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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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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傅連著早起了二十四個早晨,把我的兩箱牛奶都給熱了。

他說他可以趁著早起的半個小時背一背古文的翻譯,我想我也沒什麽方法報答他,就給他整理了一份高中三年所有文言文裏的實詞解釋和虛詞用法。

我想在一段算得上美好的關系裏,理解、付出和溫柔都應該是雙向的。

在緊張而又無限明媚的冬日苦讀裏,傅懿行也要十八歲了。

他的生日在冬至那天。

我一直覺得他這樣的人,應當出生在春天,萬物覆蘇的時候。

可他偏偏生在了冬至日。

雖然有很久都沒學地理了,但我始終記得地理書上說“每年的冬至日,太陽直射在南回歸線上,北極圈內出現極夜現象,北半球晝最短,夜最長。”

冬至對於生長在北半球的我來說就是一個漫長的黑夜,雖然桐城地處亞熱帶,根本不會出現極夜。

但在傅懿行身邊呆久了,我也漸漸明白了這個日子的含義,冬至日,北半球晝最短,夜最長,在冬至往後的日子裏,黑夜漸短,白晝漸長。

傅懿行還是那個帶來光明的人。

他就要成年了。

唐城和我說過他們之間沒有互相送禮物的習慣,生日的時候帶個蛋糕就夠了。

可是十八歲總該是個盛大的日子。

我糾結了有小半個月,不知道該送他些什麽。

我希望那是一件獨一無二的禮物,能讓他驚喜,也能讓他在未來的日子裏回憶起這段溫柔的時光,想起我。

最終我給他做了一個皮面的筆記本。

買來工具的時候我是想做錢包的,可是我總覺得錢包和他渾身的氣場都不太搭,臨時起意改做筆記本。

這些工序在內行人眼裏可能簡單異常,但我為了實現這本筆記本熬了兩三個周末的通宵。

縫線的時候我總是沒辦法把針孔打成整齊的一列,這也使我意識到我以後沒有機會學醫了。

不管怎麽說,我在他生日前把這本筆記本做出來了。

我存了些私心,在扉頁上寫了完工的日期,並留下了我的名字。

他生日那天是個周日,我有些興奮,醒得特別早。

早起也並非沒有收獲,我看到傅懿行在淩晨的時候發了條朋友圈。

他是個不發朋友圈的人,所以這是他唯一一條朋友圈。

傅懿行在零點的時候從家裏出發,跑過他兒時的住所,他的幼兒園,他的小學和初中,跑過華安,一路向北,跑到了他帶我去的江邊,然後換了一條路線跑回了家。

全程差不多有一場馬拉松的長度。

他沒說今天是他的生日,只是介紹了他跑過的地方。

這條朋友圈個人色彩極其濃厚,我都能想象到他發第二條朋友圈的語言風格。

唐城因為時差優勢,率先給他評論了“生日快樂”,配了一個蛋糕的表情。

我想唐城應當是走出來了,願意與傅懿行冰釋前嫌。

我也給傅傅點了個讚,評論了一句“生日快樂”。

本來我想在早上就把禮物給他的,但我又怕他消耗了許多體力,已經睡下了。

等到下午的時候,再看這條朋友圈,已經有許多與他相熟的同學在下面送上了祝福。

傅傅統一回覆了謝謝。

這讓我有一咩咩失望,我以為我會被單獨回覆的。

晚上回到宿舍時傅懿行已經到了,他還給我帶了蛋糕。

“傅傅,我想送你個禮物。”

他笑了,“是什麽?”

我掏出了一個耳機盒子。

“耳機?”

“不是。”

我把筆記本拿了出來,“是筆記本,我做的。”

他眼裏立刻閃現出欣喜——是我想看到的眼神。

傅懿行的眼睛總是深邃又疏離,那樣很好看。

他看著我時眼神會很溫柔,也很好看。

但我更想看到比普普通通的笑意要更強的喜悅,就像現在這樣。

“謝謝你,恪恪,我很喜歡。”

我也笑了,“我還欠你一個願望,你隨時可以跟我許願,我可能沒有錦鯉大王那樣的神通,但我能做的我都會為你做。”

傅懿行抱住了我。

手掌撫在我的腦後。

他用很低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謝謝。他這樣的聲音很讓人著迷。

他又說:“頭發長長了。”

我告訴他冬天留圓寸頭會很冷。

我聽見他輕輕的笑聲。

十八歲的男人啊,笑起來都有男人的味道。

傅懿行已經成年了。

臨睡前我忽然想起來傅懿行沒給我單獨回覆,我就在他面前給他告了一狀。

“我回覆你,大家都能看到,我只想說給你聽。謝謝你記得。”

這時我感到心滿意足,我還是特殊的那個。

靜海寺每年都有撞鐘的活動,和尚們想到我在新一年裏會參加高考,想把新年的第一聲鐘響送給我。

我問他們能不能送我兩聲,好讓我給我朋友也祈個福,他們同意了。

我想我累積起來有幾十日的義務幫忙都在鐘聲裏有了回報。

這一年的最後依然有小熊伴嫁,依然有美食節,銀杏樹上依然被掛上了彩燈。

不一樣的是,我們每個人餐盤裏都有小熊伴嫁;

我們高三了,不能參與到擺攤的活動裏。

但這年的操場比去年要浪漫一些,有細小的雪片從天空中飄飄揚揚地落下。

我和傅懿行兩個人在操場上踱著步,我邀請他去和我一起撞鐘。

他答應了。

我想作為男孩子的好處就在於半夜裏出門家長不會有多少擔心。

就像傅懿行能在生日的時候跑出門迎接桐城的第一束陽光。

他只是和家裏人說了一聲,就和我一起去到寺裏等待著。

靜海寺的大門前已經集聚了許多想要撞鐘祈福迎接新年的人,我又從禪房邊繞了進去。

功德堂的和尚竟然還記得傅懿行,他說:“我猜你要替誰祈福呢,原來是去年那位施主。”

傅懿行雙手合十向他低頭示意。

傅傅陪我在功德堂裏跪了一會兒,我難免想到初見鄒易安的場景,心情受了影響。

走出功德堂時,傅懿行說:“都過去了,等會兒就是新的一年了。”

他真的非常懂我,總能覺察出我的低落。有這樣的人陪伴,我覺得非常幸福。

這一年大部分的日子都是平平淡淡的,我受到了挫折,傅懿行也是,還有唐城,但我想總的來說,這一年還很不錯的。

我與唐城的感情愈發深厚,與傅懿行也變得更加親密,這兩件事足以讓我覺得這一年很好。

十一點半的時候,和尚們引著我倆來到了鐘旁,大門口等待的人們也被安排著在我們身後排成一列。

老主持笑瞇瞇地出現在了大鐘旁邊,他說:“等會兒你可要用點力氣,新年的第一聲鐘響要讓方圓幾裏的人們都能聽見。”

我點了點頭。

雪還在慢慢悠悠地下著。

和尚讀著秒,示意我可以開始了。

我把鐘錘向外拉了不少,蓄滿了力撞足三下。

鐘聲純厚綿長,餘音不絕。

新的一年到了。

在傅懿行撞鐘的時候,我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

我覺得應該是新年的祝福,便也沒在意。

等他撞完了,我們走到了寺廟依傍的胥湖畔,我才掏出了手機。

洪叔發來信息:鄒易安吸食致幻藥品,失足墜樓身亡。

我停住了腳步,心臟也跟著停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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