹期修士都嚴陣以待，緊張等待隨時可能逃出來的桃花妖。
不知道桃花妖會撞到哪個幸運兒手下？不過在桃花妖死前他們都不會放棄, 定會拼盡全力爭奪一番。
國師瞇著眼睛看著從桃花林上飄起的黑煙，都散在蔚藍色的天空裏。或許這次，任務真要被完成了。
火光映著他的臉, 喜悅和遺憾交替，逐漸猙獰不堪。
在無人註意的時候，他望向那個操控著朱雀神火的修士, 拳頭握緊了又松，終是沒有出手。
而這個修士，此刻汗如雨下。朱雀神火不死不滅，雖然他很幸運地拿著能控制朱雀神火的法寶, 可當初控制的只是一個火星兒, 不是如今覆蓋了半個坡面的火焰。
在桃花林裏, 會不會有修士葬身火海？本就是競爭關系，他們倒不會因為錯手殺掉別人就感到愧疚。即使在正道, 只要不是在大庭廣眾下殺人奪寶，大部分人都會當沒看見。
他擔心的是, 朱雀神火會不會因為吞噬掉這些修士而壯大, 大到他不能控制。他會丟失這個強力的寶貝，還會遭到反噬, 往更大的說, 若是火勢蔓延開，他可能會成為整個修仙界的罪人。
陸陸續續有修士從桃林裏逃出來, 一千靈石還不到讓他們拼命的時候，看到危險便都第一時間撤退。只是桃花迷障困住了他們, 耗費了不少時間。
桃林外的修士們清點人數，發現當初最引人註目的三人，龍琛、蔣蒼和肖孫，都不在。
最終鹿死誰手，仍是撲朔迷離。
桃林裏，朱雀神火一次次燒到近前，就是元嬰期的肖孫都不敢硬碰。
他們一邊打著，一邊有意無意地帶著戰場偏移。
龍琛和蔣蒼二人一次次被擊飛，在地上撞出一個個大坑，又一次次爬起來，帶著滿身傷痕，浴血攻向肖孫。
白皎已經動容。這個陌生修士和哥哥一樣，都倔得像狂風中的竹子，吹得再彎都不會折斷，不停地反彈回去。那人的排名還在哥哥之上，難道想要變強，必須要這樣嗎？
“嘭嘭嘭嘭嘭。”鐵殼子響起一聲聲重擊，是肖孫在打她。
比起一個像風一個像雷的兩人，她就像是個木頭。在元嬰修士的攻擊下，躲不開，還擊時她又打不到。
白皎嘗試了幾次便放棄了，站在這裏挨打，反正她又不會疼。偶爾挪動身軀幫龍琛擋一擋攻擊，被打飛了她就操縱鐵殼子站起來繼續往肖孫那裏湊。
肖孫氣得冒火，不知道哪裏冒出了這麽個傀儡，看著是個笨重的家夥，卻像堵墻擋住了他的不少攻擊。他的銅杖打上去，只能打出個凹陷，現在的傀儡滿身都是坑坑窪窪。可除非傷到傀儡的核心法陣，否則不能使這個家夥停下來。
龍琛看向那個擋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心仿佛浸入溫暖而安全的水域。哪怕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皮肉翻開撕裂般的痛，他還是有勇氣和力量爬起來繼續戰鬥。
他也在關註著白皎的情況，生怕出意外。這尊傀儡的身體本就強悍，他為了保護白皎還在外面覆蓋了鎧甲，至少也算是上品靈器，沒那麽容易被破壞掉。而且，傀儡本身帶的核心法陣有修護效果，他叮囑過白皎不要節省，法陣上的極品靈石快用完就換。只要靈力來源不耗盡，肖孫就很難突破掉傀儡的防禦。
實際上，白皎沒有節省靈石的習慣，這些東西對從小不缺靈物的她來說不算什麽。
但此刻的白皎，完全忘了龍琛的囑咐。她太少戰鬥了，以往的戰鬥經驗只來自於和哥哥姐姐的打鬧，但那些怎會傷及她的性命。還不如跟龍琛經歷的這幾次帶給她的經驗多，她的反應力自然遠遠不足以應付這種戰鬥。
神奇的是，靈光不停流轉的核心法陣上，最初的那顆極品靈石幾乎沒怎麽消耗。白皎正坐在上面，無奈地聽著鐵殼子傳來的聲音，偶爾不耐煩地操控著傀儡動一動。
