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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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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辜

城西爆炸事件驚動全城,朝廷派了幾班人馬過來查探,並以極快速度在兩處被挖斷的路基上搭建了臨時的木橋。

洛染與馬嬤嬤便是通過那臨時木橋回到了自己的車駕旁。

圓圓與青兒尋不見主子,正在車駕旁急得跳腳呢,乍見主子突然出現,且還跟來了馬嬤嬤,不由得雙雙喜極而泣。

少女嬌俏地斜了她倆一眼:“好端端的,有啥可哭的。”

圓圓瞄了眼渾身臟兮兮的主子,哽咽應聲:“奴婢與青兒在這兒前前後後尋了一大圈,一直沒尋見三公主……可把奴婢們急壞了,下次三公主要去哪兒,還是讓奴婢們陪著才好。”

她才不想讓她們陪著呢,她們太膽小,也太礙事,如馬嬤嬤一樣總喜歡在她耳邊啰嗦一大堆。

“我現在不好好的麽,馬嬤嬤也好好的。”她說著往馬車前室瞟了一眼:“小德子去哪兒了?”

青兒也哽咽出聲:“小德子越過那個缺口去集市找三公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少女聞言撅了撅嘴:“不過才離開一小會兒,你們何須這般費勁地找我。”說著又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那咱們再等等小德子吧,若他老不回來,咱們再去找他。”

所幸兩刻鐘後小德子便回來了,見到了主子,又見到了馬嬤嬤,終於大松了口氣,待幾人在馬車裏安頓穩妥後,他便趕著馬車回到了明月巷。

一回到宅子,少女先去盥室沐浴,馬嬤嬤伺侯她擦身更衣,見到這盥室的偪仄,不由得嘆了口氣:“這浴桶再大,終是比不得咱們府裏新修的那個湯池,三公主住在這兒,當真是遭了大罪了。”

少女斜了她一眼,不吱聲,任由她給自己擦凈身體,抹上香膏。

“老奴尋思著呀,三公主與這容公子眼下也無大的進展,不如幹脆搬回公主府算了,畢竟住在自己府邸要比住在這兒舒坦多了。”

少女頂著一頭香噴噴的濕發,小嘴兒撅得高高的:“馬嬤嬤,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馬嬤嬤趕忙陪上笑臉:“瞧,老奴這張嘴又不討喜了,老奴閉嘴,閉嘴。”說完從木架上拿了褻衣給少女穿上,在系背後的帶子時又忍不住小聲嘀咕:“三公主這胎記……”

少女聞言立馬扭頭,“我的胎記怎麽啦?”

馬嬤嬤故意苦著一張臉:“老奴說了要閉嘴的。”

少女“哼”了一聲:“我要你說,你便說嘛。”

馬嬤嬤這才得意洋洋地開口:“三公主背後這胎記倒是沒再長大了,不過看上去胎記裏頭的圖案越來越清晰了。”

少女不屑地撇了撇嘴:“圓圓早就說過了。”

馬嬤嬤“哦”了一聲,這才乖乖地閉了嘴,替少女更完衣後,又跟著去臥房給少女絞發。

待頭發絞幹,少女坐在屋內的首位上斜睨了她一眼,對著屋外喚了聲:“圓圓,青兒,你們都進來,我有事要宣布。”

圓圓與青兒聞聲進屋。

馬嬤嬤隱隱有不祥的預感,心虛地握了握手掌,自覺地縮到了邊上的位置。

少女一本正經地板著臉,朝三人身上掃了掃,氣咻咻地開口,“馬嬤嬤這次重走‘老路’差點丟掉性命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

圓圓與青兒低頭應聲:“都知道了。”

馬嬤嬤耷著腦袋,沒吱聲,平日裏都是她在嘮叨這個小祖宗,今日竟是被這個小祖宗嘮叨上了。

少女像模像樣地飲了一口甜飲子,轉頭朝縮在邊上的馬嬤嬤看過去:“說說吧,到底輸了多少銀子,可否還有外債?”

