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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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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司行昭頓住。

肩膀下的呼吸平穩, 手下的觸感柔軟溫熱,他卻如墜冰窖。

這兩天,他喊人家老婆, 跑到人家的房間裏翻箱倒櫃尋找沾上氣味的衣服來“築巢”, 動貼身衣物,還問人家為什麽不來陪自己,自己在易感期很難受。

不只是這些。

司行昭的神情難以置信又僵硬。

郁皊被他撲倒之後要打電話給方特助, 他卻攔著打斷電話,助理和阿姨來了也十分不講道理。

眼淚流了, 口水流了, 還問人家愛不愛他。

郁皊不回答, 他就像傻子一樣掉眼淚, 列舉別的男人的名字挨個問。

私底下讓人跟著去東山的事情也被發現了。

司行昭冷峻的面孔終於完全碎掉了。

他低下頭, 怔怔地盯著懷裏人漂亮的臉看。

眼底有點青黑, 漆黑的眼睫微顫,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襯得本來就纖弱的面孔更惹人憐愛了。

不知道是因為沒睡好還是憂心。

前者是因為他, 後者大概率也是因為他。

司行昭掌心微顫。

就在昨晚,明明答應了分床睡, 還自作聰明地等人睡著了再偷偷爬床。

還偷了一個晚安吻。

然而現實並沒有留給司行昭思考的餘裕。

不知道是因為他身體太僵硬, 還是呼吸聲太重, 郁皊的眼皮其輕顫了顫,半夢半醒似的看了他一眼。

“你……醒了?”聲線很輕, 卻因為尚未清醒而帶上了幾分潮濕柔軟, 囈語似的:“你怎麽過來睡了……?”

司行昭更僵了。

確實, 他明明答應了一個人睡,卻半夜爬上了郁皊的床, 抱枕一樣把人摟得緊緊的。

司行昭的睡相很好,並沒有什麽愛摟著東西睡覺的壞習慣,他也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這種舉動。

