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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鍋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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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兩人比之以前更加熟悉,可是季裳華還從未離他這樣“親近”過,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而蕭承佑似乎感覺不到她的窘迫,還要掙紮著坐起來,季裳華也顧不得尷尬,忙扶起他來,又在他背後放了一個引枕,讓他半倚著。

季裳華覺得手心有些汗意,想著還是快些離開為好,她笑容平和道,“世子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蕭承佑看著她,點點頭,“我知道,你心中隱隱有猜想,我為何突然要針對太子。”

看他目光灼灼,比之從前多了些什麽情緒,好像是……信任。

季裳華不知道她為何將這樣的心事告訴她,舒了口氣,問道,“是為了昭陽貴妃。”

蕭承佑聲音平淡,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擾亂他的心情。“你果然看的比誰都明白,我相信就算我不說,你也會猜到。只不過,我不說,你也不會問。”

季裳華面容柔和,多了幾分與己無關的笑意,“我相信,世子無論如何做,都有自己的理由。每個人都有無法言說的心事,裳華明白,所以不會觸動。”就比如她自己,不也有不能為人訴說的事嗎,只不過,經過時間的沈澱,她已經不會刻意想起了。

見她如此不在意的模樣,他心中未免有些落寞和苦澀,但,他們是何關系,他又憑什麽要求她關心他的一切事情呢。季裳華就是這樣,對於在乎之人真誠以待,對於與己無關之事,絕不觸碰,說到底,她才是最理智的那一個。這樣的女子,很容易被人喜歡,但是愛上她,卻需要反覆考量和內心掙紮,他不就是如此嗎?

良久,他神情覆雜看她道,“你果然將什麽都看透了。”

季裳華但笑不語。

而蕭承佑好像執意要向她坦白心事,平靜道,“我想,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我親生母親的死,皇後才是幕後黑手,那個妃子,不過是個替罪羊罷了,事後,皇後又佯裝大度,支持陛下以元皇後之禮將母親下葬,使得皇後和宋氏一族得到了朝野內外的頗多讚譽。”

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可是季裳華還是有很多疑慮,比如,當初昭陽貴妃是懷有身孕落的水,然後不幸身亡,蕭承佑又是如何出生的?總不能是死後出生的吧?

那麽,便還有一個猜想,當初的昭陽貴妃並沒有死!

若果真如此,她又是如何瞞過所有人的呢?包括皇帝。依照皇帝對她的執念,怎麽會讓她逃離?

這樣想的,季裳華也這樣問了。

“我也不清楚。”蕭承佑淡淡道,“我只知道,有一天在莊子上養胎的晉王妃進宮,那時候她已經有孕八個月了。不知道和陛下說了什麽,陛下大驚,微服出宮,沒過幾天,晉王妃便生下了一名男嬰,過了足足半年才回王府。”

季裳華恍然大悟,“那個男嬰就是世子?”

蕭承佑眸中閃過一分苦澀,“是。”

“既如此,那當初的晉王妃豈不是假懷孕?”季裳華皺眉。

蕭承佑深深望著她,緩緩開口,“不,晉王妃當初是真懷孕了,只不過,莫名小產了”

季裳華面上閃過幾分震撼,“原來如此!”

想必,是晉王妃不幸小產定然也是傷心欲絕,而且她的丈夫只寵愛別的女人,在悲憤交加的時候,她得到了昭陽貴妃的消息,決定假裝沒有小產,以去莊子養胎為名,抱了昭陽貴妃的孩子,充當世子。

可是,這樣想也不對,若果然晉王妃一早就和昭陽貴妃見過面,那麽,陛下不可能察覺不到。也許還有一個可能,晉王妃小產,悲憤交加,對晉王失望至極,所以便隱瞞了小產的消息,也準備李代桃僵,用別的男孩代替世子。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八個月後,昭陽貴妃會主動將孩子交給她。

這對於晉王妃來說,自然是件好事,有了這個孩子,她的王妃之位不但會坐的更穩,也不會在迫於無奈之下,混淆皇室血脈。

只是,事實到底是什麽,只有晉王妃知道了。

她嘆了口氣,“只是不知道,昭陽貴妃是否還活著。”

蕭承佑眼睛望著不知名的所在道,“就算她還活著也絕對不想回來了。”

