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左岸夜剛受封帝君，在天庭述職期間，住在離恨天的一處別院裏。離恨天地處偏遠，少有人打擾，很是安靜，每天只有數十名仙婢前來打掃。

離恨天隔壁是百花宮，時有花香飄來。數百位花仙子知道隔壁住了一位年輕俊朗的帝君，總會結伴在遠處隔花偷看。海棠仙子最先把持不住，來到離恨天給左岸夜送來了一盆海棠花。看著海棠花，左岸夜不由得想到了鳳凰山那只單純的小蝴蝶。

述職結束，左岸夜回到了青丘。看到滿室清冷，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落寞。於是，他吩咐下人，每天在他房間放一束新鮮的海棠花。

這樣一直堅持了一年。某一月圓之夜，左岸夜離開了青丘，來到了鳳凰山。逍遙居已經人去樓空了。問起山中小妖，才知道，蝶姬與白玉渡劫成功，已經位列仙班了。

左岸夜想，她與白玉也算是有福同享了。

於是回到青丘。發現自己那無良老爹帶著娘親出去游歷了，不知幾時回來。族中大小事務都壓在了左岸夜一人頭上。左岸夜既是族長，又是帝君，事務纏身，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這一忙，就是整整三百年。

左岸夜想著要不要找個借口把這帝君之位辭了，到人間逍遙快活去。還沒想到借口，他的洞府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蝶姬。

蝶姬知道，青丘神狐，地位尊貴，身邊伺候的奴仆都是有仙根的。因此她修煉成仙，在天庭做了三百年仙婢，才有資格去青丘伺候帝君大人。

“當蝶姬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是有些歡喜的，就像多年不見的老友，久別重逢。”

白玉靜靜聽他說著，仿佛看見當年那個癡心愛慕著帝君的小蝴蝶，還有身後落寞的自己。

蝶姬留在青丘，留在了左岸夜身邊。慢慢的，左岸夜的眼中看到她的身影越來越多，他喜歡她摘得海棠花，喜歡她跳的舞，到哪裏都帶著她。蝶姬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可是，不管是人還是仙，欲望是永遠無法得到滿足的。

青丘狐族有訓，九尾神狐只能與天生仙胎的天家聯姻。蝶姬是蝴蝶修煉，地位卑賤，自然不能與左岸夜結為夫妻。不能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的遺憾像一根刺牢牢紮在蝶姬心頭。

一次偶然機會，她得知，神仙在一定時期都會下凡歷劫，剛歷完劫的神仙修為大增，若取得他的修為和內丹，便會成為上仙。上仙再吸取一位神仙的修為和內丹，就有機會躋身天家。當然這是有為天道的事，一旦敗露，代價慘重。

但是，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都要去嘗試。

剛巧，百花宮的海棠仙子請旨下凡歷劫。蝶姬在青丘計算著時日，等到海棠仙子歷劫圓滿歸位時，她候在一旁，卻猶豫了，遲遲不敢動手。

蝶姬的本性還是善良的，最後一刻，她放棄了。

回到青丘的時候，左岸夜正在擺弄桌上的海棠花，他說，“蝶姬，這海棠花汁鮮紅似血，塗在指甲上定會十分美麗。等會兒我撚了花汁幫你塗上吧。”

那一刻，蝶姬以為他愛上她了。

蝶姬微笑著看他，“好！”

指甲終沒塗成，蝶姬被天兵帶回天庭了。

原來司命仙君在世鏡中看出蝶姬的險惡用心，將此事報給了天帝。按天規，本該將她打下誅仙臺，神形俱滅，念在她還有一絲善念，沒有鑄成大錯，天帝下令，剝其仙根，斷其仙脈，永世為人，不得再入仙門。

左岸夜趕到斬仙臺的時候，蝶姬已經奄奄一息了。她向他求了一個願望，就是在人世娶她一次。

“蝶姬是個癡人。我不及她。”

