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時間，對武者來說不過是彈指之間，但今夜顯得特別漫長，也特別煎熬。

甚至在半夜時分，都少有人能入眠，整個天地仿佛有一股沈重的氣氛，壓在每個人心頭，讓他們呼吸都極為凝重，一半肯定是因為葉心明日的戰鬥，但更多的還是半天涯上的勝負，那直接關系到戰火的存亡，因為所有人都清楚，他們從跟隨葉心的那一天起，就是長生殿的死敵了，半天涯一但落敗，下一個便是戰火。

黎明初起時，一道身影破空降臨，竟是引得閻羅大聖與流火丹聖都第一時間驚起身來，不過很快就淡定了下來，因來人正是星河師徒，星河雙月的傷勢也恢覆的差不多了，只是對葉心不可能輕易放下仇怨，所以這師徒二人誰也沒有知會，直接入住到了瓊樓。

更晚一些的時候，柳青冥也到了，在他身後，令閣大批武者跟隨，足有百八十人，沒有一個弱的，修為最差也在劫境後期，可見令閣這些年的底蘊有多深厚，至於弱者肯定也是有的，只是帶到中州來也作用不大，所以或解散，或讓之化整為零潛伏著，靜觀世道變化了。

“有此力量的匯合，天地之間，除半天涯和長生殿外，戰火堪稱無雙了。”杜千殤有感而發，若沒有夏長天這層身份，葉心如此年紀，創造出來的勢力規模，空前絕後了。

柳青冥毫不介意，輕松一笑，但在人群中他依然如驕陽般顯眼。

“星河也來了，看來半天涯那邊是打算……”他欲言又止，平靜的看著葉心。

葉心點點頭：“夏戰天懂得如何選擇，此事明日過後便會有答案。他們的選擇，已經按照我的計劃走上了軌道。”

眾人皆楞，似乎葉心明日的決鬥還另有深意。只是他沒打算沒明，便無人好追問。

夜色很快便褪盡。這一日整個中州，但凡武者，都起了個大早，似乎有什麽盛典，早已在人群中傳開，而且不約而同的趕往帝宮前，生怕過了晌午便錯過了。

帝宮前，有一方堪稱巨型的廣場。曾是大軍戎裝出征時的演武場，足可容納數十萬人列隊，今日卻被留給了葉心和徐萬鴻。場中沒有主角的身影，廣場周圍則早已人山人海，連看熱鬧的中州百姓都只怕有好幾萬之眾。

當然，更多的還是武者，諸多宗門，包括凡是去目睹了五聖論道一行的，都知曉這一戰之約，今日沒有一個缺席的。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想。正是這些人茶餘飯後，將這一戰傳得廣為人知，如今大亂將至。他們來觀戰的同時，也不是在選擇避難所。

柳青冥、閻羅、流火，加上才降臨的星河大聖，今日的中州，可謂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之一。

等候的人群情緒很高，也並未顯出不耐，似乎都可以肯定交戰的二人一定會出現，早一點晚一點意義並不大。反正這些人多數在這一戰後也不會離開中州，長生殿攻打半天涯的消息。是難以估量的巨大噩耗，他們必須留在安全的中華城裏靜待結局。

倒是有一點小小的意外。主動發起這一戰的葉心還未出現，身為聖境前輩的徐萬鴻便先一步降臨了，他環顧四周一眼，完全不在乎有多少眼睛看著，也不在乎這裏是中州，就那麽席地而坐，悠哉的等了起來，對葉心就如同相信一個一諾千金，絕不會耍約的老朋友。

接著到來的便是孫玉璽、白依人一行，葉心所認識的中州同輩也無一缺席，就連戰火的人也接連出現，幾乎除了葉心，所有該來的人都來了。

“有強者到來。”陡然間，天地掛起一陣浩瀚颶風，一道帶著殺意的身影電掣降臨。

“半天涯止戰尊者之首，落聖王？”五聖沒有一個直接露面的，在戰火的人群中，修為最高的便是君七，他一眼就道出了那道殺意的主人，而那殺意正好對著徐萬鴻。

徐萬鴻微微睜眼，篤定起身，淡然一笑，絲毫不在意那殺意的威壓震懾：“落聖王，我如今已不是半天涯的人，你也不是我的上司，收起你的威嚴吧！”