馬嬤嬤躬著背,伸手搓了搓褲腿,耷著腦袋,花白的頭發根根分明:“老……老奴這些年的積蓄全……全輸光了,外債也有一些,不過,”她有些激動地擡起頭來,“老奴起先跟三公主說過了,那些債主都被炸死了,不用再還了。”

少女沒好氣地咬了咬唇瓣,“債主死了,人家不是還有家屬在麽,欠債還錢乃天經地義,莫非你還想躲過去不成?”

有借要有還,這可是郭娘娘教給她的做人道理。

馬嬤嬤再次耷下了腦袋,不吱聲了。

少女又將小德子喚進屋:“你到時將馬嬤嬤的債主及所欠銀錢的數目理一理,再從我這兒支取銀子,還給人家的家屬。”

小德子恭敬應了聲“是”。

少女說完端起甜飲子飲了一口,擡眸看向圓圓和青兒:“你兩人從明日起回公主府住吧,好好地穩住那邊的府邸。”

圓圓面露擔憂:“那誰來伺侯三公主。”

“不是還有馬嬤嬤麽?”少女朝馬嬤嬤斜睨了一眼,:“以後我須得時時看著她,免得她又偷偷去賭了。”說著還氣咻咻地“哼”了一聲:“都一把年紀的人了,竟還這般叫人不省心。”

馬嬤嬤縮著肩膀,面露愧色地舉起兩根指頭:“老奴敢發毒誓,往後若再敢沾那破玩意兒,老奴便不得好死。”

“等你做到後再說吧。”少女說完慵懶地從圈椅裏起身,拖著拽地長袍行至門口,看了眼屋外的天色,語氣有些黯然:“今日還沒見到容哥哥呢,天竟然就黑了。”

圓圓低聲回稟:“奴婢剛在門口還遇到了狗兒,他說容公子今日下值後身子不太舒坦,早就已經歇下了。”

“不舒坦,可要緊?”

“狗兒說無大礙,不過是有些疲累。”

少女“哦”了一聲,松了口氣,“那我今日便不去打擾容哥哥了,明日再去找他吧。”說完失落地轉身走回了屋內。

馬嬤嬤想再嘮叨幾句那壽淺的容公子,但見小主子面色不善,再加之自己又犯了錯,只得悻悻地閉緊嘴。

此時容宅密室裏。

德叔氣急敗壞地在屋內踱了幾步,一張疤痕臉脹得通紅,襯著他的白發白須,顯得愈加怪異而猙獰。

他對著坐於桌旁的容瑾連連搖頭:“公子啊公子,老朽當真不知你是怎麽想的,慈安宮要炸掉賭坊,讓他們盡情炸便是,咱們只管坐山觀虎鬥就好,你何故要伸手去橫插一杠子,竟還挖斷了路,這不是減輕了慈安宮的罪孽麽?”

容瑾抿著唇,好一會兒沒吭聲,桌上燭火搖曳,映得他的面容如刀削斧劈般英挺,眉目間的神色沈穩而堅定,“德叔,”他的聲音略略暗啞:“賭坊被炸,終究是因我們的挑撥而起,挖斷集市的路,是為了讓一些無辜之人免於災禍,這不是減輕慈安宮的罪孽,這是在減輕向陽會的罪孽。”

德叔焦躁地扶了扶額,嘆了口氣:“老朽知道公子仁善,但公子也不想想,這世間誰的權力不是由白骨堆成的?有些傷亡也是在所難免,咱們又何必因小失大?”

容瑾低頭飲茶,將那茶水在嘴中含了好一會兒才吞下,面色愈加沈靜而冷硬,語氣卻是不疾不徐:“不知德叔如何界定這‘小’與‘大’,我記得向陽會的立會宗旨便是救萬民於水火,以實現無處不公正、無處不飽暖的清平盛世,正因為如此,才會有許多平民百姓對向陽會誓死跟隨,也才會讓向陽會的勢力日趨壯大,倘若這天下的權力真如德叔所說,是由無辜之人的累累白骨堆砌而成,那這權力又能庇護誰,要來又有何用?”

