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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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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楚4

十六年前,潯陽城,葬陽坡……

這中原的潯陽城外又一出荒地叫做葬陽坡,荒地中長著一處荒屋。

它以腐草為頂,黃土為墻,幹草成塌。

那上面只睡過乞丐和死人。

遠看整個屋身頹舊陳爛,近看還有一院子做陪襯,細看正是相得益彰。

但今天卻引來這一具金貴之軀,那便是五子奪嫡之潯陽王的愛妃——長歌。

長歌玉體橫躺破舊幹草上,孕肚凸起。

此時她羊水已破,那會陰之處已灌滿陣痛,想必腹中嬰孩快有冒頭之勢。

屋內僅有王妃一人忍著劇痛,流著冷汗也不遠叫一聲痛,女子臨盆男子不能踏足一步,這樣的道理她深知,可這屋外僅有一個做過太監的老仆,雖不算個男人,但是卻無一點醫術。

這軍營的醫士雖是醫術高超卻是個男人,更何況那外面還站著她最愛的男人,即使他同意軍醫接生,她也是不肯的,所以她便忍著痛,這一世最後的倔強就是把自己的體膚只給王爺一人。

“王爺,這方圓十裏之內無一戶人家,要找一個接生婆難上加難。”

這年事已過半百的吳公公看自家主子站在屋外躊躇不已,王妃性子掘強,這是如何也不願讓李季去接生的,他便故意扯高了嗓子提高聲量,故意讓王妃聽見。

周瀾握緊劍柄,就闊步進了屋子後便瞧見她忍著痛撅模樣,心裏又心軟了,這讓他那雙利目也柔和了幾分。

周瀾蹲在她身旁,用那雙征戰殺敵的粗糙的手則,輕撫她額間的汗水,溫聲說道:“本王知道長歌不願意讓他人看見你的體膚,可長歌還記得曾經說過的話?長歌說,這世間醫者是不會忌諱他們眼前的病人是尊貴卑賤,還是殘弱窮苦。”

長歌舒展眉頭,幹澀的裂唇輕啟著說,“原來王爺都知道呢?那一天,王爺還不允長歌看哪些仵作開膛破肚呢。”

周瀾眼含清淚,苦澀笑道:“長歌說的話,本王每一個字都記得好清楚,從沒有忘過,本王只是不善言辭,所以才辜負了長歌的許多溫柔,本王很後悔,只能下輩子償還了。”

周瀾說到後面已是沙啞無力的語調,原來他英明了一世,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

長歌看著他淡淡笑了一下,將玉手輕捧周瀾滿身血痕的臉頰,“王爺,讓李季進來吧,我快要生了。”

“嗯。”

周瀾依依不舍片刻,就出了屋子。

他晃著身子步到李季面前道:“給王妃接生吧,本王不治罪!”

“是!王爺!”

李季行禮後,背著行醫用的竹編箱子進到屋裏,進屋之前他將身上染滿汙血黃泥的長衫褪下後扔在一旁,只留幹凈的白衣著身。

進了草屋後開始了忙活,吳公公也忙著燒水端過去。

這時的榻上王妃的花容月色只剩疲態,他隔著輕絲把脈,不會兒他眉間緊促,便微擡眼小聲說,“娘娘是脈象微弱,想必是精血耗損,要想將孩子生下來,要吃些苦頭了。”

話必之後,便將纖細玉手放回榻上。

周瀾提攜黑刀,冷肅神色,眼觀四周。

而天已是重雲遮天,四下昏暗毫無日光照射。

周瀾雖鎧甲絨裝傍身,但臂側盔甲早已脫落,只見血肉外翻,鮮血流痕。

血,流至手中劍刃之尖,隨即滴入黃土消失。

這場景卻天地混沌,已至萬物掩覆與積雲之下,難以見天日。

他一人不敵萬敵,便是敗寇!生死宿命便在葬陽了卻。

他挺拔的身姿讓仍是周楚最有盛名的王,忽然間一滴濁淚將堅毅的臉頰劃出淚痕。

下一刻,嬰兒啼脆聲起,周瀾便換上溫柔溺笑進了屋子。

“王爺,是一對龍鳳。”

周瀾抱起那那一雙龍鳳胎看了看,眼裏卻是不舍。

叱咤風雲的鎮國將軍在這一刻成為了一個父親,他走到榻前看著榻上美人,神色又溫柔了許多。

他將最後的告白溫聲道:“本王這一世最得意的便是遇見長櫻,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長櫻氣息孱弱,血色盡無。只見榻前一雙含情英目望著自己,便使出力回道:“長歌今生與王爺結連理也無憾……”

一秒則是斯人已逝,玉體玉溫倘然無存。

周瀾面對此刻,已無悲傷。只是抱著繈褓中的嬰孩用數步去到側屋,坐到書案上,便疾書兩頁。不會兒後走出屋外,看著院中站著的二人,便是一跪。

“王爺,這使不得啊!”李岐同吳公公異口同聲道。

周瀾拒道:“不!”

他看著二人,“軍醫跟隨我十餘年,德行品質本王都看在心裏。而吳公公自打本王出世以來就跟在身旁,從皇城內到皇城外從無異心,而如今王府氣數已盡,只有繈褓中一雙嬰孩還是無辜,本王這一劫是躲不過了。這帝王爭權奪利,弒父殺兄皆是常事,可本王不忍心看這兩個孩子剛出生就是死在刀刃下。”

李岐看在眼裏,而心中早已是定數,這天下既定,斬草除根定是必然。

他將周瀾扶起,握拳行禮。

“下屬李岐聽從王爺差遣!”

吳公公看著此前人,掩著老淚哽咽說,“老奴這輩子要不是王爺收留,那能活到今日。就是王爺叫死,我吳成連一秒都不多活。”

忽然間冷風呼嘯,八月成了寒陽,雨絲下墜,打在一行人風塵仆仆的行裝之上。

四周竹林暗湧,周瀾察覺異變,心中知道不可再耽誤。

“暗兵很快就來了,二位將他們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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