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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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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嗚嗚嗚嗚嗚嗚……”連續的哭泣聲從林家醫館後院的一個房間裏傳出來。

林沫然安靜地陪在林沫莉身邊大半晌, 一直等到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開口勸道:“好了,都長這麽大了怎麽還是這麽愛哭, 你以前不是很想再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來著?”

“嗚嗚嗚,那不一樣。”林沫莉傷心地嘟念道。

林沫然安慰道:“沒什麽不一樣。”

林沫莉:“就是不一樣。明明哥哥很好,明明我也有很努力, 可她總是覺得我們離她期望中的標準還差很遠。我不明白,這世上怎麽會有她那樣的媽媽?如果生下的弟弟妹妹還是不能像她想象中那樣呢?她會繼續生下一個嗎?”

林沫然沒回答。

林沫莉飛快地抹了一把眼淚,道:“我要離家出走。”

林沫然這次沒有繼續沈默, 而是道:“行,收拾東西吧,我們馬上出發。”

林沫莉:“……”

林沫然:“趁著現在爸爸還沒時間來管你, 我們馬上出發,晚了可就走不掉了。”

林沫莉又抹了抹殘存的淚滴,道:“你、你不再勸勸我嗎?”

林沫然:“我這不一直在勸著嗎?”

林沫莉:“你不勸我要冷靜一點兒,理智一點兒嗎?”

林沫然道:“我之前勸過了,但你好像不怎麽聽勸。”

林沫莉垂頭不吱聲了。

林沫然無奈地嘆了口氣, 走近擡手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 說道:“所以,你幹嘛要因為別人做了什麽而改變自己的選擇呢?哪怕那個人是你的親生母親。你喜歡留在醫館裏,喜歡跟著爸爸學習治病救人的本事,那你就不必在乎宋婉芝喜不喜歡,承不承認, 會不會再生一個或幾個的孩子。”

離家出走什麽的也只是抗爭和對宋婉芝極度不滿的表達。

但林沫莉的確是從小就被家庭氛圍影響, 看不得別人生病受苦, 連小兔子病了她都要努力鉆研著將它治好。

其實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將來要走什麽樣的路做什麽樣的人了。

“那哥哥呢?”林沫莉擡頭看向林沫然。

林沫然微微楞了下,隨後笑著道:“我?我不是你們林家的人, 可能真的沒有那個濟世救人的基因,看見別人生病我不太有一定要治好他的決心和沖動,反而會擔心如果我治不好怎麽辦?如果我把他治壞了怎麽辦?哥哥在這一點兒上不如你。”

林沫莉搖搖頭道:“跟基因沒有關系的,那個方敘他也對救人沒有興趣呀,他自己還是個病秧子呢!”

林沫然道:“那個方敘?他不是你親哥哥嗎?”

林沫莉哼了一聲道:“才不是,我就只有你一個哥哥。”

林沫然十分欣慰地又摸了把她的小腦袋。

林沫莉卻又癟了癟嘴,問:“那你以後還會回來嗎?不會了對不對?”

說著眼淚又瞬間蓄滿了眼眶。

他們的母親那樣糟糕,林沫莉都快要找不出讓林沫然以後再回到這個家的理由了。

“嘶……”

林沫然受不了她這如萬年泉一般的眼淚了,無奈道:“怎麽又哭了?你再這樣,我可就不讓你的嫂子過來跟你見面了。”

林沫莉瞬間收起了悲傷:“嫂子?在哪兒?”

林沫然替她抹了抹新鮮的兩行淚,轉頭對著門邊道:“進來吧!”

林沫莉瞪大眼睛瞅著門口,然後就看見了施遂。

“施、施遂哥哥?”小丫頭不確定地叫道。

“叫嫂子。”林沫然一本正經地糾正她。

林沫莉:“……”



鑒於林沫莉在這樣的時候失去了能言善道的正常社交能力,林沫然於是勒令她在自己房間冷靜和消化一下這大半天裏接受到的信息。

他則帶了施遂出了林沫莉的房間在醫館裏信步閑逛。

“好像一點兒變化都沒有。”林沫然看著院落裏四處晾曬著的草藥和無比熟悉的陳設說道。

“嗯。”施遂表示讚同。

“你的房間。”林沫然忽然擡手指著最邊角最安靜的那個房間對施遂道。

一般來到醫館的病患都會被安排在專門的住院區住著,但施遂的情況比較特殊,林嵩就把他安排在了林家人住的內院,而且是最安靜的那間房間。

“我估計裏面已經被改造過,不是你住那時候的樣子了。”林沫然一邊猜測一邊拉著施遂往那邊走去。

房間鎖著,進不去。

“走這邊。”

林沫然又拉著施遂去了房間的另一側,攀著邊緣爬了上去,透過透明的窗子往裏張望。

很快,他跳了下來,對施遂道:“重新收拾過,已經跟你當初住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走吧!”