那麽大的空間不躺,偏偏要帶著人擠床角,親親熱熱地貼著。

司行昭僵硬著,迷迷糊糊說了幾句話的郁皊又開始亂動。

他的睡相是真的很不錯,被當成抱枕摟了半夜也不生氣。只是感覺放在後背上的手臂無端收緊,有點不舒服。

現在要醒了,也只是稍微挪動兩下,擠出含糊的幾聲氣音。

綢緞般的長發落在小臂上,觸感微涼。胸膛被蹭了蹭,司行昭感覺自己更僵硬了。

騎虎難下。

在生意場上縱橫多年的司行昭頭一回體會到兩處為難的感覺。

現在他顯然是得立刻放開手,離開這張床和這個房間,回到自己房間裏洗澡換衣服,假裝無事發生。

要不然等郁皊醒過來,不僅會發現他半夜爬床,還會第一時間發現他已經清醒了。

但如果立刻放手……

司行昭低頭看著郁皊擰起來的眉心,肯定會驚醒他。

這兩天都沒休息好,白天還要被失智的他糾纏,連方特助都沒郁皊要操的心多。

也不知道怎麽忍下來的。

記憶裏郁皊有些無奈的聲音響起來,司行昭猶豫萬分地擡起手——

在郁皊背後輕輕拍了拍,擔負起哄睡的職責。

司行昭的力道不輕不重,也有點熟練了,很快半睜著眼的郁皊就把眼閉上了。

也可以看出他的確是沒怎麽休息好。

睡夢裏的郁皊微微側過臉,柔軟的長發披散,呼吸平穩下來。

身邊有一個熱烘烘的熱源,後背還被輕輕拍著,像小時候一樣。

因而郁皊很快又沈沈睡去。

懷裏抱著的人睡著了,司行昭卻心如擂鼓。

房間裏沒開燈,只有紗簾縫隙裏透出來的微光,什麽也看不清。

又因姿勢所限,司行昭能看見的就只有懷裏人雪白的面孔。

平日裏總是規規矩矩束起來的長發披散,些許落在臉頰處,有幾分稚氣。

郁皊睡著的時候很安靜,沒了平時有些疏離的氣質,臉頰微紅,眉眼幹凈又漂亮。

司行昭的視線在郁皊眼尾處停留片刻。

平日裏他和這位聯姻對象保持社交距離,只知道郁皊長得好看,卻不知道對方眼角下面還有一顆紅痣。

是胭脂一樣的紅色,小小一粒,凝著秾艷的微光。

沒長還好,這一粒小小的紅痣點出來,漂亮的五官也添上一點莫名的艷麗。

明明面孔還是雪白幹凈的,氣質卻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讓人人心裏癢癢的。

想細細摸一摸,看看這粒小痣會不會因為被觸碰而變得更艷。

指尖懸空的時候,司行昭陡然一驚。

他望著自己懸在半空的手,表情古怪又僵硬。

怎麽看著看著又伸手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司行昭立刻收回手,一動不動,假裝自己是個沒有生命的抱枕。

同時,他的心情無比覆雜起來。

司行昭冷著臉。

還得去醫院再做一次全套檢查,問問醫生這奇怪的癥狀為什麽會在清醒的時候影響他。

想到醫院,司行昭又想起來,自己應該去醫生那裏報道了。

自從半年前得到了荒唐的診斷,他就再也沒有踏進過診療室的大門。

司行昭篤信科學,對於嚴醫生提出的認知錯亂和失調癥不屑一顧,覺得對方是在誆他。

至於嚴醫生口中只存在於文學作品裏的ABO?他是半點不信的。

司行昭只能相信自己偶然的痛苦是因為車禍後遺癥,有關意識領域的醫學研究尚未開拓備至。

盡管在醫生的強烈催促下做了準備,他也沒打算去找住進別墅裏的郁皊。

司行昭對自己的意志力很有信心。

本來前天下午司行昭就應該已經結束了“易感期”,靠著自己的毅力,不知道為什麽回到別墅之後又打開了別人的房間門。

本該清晰的記憶卻像掉進撒了糖霜的蜂蜜,甜膩又模糊。

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似的,幹渴又滾燙。任何一點陌生的氣味和動靜都讓他感到難受,放大無數倍,讓他的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稀松平常的氣味變成了對他而言致命的毒藥,直沖腦門。而司行昭像是要在陸地渴死的魚,唯有房間裏殘留下來的香草蘭的味道能讓他放松片刻。

他呆在無人的別墅裏,不可遏制地感覺到了被整個世界拋棄,一反常態地惶惑不安。

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的老婆呢?

房間裏好香,可是根本沒有別人

想聞到更多

來自大腦的指令讓司行昭無法再思考別的什麽,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接下來的一系列舉動。

直到房門被打開,聞起來是甜蜜的香草蘭味道的人回來,疑惑地問他在幹什麽……

“司總?”

司行昭的思緒被打斷。

他僵硬地低下頭,和一雙漆黑的眼睛對視上。

“您醒了?”

盡管是問句,語氣卻格外篤定。

冷峻的面孔近在咫尺,郁皊也有些怔,猶豫著開口。

他本來想問司總為什麽在這裏,昨晚不是答應了他分床,怎麽還食言了。

但男人的輪廓裏都透著冷淡,盡管表情古怪,眼神卻是鋒利的。

郁皊就知道司總已經清醒了。

弱智司總已經下線,現在抱著他的是神志清醒的司總。

郁皊深深感到了不妥。

“我要起來了,”郁皊斟酌說辭,提議先起床:“您放開手。”

不管司總在想什麽,記不記得這兩天的事情,他們都得先起床。

和只會流眼淚的司總呆在一起可以說心如止水,但和這個冷酷無情的司總呆在一起就不行了。

“好。”低沈的聲音響起了,郁皊感覺自己被放開了。

司總清醒得很徹底。

郁皊下床,禮貌地留給司總獨處的空間。

“方特助應該已經起來了,”進浴室前,他貼心提醒:“您今天可以去公司。”