季裳華深以為然,是啊,從假死離開皇宮就可以看出來,昭陽貴妃性子倔強,不肯留在宮中和那麽多女人爾虞我詐,她要的或許只是平靜的生活。

可是,這一切皇帝給不了她,還強迫她留在宮中,讓她生下孩子。

她眼中不由流露出些許同情,看著蕭承佑。

而蕭承佑只是淡淡一笑,“你這樣看著我,我會覺得你是在可憐我。其實,我沒覺得自己很可悲,雖然她棄了我,可是,我卻沒有吃過苦,不是嗎?晉王妃雖然當初存著利用我鞏固地位的心思,可是時間久了,我也能感覺到她是真心將我當親生兒子對待的。只不過,因為晉王,她不會表達感情罷了。”

季裳華微微一笑,神色悵然,“晉王妃也是個可憐人。”看到晉王妃,她不禁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想了想,她遲疑道,“你恨他嗎?”

蕭承佑一楞,然後明白她說的“他”是誰,他搖搖頭,眼睛裏無波無瀾,“不,我沒有什麽理由恨他,雖然我母親是因為他才離開,但我在晉王府這些年,他也一直明裏暗裏庇護我,我能做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也有他偏袒的原因。只是,我卻也不能原諒他。我無法原諒他處事的方式,他口口聲聲愛母親,可是還是為了權勢娶了宋皇後,母親想離開,他又執著的不肯放手,最後母親不得不用極端的手段借著宋皇後的手假死離開。若他之後一直無心無情也就罷了,偏偏為了鞏固權勢又寵愛其他妃子,這如何不是利用別人的感情呢,這是對一個人最大的傷害。”頓了頓,他又道,“其他妃子也就罷了,畢竟很多女子入宮也是為了家族。可是,最無辜的是蕭承煥的母妃,大渝的公主,他利用了公主,又滅了她的國家……公主也是個倔強的女子,最後也是以一種決絕的方式自盡。”

季裳華的手幾不可察的顫動了一下,大渝公主的事情,她自然聽蕭承煥說過,她可以體會那種被母親拋下,被所有人背叛憎惡踐踏的滋味,他比任何人都可憐,都孤獨,都極端。所以,才養成了他乖張暴戾的性情,所以他那麽憎恨蕭承佑,所以他要謀反。

是啊,他從小就受了這麽多不公平的待遇,就算他要謀反,他們又有什麽理由指責他?

可是,她能理解,卻不會陪他一起,謀逆就是謀逆,就算情有可原,也是大罪。而且,她的親人都在這裏,周家是大涼的將軍、忠臣,絕不會放過謀逆之人,若是季裳華跟了蕭承煥離開,那麽周家也會背上“亂臣賊子”的罪名,季裳華絕對不可能這樣做。

季裳華唇畔微微勾起,“陛下似乎執意要將皇位傳給你,所以才做了這些。”包括皇帝一廂情願的賜婚。

看到她的微笑,蕭承佑驀地心中沈痛,他面上微急,“不,我不想要那個位置,那只是他一廂情願罷了。在我看來,手掌天下權縱然讓很多人向往,但終究比不過平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季裳華眉心微動,“世子,你別忘了,你也是名將領,安穩生活對你來說,怕是不太現實。”

蕭承佑眼中隱含一抹希冀,“我相信,總有一天會的。”他說這話時一直看著她,好像在通過眼神要向季裳華傳達什麽。“你也這樣想過,是嗎?”

季裳華看著他,一時無言,她的確這麽想過,能報了仇,她就不問世事,過安靜平淡的生活,或者去各處游歷,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她也明白,這也許是一種奢望,皇帝既然要將她,周家和晉王世子綁在一起,她就無法脫身。

沈默許久,她忽而展顏一笑,“我的確這樣想過,但似乎並不可能,這一點,你我都清楚。”

蕭承佑笑了,從前季裳華從未見他這樣笑過,印象中他總是冷著一張臉,或許他並不是刻意故作冷漠,他只是這麽多年習慣了已經忘記了微笑罷了。

然而,她卻也沒有發現,一向冷酷的蕭承佑,在她面前總是比往日要“溫柔”。

在她怔楞的時候,蕭承佑輕聲道,“還記得我曾對你說的話嗎?”