施遂由他拉著離開,猜測這間房間被收拾成了方敘喜歡的樣子。

宋婉芝在盼著方敘回到這裏來。

一個十分滑稽可笑的念想。

施遂沒說話,只是反手握住了林沫然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兩人徑直回了林沫然的房間。

推門進去,裏面果然陳設依舊,還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你是不是一次也沒有進來過?”

林沫然打量一遍後回憶著問施遂,然後也不等施遂回答就直接道:“的確是一次也沒來過,我邀請你好多次來著,但你總是不理我。”

施遂握著他的手看著他,回應道:“來過。”

林沫然:“嗯?我不在的時候嗎?”

施遂卻不說話了,一雙眼睛不太敢看他的樣子。

“我在的時候?什麽時候?”林沫然好奇了起來。

施遂拉著林沫然往房間裏走,一邊放眼打量,似乎對這個空間充滿了好奇。

林沫然不依不饒,繼續追著問:“到底什麽時候?總不會是晚上我睡著的時候你……”

“不是。”施遂連忙打斷了他的想象,語氣盡量平靜地解釋道:“……是你發燒的那次。”

大夫家的孩子也是會生病的,而且病了之後也不一樣很快就能好。

林沫然自小身體不錯,很少有生病的時候,但一旦病了就會超級邪門,發燒會燒到將近四十度,一燒要燒兩三天的程度,雖然燒退之後很快又會生龍活虎了,但發燒的時候狀態還是十分誇張。

這會兒他聽施遂說起來,便回憶了一下施遂在的時候自己生病的經歷。

還真是完全不知道這個家夥有在自己燒得昏昏沈沈的時候偷偷跑到他的房間裏來過。

“那……”林沫然擡手去撥弄施遂的領口,道:“你趁著我昏迷不醒的時候對我了做什麽?”

施遂本來還能維持平靜的表情的,聽了他這話也不由眼神閃爍,某種情緒上頭。

他二話不說便湊上去含住了林沫然胡說八道的嘴唇。

“嗯?”

被胡亂親了幾口之後林沫然還要裝作驚訝狀地繼續追問:“居然這麽色膽包天的嗎?趁著我燒得昏迷不醒的時候偷走了我的初吻?”

施遂:“……”

是他無能,居然親的這張嘴還能說出亂七八糟汙蔑的話來。

他重新湊近,擡手捧住林沫然的後腦勺,狠狠地吻住了這個總是愛逗弄他的嘴唇。

如果早知道可以抱到他,親到他,也許他早就那樣做了。

但那個時候的他還別扭得要命,自閉得要命。

在某年的每一天裏,那個總是咋咋呼呼的家夥忽然就沒了蹤影,也沒了動靜。

第一天,那時候的施遂還十分穩得住,繼續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去多猜想打聽。

第二天,過來給他送藥的還不是他期望見到的那個身影,少了些什麽東西似的感覺終於還是滿滿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忍到了第三天,他終於從打開的窗外聽到了那個家夥還在發燒的消息。

那天天色陰沈,

等到林嵩夫婦和林沫莉都各自去忙各自的,整個後院陷入一片沈寂的時候,施遂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等到回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在林沫然的那間房門外。

有過猶豫和遲疑,但最後他還是輕輕擡手推開了房門。

房間裏和外面院落裏一樣,安靜得像是沒有活人。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那樣安靜和脆弱的林沫然。