蔣蒼再一次爬起來，腰間的骨頭都戳出來了，支棱在身側。他仿佛感不到疼似的，再次刮起劍的旋風，沖向肖孫。
他已經完全上頭殺紅了眼，丟失掉目標再加上身受重傷損失慘重，讓他誓要從肖孫身上拿些什麽回來。
這並不代表著，他完全失去理智。說起來，他和龍琛真是有些相像，都是在血戰中磨礪出來的，滿身的意志都是為了戰鬥。
被擊退，他扭頭看向龍琛。
兩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後同時沖向肖孫。
肖孫很強，但他只是個一般的元嬰修士，否則也不會做別人家的家奴，他從未上過天榜。
面對兩個瘋狂的修士，還有一個仿佛小山般朝他推進的傀儡時，漸漸開始難以應付。
對方成了兩個血人，卻越戰越猛。
他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已心生退意。
看向逐漸逼近的大火，他心急如焚。靈識感應到的申虎為什麽一動不動？
他擊退兩人，準備暫且避開鋒芒，先帶著小少爺安全回去再說。反正整個修仙界沒多少人能承接申家的報覆，眼前這兩人遲早是要死的。
可龍琛兩人怎麽會放過他，像是得理不饒人一般，還架起飛劍追著他跑。
三人再次戰成一團。
又是道雷鳴，此刻帶給肖孫的已經不僅僅是麻痹了，雷擊打在他的傷口上，焚燒撕裂，還會鉆進他的體內破壞。
多種不同的劍氣也在他體內肆虐，他努力在壓制，可那些毀滅的力量就像是撲不滅的火星，一點點將他吞噬。
他的速度越來越慢，受到的創傷越來越多。
撐不住了，倒下，他感到一些解脫。
困難的一生終究要結束了呀。他回首自己的修行之路，再看向頭頂上揮劍的兩個血人，這條路是否走錯了呢？
忽的，他睜大雙眼，看向一朵飄零的桃花，粉紅色，開得正好。
迷障還沒破，難道桃花妖沒死？
可惜，他沒機會問出這句話了。
蔣蒼的雙劍絞斷了他的頭顱。
元嬰離體，他眼睜睜看著蔣蒼倒下，感到微微暢快，至少拖了一個人陪葬，他飛快點，說不定還能活。
一道傀儡擋在他身前，他獰笑著，發不出聲音，他已經沒有實體了，難道還會怕這個大家夥不成。
忽的，他眼前的景象變了。不再是烈火、煙霧和桃花。
而是一片幽綠。這是哪裏？他控制著短短的元嬰轉體，正好看到了一個黑洞，上面懸掛了一大團紅色的肉。
這是什麽巨獸的嗓子眼！他剛剛想到，就被黑暗吞噬。
黑狼咂咂嘴，伸出舌頭舔了舔，趴下，懶洋洋看向不遠處出現的白皎。
白皎看向渾身是血的龍琛，眼眶裏淚水在打轉。
“別哭，我很快就好，我們得出去了。”龍琛掏出絲帕，輕輕擦了擦白皎眼角的淚。
這次任務，他本想鍛煉白皎，沒想到獲益的還是自己。若沒有白皎，他勢必要傷得更重。
火快燒完整個桃林，他必須快點出去，要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不怕但也不想和申家為敵。
讓黑狼吞吃，是個安全的選擇。這洞府與世隔絕，只要黑狼不出去，別人都無從知曉是誰殺了人。
龍琛扛著重傷昏迷的蔣蒼放好，吞下大把丹藥，換掉被血浸透的衣服，立馬沈下心來打坐平穩氣息。
重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他得掩蓋好氣息，避免讓人看出來。
另一邊，白皎伸手戳了戳昏迷的桃花妖。
當時在肖孫的銅杖擊打到桃花妖的瞬間，她靈機一動，把桃花妖收進了洞府。