“哼，作為半天涯的叛徒，你知道自己會有什麽下場，戰天大人雖然念你多年勞苦，當日赦免你，任由你離開，但對待叛徒的規矩可不能亂，我今日來，便是殺你以正視聽。”落聖王的氣勢十分可怕，目光中的威壓，都足以讓任何聖境第三步以下的武者顫抖。

“哈哈哈！”徐萬鴻有恃無恐的仰聲大笑起來：“少在這裏虛張聲勢，我敢一個人出現在中州，就是吃定你們不敢動我，別忘了夏雨悠還在長生殿，我和葉心的恩怨，必須是單獨一戰，任何人插手針對我，便是對長生殿的挑釁，落聖王你可以殺我，但那樣的話，夏雨悠的生命就無法保證了，到時候你如何向戰天大人交代，又如何向夏長天解釋？”

這一戰不止是徐萬鴻希望親手殺死葉心，葉心同樣要親手反擊，這一戰不容任何人插手，長生殿那邊也默許徐萬鴻自己解決，但他們作為其堅強的後盾，便是不容葉心外的旁人插足。

落聖王眼中閃過一抹陰冷寒芒，殺意不減但當真沒有任何後續動作，只是冷言道了一句：“葉心和你約戰在前，我自然不會喧賓奪主，但不管你今日勝敗如何，都難逃一死。”

說完這話，他安靜的孤單的退到了一旁去，一雙目光卻只怕再也不會離開徐萬鴻。

徐萬鴻的視線已經不動聲色的望向了戰火眾人，宛如終於有些不耐，在問葉心為何不出現。

“葉心到底做什麽去了？”君七也是有些不解，對著身邊的杜千殤等人發問：“我昨夜和青冥大聖一起布置四方防禦，直到出行來此，都一直沒有在見到他。”

“咳咳，其實他是準備和我們一起前來的，只是尚未走出大門。他擡頭看了一眼天色，有些擔憂的說了句需要壓制一下，便匆匆回房了。讓我們先來。”杜千殤聳聳肩，和君七熟識了之後。也沒有因為對方的赫赫修為而太過拘束。

張浩、駱璐、唐燕等青年，沈天宇、雪鸞、夕月等老輩，都一言不發的微微點頭，在證明這個解釋，葉心不是故意擺譜，而是真的因故遲來，至於真正原因，他們不清楚。

君七擡頭看了看天色。陽光明媚，春光四溢，是個絕好的天氣，似乎很適合重大盛典。

“呵呵，老夫多等一等也無妨，想必他是自知毫無勝算，在安排自己的後事吧！”以徐萬鴻的修為，自然能聽清周圍的言論，所以他刻意諷刺了一句。

“倒是你，處理好後事了嗎？”君七雙目微蹙。所有人都清楚，葉心和他之間的兄弟關系，如果徐萬鴻真的勝的。殺死了葉心，落聖王顧忌夏雨悠不敢出手，君七也一定會當場手刃其報仇的，因為夏雨悠是葉心的愛人，是半天涯的公主，對君七來說卻不如手刃仇人來的重要。

“又一個虛張聲勢的廢物，虧你還是夏長天的兄弟，夏雨悠對他有多重要，他們之間的情愫有多深。你一點都不了解，我敢說他一旦出現應戰。首先要對你們交代的便是，若他敗亡。你們絕不可出手覆仇，必須不計代價保夏雨悠安然無恙。”徐萬鴻譏笑道。

君七蹙眉，這話他一點都不懷疑，只是徐萬鴻能先一步說出來，反如葉心的知音，這感覺很不好受。

“你說的不錯，如果我敗亡，雨悠和凝兒依然是必須營救的，替我報仇並不重要。”忽然，一道平靜的聲音從人群的後方響起，眾人紛紛回頭看去。

那聲音十分洪亮，但發出聲音的人只是低調的渡步而來，沒有半點驚艷。

“葉心！”

如今，只怕沒有武者不認識他，不管是葉心還是夏長天，如今這幅面容已經是世人皆知的標示。

“你終於來了。”徐萬鴻瞳孔漸縮，略有寒意綻放。

“是啊，怕你等的太久耐不住性子打道回府，那我今日手刃你的打算便要落空了。”葉心還是保持著低調和平淡，隨口笑了笑：“不過你之前說的話，有一點我需要澄清。”