從前咋咋呼呼攀上爬下各種花樣頻出,給了他一種那個家夥永遠都會快樂永遠不會頹敗倒下的錯覺。

但那時那刻,安靜地躺在那裏的少年脆弱到施遂第一次品嘗到了心尖發顫的滋味,一種類似於心疼的感覺讓他既覺得陌生,又銘心刻骨。

他什麽也沒做,只是安靜地守在那人的床前,靜靜的感受著他因為發燒而略微沈重的呼吸,直到天色徹底暗去,卻莫名有種體會到了什麽是天長地久的錯覺。



因為這裏不是他們的專屬地盤,兩人到底沒敢太多胡鬧,林沫然只是被施遂按在床邊親了個透。

接著兩人在這個時隔四年多沒有主人的屋子裏東看看西瞧瞧。

說是四年多,實際的時間還要更長,所以林沫然也都快要忘了這裏還保留著些什麽。

而施遂雖然來過這個房間,但完全沒有仔細打量過房間的陳設和細節,現在終於有了光明正大到未婚夫從小住過的房間盡情參觀,施總的態度比林沫然還要認真上無數倍。

過了沒多大會兒,施總開始動手歸攏收拾。

林沫然從前的作業本、一些手工雕刻或手折的小玩意兒、某些草藥類標本等等的雜物都被他歸攏起來,一看就是要全部運走的架勢。

“你要幹嘛?”林沫然問。

施遂道:“帶回去放家裏。”

這裏不是林沫然的家了,他們的家在項城。

“不用吧?”林沫然道。

“用,放在這裏不安全,萬一她又給你弄壞,就像那些手稿一樣。”施遂一邊繼續收拾一邊說道。

林沫然楞了下,問:“你怎麽知道的?”

在爭吵愈加劇烈的後期,宋婉芝從前的那些管教手段用在林沫然身上已經幾乎不起作用,打,他完全扛得住疼,罵,他早就可以做到聽而不聞,罰跪,他會趁著不註意溜出去不知什麽時候才回來。

於是,宋婉芝把他的好多東西都扔出了家門,又把他辛辛苦苦手寫的十幾本稿子一把火燒了個幹凈。

那次是林沫然反抗最厲害的一次,他跑到山上呆了整整三天三夜,其實也有過就此離開再也不回來的念頭。

只是第四天一大早林嵩帶著林沫莉找到了他,看著林嵩眼下的烏青和林沫莉抱著他哭成小花貓的小臉蛋兒,他還是說服了自己回到醫館。

那次他有認真地反省自己,並且重新審視了自己作為林家的子孫應該承擔的責任。

雖然仍然心寒於宋婉芝蠻橫霸道不講道理,但他真的已經做好了收斂自己承擔責任的準備。

但那之後過了不久,宋婉芝就拿著DNA檢驗報告,對他說明了身世的真相。

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施遂已經離開留香鎮有一段時間,他是從哪裏聽說的這些?

施遂沈默不答,林沫然問:“你不會在醫館裏安插內應了吧?是誰啊?”

施遂怕他又胡亂猜測,只好主動交代:“沒有內應,後來找人打聽的。”

的確沒有內應,但林沫然被林嵩夫婦送去城裏這麽大的事情,鎮子上的人大多都是知道的,尤其是醫館裏的人,來專門打聽的話自然都可以打聽得到。

“嘖嘖嘖!”林沫然看著施遂嘖舌搖頭:“你這個家夥……”

兩人正說著話呢,小沫莉過來敲門。

“爸爸讓我們去他那裏,說有話要說……”

小丫頭話還沒說完呢,就看見了施遂手邊正在整理的林沫然的那些東西。

眼淚在一秒之內湧上了她的眼眶,一萬分難過地看著林沫然眼淚汪汪地叫道:“哥哥……你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嗎?東西也要搬幹凈?”

林沫然連忙道:“沒有那回事兒,你嫂子就是拿出來看看,既然你和爸爸給我留了房間,我以後有空還是會回來的。”

林沫莉又眼巴巴地去看施遂。

林沫然連連給他使眼色,施遂慢慢收回手,看著未婚夫的那些寶貝忍痛道:“是的,不拿走。”

林沫莉抽了抽鼻子,這才平靜了下來。



宋婉芝已經醒了過來,半倚在床頭,雙目微微有些紅腫,明顯是哭過了。

林嵩叫林沫然和林沫莉兄妹兩人坐到近前,又讓施遂隨意。

隨意的意思就是可以在外面等,也可以留下來。

施總選擇了留下來,在稍遠一些的位置上淡漠地坐了下來。

林家很少開什麽家庭會議,這樣的氛圍讓林沫莉瑟瑟發抖。

上次這樣的情形這樣的氛圍,還是她被父母告知哥哥不是親生哥哥。

之後過了沒幾天哥哥就離開了家,好幾年都沒有回來過。

小沫莉的這份忐忑被林嵩看在了眼裏,他伸手慈愛地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說:“別擔心,這次沒有壞消息。”

接著,他對這一雙兒女說道:“叫你們過來,是想向你們兄妹道歉。”

“我和你媽媽……我們並不是一對很好的父母。”

