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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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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公主把微臣當什麽。”

他每次這麽說話,寧久微就知道他那股傲勁又上來了,可她也沒從低過頭。

寧久微倔強地別著臉,哼哧道,“駙馬就是要這樣的,誰讓你是駙馬。”

做駙馬還委屈了他不成。

“可微臣從沒想當駙馬。”顧銜章聲音淡淡地在她頭頂籠罩下來。

寧久微:“那你不要當呀。”

顧銜章:“微臣記得當初是公主將臣搶來做駙馬的,否則現在,臣大概是安禾公主的駙馬。”

寧久微踢他,“那你去當她的駙馬呀,現在就去!”

顧銜章扣住她的腳踝,高大的身影壓下來,呼吸近地貼在她臉頰上,“公主動不動就踢人的習慣可不可以改一改?”

“我是公主!”寧久微伸手推他,一邊想掙紮開他禁錮在自己腳踝上的手,“顧銜章你放肆!”

從小到大哪有人敢這麽對她。

顧銜章及時松手,寧久微側過身子,氣的胸口起伏。

她在克制著自己的脾氣,免得說不好的話。

換作以前,她這會兒已經說出讓他滾這種話了。而顧銜章的性子,這句話一旦對他說出口,他就絕對不會再向她低頭的。

她現在知道了氣上頭的話最傷人,也會給自己留下許多不可挽回的遺憾。上輩子就是如此,她對父王,對顧銜章,都因為一時負氣說過不好的話,最後卻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了。只留她一個人後悔。

有風吹過一陣,落下兩片花瓣。

寧久微註視著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在心裏默背《資治通鑒》平覆情緒……

顧銜章看著她白凈的耳垂上晃動不停的瑪瑙耳墜,伸手捏住,讓它停下來。她垂著眸,纖長的眼睫輕扇著。他只能看見她的側臉。

明宜公主長得很漂亮,矜貴之人骨相都不是偏薄的,她輪廓線條柔和流暢,細眉如柳,俏若三春桃。笑起來時有嬌憨美,不笑時漫不經心的姿態盡是嬌養出來的嬌貴。這般清澈的眉目,卻又生了雙桃花眼,媚而不妖。

她生氣時,側臉弧度看過去更飽滿,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否則她會更生氣。

所以顧銜章忍住了。

他彎腰,氣息靠近她耳後,寧久微臉更偏過去一點。

顧銜章在她側臉落下一個很輕的吻,隨後道, “公主殿下,微臣先去換身衣服。”

她沒反應。

等身後的體溫離遠,腳步聲聽不見之後,寧久微才回頭望了一眼。

*

顧銜章走過長廊,恰遇見要回折枝院的輕羅。

“駙馬回來了。”輕羅行了禮,連忙道,“我這就去傳晚飯。”

“公主還沒吃?”

“沒有,公主說等駙馬回來再吃。”

輕羅說完就跑走了。

等他回來?

顧銜章指腹摩挲著衣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他有時從禦史臺回來天總是已經黑了,公主向來都是自己吃自己的,什麽時候等過他。

當然這點小事他從未介意。畢竟他回來的晚,怎能讓嬌貴的公主餓著肚子等他。今日卻不知為何,嫦娥仙子沾了點人情味。

大概是她一時興起罷了。

一頓晚餐下來,銀燭和輕羅敏銳地察覺公主今天心情不大好。這也不吃那也不吃,挑食挑的跟撒氣似的。

駙馬則是慢悠悠地將公主不吃的菜都吃了。

一定是駙馬又惹公主不高興了。

吃過晚飯,夜深人靜。

寧久微洗漱沐浴完靠在床頭翻著本書看,直到顧銜章從書房過來,她擡頭瞧瞧,合上書翻身上床,躺進被子裏睡覺。

寧久微面對著裏側,盯著薄紗床幔上梅花枝刺繡的紋路。過了會兒,屋裏的燈被熄滅,她感受到顧銜章在外側躺下。

然後她聽見被褥翻動的聲音,之後便沒動靜了,沈入寂靜。

月色從窗外折了一半進來。

寧久微躺了半晌,轉過去看了眼,看見的是顧銜章寬闊的背影。

她頓時來氣,兩只手一起在他背上用力推了一把。

顧銜章閉著眼睛,緩聲開口,“怎麽,微臣呼吸也惹公主不高興了?”

“誰允許你背對著我的。”

寧久微皺著眉。

顧銜章不冷不淡笑了聲,“為何不能背對著你?”

寧久微拽著他的寢衣,“你轉過來。”

他像塊磐石一樣一動不動,寧久微扒拉他的肩膀,“你給我轉過來!”

她弄不動他,直接坐起身,要把他翻過來。

顧銜章翻身躺平,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拽下來。寧久微趴在他胸膛上,月光朦朦朧朧,他看著她,“只許你背對著我,不許我背對著你?”

“不許。”

寧久微說完從他身上爬起來,回自己被窩躺好。

“你只能面對著我睡。”

顧銜章:“憑什麽。”

寧久微:“我是公主。”

顧銜章:“公主就可以這樣蠻橫不講理嗎?”