“便是我今日無需對任何人交代什麽，因為我不會敗，我的女人，我自己會親手接回。”

陣陣微風忽然拂來，從城外的林間帶來撲鼻的綠意香味，仿佛也在讚美葉心的豪情和自信。

但是徐萬鴻作為聖境強者，只能是當做一個笑話，笑得雙眼都瞇成了一道細線。

“是麽，若是你三言兩語能將老夫說死，或許真有可能贏吧！”

“你以為僥幸戰勝了星河雙月，就真的不將聖者放在眼裏了嗎，老夫比他長了幾百歲，一身修為底蘊，歲月積累都遠超他幾十倍，不管涅槃境中的你有多逆天，都永遠不可能超越。”

徐萬鴻一道微笑瞬間閃沒，取而代之的是陡然爆發出來的驚天氣息：“讓你看看長生殿主大人的手段吧，一個月，只是一個月，我雖然尚離聖境第二步有一段距離，但已經遠遠強與在半天涯上的我，我慶幸有生之年叛出了半天涯，找到了最明智的歸屬。”

“黑暗氣息。”葉心瞇眼，這驚天威壓只是匆匆展露，就將自然而來的春風都反卷成了虛無，不起一絲可見的漣漪，雖不顯沈重，可其內的覆雜和高明，絕對不是一般聖者可以做到的。也只有身臨其境的他才能感受到這震撼。

“一個月的指點麽！”葉心呢喃自語，漸漸也有了一絲凝重：“我從來沒有小覷任何對手，即使對方的修為比我弱，出手時我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大意和留手，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一如既往，動手便是全力以赴，因為這一戰沒有勝負，只有生死。”

“好一個只有生死，我兒的亡魂早就迫不及待，等著你下去當面懺悔呢。”

徐萬鴻微微錯開步子，深處右手攤開：“請吧，讓我看看你那些連殿主都讚譽的手段，到底是不是真有挑戰聖者的資格。”

“如你所願。”葉心緩緩踏步，不顯山不露水的走上了臺階，來到演武場的中央。

“難不成他已經突破了聖境？”不少人看到這一幕，都捏了一把冷汗，葉心的鎮定，宛如他和徐萬鴻根本就沒有差距，保不準修為還在對方之上的樣子。

“不可能吧，雖然咱們不懂武道，可你看那個葉心這邊的人，一個個緊張的不得了，分明就是在擔憂他，我看他八成和那個徐老頭差了很多呢。”

幾個連武道境界都不明白的，看熱鬧的富商倒是胡亂交談著，卻不知自己道出的才是實情。

場中，徐萬鴻已經不如初見葉心時那麽激動了，如今的他盡顯老成，平靜如水的心態毫無破綻，或許加入長生殿，對葉心和夏長天的前世有了更深的認知，所以他嘴上不屑，心裏卻是將葉心當做了勢均力敵的對手，他不敢馬虎。

“既然你是前輩，那我就不客氣了。”葉心和其隔著幾十丈距離，直接一手拔出了冰火聖劍，一手托起九龍噬魂鐘，大有先發制人的意思。

“既然你承認自己是晚輩，不是應該謙虛點，凡是讓長輩先行麽！”徐萬鴻冷笑一聲，一團能量已經在掌心成型，他可不會大方的讓後輩先出手，這是生死交鋒。

“既然彼此都不願謙讓，那就看誰快吧！”葉心目中光暗交替，劍鋒剎那刺出，所過的虛空，仿佛都承受不住這薄薄劍身的幾斤重量，紛紛發出破裂之痕。

“風起，吞沒！”迎著這鋒利的味道，徐萬鴻微微飄退，掌心裏的能量化成微灰的風浪拍出，竟演化成一條巨大的蟒蛇，那頭顱的虛影豎著兩道丈長獠牙，奸細如針。

它任由劍氣貫穿身體，斬斷了全身，碎裂無數，但獠牙絲毫不損，一往無前不變位置。

“想要一招吞掉我，你是不是太自信了。”葉心收劍防禦，心中對徐萬鴻的試探一擊也有了更高的憑借，聖者的力量超凡脫俗，這徐萬鴻和星河雙月想必，更是如同同是一把古劍，卻一個是青銅，一個是鋼鐵，歲月沈澱更久的後者，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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