浴室的門被擰上。

水流聲響起了,郁皊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有人出去,又關上了門。

司總離開了。

他徹底松了口氣,揉了揉眉心,開始洗漱。

司總清醒了,他也能去學校了。

昨天江檸和祁陽都問他怎麽一天沒出門,郁皊找了個理由糊弄。時間再長,假也不好請了。

郁皊還沒畢業,不想因為這種不能言說的原因修不滿學分,他是完全拒絕的。

擦幹臉上的水珠,郁皊去換了件衣服。

等司總去了公司,他也要去學校。

郁皊下樓等時候,司總和方特助都在。

方特助發揮自己的職業素養,半點聲音沒有,對面的司總也保持著可貴的沈默,很規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這樣才對。

瞥見這一幕的郁皊有些滿意。

他對司總的印象就是這樣,盡管被本人打破了,也只希望看見這樣可靠成熟的司總。

認知錯亂的司總太可怕了。

“早。”郁皊禮貌地對餐桌上的兩人打招呼。

方特助噎了一下,很快回郁皊:“早上好。”

郁皊坐下來。

早餐很簡單,海鮮粥和蝦餃,聞起來香噴噴的。

離他不遠的司行昭聲音很低:“早上好。”

郁皊微微頷首。

沈默在兩人中蔓延。

不明所以的方特助看看自己的上司,又看看神色如常的郁皊,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八卦過。

他起得早,剛從阿姨手裏接過來早點,就看見司總匆匆忙忙地下了樓。

衣服換了,是平常的打扮,領帶系得格外歪,卻半點沒註意到。

作為擅長察言觀色的助理,方特助敏銳地察覺出來司總冷漠表情下的猶疑。

結合司總的打扮來看,應該是清醒過來了,還沒有從巨大的驚訝中緩過來。

方特助想到了自己昨天和總裁夫人一起拼好的小床。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張床應該是沒有派上用場的。

畢竟他的上司表現得是那麽……黏手。

“司總早,”職業素養讓方特助收拾好八卦的情緒,盡力不讓上司感到尷尬:“您早上要去公司嗎?”

司總的身形一頓。

高大的男人轉過身,看到他的時候是淡淡的驚訝,但也只是一瞬,很快沈穩地回答:“去。”

方特助帶著食盒去廚房了。

顯然他的上司魂不守舍,差點連他在這裏都忘了。

愛情真可怕。

方特助沒談過戀愛,但這不妨礙他得出這個感慨。

畢竟冷漠如他的上司,現在也像丟了魂一樣站在原地,表情古怪。

方特助不知道司總和總裁夫人獨處的時候經歷了什麽,但從司總的表情看,顯然是很難忘的。

直到總裁夫人下來,司總才收起那副魂不守舍的表情。

“早。”方特助聽見郁皊輕緩的聲音,忍不住瞥了一眼司總。

司總盯著碗看,眼神認真,好像在分析這碗粥是怎麽做出來的。

總裁夫人的神情如常,面孔依舊漂亮。

方特助不感到意外,畢竟郁皊接受情況的速度也很快,看見司總那樣也只是驚訝一瞬。

他卻下意識看看司總。

嗯,司總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方特助覺得事情不是很妙,也低下頭。

上司的情感生活不容置喙,而他,一個小小的、單身的助理,顯然也不能給司總建議。

方特助決定把嚴醫生的聯系方式拉到第一個。

“我今天要去上課,”郁皊放下勺子,禮貌地交代自己的去向:“下午也有課。”

司行昭:“好,讓司機送你去。”

郁皊不置可否。

他等了一會,司總沒開口,他就上樓去了。

在房間裏收拾的時候,引擎聲從樓下傳來。

郁皊隔著窗戶看了一下,是司總平時開的那輛車。

車子平穩開著,加快速度離開大門,他卻從中感覺到了一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郁皊在窗邊一直站到看不見一點影子。

不知道司總要用多長時間才能接受那個自己。

郁皊搖搖頭,過了一會,也去學校了。

他和司機說了大概下課的時間,得到對方的肯定之後進了校門。

郁皊坐在位置上回祁陽的消息,問他中午想不想出來吃飯,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你身體好點了嗎?”江檸眼底帶著關心,問他:“有沒有去醫院?”