“尤其是對沫然,你雖然淘氣了些,但其實為我們這個家做了很多,從前我總認為你做那些都是理所應當的,現在想來,這和血緣無關,我們從你那裏得到的和付出的其實完全不成正比。”

“還有沫莉,你一直都很乖,也很聰明,爸爸媽媽並沒有認為你不適合繼承林家這份小小家業的意思。”

林沫莉癟了癟嘴,目光看向宋婉芝,神情中的控訴依舊。

也許林嵩沒有覺得她不合格,但宋婉芝肯定有這方面的顧慮。

尤其她之前去到項城見到哥哥之後,回來跟宋婉芝犟嘴的情況就多了起來,可能正因為這樣才讓宋婉芝產生了強烈的想要再生一個孩子的念頭。

父母想生三胎四胎原本沒什麽值得詬病的,但如果前提是因為覺得老大老二不中用才想繼續生的話,任誰都受不了。

宋婉芝察覺到女兒的目光看過來,她把頭轉向了一邊,不知道是羞於面對,還是打從心眼兒並不認同丈夫對著子女認錯的做法。

這邊林嵩繼續說道:“我知道這個道歉沒有什麽實際的作用,尤其是對沫然來說。”

“爸爸媽媽愧對你的那些日子,現在已經沒辦法來補償,你長大了,有權利選擇自己想過的人生,小小的留香鎮和林家醫館對你來說不值一提。”

“但爸爸還是想要說,這個家裏總有你的位置,如果你什麽時候在外面不順心了想要回來,林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林家這不值一提的家業你想要繼承就拿去,不想也不妨礙你是我林嵩的兒子。”

“我想說的第二點——林家的孩子,將來想幹就去幹什麽。”

“是我的疏忽,也是我的自私,讓我沒有對你們的媽媽說明,其實林家從來就沒有什麽血脈的傳承。”

“早在你們太爺爺那一輩,真正的林家就已經沒有了子嗣,你太爺爺是林家人在鎮西老孫家過繼過來的。”

“壓根兒就沒有什麽擁有林家基因的孩子會更擅長醫術的說法,祖訓裏也沒有規定林家的這些家傳醫術不可外傳。”

“那到底是誰規定你們兄妹兩個將來必須要留在林家醫館呢?”

“我承認是我的自私,是我一直這樣期望著。你們的媽媽敬愛我,想要和我一起完成這種完美地傳承,所以做出了很多不成熟的舉動,對你們造成了很多無法彌補的傷害,我理應代她向你們兩個說一聲對不起。”

宋婉芝又把頭往一旁轉了轉,擡手去擦臉頰上的淚水,不知道是在為自己羞愧,而是在為自己的行為令丈夫難堪而傷心。

林沫然從頭到尾一言未發,沒人知道他看似平靜的表情下洶湧著的是怎樣的情緒。

當天夜裏,他和施遂留宿家中。

林嵩還想去找之前施遂住的那間房間的鑰匙,但被林沫然制止了。

“不用了,我想讓他陪著我。”

老父親林嵩臉上說不出是個什麽表情,但還是親自去抱了床被子送過去。

夜裏,林沫然那張從小睡的只有一米五的舊式木板床上,兩個一米八的大男人卻也不怎麽顯得擁擠。

兩人靠得很近,中間沒有一絲縫隙,林沫然像之前每次一樣把自己貼靠在施遂的懷抱裏,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安靜地聽他的心跳。

“會怪我嗎?”

他聽見施遂開口問。

“嗯?”

施遂道:“在酒席上。”

林沫然輕輕道:“我哪有那麽不知好歹?你不想我受氣替我出頭我還要來怪你?”

施遂不說話了,一只大手慢慢地在林沫然脊背上摩挲。

林沫然被摸得舒服極了,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他終於開口說起了自己的心裏話。

“之前,我一直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躺平,什麽都不去管,就躺在那裏好好地想一想我的從前過去。”

“現在,似乎不需要那樣一個地方了。”

“為什麽?”施遂難得提問了起來。

“因為……”林沫然略微思考了一下,又道:“和你在一起就很好。”

施遂摩挲的動作頓住,接著很用力地將他抱緊。

又過了一會兒,林沫然繼續向他傾訴著心裏從來沒有跟誰傾訴過的難過、仿徨和委屈。

“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給人下針的時候手都是抖的,果然,我紮偏了,差點兒釀成大禍,幸虧那時候我爸在旁邊,很快幫我做了補救措施。”