桃花妖的本體是桃花林，若是林子燃盡，他依然會死。他還不到元嬰期，做不到靈體和身體完全分離後還能再生，因為樹妖的天賦，他的靈體可以在本體的附近活動。
不過洞府不在那個世界，只留下白皎離開的坐標連接，桃花妖離開本體很快就要不行。幸虧這洞府裏靈氣濃郁，更有許許多多的植物提供給桃花妖喜歡的環境，延緩了他的死亡。
白皎伸手探向朱雀神火，有點燙。怎麽辦啊？
“還有哪幾個人沒出來？”桃花林外有修士在問，“不會是迷路了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答案。消失的人不少，他們不知道是燒死了，還是仍在迷障中逃亡。
迷障漸漸變淡，露出焚盡的泥地，還有些光禿禿的桃花樹。
國師微微皺眉，對操控朱雀神火的修士說：“有勞道友了，請停下吧，不然這山都要被燒矮一截，剩下的林子，我們足以應付。”
這修士忙不疊地點頭，喚了幾個相熟的人助自己一臂之力。
“回來了，又有人回來了。”有修士激動叫道。
眾人定睛看去。只見龍琛從林中迷障裏走出來，肩上扛的、手上拖的、身後跟的，還有數個修士，都受了不輕的傷。
“你們可曾看到桃花妖？”有人搶先問。
龍琛回望，迷障正在緩慢地消退，他苦笑著搖搖頭，“沒有，轉了不知多少圈，只撞見這幾個道友。”
眾人暗暗誇讚，這龍琛還真是高風亮節，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想著救人。
操控朱雀神火的修士此時滿頭大汗，靈力幾乎要被抽幹。其他幾個修士在幫助他，但只不過能讓他稍微好受些。
不遠處的大火仍在燃燒。
國師掃過在場的人，眉頭皺得更緊，語氣不善，“這火什麽時候能停？”
“快了，快了。”這修士心裏已經感到絕望，可他不想承認這是他的錯。
國師皺眉，提起他厚重的袍子，大步走到龍琛身邊，問：“龍小兄弟，你可曾看到申公子？”
“撞見過。”龍琛微微蹙眉，似是在擔憂，“發生了點沖突，我跑了。”
不少人看到了前幾天他們在廣場上發生的鬧劇，聽了龍琛這番話，心中大約有了前因後果。
龍琛看向國師露出來的手指，再往上就被寬大的袖子擋住了。
國師似是感受到龍琛的目光，點點頭離去，轉身時理了理袖子，動作有些慌亂。
白皎跟在龍琛身後跑向人群，路過國師身邊時停下，疑惑地擡頭。
這麽近，她能清晰聞到國師身上的味道，就是那晚抓她的面具人，還有淡淡的血味，是被她抓傷的傷口。
國師後背僵直，他感到小狐貍在他身邊停下，袖中的手握住了匕首。
不過幾息後，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消失了，他松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此時，桃花林中又跑出幾個人，有的像是申虎的護衛，國師帶著一些人靠近查看。
龍琛在人群裏，和眾人一起安置傷員。
白皎蹲在旁邊，突然感覺腳下的泥土動了動，是條植物的根須，她慌忙地把大尾巴移過去擋住。
小狐貍實在太可愛了！哪怕有不少人盯著她看，也沒註意到她的小動作下掩蓋的真相。
“火滅了！”有人驚呼，眾人立即轉頭，想去看看桃花妖是不是還在。
正在這時，他們這片土地開始劇烈地晃動。
機靈點的修士都驅使法寶，飛在空中，剩下的人手忙腳亂把傷員和凡人扛起，也飛上天。
巨大的轟鳴聲，滔天的泥沙，將眾人淹沒。曾經桃林的上空全是灰蒙蒙一片。
不過這影響不到諸多修士。他們的神識探過泥沙，觸摸到底下巨大的空洞。
山塌了。山體內恢弘的皇帝陵墓，正在作業的凡人們，全埋入泥土。