郁檸:“好多了。”

江檸繞著他打轉一圈,心有餘悸:“是不是因為那天晚上回去淋了雨,我早說不用你送我的……”

她記得那天大美人穿得不是很厚來著。

郁皊搖搖頭。

“沒事,”他安慰江檸:“不是因為那個,我晚上沒蓋好被子著涼了。”

郁皊:“也不是很嚴重,吃點藥,休息一會就好了。”

江檸不信,在他旁邊坐下了,仔細打量了一下。

大美人光彩依舊,看起來沒有半分病氣,臉頰還有些紅。

她放心了。

“那就好,”江檸嘀嘀咕咕:“我以為你病得很重,想去看看你呢。”

郁皊唇角翹了翹,謝謝來自江檸的關心。

“那你還參加社團的活動嗎?”江檸掏出手機:“之前的照片洗出來了,你要拿幾張回去嗎?”

郁皊:“也可以。”

拍攝的時候他沒仔細看,但江檸她們的拍照技術都不錯,成片應該也很好。

“對了,”江檸又說:“我們社團有一個公共賬號,在圍脖上,你關註了嗎?”

郁皊搖搖頭。

他不是很關註這些社交軟件,經常被祁陽說是老年人。

江檸就知道,大美人看起來就是和網絡世界脫軌的。

她打開自己的賬號,指給郁皊看:“就是一些同好,有cos的,有專門拍人像的,社團裏的照片也會發在上面……你介意嗎,介意我就把你的照片刪掉。”

郁皊看了一下,這個賬號裏大部分都是k大的景色,也有校園裏的流浪貓流浪狗,人像也不少。

“可以,”他點頭:“你們想發就發吧。”

江檸高興:“太好啦!”

他們社團的賬號不溫不火,發了大美人的照片,一夜之間漲了一大波粉絲!

江檸美滋滋地想象自己以後發照片得到一堆點讚評論的場景。

果然,拍人像最重要的是模特,什麽長焦鏡頭短焦鏡頭配置都是浮雲。

她的目光在大美人身上頓了一下,猶如看見大量粉絲向自己招手,卻忽然“欸”了一聲。

“你這裏怎麽了?”江檸忽然開口,指著郁皊鎖骨上方:“怎麽紅了一塊?”

郁皊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他今天穿的是襯衫,休閑款式,領子不高不低。

拉下來一點,在江檸指的地方,的確有一塊小小的紅痕。

因為皮膚格外白,一點點印子都顯得很突兀。

江檸用好奇的眼神看著大美人:“怎麽回事?”

罪魁禍首應該是司總。

他一直試圖貼貼,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郁皊早上換衣服的時候沒註意到,被江檸指了一下才看見。

他沈默了一下,江檸的眼神愈發奇怪。

鎖骨這個地方按理說磕到碰到是不太可能的,又只有小小一塊,江檸只能想到某種種草莓的行為。

但……她看著氣質疏離的大美人,頓了一下。

大美人會和誰這麽親密嗎?

“不是,”郁皊表情鎮定,試圖解釋:“是不小心碰到的。”

江檸重覆:“碰到的?”

誰碰到的?

郁皊絞盡腦汁找理由:“是我的鄰居……最近養了一只狗,很大的狗,力氣也很大的那種。”

江檸的眼神還是有點不相信:“狗?”

“它很熱情,”郁皊點頭,硬著頭皮繼續捏造:“很喜歡人,見到我的時候主人沒拉住,把我撞到地上了,不小心磕到這裏。”

他繼續:“早上沒註意到,不過也不是很嚴重,隨它去吧。”

郁皊把領子拉上,婉拒了來自江檸的眼神試探。

江檸沈默一秒,感覺自己被敷衍了,順著大美人的話感慨:“那這狗也太熱情了。”

見到鄰居就撲過去,還知道控制力氣,只撞到一小塊。

很有靈性。

郁皊硬著頭皮承認了。

處於錯亂狀態的司總……怎麽能不說是一款過分熱情的大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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