季裳華莫名。

“我那次說,我心悅你,直到現在,從未變過。”他重新拉住她的手,表情滿是堅持,“可是,你那次堅決的拒絕了我,那麽這次,你我再說一次,我心悅你,想讓你做我的妻子。”

季裳華沒有回答,像是突然被嚇到了。她看著他那雙鳳眸,裏面滿是真誠,多了往日沒有過得柔情。

他……是認真的。

“我……”她躲開他的目光,抽回手。

“先不要回答。”蕭承佑立刻道,“先聽我說。”

季裳華心有些慌亂,尤其是“妻子”兩個字,她更加無法面對他,雖然知道依照皇帝的意思,他們很可能會成婚,但這和他親口說出來,到底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你從未想過要和我在一起對嗎?”

聞言,季裳華擡眼看她,“世子,我……”

然而,下一刻,猝不及防的,她被他拉入懷中,她輕呼一聲,下意識掙紮,可是卻傳來幾聲痛苦的悶哼,想來是牽動了他的傷口。

她一驚,不敢再動了。她身體僵硬的趴在他胸前,兩只手放在身側緊緊握著,只有這樣,她才不會表現出過多的緊張。

她的頭抵在她胸口,可以聞到一種藥草香,還有清冽的松雪之氣。

這麽靠近,她能聽到自他胸膛傳來的心跳,一拍一拍,清晰有力,直直傳入她的耳朵。

深吸一口氣,她強自鎮定,“世子,這樣於禮不合。”

這個時候了,還用這個做借口。季裳華到底是個大家閨秀,骨子裏那些禮數規矩是不會忘記的。

蕭承佑卻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手反而環住了她的肩膀,這樣一種姿態,覺得他的聲音低沈了許多,“裳華,你還要逃避多久,有些話,註定要說清楚的。”

季裳華呼吸一滯,手握的越來越緊了。

蕭承佑低頭看她,入目的是她黑玉般的頭發綰成的發髻,上面一只點翠發釵,簡單大方又不失典雅,很符合她的氣質。

他從前只敢想過,從未想今天這樣離她如此之近,現在這種情況,他才覺得她是真實的出現在他的面前,而不是以往的若即若離。

嘆息一聲,他道,“裳華,我知道,現在和你說這些,你恐怕還沒有準備好,可是——我不想等了。”

他說他不想等了。這樣急切的表達方式,季裳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

就聽他繼續道,“裳華,不只是我,陛下也等不及了,他能拖到現在還不賜婚,是因為不想逼迫我,而我……以前沒看清自己的心意,若早知我會這樣喜歡你,我一開始便會任由陛下下旨。”

季裳華的手松了松,這一點她不是沒有想過,只不過她一直在計劃報仇,對於婚事,都是順應天意。她終於擡頭看他,“若是賜婚不成,陛下會不會遷怒周家。”

“你覺得呢?”蕭承佑見她蹙眉,輕輕道,“對於陛下來說,不論是寧家,宋家還是周家,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掌握大權,不受他控制,他都會除掉,只不過,看在周家對他還算忠心又有利用之處,他才留著周家。”若是周家也不肯為他控制,那麽他這個皇帝自然也不會留著周家。

見她眉眼間有郁郁之色,他道,“而且……你終究要嫁人是不是?這一點你是逃不掉的,既如此,為何不考慮考慮我?裳華,我不信你看不出我對你的心意。”他神色肅然,很認真的看著她,“但是,我還是要請你相信,我想讓你嫁與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利用之心,也不戀慕皇位,只是因為我喜歡你,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他一字一句的強調著,好像生怕季裳華不相信他。

內心閃過無數掙紮,季裳華踟躇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你知道我……”

“我知道。”蕭承佑道,“我知道你心裏那個人是誰。”

季裳華驚駭,眉間滿是糾結,她神色更加慌亂,下意識開口,“可是,我……”

蕭承佑鳳眸閃過一抹痛楚,“但我知道,依照你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既然如此,我為何不能爭取一下?”