白玉苦笑一聲，幹了最後一杯酒。月圓如舊，夜涼如水。

“所以，在她下凡之後，找到她，教她道法，讓她歷盡人間八苦，助她再次位列仙班嗎？”

“倒是什麽事都瞞不過你。”

左岸夜有些熏熏然，單手支了半邊身子，擡眸看著白玉，“我若答應娶她，中途又棄了她，雖可助她修為，待她想起前塵往事，豈不是越發恨我？”

“你若不舍，娶了她，就好好待她，讓她安然度過這一世也好。”

左岸夜一笑：“口是心非！若真如此，你此番苦心不是白費了？”

月光下，酒杯空置，白玉起身也該離開了，忽想起一件事，回頭看他，“你院中那個天外來客，天帝已經知道了。星官推算出她與你有些緣分。你在此借酒澆愁，可是為她？如今你這酒也喝了，心中的愁悶可解了？”

“莫非你先醉了，胡言亂語。”

“呵呵！帝君大人，我言盡於此。這情感之事，你要問這裏。”他拍拍自己胸膛，忽而仰天一笑，“對於帝君大人來說，問這裏太難了。天文館有一奇才，硯石，或許可解你心中疑惑。小仙告辭了！”

話音剛落，人影一晃，就不見了。

借酒澆愁嗎？左岸夜迎著月光勾唇一笑，還真是。於洛，將本帝君的一顆心攪得莫名其妙的，也就只有你了。

八月十五，月老廟前的華光會，還真是熱鬧。廟前的大街從城東到城西，掛滿了燈籠，街道兩旁堆滿了小商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

於洛拉著莫言，身後跟著錦書錦畫。錦月不喜熱鬧，在紅袖添香看家。寶盈本來是跟蘇管家請假的，聽說蘇管家一直在忙，就過去幫忙了。

好在街面寬敞，雖然人多，並不是很擁擠。錦書錦畫先去別的地方轉了，說好在月老廟前會和。只剩下於洛和莫言。

於洛打算觀察美男來著，不過有莫言了，其他男人都只能先靠邊站了。所以，一路上，她都奔美食去了。要說古代的食物，味道不怎麽樣，關鍵是新鮮，花樣多，有看的功夫，嘴巴都顧不上了。

莫言在一旁幫她拿東西，付錢，護著她不被別人撞到，可謂是體貼入微啊！

路過一家成衣店的時候，於洛想著給莫言買身衣服吧。挑來挑去，總覺得別扭，就算了。改天自己縫條腰帶給他好了。

莫言正感動著，若是知道於洛心中所想，肯定會當街跳起舞來的。

好不容易到了月老廟，廟前搭了一戲臺子，臺上一個長著山羊胡的老人家在講話，太遠了，也聽不清。臺子周圍倒是熱鬧，圍滿了年輕男女，且都是成雙成對的，手裏牽著一條紅線。

錦書看到於洛，忙湊過來，“姑娘，你也來趕姻緣吧！”

“什麽是趕姻緣？”

“就是一男一女，拿著紅線，上臺表演，詩詞歌舞，琴棋書畫皆可，表現最好的一組可進月老廟上頭一炷香，月老會保佑其姻緣長久。據說特別靈驗。”

錦書一臉興奮的看著於洛，錦畫一臉興奮的看著於洛，莫言一臉期待的看著於洛。

“……”

看著剛剛到手的紅線，於洛覺得自己蠢極了。

“莫言，我什麽都不會，待會我們上去表演什麽？比賽誰吃得多嗎？”

“……”

一對對的才子佳人都上去了，有表演作詩的，有表演作畫的，當然還有濫竽充數的。於洛看了會兒，偷偷問莫言，“你的字寫得怎麽樣？”

“還可以！”莫言見她緊張的樣子，不禁失笑，“沒事的，待會兒我表演舞劍，你在旁邊鼓掌就成。”

於洛有些炸毛了，捏著他的臉往兩邊扯，“莫言，你是在懷疑我的智慧嗎？”

