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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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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吸停了一瞬,她慌亂的推開他,做賊似的掃了眼四周,有些生氣的低吼。

“你瘋了?這是在外面!”

林朔一副散漫模樣垂眼看人,絲毫不以為懼。

“外面怎麽了,外面就不能親你了?”

談錯沒好氣的推開人,不理他突然的發瘋,去了湖邊的木椅坐下。

與身後游人如織的遠街相比,這處鬧中取靜,連散步都鮮有人來,也不知他是故意還是趕巧,一跑就來了個這種地方。

身後的人緊跟上來,才貼她坐下,還沒有所動作,談錯先開口了,滿臉嚴肅。

“我有事給你說。”

她語氣認真,正經的神情看得林朔一楞。

“什麽事?”

談錯偏頭看了他一眼,又調轉視線,投向黑夜裏靜謐的湖面。

她似乎在猶豫什麽,林朔盯著人,見她垂著頭又咬著唇,沈默了許久,終於在他等的快沒有耐心的時候說話了。

“我爸回來了。”

短短五個字就讓林朔心臟陡然一震。

“他好像沒受什麽牽連,帶了個懷孕的女人回來,和我媽離婚了,還新開了公司,最近又買了塊地在倒騰。”

談錯秉著呼吸,豎起耳朵,她感覺到身邊的人突然一下安靜了,一動不動的身影像要徹底融進這如墨一般的夜色裏。

她靜靜的等著,等他的反應,等他說話,但林朔偏偏一言不發,這種沈默壓抑的在兩人之間蔓延,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令她的心一點一點的沈下去。

空氣越來越靜,連遠處人群的躁動聲都變得更加清晰,從這裏可以看見市中心的電視塔,模模糊糊的倒數聲從那邊傳過來,大廈的屏幕上紅光躍動,幾秒後黑寂的夜空炸出一片絢爛的煙花。

花好月圓人相聚。

屏幕上的大字躍然眼前。

談錯這才突然記起,今天似乎是中秋節。

她家從來不過這個節日,往常都是跑去陸琴那裏,她會買上一個大月餅,笑呵呵把刀遞到她手裏,還會把最中心的那一塊塞給她。

可這一切,從去年那個暑假開始,就一切都變了。

人相聚....

談錯盯著這三個字楞楞的出神,過了好一會兒,她感覺到身邊的人終於有了動作。

打火機的擦輪一聲輕響,微弱的火光裏,林朔冷峻的眉骨乍然一亮又很快暗下去。

他後仰一截,背死死的貼在椅背上,手裏的煙慢慢在抽,靜靜的盯著死水一般的湖面,猩紅的煙頭亮的很重,每抽一口都帶著一股狠勁兒,似乎在極力隱忍什麽。

林朔心裏有一種感覺,又或許談錯也有這種感覺。

其實這半年談書平根本就沒有走遠,只是躲在近處看著這一切,不然不可能在林峰的事情塵埃落定,蓋棺定論後,掐著點趕回來參加談錯奶奶的葬禮。

他能出現,也就說明,他沒有繼續躲藏的理由。

這就代表著,林峰的入獄,陸琴出事,蘇青的茫然無措,他都看在眼裏,但是他默認這一切發生,明哲保身。

他不在乎。

不在乎兄弟的死活,不在乎兄弟家庭的死活。

他叫了他十幾年的談爸。

這過去幾十年兩家的深厚交情,林峰對他的信任,到頭來卻成了他出賣朋友最得力的基礎。

背叛後冷眼旁觀的漠視。

這才是最鋒利的刀,紮得林朔生疼。

黑暗裏,談錯只看到他指尖的煙頭猩紅的一閃一滅,煙霧繚繞裏的臉在夜色下模糊不清,長久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夜越發靜了,風似乎越來越涼。

談錯滿心煎熬,還是率先開口。

“你...說點什麽吧,不然我很心慌。”

身邊的人聞言僵了一瞬,隨即偏過頭來看她,那眼神淡淡的,漆黑的眸子輕風一樣將她的臉掃視一遍,但她察覺不到任何林朔的情緒。

悲傷的、憤懣的、責怪的、怨恨不甘的。

都沒有。

她以為他會像以前那樣失控的沖她說幾句重話,可始終沒等來。

林朔的聲音很淡,有點沙啞,似有掙紮過後的疲倦,像安慰自己也像對談錯說。

“其實大人的恩恩怨怨又關我們什麽事呢?對吧?”