季裳華閉了閉眼,他果然什麽都知道,是啊,聰明如他,雖然沈默寡言,卻早已洞悉一切,他怎麽會看不出來。

季裳華苦笑,“你何必如此?只要你願意,大涼的女子任你挑選,而我……只會讓你失望。”

蕭承佑搖頭,“我認定的事,從不會改變,你也是一樣的。”見季裳華還要說話,他立刻道,“我知道,你心中想的什麽,我也知道,你最在意的是什麽。只要你願意,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無論是季維之還是周家,只要是你在意的我都會替你守護,只要你願意來我身邊。”

季裳華望著他,他的臉上和眼睛裏都是溫柔的笑意,季裳華不曾想過,高傲如他,怎麽會說出如此“卑微”之言,這一切只是為了她。

她突然有些愧疚,想想他曾經對她的幫助,覺得欠他許多。她緩緩開口,“晉王世子,應該是冷靜的,理智的,高傲的,不應該貿然說這些話。”

蕭承佑輕笑,“不是貿然,這些話我早就想說了,只是怕嚇到你。”他突然低頭,在她廣潔的額頭落下一吻,“裳華,嫁給我吧,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你幸福,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沈默了好一會,都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屋子裏靜極了,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良久,她開口道,“你不覺得,這樣對你不公平嗎?或許你有一天會後悔……”

“我不會後悔。”蕭承佑直接道,沒有一絲猶豫,“我知道,現在讓你一下子接受我還很難,但是我有足夠的耐心等你,一輩子還很長,我總能等到你的真心,是嗎?”

季裳華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覺得呼吸有些沈重,想一想,一切早就註定好了的,她根本無從改變,既如此,不如直接面對。

見她不說話,蕭承佑淡淡笑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等這次回京都,我就立刻請陛下賜婚。”

這麽快?季裳華的眼睛裏明顯寫著這些。

蕭承佑點頭,解釋道,“很快便是其他小國來大涼朝拜的日子,未免出現什麽變故,我覺得還是早早定下來為好。”

從靜心居出來,迎面走來了周子祺。

“裳華。”在錯身的那一刻,周子祺叫住了她。

季裳華一直神游物外,根本沒看見前面走來的人,聽見周子琪的聲音,嚇了一跳,笑了笑,“表哥如何來了?”

周子祺眸中閃過一抹異樣,終是道,“我遇見了楚護衛,經我詢問,是他告訴我世子昨晚回來了,你在靜心居照顧她。”

季裳華:“……”照顧蕭承佑?楚恒是哪只眼睛看到她是去照顧他的?

見季裳華不言,表情有些無奈,周子祺斟酌道,“你……想好了。”

什麽?季裳華覺得奇怪。

周子祺意味深長的凝視著她,“是你和世子,你決定了?”

想到了方才蕭承佑的表白,她心中微炙,點點頭。

周子祺語氣裏帶著幾分探詢,“你是真的願意嗎?”

季裳華面上的笑容依舊溫婉,“這是不可改變的,不是嗎?”

“話不是這麽說的,若是你真的不意……”

“表哥認為可以改變嗎?”季裳華很是平靜的問道

周子祺一怔,沈默了。

季裳華笑容一如蓮花優雅,“表哥,要知道,我這麽選擇並不委屈。他很好,真的很好,很好。”不好的是她,她覺得是她配不上他。

語罷,她就抽身離去,只看見前面的人影,衣袂飄飄。

蕭承佑的傷勢確實沒有很重,過了兩天他就起身出了院子,並且每次都能遇到季裳華,再看到她的時候,他看她的眼睛總是多了些從前沒有的光彩,還有一種隱隱的熱切,可是每當季裳華回頭去看他,那種熱切就消失不見了。

不出意料的,蒲安又親自來魏家請蕭承佑去參加宴會了,順道請了魏家人。

這一次,蕭承佑並沒有拒絕蒲安的邀請,今晚就和周子祺幾人一去去了蒲府。

剛好,魏皚被關了半個月,今日是放出來的日子,也鬧著要去,魏皖向來寵溺這幾個弟弟妹妹,一來二去也就答應了。

只是,當她看見季裳華的時候,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可是季裳華連一個眼色都沒給她,像是完全沒有看見這個人。

尤其是當她看到季裳華走到了蕭承佑身邊,不知道說了什麽,蕭承佑不舍的眼神,使她覺得心中郁悶,她這次出來,總覺得晉王世子和之前有些不同,好似沒有之前那麽冰冷了,但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愛說話。

