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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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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夫人,如今外面兵荒馬亂,殺人放火之事又時常發生,半月前家父家母所在的谷米村又遭了一批軍閥洗劫,雖保住了命,但日後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唐夫人懷著大肚子,卑躬屈膝的跪在在冰冷的地上,身上過時土氣的雲紋緞子,已經抽絲了好幾處,頭上釵了一根素銀杏簪子,跪在她身旁的丫鬟穿著一身土色素麻的衣裳,兩條紅綢子盤了兩條長馬尾,由此可見主仆二人在府內低位是極其卑微地下。

穿著錦衣華服,頭簪珠翠寶石的宋夫人就儼然是當家主母的風範,雖年過已經三十過半,但風韻猶存。眉眼間唇齒間都畫上了胭脂水粉,無處不彰顯宋家富貴。

“若今日開了先例,那我宋家豈不是成了救難所?今天你來求情,明日她來求情,後日無名小卒也來求情,再往後的日子,豈不是誰都可以住一兩日?”

“夫人,杏兒可以將每月例錢補貼父親母親的,只需要騰出一間簡單的屋子給他們就行,杏兒保證,不會打擾到您。”

宋夫人端起茶水,輕輕吹了吹熱茶,冷笑道:“你倒是保證的好聽,要是出事了,你擔得起責任嗎?若不是你懷了老爺的孩子,今日我也不會浪費時間聽你求情,你這是借了肚子的光,有個說話的由頭,老爺忙著打理外面的事物,這內府之事,他也分身乏力,也只好落到我頭上,按理來說,你為宋家懷了孩子,應當幫襯些,但你那傻子媽媽和你年邁的父母親真進了府,必定會生出一些或大或小的禍端,你且懷著孕,怎麽能吃哭呢?若是生了孩子,更沒有時間精力照看他們,這左右來說,都不太好讓他們進來,若因為此時動了胎氣,老爺問責的還不是我?是吧?杏兒妹妹。”

唐夫人低到塵埃的臉頰,又低了一些,她竭力的使淚水不掉下來,她陷入了沈默。

宋夫人打著算盤子,一口一口的喝著溫茶,視線卻一直觀察著卑微到地下的唐夫人,“前段時間,你妹妹還不小心落水過,本就是腦袋不靈光的人,若是又出了什麽事情,犯了血光,這可對肚子胎兒不太好,也不是我不通情達理,細細想來…..”

唐夫人像下了決心一般,打斷她的話語,接著道:“夫人,杏兒還有五個月份就臨盆了,在此之前杏兒一定會好好保護身子,等孩子出生以後就將他過繼到夫人名下,老爺膝下無子,長子理應由身為正室的夫人來撫養。”

宋夫人緩慢的剛下茶杯,趕緊起身扶起唐夫人,大為感動的說道:“姐姐一定不辜負妹妹期望,如今兵荒馬亂的,宅子偏門那處是平常訓練兵馬的地界,那武場後面是種糧食的,有一處茅草屋子,晚些我命令人將他們接過去,雖然簡陋了些,但也不至於冷著餓著,妹妹的月例銀子,我怎麽舍得拿呢?真是見外了。”

“謝謝夫人。”

唐夫人趕忙跪下時,卻被攔了起來,“快起來,都有身孕了,還見外呢,好好修養,爭取給我們宋家生一個大胖小子。”

“嗯。”

宋夫人當著唐夫人的面兒吩咐小廝去城外三百裏的谷米村將陳家接回府裏,同時也滿面春光起來,還張羅著讓唐夫人和家人見面。

“娘,我好餓啊。有吃的嗎?”

連續七日都吃不飽飯的唐韻為了保存體力,只好躺在竹床上,她說哼哼唧唧的朝著屋外喊娘,殊不知她的老娘已經淪落到挖野菜得地步了。

她的老爹唐敏之連日來都混跡在死人堆裏救死扶傷,時常見不著個人影,母親數日來除了上山摘菜藥就是挖野菜,大荒大亂的年月,山頭能吃的野菜已經被挖光了,日落時,陳夫人背著一籮筐的草藥,提著一小袋子的野果子回到了家裏面。

剛踏進屋子,就聽見唐韻有氣無力的聲音,“只有一些野果子,先吃一點墊墊肚子吧。”陳夫人輕輕的把布袋子放在床邊,拍了拍她的額頭。

“娘,你終於來了,我都快餓死了,明天讓我和你去山上找吃的吧。”她掏出一把桑葚,剛放進嘴裏一顆,頓時身體充滿能量。

“不行!”