修士們大多已看破生死，對此沒多少真情實感，遺憾地互相問問：“桃花妖是死了吧？”
“哎，沒錯。”有禪修看了一眼旁邊如喪考妣的國師，嘆氣道，“都是因果。”
除妖是為了開路，開路是為了修建皇陵。而除掉妖，皇陵卻塌了。
眾人嘆惋任務失敗，有人還會客氣地去道賀，“恭喜恭喜，道友的朱雀神火果然厲害。”
那修士苦笑點頭，他好像是收回了朱雀神火，可火呢，火呢？
修士們三三兩兩開始離去，談論著山塌的原因，一分錢沒得到，但算是個有趣的談資。
朱雀神火燒薄土層是個原因，更重要的是，這樣的空腔山體，上面的巖層土層還能支撐住，離不開植被的根須。桃花妖死了，這山體也就撐不住了。或許從一開始，結局都已註定好。
眾人用憐憫的眼神看向呆滯地癱倒在地上的國師。
有人安慰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開始都不知道裏面居然有這麽大的空洞，還有這麽多凡人，道友應該提前告知。”
一切都完了。國師雙眼無神，那些對他前倨後恭的下屬們全都亂了，一個個驚恐慌忙地集聚他身邊，問他怎麽辦？
申家還剩下的護衛們也圍到他身邊，怒吼著他們小少爺怎麽還沒出來，出事了誰來負責。
白皎在旁邊觀看了一陣，隱隱約約明白了，國師將來的日子一定很慘。
她打算不報覆這個偷她的賊了，讓國師死都是便宜他。
她歡快地舞動著大尾巴，跑到龍琛身邊。
龍琛站在深坑前，久久佇立，一句話也不講。
白皎看向裏面全是泥和斷掉的根須，夾雜了些黯淡無光的金石，有什麽好看的？
“徒兒，我剛睡醒，有酒有肉嗎？”不知何時，周圍的人快走光了，混劍仙出現在他們身後。
“你。”龍琛眼中冒出些怒火，他自己又壓下去，不理混劍仙，帶著白皎禦劍飛行。
看到凡人們喪生，他感到自責和無力。看到有能力幫忙卻袖手旁觀的混劍仙，自然是有點氣。
可又覺得理所應當，混劍仙當初不是連自己也要丟下嗎？
他帶著白皎一連飛躍過數個山頭，完全感不到混劍仙的氣息後，才停下來，進入白皎隨身攜帶的洞府。
洞府外的空地上，桃花林仍然在燃燒。
剛剛把桃花妖放出去，他只清醒了片刻，控制本體溝通到白皎，方便白皎把他收入洞府。這能延緩他的死亡，卻不能阻止。
“醒醒，你讓我救你，可是我該怎麽做？”白皎戳戳變得透明的桃花妖。
龍琛沒有言語，只是捉住白皎的手，不讓她觸碰，看向朱雀神火的眼神有些忌憚。
白皎感到悲傷，對於桃花妖，她並沒有什麽感情。只是共情到了桃花妖的處境，看到桃花妖直到昏迷前都在掙紮著求生，白皎覺得可憐。
他們做了這麽多，還是沒有用嗎？
朱雀神火跳動的火焰印在她的眸子裏，很亮很亮。
吃掉它。不知何時，她的腦子裏冒出這個想法，她能吃掉屏障，能毀滅殘魂，一定也能幹掉這小小的火苗吧？
連神仙都怕的四神獸之一朱雀，從天空飛過時，能燃起覆蓋整個蒼穹的火焰，可在她爹爹的爪下，仍然安靜如雞。
如果朱雀神火真是不死不滅的話，那爹爹是怎麽戰勝朱雀的呢？
龍琛看著呆立的白皎，他明白一些其中的情緒，但他心中有個聲音在隱隱告誡他不要探究太多。
白皎和桃花妖是同類，他們都是妖。龍琛輕輕嘆了口氣，將手放在白皎肩膀上，希望給她些力量。
這一剎那，白皎似有明悟般，她忽的化為獸身，讓龍琛的手落了空。
龍琛的心同樣一空，他的眼神追著白影而去。
不對，白皎跑向的地方是正在燃燒的桃林。
“回來。”龍琛禦劍，才想起這裏面禁空，立馬就朝白皎的方向奔去。
小小的身影隱沒在大火中，龍琛的眉擰在一起，眼裏全是火光。