他盯著她。

“緊張什麽呢,你是你,談書平是談書平。”

“他不止舍棄了我爹,他也從來沒想過留下蘇姨一個人怎麽面對這些事情,還有你,其實我們每一個,都是被他拋棄的人,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

“我不會追問你他在哪裏,也不會主動去找他質問,那樣沒有意義,面對危險、面對利益,連自己的妻子女兒都可以棄之不顧,我能指望他說些什麽呢,我們都是受害者,談錯。”

虛偽的友情,荒蕪的親情,他們都是受害者。

有這樣一個混蛋父親,她心裏的滋味並不會比他好受到哪裏去。

其實這個道理他早就明白。

過去這一年,他從一個原本朝霞明亮的山頂猛地掉入幽深無比的黑暗隧道,陸琴的出事更讓他四神無主,一個人在深淵裏獨行,他像一艘迷亂的船,沒有航線,也沒有牽引,無依無靠無所依附卻一刻也不能停下來。

他不得不放棄虛無縹緲的夢想,信用卡的債,網貸的債,陸琴的病,都像催命符一樣抵著身後,每一天都令他慌亂。

可無論他這艘船怎麽偏航,在即將觸礁的時候都會被拉回來,有驚無險,談錯就是那汪海,談錯永遠不會把他擱淺,無論他怎麽亂撞,都沈靜的托著他。

她對他不離不棄,就像小時候他對她那樣。

他們從小就是互相取暖的人,現在又要加一個字,互相取暖的愛人。

夜很靜,電視塔那邊的煙火還在斷斷續續,將黑寂的天空映得五彩斑斕。

“煙花好看嗎,其實....我就想帶你來看這個。”

但她卻突然給他談論這種煞風景的事。

點的第二只煙還有半截,他擡手遞到談錯面前。

談錯皺眉,他知道自己不愛這個。

“抽一口。”

他直勾勾的盯著她,不像是開玩笑。

“你抽一口,我就原諒你了,以後你也別在我面前提談書平的事兒。”

談錯定定的瞧著他指尖的煙頭,沈默半晌才慢悠悠的伸出手。

這是她長這麽大抽的第二口煙,第一次是在老陳酒吧外面的橋面上。

那時的林朔無憂無慮肆意妄為,會把攢了幾年的零花錢一股腦的買一輛杜卡迪,不會為什麽發愁,腦子裏除了裝著樂隊比賽就是練歌,整天做著成名的夢,雖然異想天開但有一股意氣風發的勁兒,身上滿是十八九歲人該有的活力。

現在,人還是那個人,依舊混球,眉骨依舊桀驁不馴,還有了點名氣,可琴姨瘋了,林叔入獄。

表面風平浪靜,可她深知,這其中一些東西天翻地覆。

她還是習慣不了,煙氣一如既往的嗆人辛辣,還有些不知名的苦澀。

她低頭,猛烈的咳嗽起來,眼中蓄滿了淚。

難受,非常難受。

這就是提起談書平時他的心情嗎。

談錯低著頭無聲的流淚,沒有像上次一樣丟掉手裏的煙。

眼淚一顆一顆一連串的砸下來,滴在林朔的膝蓋上。

“哭什麽。”

談錯悶頭不吭聲,下一秒,下巴就被人擡起來。

林朔盯著梨花帶雨的臉瞧一陣,按上那雙兔子一樣猩紅的眼睛,硬生生把她眼淚逼了回去。

“其實、我從沒怪過你什麽。”

就算她幫著談書平跑路前簽了那些轉匿財產的文件,他也沒怪過她什麽。

她只是他手裏可利用的、趁手的一個工具。

一個女兒,被父親當做捅朋友的刀,而被捅的那個人,是她叫了十幾年叔叔、當做第二父親的人。

有時候他忍不住想,如果談錯是個兒子,談書平還會這樣對她嗎,會不會對她更重視一點,更珍視一點,做事情會照顧她的感受,把她從心裏當做孩子去疼愛。

“別哭了。”

林朔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撫,低頭湊過去在她唇上輕啄一下。

“再哭眼睛就要腫了,待會你朋友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兜裏的手裏劇烈的顫動起來,他掃了一眼,將人牽著站起來。

“走吧,成子找我們了。”

........

一堆人一起出來,要離開卻是打著電話東一個西一個的找。

靳成好不容易才湊齊。

將人送回校門口,林朔幾人才安心離開。

幽暗的校園林蔭道上,龐穎意味深長的看著談錯,眼神玩味。

“你們真是只是發小嗎?”

談錯掀眼皮看她一眼。

“不然呢?”

龐穎搖頭。

"不像、不太像。"

她一副思索的樣子,頓了幾秒有點猜測的意思。

“像——”

談錯看著人,等著她嘴邊的話,龐穎卻硬生生停了,眼神定在不遠處。

那頭的馮迎手裏提著一份打包的飯正直勾勾的盯著三人瞧,餘光掃過校門口那輛還沒徹底消失的轎跑,冷著臉扭頭走了。

“我們三今天去音樂節的事她知道嗎?”

談錯沈默兩秒偏頭問身邊的兩人。

夏新語搖頭,龐穎眼神轉了一圈,肯定到。

“可能知道,我發了朋友圈.....”

雖然都不喜歡她,但這樣有點明晃晃搞孤立的感覺了,即便她們不是故意的。

氣氛一下變得十分古怪,接下來一路三人都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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