德叔一哽,搖了搖頭:“老朽不識字,沒讀過多少書,說不過公子,行,公子想救無辜百姓,老朽二話不說,認了,但公子救那位三公主又是怎麽回事,她也無辜嗎?”

老頭兒氣得滾了滾喉頭,連氣息都重了幾分,“眾目睽睽之下,公子竟背著那姑娘堂而皇之地在集市裏進進出出,且還覆著一條惹眼的面巾,你可知這有多荒唐、多危險,公子可捫心自問過?”

容瑾沒吱聲,垂眸,端起茶杯又飲了一口茶水。

老頭兒的語氣裏帶上了幾許激憤,“公子莫非是忘了洛家人與容姓人之間的血海深仇?忘了咱們向陽會慘死的那些兄弟?”

容瑾雙眸泛紅,看著眼前白發白須的老頭兒,沈聲答:“我沒忘。”

“那你為何要去管那位三公主?”

容瑾緊緊握著茶杯,握得指節也微微泛白,杯中水光粼粼紛亂不已,也恍如他心底紛亂的愁緒。

“她還有利用價值。”他的聲音愈發地暗啞下去。

“這話哪怕是老朽相信,估計公子自己也不信。”德叔搖了搖頭,嘆息了一回,“罷了,不說這事了,你還年輕,多的是選擇機會。”他說著也屈身在桌前坐下。

容瑾神色微怔,不懂一向較真的老頭兒為何突然松了口,這與他平日裏的樣子實在不同。

老頭兒也飲了一口茶,兀自換了話引:“眼下城中已陸陸續續有了關於那位二皇子的傳言,說什麽他有盤龍之癖,說什麽他就是賭坊背後的東家,反正如今他也是臭名遠揚了。”

容瑾接過話引:“此舉定也是太後的手筆。”

德叔終於眉間舒展:“咱們倒也樂見其成,就看接下來洛庭軒那個狗皇帝如何接招了。”他說著咋了咋嘴:“不過,估計洛庭軒的招數有限,自何運程被斬後,咱們前線的兄弟便勢如破竹捷報頻傳,洛庭軒這次可是損失了不少兵馬呢。”

容瑾盯著躍動的燭火思量片刻:“那接下來他要麽不使招,要麽,就會使狠招。”

老頭兒“嗤笑”一聲,“最好能來個斬草除根。”

容瑾轉而又問:“近段可有趙將軍的消息?”

老頭兒搖頭:“費了老鼻子勁,毫無所獲,不過老朽懷疑南蠻國小王子與洛庭軒怕是都探到了趙明坤未死的消息,他們好似也正在加大力度找人。”

容瑾握了握拳:“那就看誰的動作更快一步了。”

老頭兒突然換了副語氣,“趙明坤乃是向陽會、甚至是整個大周國的恩人,公子可要牢牢記住這份恩情啦。”

容瑾微微頷首,“德叔放心,我會謹記。”

德叔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鬥笠起身:“時辰不早了,老朽也該回去了,公子記得保護好自己。”說完戴上鬥笠,轉身出了密室。

容瑾起身送他到門口,直至看到他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後,才轉身回到密室,一個人靜靜地坐了好一會兒。

德叔從密室的出口出去後,卻並未直接回住處,而是重新繞了個大圈兒,繞回到容宅的大門口,站在門外的巷子裏偷偷朝正在打掃院子的宇一招了招手。

宇一面色一驚,忙放下手裏的苕帚去門外,“德叔是有話未說完麽,公子還在密室裏待著呢。”

德叔豎起食指朝他“噓”了一聲:“小點聲兒,我是有重要的話與你說。”隨後伸手一把將宇一拉到了門外的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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