寧久微:“是的。”

顧銜章平和地問,“如果微臣偏不聽呢。”

寧久微隔著被子踹了踹他,“那本公主就換一個駙馬。”

“舍得?”

“當然舍得。”

“那公主便換一個罷。”

“你——”

寧久微拿裏側擺著的枕頭扔他,“顧銜章,你要是這麽不樂意當駙馬,你走你現在就走!”

她扯著被子側過身去,後腦勺都在用力。

上輩子他寫和離書她都還沒找他算賬呢,他是駙馬,竟敢給她寫什麽和離書。明明只有她休他的份!

顧銜章的性子在公主面前本就已經是底線了,若不是她,陛下他也不伺候。

什麽駙馬,他從來就沒想做。

兩個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又沒有一個服軟,每次碰在一起就是釘子對釘子,冰塊撞冰塊。

寧久微扔的枕頭掉下床,顧銜章冷著眉,毫不猶豫地掀開被子下床。

往外走了幾步,身後的床幔裏驀然傳來一聲低低的輕泣。

顧銜章腳步頓住,再聽卻沒有了。

那一聲仿佛是他的錯覺。可分明很清晰,縈繞在他耳邊揮之不去。

顧銜章想起她那天在夢中哭泣,她說他死了她很難過,會很想他。那天晚上她就像轉了性子,勾地他也醉生夢死。

可也只有那一晚。

顧銜章沒再想,但她那天掉眼淚的樣子總是出現在他心裏。

寧久微躺在那緊緊閉著眼睛,耳朵卻是拉長的。她聽了半天沒聽見摔門聲,正打算悄悄回頭看一眼,就聽見身後傳來窸窣的聲音。

寧久微不自覺地放輕呼吸,氣也忘記生了。

他居然沒走,照他的脾氣不應該是頭也不回地摔門就走了嗎。

顧銜章躺好後便沒有聲音了。過了會兒,寧久微感覺到身後有體溫和呼吸靠近,顧銜章的氣息貼在她後頸,她後背酥麻了一瞬,身子一動不動。

隨後,他拽了下被她緊緊裹住的被子。

寧久微松開一些,他就扯開她的被子睡過來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顧銜章的手就摟住她的腰,將她圈住。

她動了一下。

“過來。”低沈的語氣,不容拒絕的態度。

寧久微皺眉。

他這是要和好嗎,他哄她一下會死嗎?

……

呸呸呸。

身後,顧銜章靠過來,將她撈進懷裏,她的後背緊貼著他的胸膛,寧久微覺得自己的體溫都隨著他的上升了,被窩裏的溫度也變高了許多。

寧久微還擰著氣,變扭地掙紮了一下,悶聲問,“你幹什麽。”

“公主若是背對著臣,又要微臣面對你,那就只能這樣。”他的唇貼在她耳後,說話的時候寧久微整個人都麻麻地。

她用力哼了一聲,“為什麽。”

顧銜章回答,“因為微臣不能白受委屈。”

她可以生氣可以背對他,要他受委屈就也得付出點什麽。既然他受著她的脾氣也不能背對她,那她就得給他抱著。

公主抱起來又軟又香,他的委屈才不白受。只有這樣平衡下來,他才可以接受她的不平等條約。

寧久微想了半天才繞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她蹙眉,“你把我當枕頭?”

顧銜章扯了下唇,“公主殿下不也把微臣當不能生氣的駙馬嗎。”

“你……”

寧久微不想理他了,又哼了一聲。

她不樂意地掙了兩下,顧銜章手臂牢牢地圈住她。

他隔著寢衣親了親她的肩,懷裏的“抱枕”才慢慢安分下來。

算了,反正他懷裏也挺舒服的,寧久微勉強準了他的無理。

有些困了。寧久微擡手揉了揉眼睛,然後感覺到顧銜章摸了摸她的臉。他指腹劃過她的眼角,寧久微楞了一下,他是不是以為她哭了?

她才沒有。

剛才他掀被子走的時候,她又氣又難受,連同上輩子的委屈翻湧而來,她確實差點氣哭了來著。但她是公主,她的骨氣不允許她輕易掉眼淚。

所以只幾朵淚花在眼睛裏模糊一下,鼻子酸了一陣,她也就忍住了。

顧銜章是以為她哭了才沒走的嗎?

哼。

擰巴了許久,寧久微終於還是抵不住顧銜章溫暖舒適的懷抱,沈沈睡過去了。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霧氣都還未散。

顧大人早起上朝,他洗漱完換好了官服,才撩開床幔,叫了聲,“公主。”

寧久微半張臉藏在被子裏,長睫靜靜覆著,睡得酣甜。

顧銜章淡淡勾了下唇,把被子往下拉,露出她紅潤的臉。他摸著她手感很好的臉頰,輕捏了捏, “公主殿下。”

夢裏的人嚶嚀一聲,終於睜開眼睛。只不過眉頭蹙著,唇翹著,拳頭攥著,滿臉都是因為沒睡醒被叫醒的不高興。

“微臣去上朝了。”

顧銜章說完親了下她的臉,挑著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不許生氣。”

這可是她自己定的約定。

寧久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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