經過魏懷和魏欽的責罰,她也不敢再意圖去靠近蕭承佑了,只能在人群中暗暗覷幾眼,偶爾看到他目光流轉,也是看的季裳華的方向。

她只能感嘆同人不同命,卻不曾想自己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也不想想別人走到這一步經歷過什麽劫難,和別人比她不知道有多麽幸運。

只是她看到了自己看中的,是屬於別人的,便心存嫉妒。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蒲家,到了才發現今天不只是蒲家人,還有兗州其他官員。

一看見蕭承佑,蒲安立刻笑臉相迎,殷切的將一行人請進去。

周子揚在周子祺耳邊悄聲道,“蒲安這時候還有心情舉辦宴會,他不知道世子是來查案的嗎,他的妻子和兒子可還關在他的大牢呢。”

周子祺看著前面寥寥數個人影,輕嗤一聲,“只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誰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許是走投無路想另辟蹊徑也未可知,放心吧,就算有什麽小把戲,在世子眼中根本不夠看。”

這話倒不是恭維,畢竟他們自幼和蕭承佑相識,還在一起上過戰場,對於蕭承佑的手段,他還是很有信心的。從小,蕭承佑就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不愛說話,可是心裏清楚得很。

季裳華和林瓊簫走在一起,默不作聲,卻將兩人的對話聽在了耳中,今天蒲安這出宴會到底是為了做什麽,她已經心中有數。

很快,就到了正院,很多官員都紛紛向蕭承佑行禮,他們不過是兗州小官,素日是沒有機會見到這種大人物的,是以看到蕭承佑的態度都十分殷切,畢竟晉王府的權勢可是如日中天的。雖然事先聽說過,只是沒想到,晉王世子竟然會這樣年輕俊美。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各官員都帶著自家夫人和如花似玉的女兒過來了,這樣看起來也合適,畢竟與晉王世子一道的還有兩位女子,有了這些夫人小姐作陪也不會太尷尬。

蒲安行了一禮,紅光滿面。“世子能駕臨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然後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世子上座。”

蕭承佑眸光飛快的朝各處掃了一眼,發現季裳華已經去了女賓席,已經找尋不到她的影子,淡淡“嗯”了一聲,也不客氣,便落了座。

蕭承佑身邊則是周子琪等人,再者就是蒲安和其他幾個官員,其餘的在另一個席位。

眾人剛剛落座,蒲安又起身,執起酒杯,“下官敬世子一杯,感謝世子能在百忙之中賞光來寒舍。”

語罷,所有官員都起身敬酒,蕭承佑淡淡掃了一眼茶壺,將酒杯執起,幾不可察的聞了聞,然後飲下。

眾人這才坐下。

雖然蕭承佑不說話,但蒲安還是一個人說的歡快,又道,“世子來兗州這麽久,下官這才為世子準備洗塵宴,有怠慢之處,請世子恕罪。”

蕭承佑好像這才正眼看他,他的墨色錦衣似乎和黑夜融合在了一起,但那細膩光滑的鍛子似乎在燈火下閃動黑玉般的光亮。他慢慢道,“無妨,本世子知道蒲大人公務繁忙。”

蒲安忙道,“多謝世子諒解。其實,今日宴會不只是要為世子接風洗塵,也是為了感謝世子,不久前小女貪玩,去金河不幸落水,好在有世子出手相助,小女才安然無恙。”

這聲音不大,可是卻清晰的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男賓席和女賓席只隔了一道屏風,女賓席的那些夫人小姐自然是聽到的。

蒲安這一出口,不由都想到了別處,而那些夫人小姐們,則紛紛看向了蒲艷艷,神情中滿是艷羨。

剛才她們只遠遠看了世子一眼,只覺得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子,更別提還身份尊貴。不過,卻是像冰雕刻的,精致卻又冷冰冰的,這樣冷的人居然會救一個女子。

蒲艷艷適時的表現出害羞,低下頭喝茶。

她的右手邊則是林瓊簫,聞言,林瓊簫給季裳華使了個眼色,季裳華只是淡然一笑,然後隨風飄散了,滿不在意的模樣。

蒲艷艷朝季裳華那邊看了一眼,卻只看見她一個側臉,不由微微皺眉,她竟然都不嫉妒嗎?