已經很近了，下一步他就要沖進火裏，屍骨無存。
他還是朝白皎的方向伸出了手。
預想中的灼灼焚燒並沒出現，他摸到了空氣，純白的空間裏，這一片只剩下焦炭，是烈火焚燒後的。
“哢嚓。”輕微的一聲。
龍琛低頭，腳邊的焦炭上冒出了一個嫩嫩的新芽，它滿身喜人的嫩綠，頂開灰燼，蹭蹭蹭往上長，每一息間，都能長高一寸。
周圍不止這樣一顆，而是分散的數不清有多少顆，嫩綠很快占領了不少視野，並在不斷擴大，顏色不斷變深。
“哥哥。”
龍琛回頭，小毛團砸到他的懷裏。
“你進來做什麽？”白皎擡起圓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龍琛。疑惑中帶著些怒意，掩藏在下面的是擔憂。
在她眼裏，龍琛無比強大，打不死永遠不會退縮。可又是那樣脆弱，身上經常帶著傷。朱雀神火會傷害到他的吧？他為什麽還是跟進來了？
“又亂跑！”龍琛伸手捏了捏白皎脖頸後的毛，他是生氣的，他叮囑過白皎無數次，可她還是會擅自行動。
雖然有時候的確會造成神來之筆，可龍琛那顆脆弱的心臟，已經承受不住白皎深陷危險之中的恐懼了。
白皎還活著，好好的。龍琛把小小的毛茸茸抱在懷裏，完全氣不起來。這種劫後餘生、幸免於難的喜悅將他包裹住，他的嘴角高高翹起，眼裏也是亮晶晶的光。只要活著就好。
他緊緊抱住，捏住她的皮毛以示對她不聽話的懲罰。
白皎感到癢，哈哈大笑，在他懷裏打滾。
他們身邊的小苗漸漸長成大樹，開花，結果。桃花紛飛，蜜桃飄香。
洞府內靈力及其充足，之前就有很多植物，是很適合植物生長的環境。桃花妖的本體很快就覆蘇，不過在烈火焚燒後喪失了太多妖力，還需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覆到他曾經的狀態。
桃花很美，桃子很香。龍琛還是嫌惡地看了眼桃花林，抱著白皎離開。
不知道朱雀神火為什麽會熄滅，但他忘不了，白皎是為了桃花妖去冒險的。
“哥哥。”白皎在龍琛手掌上站起來，看向龍琛的眼睛帶了一點點羞，“是我，我把火焰吃掉了。”
她是在求誇獎。剛剛她驗證了自己的想法，朱雀神火的確是可以吃掉的。巨大的成就感襲來，在妖王宮裏，她很少有這種感覺。她也不屑於求誇獎，那些人總會湊上來誇她，不過帶給她的喜悅並不持久，細細聽來都沒意思。
可她能感到龍琛的情感，他是真誠的，炙熱的。她想要他的誇讚。
“唔。”龍琛驚愕地睜大眼睛，很快回過神來，高興地把小狐貍舉起來，“哇，是你做的。你又救了我一命。”
他輕輕拋起小狐貍，再穩穩接住，聽著白皎回蕩在他心裏的笑聲，仿佛此刻飄在空中的是他自己。
盡管對白皎身上發生的神奇的一切，他有過猜測，但怎麽也不會想到是這麽個簡單直白的答案。
不死不滅、能焚盡一切的朱雀神火，真的可以被吃掉嗎？他相信白皎。
同時，他也為白皎擁有這項能力感到高興。
待白皎玩夠了，龍琛坐在洞府門口的臺階上，小狐貍趴在他大腿上，他的衣服下擺已經被扯成皺巴巴一團。
不遠處飄來惱人的桃花香。
“以前是我錯了。” 龍琛沈思道，“不該逼你練劍。”
“沒有沒有。”白皎擡起頭，眼中閃過驚恐，“都是我自願的。”
練劍是有點苦，她的確沒什麽天分，想到那歪歪扭扭飛行的劍，她就感到一陣羞憤。
可是，相較於在妖王宮，相較於那些哥哥們，龍琛真是太好了。永遠掛著笑，不會真的生氣，不會不理她，永遠有耐心，陪著她，不會怪她。她的的確確是自願學劍，想要變得和龍琛一樣厲害。