“但從那以後我就抖得更厲害了,一條人命壓在身上的感覺很糟糕,它不像一盤可以隨意烹調的菜肴,也不像一個可以隨便捏造的故事,我真的很抗拒那種過於沈重的感覺。”

“有很長時間我看見針就發怵,我故意不去背誦醫書,不去練習下針的技巧,不去用功學習考證,就是那段時間宋婉芝對我更加嚴厲兇暴。”

“我後來想了想,覺得還是需要承擔起一個男人應該承擔的責任,於是咬著牙克服了心裏的畏懼。”

“但當我查到成績的那天,宋婉芝把DNA檢測結果扔到了我的面前。”

“你知道嗎?再沒人勉強我去為人命負責的時候,我並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我以為至少爸爸會留我,但他沒有,只有沫莉哭得撕心裂肺。我就好像一件他們用著不趁手的工具,終於找到機會丟棄出去。”

施遂輕吻著著林沫然的額頭、臉頰、唇角。

他很後悔發生這一切的時候他沒有陪在林沫然身邊,甚至後來又過了好幾年也都沒有給他一個安慰的擁抱。

他第一次無比深切地憤恨著自己骨子裏陰暗和回避的性格。

“對不起。”他沙啞著嗓音對林沫然說。

林沫然搖搖頭,道:“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

但想了一下他又改了口,道:“好吧,你有,那你以後不要再犯那樣的錯誤了,不許不理我,有什麽心裏話都要跟我說。”

“嗯。”施遂很用力地答應下來。

“後來呢?”他又問。

他想聽林沫然一次性把心裏的委屈都說出來,從此以後,他再不需要為這些人和這些事耗費半點兒精神。

“後來……”

林沫然想了一下繼續輕聲說了下去。

剛到方家時的仿徨、茫然,想著要像對待林家人一樣盡自己所能地對待方家人,想把方家當成他離開林家之後的一個停泊點。

到最後麻木冷漠失望。

再到離開方家之後的迷茫和漂泊不定。

所以他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躺平,好好地捋一捋從前,想一想以後。

而現在,他已經不需要那樣的一個地方了。



林家醫館早早開館,看病的患者也早早在醫館的待診室外等待。

林沫然出現的時候醫館的小大夫們都很客氣地跟他打招呼。

從前林沫然還沒離開林家的時候就和這些學徒和醫師們相處融洽,這會兒看見他過來都湊過來問東問西。

接著又有病人認出他來,問他要簽名。

“簽什麽名,沫然是過來幫著看病的。”醫師裏一個身材高大的大夫過來替林沫然拒絕道。

“正宇哥。”林沫然跟這人打招呼。

這人名叫朱正宇,是周大娘的兒子,也是林嵩的大弟子,不同於周大娘的舞馬張腔,這個朱正宇氣質儒雅溫和,人也十分穩重,醫術現在也頗得林嵩醫術的真傳。

“回來能待多久?”朱正宇笑著問道。

“說不好,應該待不了太久。”林沫然道。

朱正宇看了下手裏的排號單,對林沫然道:“幫著看幾個?”

林沫然點頭:“行啊!”

小半個上午過去,林嵩從後院出來,過足癮的小林大夫起身讓賢,對著朱正宇他們道:“行了,你們忙吧,我有事兒先走了。”

朱正宇幾個對他笑道:“下午再來啊?”

林沫然:“看看再說,不一定有空。”

說著,他跟小時候似的,像個泥鰍魚一樣擦過林嵩身邊溜了出去。

林嵩笑著罵了句:“臭小子。”

笑聲郎朗裏,微紅了眼眶。

林沫然溜出了診室就在後門旁看見了等在那裏的施遂。

“過癮嗎?”他上前替林沫然擦了下額角的汗珠,問。

正是夏日,天氣微微有些炎熱。

“還不錯,有了正式接管醫館後被叫成林大夫的感覺。”

即使他將來不回來醫館,也體驗過失去一切前應有的生活。

大概就像剛才這樣子吧,忙忙碌碌,幫著病患們解決問題,或者是無法解決問題,一日覆一日。

“林沫莉是很喜歡這種生活的。”林沫然又道:“她小不點兒的時候就要求來看病的患者叫她小林大夫了。”

而他,現在是一只自由的鳥,可以飛往他想去的任何一個地方,不需要有任何遺憾和辜負誰或被誰辜負的負擔。

“帶你去玩兒!”

林沫然拉上未婚夫的手,朝著前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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