這時候,就聽見蒲安道,“艷艷,還不來向世子敬酒,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蒲艷艷滿面嬌羞,扭著纖細的腰肢繞過屏風,去了男賓席。

隔著屏風,便聽見她如黃鶯一般的聲音,“臣女拜見世子。”然後她斟滿酒,“世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臣女……”

周子揚暗暗掐了一下自己手心,才強忍著沒有笑出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是不是下一句就要以身相許了?

他暗暗看了一眼上首的蕭承佑,見他面容漠然,似聽非聽的樣子。

只聽蒲艷艷繼續說下去,“臣女雖只是一個女子,但也不是不知恩圖報之人,若是可以,臣女願……”她接下來就想說,願意伺候世子左右,為奴為婢,以報答世子大恩。

事實上,她再怎麽說也是官家千金,晉王府不可能真的讓她為奴為婢的,屆時能做個側妃呢說不定。

若是平常人,自然會順水推舟客氣一番,然後收下這份大恩。可是蕭承佑卻劍眉微皺,隱隱有些不悅。

就在大家準備洗耳恭聽時候,就聽蕭承佑神情冷淡道,“蒲小姐這‘恩’可是報錯了。本世子記得,那天湊巧多帶了兩個護衛,又經人提醒,所以便讓他們下去救你。說到底,本世子不過是下了個命令,以身相救的是那兩個護衛,蒲小姐果真要報恩,也該去報答他們,委實不該到本世子面前來。”

此言一出,便聽到四周隱隱的唏噓聲,都說晉王世子性情冷漠,不好女色,眼下看來,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吧,這樣的美人都狠得下心拒絕。

再看看那位蒲小姐,難堪的都快要哭出來了,一個女孩子家當眾被世子落了面子,嘖嘖……

有暗地裏厭惡蒲艷艷的不禁幸災禍。

“素日裏只見她趾高氣昂,不可一世,以為自己多麽高貴,可是如今,眼巴巴貼上世子,人家根本都不想要她,真是丟人……”

“她以為她是誰,在兗州也就罷了,世子在京都見過美女無數,豈會看上她這樣的清粥小菜……”

“那天的情況我也看到了,世子根本都沒看她一眼,只是隨便叫了兩個護衛救她,一同被救的又不是她一個,真以為世子是看上了她才救她?她倒好,找了這麽一個理由接近世子,莫不是她一看救她的是個護衛,轉而貼上世子,真是不要臉……”

蒲安面上也很難看,但他畢竟善於掩飾,面上撐著笑,打圓場道,“那也是要感謝世子,畢竟兩位護衛都是世子的人,若無世子命令,他們也不會救小女。”

這次蕭承佑卻沒有說話。

蒲艷艷站在那裏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場面一度尷尬

蒲安心裏簡直是慪死了,只能讓蒲艷艷下去了。

這個晉王世子,也太狂傲了!一點面子都不給。

其實,蕭承佑只認為自己說的是實話,他討厭有關他的事情被有心人扭曲。

最重要的是,他怕別人誤會,畢竟他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嗯,至少他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他昨日承諾過,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的。

為了挽回一些顏面,蒲安又起身向他敬酒,可是蕭承佑卻拒絕了,“本世子不勝酒力,不宜多飲。”

蒲安:“……”如果他沒記錯,晉王世子不過是飲了三杯酒吧,怎麽就不勝酒力了呢。

他越想越是心中憋悶,只能訕訕的放下了酒杯,“是下官考慮不周。”哼,簡直是故意的,所以接連落他面子!

蕭承佑時間顧及他的心情,想的是在來的路上,季裳華特地提醒他,他身上有傷,不宜飲酒,但這種場合適當飲兩杯就好了。

這落在他耳中就是她對他的“關心,叮囑”,他一定會記住的。

蒲安見他不冷不熱的模樣,憋悶極了,又吩咐丫鬟送一壺茶,給蕭承佑。

可是,不知為何,丫鬟在給蕭承佑斟茶的時候,不小心灑到了蕭承佑身上。

丫鬟嚇壞了,立刻跪下請罪。

蒲安責罵道,“你是怎麽做事的?!燙到了世子你但得了責任嗎?”他又換了一副愧疚的面孔,“世子,都是下官管教不嚴,驚擾了世子,請世子責罰。”

蕭承佑冷眼旁觀,淡淡道,“無妨。”

蒲安又道,“這丫頭笨手笨腳,世子的衣服也濕了,還請移駕去客房換身衣服吧。”

過了一會,蒲安幾乎以為蕭承佑又要拒絕的時候,蕭承佑才道:“也好。”

蒲安松了口氣,喚了人道,“速速請世子去更衣!”