松開的時候，莫言的臉都有些腫了，他像沒感覺似的，看著於洛傻笑。一旁的人也發出善意的笑聲，羨慕的看著他們，於洛的臉騰地紅了，扭過頭笑罵一句，“傻樣！”

輪到於洛莫言上臺了。莫言取了張紙鋪在桌上，用硯臺壓住一角，回頭道，“可以開始了。”

於洛站在臺中央，看著滿天燈彩，念了一首詩：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話音剛落，全場一片叫好聲。莫言收了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轉身把紙張交給了評閱的前輩。那幾位前輩邊看字邊點頭，也不知讚的是詩還是字。

於洛走下臺，正要質問莫言以後敢不敢小看她的才華，卻被臺上的人驚的說不出話來。莫言回頭一看，目光一沈。

是左岸夜與李紫嫣。

臺下的人幾乎都認得他們倆。畢竟其中一個是名震一時的花魁娘子。

兩人都是一襲白衣，像剛下凡的神仙眷侶，美得不像人。

於洛驚訝是因為像左岸夜那樣騷包的狐貍男也會站在臺上展示才藝。看他彈古箏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新手。隨著古箏聲，李紫嫣翩翩起舞，舞姿曼妙，遠看，像是一只在花叢中飛舞的蝴蝶。

不得不說，他們在一起，真的很般配。可是這種般配，無端的有些刺眼。於洛的手無意識的抓住了衣擺，低下頭不去看他們。她沒有註意到，莫言的神色，在昏暗的燈光下晦暗不明。

比賽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結束，山羊胡老頭上臺宣布結果。

左岸夜與李紫嫣琴舞和鳴，精彩絕倫，是當之無愧的魁首。於洛的詩和莫言的字是第二名。按照規矩，左岸夜與李紫嫣可以進月老廟上第一炷香。

於洛有些乏了，拉著莫言要走。卻聽左岸夜慵懶的聲音不遠不近的傳過來，“我與這位姑娘已經訂婚，七日之後完婚，不需拜月老。這第一炷香，還是讓給那兩位吧！”

這麽大的殊榮說讓就讓，臺下的人都開始議論開了，幾位評閱人也面面相覷。山羊胡老頭只得叫住於洛，“這位姑娘……”

“不必了。”於洛只想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人人都想求得月老保佑，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你不願意嗎？”

還沒完沒了了。這狐貍到底想幹什麽？

於洛正想反駁他，手上一痛，竟是莫言握住了自己的手，掌心的灼熱讓於洛吃了一驚，“只要洛兒點頭，我自會護她一生一世，白頭到老，不需要任何人的保佑。”

莫言說完這話，拉著於洛離開了月老廟。也不管身後有多少雙眼睛看著，他只想拉著於洛離開那人的視線。第一次，他這麽明顯的表現自己的不安。

遠離喧鬧的人群，莫言的腳步才慢下來，於洛已經有些喘了。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於洛面頰紅紅的，不知是跑路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麽。

莫言滿臉囧色，微微發紅，卻難得的沒有避開，而是直直的望進她的眼睛裏，“我知道方才那些話有些過於急躁了。你說過我們要慢慢來，可是我等不及了。洛兒！我是真心喜歡著你，我不會負你的！你、你嫁給我好不好？”

這是、求婚？！

生平第一次被人求婚，於洛自然激動萬分。可是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在阻止著她的點頭。於洛猶豫了，遲遲沒有作答。

莫言炙熱的眼神漸漸暗淡下來，手也漸漸的松開了。

“莫言，我……”

“是不是因為左岸夜？”

“怎麽可能？”於洛下意識的反駁，“他是個……”於洛猛然住了口。

左岸夜的身份還是個秘密，不能洩露。

“反正不會是因為他！你別瞎猜了。容我回去好好想想。”

是得好好想想了！於洛對於感情的事一向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看別人是一回事，落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所以說，感情什麽的，最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請各位看客多多指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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