“哥哥。”她仰頭看向龍琛，“剛剛我沖進火焰時，想的都是你。你傷得那麽重，該有多麽痛，還是往前沖。而我從來都沒有受過傷，打不過的時候，我就把劍丟了。”
說到這裏，她扭扭身子，感到羞愧，“所以我才沒用，不像你那樣強。”
“不許這麽說。”龍琛的臉又紅透了，他側著臉，不敢看白皎的眼神，可心裏又癢癢的，不自覺地朝下瞄，想看到那雙因為自己而亮晶晶的眼睛。
“你很強，真的，這些事情能解決多虧了你。”他微微嘆了口氣，“是我不夠強，才需要拼命。你不要學我。”
他從不畏懼死亡，可他更想好好活下去。而在這強者至上、人命如草芥的修真界，想要好好地活，必須得很強很強。他沒有得天獨厚的天賦背景，想要活，只能拼命。
遇見白皎，是他的幸運。
“才沒有呢，哥哥最強！”白皎跳起來，大聲對龍琛說。
在人間待了一段時間，她見過的人也不少了。可從沒見過龍琛這樣的，蔣蒼是有一點兒像，可只是在拼命上，他還不夠，不夠像龍琛這樣，抓住一切能活下來的機會，變強。
在和元嬰的戰鬥中，龍琛是拼命了，可他並沒有尋死。他身上的傷並不比現在還昏迷的蔣蒼好，可他還是撐住，在短短的時間內，想好了一切，迅速收拾好自己，出去，布置好所有。既完成了白皎救桃花妖的想法，又暫時甩脫了殺人嫌疑。
現在的龍琛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可和白皎在一起是這麽快樂，讓他整個人都感到無比放松和安全，他不舍得睡去。
他的嘴上嘟囔著：“你沒必要跟我學劍，這是在浪費你的長處，還有那個傀儡，太拖沓了。我給你想了些戰鬥辦法，聽聽對不對。”
“你的速度很快，應該是比我快的，每次你跑出去的時候，我都追不上。這是非常厲害的優勢，多少人夢寐以求都達不到。你可以利用速度牽制對手，可以打游擊，現在只是沒有好的攻擊手段，等有了，再利用速度加強，能把攻擊力放大很多……”
他呢喃著，眼睛慢慢合上。
“你的那個天賦技能，我還沒親眼見過，這麽逆天的技能，會不會對你本身造成什麽不好的……”
龍琛清醒了一瞬。
“沒有，我很好。”白皎認真聽著，默默記在心裏。
龍琛終於陷入沈睡。
幾日後，蔣蒼從昏睡中醒來，身在大城市的客棧。
他看向自己身上嶄新的衣服，還有已經愈合的傷，茫然過後眼中露出炸裂般的驚喜。
還有這種好事？天啊，他沒完成任務，身受重傷，感覺活不了才拼命的。想要治好傷，再住上這麽幹凈敞亮的客棧，數千靈石都不止吧。
哪來的好心人？是佛祖轉世吧。
他怔楞間，龍琛推開門進來，手掌在他面前一攤，“我救了你，不知道你的命值多少錢？”
蔣蒼錯愕，什麽，還要錢？
他板起臉，露出比平時還要冷酷的眼神，“一文錢不值。”
龍琛都氣笑了。他就是想多訛點錢，才這樣說，沒想到這人比他還像鐵公雞。
“這是給你的賬單，堂堂天榜高手，總不會賴賬吧？”龍琛拿出個單子。
蔣蒼搶過，在手上細細觀看，主要是各種丹藥，治外傷治內傷都有種種，還有衣服和這客棧的錢，算下來足足有一萬七千七百二十四塊靈石。
“誰讓你給我用這麽好的丹藥！”蔣蒼哀嚎，“你就不能將就一下嗎？”
龍琛默然，說，“這已經是最差的丹藥，再差，就保不住你的命。”
“蒼天啊，這我怎麽還得起，你還是殺了我吧。”蔣蒼在床上躺下，滿臉痛苦。
原來天榜高手這麽窮？龍琛有點懷疑自己的目標，是不是還要繼續努力沖擊天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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