女賓席,自然也聽到了這裏的動靜。

季裳華心道,果然來了。這個計劃,蒲豐已經暗暗告知她了,她自然會告知蕭承佑,想必蕭承佑不會讓蒲安得逞。

只不過,想到他方才說蒲艷艷那些話,不由覺得好笑。

林瓊簫看看席面上的夫人小姐,在季裳華耳邊悄悄道,“你看,世子心裏眼裏果真只有你一個呢,就這樣讓人家姑娘丟了臉面,我想,他是怕你誤會呢。”

季裳華暗暗在她腰間撓了一下癢癢,“總是拿他打趣我,再說我可要惱了。”

林瓊簫聽出了別的門道,這次季裳華好像沒有著急和蕭承佑撇開關系……

看季裳華神情有些飄忽,她道,“那個蒲小姐怎麽沒回來,難道是因為丟了臉面不肯來了?”

季裳華雙眸清艷,顧盼生輝,輕柔道,“也許是吧。”

好像宴席上的人都是這樣認為的,議論了幾句就沒再說了,轉而聽曲吃酒,一時間,場面又熱鬧起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從廂房那邊傳來一聲尖叫,這聲音尖利,似乎響徹雲霄。

蒲安下意識覺得,事成了!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要趕到廂房那邊看一場“晉王世子見色起意玷汙蒲艷艷”的戲碼,然後以這個相威脅,迫使蕭承佑對他的事情放水,他也能成為晉王世子的岳父。

可是,接下來的場面,卻讓他震驚當場,如遭雷劈。

他看到的不是一場顛鸞倒鳳的戲碼,而是一群身穿鎧甲的侍衛,此刻一個個神情坑肅,手持刀劍,將蒲府團團圍住,而她的女兒則瑟縮在廂房的角落裏,被兩個官兵用刀指著。

所有人都驚惶不安,那些千金小姐更是嚇得抱在一起,遠遠躲開,可是無論到哪裏,都有無數侍衛。

“世子,你這是……何故?”蒲安瞪大了眼睛,勉強保持鎮定。

蕭承佑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番,最後定格在蒲安身上,毫無感情的敘述,“兗州知府蒲安,勾結地方官員,仗勢欺人,魚肉百姓,視大涼律法於無物,私開煤礦,強征人口,事後怕事情洩露,殺人滅口。此乃罪大惡極,當處以極刑,人證物證俱在,即刻押解回驚,交由陛下處置!”

蒲安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冷汗爬滿額頭,汗濕衣袖,他覺得頭昏腦漲,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難以接受,怎麽會這樣,私開煤礦……晉王世子並沒有去查過這個案子,如何會拿到證據?

他不是一直留在兗州查禦史彈劾他的那些事嗎?

難道是——

他瞬間大驚,這是假象!晉王世子不過是為了模糊視線,暗地裏在查私開煤礦一事!

他覺得自己上當了,就連太子也被他騙了。他一著急,脫口而出,“世子,你不能這麽做,你可知我背後的人……”

蕭承佑身量很高,剛好俯視著他,“這一點,就不用你費心了。”太子糊塗,皇後可不糊塗,這個時候和晉王世子作對,除非是蠢貨。

“世子,你……你不敢……”

蕭承佑不理會他,下了臺階,一揮手,侍衛又往裏圍了一圈,“你們這些官員,和蒲安狼狽為奸,相互勾結,本來我還覺得一個個將你們逮捕要費一番功夫,恐怕還會有人得到風聲逃走。如今你們都湊在一起了,這倒也讓本世子省了不少心。”

蒲安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年少冷酷的晉王世子,雙腿不可控制的打顫。

原來蕭承佑是有備而來,怪不得他這次會答應赴宴,原來早在之前就拿到了人證物證,今日萬事俱備,只差一個宴會將這些人聚到一塊。

今夜剛好將他們一鍋端了!而這個機會還是他送上手的!

原來之前被拒絕的那家夥,蕭承佑都不在兗州,而是去找了證人,可是,那些證據他如何拿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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