“為什麽啊?我這整日躺著也不是辦法,人都快麻木不仁了。”

“你還是孩子,又是未出閣的閨女,不能出去見人。”

“都快餓死了,還講究哪些幹什麽?”唐韻一邊吃著,一邊不解的說道。

“你這孩子,這腦袋怎麽就轉不過來呢?正因為你是個閨女,一旦走出去就生死未蔔了,為娘的是個老婆子了,去哪兒都不引人註意,你也大了,這些道理也早該知道了。”

唐韻反應過來後,煞是感動,停下嘴邊的吃東西動作,大公無私的將手裏一半果子遞了過去,“娘,你吃吧,我吃不下了,好酸啊。”

“你這孩子,才吃了幾口,娘已經吃過了,都吃了吧。”

“老婆子!老婆子!”

“不說了,趕緊吃了,你爹回來了。”

“發生什麽事情了?”

“好事情!杏兒出息了,要接我們去宋府裏面長住。”唐敏之提著一袋子好東西,領著兩個家丁,神氣昂揚的走到她面前,頗為高興的又道:“都這個時候了,還在範犟!女兒的一片孝心,你就怎麽不待見!你不走,我領著霧兒走了。”

陳夫人氣的坐在椅子上,生悶的說道:“一如府們深似海,誰知道杏兒受了多少苦,才讓人來接我們去,要真是這樣,我不給女兒添亂。哎喲!老婆子!你想一想,不管添什麽亂,吃什麽苦,今日能接我們去,就說明熬出頭了,再說了,我們杏兒懷了宋家的長孫子,這地位肯的比以前好得多,你先好好想一想,我去給霧兒說道,說道。”

唐韻的耳朵貼著門背,偷聽著屋外的談話聲,聽著腳步聲走進,她趕緊躺回床上。

“霧兒,看爹給你帶了什麽?”

唐韻看著眼前那間水天色的素錦衣裳,發黃的線邊,都都不知道壓箱底多少年了,她嗤之以鼻的別開眼道:“爹,這都什麽時候了,這衣服,我怕是有眼看,沒命穿。不如來點實在的,搞兩片肉給我開開葷。”

“你這孩子說什麽話呢!沒大沒小,真真是燒糊塗了!整一個性情大變,被奪魂落魄了!”

唐韻一聽這話,怔了一下,立馬坐起身來,嘴裏一直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奪魂,就是奪魂!”

唐敏之看著她那副瘋瘋癲癲的模樣,把衣裳放在床邊,說道:“換好衣裳,我們就去宋府,到時候不怕餓肚子了。”隨後推出她的閨閣。

聽著屋內,女兒的動靜和興奮的聲音,陳夫人再一次妥協了。

黑夜將至,一輛馬車停在了陳家破院墻外面,三人換好了得體樸素的衣裳上了馬車,一路上顛簸的馬車時而停時而走,唐韻忍不住好好奇這古代的樣子,一直掀著窗簾往外看,沒想到經歷戰火的街道變得人煙稀少,破敗不堪,過來好一會兒,才聽見車外嘈雜的市井熱鬧聲音,她看出去,除了花花綠綠的青樓名館,就是各式各樣的茶樓飯堂,還有一些沿路乞討的荒民,同一個時空存在這兩種極端,一邊是燈紅酒綠、醉生夢死,一邊是窮苦淒涼、叫苦連天。

這時候唐敏之在她耳邊忽然說道:“看見了嗎?女兒,那些人是從其他地方逃荒來的,他們的家園已經被亂戰打散了,回不了家,也無處可去,只能躺在那裏要飯!倘若今天沒人來接我們,沒幾天日子,躺在哪兒的就是你了。”

唐韻若有所思的看著那些人,忽然想起了唐朝詩人杜甫的那句古詩,“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她輕輕的念了起來,隨後放在簾子,安心的坐好,開始了閉目養神。

唐敏之看著自家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傻女兒忽然說出那一句高水平的詩文來,反而楞了一下,心中的疑惑又更深了。

終於到了宋府,車輛停在一處偏僻的小院門前,迎接他們的是一個管事的老媽子。看著這待遇,唐韻想也不用想也清楚自己那未曾謀面的親姐姐,在這宋府裏面的日子也不好過,地位也卑微。

“陳大人,這邊請。”管事的老媽子,等三人下轎之後,直面向唐敏之迎去。

“嘿,謔!嘿謔!”

“這面墻後面,是練兵的武場,再往裏走些,就是種糧食的地方,夫人為了讓您二位住的安靜些,便選了一處僻靜的地界。”說著說著,便到了宋家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地。

唐韻看著年久失修的茅草屋,連個院墻都沒有砌,頓時來了一點兒氣,便故意道:“家大業大的宋家,原來招待親家就是這種規格,算是開眼界了,謝謝您了。”

管家婆子,頓時啞口無言,沒有作過多恢覆,只讓人把行李放在地上,便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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