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上）

傾顏的視線不受黑暗限制，可以清楚的看到隱藏在礁石後的輕舟和竹筏，還有埋伏在兩岸山石間的弓箭手，一切都如柳依依所料，山匪上了船就是水匪，打算來個甕中捉鱉。

靈州戍衛營的周副將此時正叫了幾個親隨在船艙裏劃拳喝酒，喧嘩聲隱隱傳來，渾然不知糧船已經走進了山匪的包圍圈中。

傾顏也進了艙房，隱匿了身形站在柳依依身邊，打算見勢不妙就用靈氣裹著她往岸上逃，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要是在秋日的江水裏泡上半夜，肯定會落下病根，萬一到時候真的子嗣艱難，那可就太對不起金蓮子了。

最後一艘糧船進入了靈蛇峽谷，柳依依他們所在的頭船距離出口尚有數百米遠。

前方忽然響起震天的吶喊聲，一排輕舟從礁石後轉出來，將去路堵了個嚴嚴實實，領頭的絡腮胡子舉著火把大喊：“前方船上是不是靈州戍衛營的兄弟，我們被營州衛追得憋在山裏這麽長時間，缺衣少食的，今天來找你們借點糧，還請兄弟們行個方便。“

柳依依是第一個沖出船艙的，周副將行動也不慢，緊跟著她沖到了船頭，大喝：“哪來的毛賊，敢在老虎頭上拔毛，知道爺爺是誰嗎？”

話倒是挺威風的，可惜他冠帶歪斜，滿身的酒氣，說話間還打了好幾個酒嗝，氣勢立刻減了大半。

絡腮胡子笑道：“不就是個酒鬼嗎？識相的駕著船跟我們走，回頭再讓你們家裏送點銀子來，就放你們全須全尾的回去，不然，嘿嘿，別怪兄弟們不客氣！”

說完，單手一揮，吼道：“兄弟們，先給靈州的兄弟們亮亮本事。”

嗖嗖嗖一排箭雨，雖然不夠密集，但也射中了幾個民夫，伴隨著慘叫聲落入江中。

周副將的酒完全嚇醒了，大吼：“有水匪，都給我抄家夥！這可是軍糧，丟了要掉腦袋的。”

絡腮胡子獰笑一聲，率眾駕著輕舟就撲了過來。

靈蛇峽谷的水道狹窄，糧船被逼停後連轉身都困難，那些小舟則可以在礁石間穿行，不過片刻功夫，就已將糧船團團圍住，水匪甩出鐵鉤，鉤住船舷開始順著繩子往上爬。

靈州戍衛營雖派了兩百人來，可分到每條船上就沒幾個了，根本攔不住那麽多水匪，哪怕民夫們也在竭力幫忙，可是他們手裏的船槳木棍哪裏擋得住水匪的真刀真槍，不過片刻功夫就已死傷無數，也就只剩上頭船上的周副將這邊的抵抗還算激烈一點，水匪暫時還未占上風。

看著一個個或傷或死的人拋灑著熱血墜入江中，傾顏心弦震動，手舉起了數次又放下，緊緊握成拳放在身側。

不行，他們不是真正的神官，下凡只是歷練，頭頂上還懸著觀塵鏡，要是被發現隨意出手，擾亂了原定的因果秩序，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等待她的可就不是升仙考核過不了這種小事了。

可是，她修行五千年從未下過昆侖域，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場景，凡人的鮮血從身體裏冒出來的時候還是熱的，帶著濃濃的腥味，灑進江中，原本碧藍的江水便變成了鐵銹紅色，伴隨著屍體和刀劍入水，泛起層層泡沫。

傾顏覺得胸口有一股濁氣在翻騰，好似有一只巨手抓住五臟六腑狠狠擰轉，疼得她眼淚汪汪。

有些民夫只是受傷，還在江水中掙紮、慘叫、呻吟，有水匪駕著輕舟追逐水中的傷者，給他們補上一刀或一槍，而後猖狂大笑。

傾顏閉了閉眼，終於還是忍不住，悄悄分出部分靈氣，將那些無辜的傷者包裹住，悄悄隱去了身形。

不改變劫糧這件大事，救下幾個小人物的命，應該不會影響太大吧？更何況靈氣無形無影，神官們隔著觀塵鏡應該看不清楚吧。傾顏如是安慰自己。

於是那些補刀的劫匪們就發現了一件怪事，剛剛還在水裏掙紮的人忽然就從他們眼前消失了。

開始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沒太沒在意，如是幾次後，就有人心裏開始打鼓了，該不會是鬧鬼了吧？

劫匪們殺人越貨多了，別看平時窮兇極惡，其實恐慌都深藏在心底，很怕那些被殺的冤魂來找他們索命。

不知哪一個喊了一聲“鬼啊”，恐懼開始傳染，水匪的輕舟一片混亂，就連和戍衛營的兵丁打鬥的那些都開始有些遲疑。

絡腮胡子格開周副將的大刀，狠狠啐了一口：“都給我狠狠的打，哪個兔崽子敢胡咧咧，我第一個劈了他。”

說完，又和周副將纏鬥在一起，周副將終究是棋差一招，被絡腮胡子在肩膀上砍了一刀，一腳給踹到了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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