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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鄉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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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鄉情怯

父親則不同,他有五萬神安軍,是陳國抵禦西疆外族的柱石,若他安然回到錦城,陳王必定日日惶恐,擔憂父親秋後算賬,所以不如除之而後快。

神安軍陳國王不敢明著動,卻可以暗地制造戰事意外,更換主帥,再由主帥信任之人接替,神安軍必定不會異動。

所以剛才小姑娘所言他是信的,父親身邊必定有人叛變,不可再用神安軍的方式傳遞消息,只能先去西疆解父親危機,或許她真的是精靈。

前些時日他收到父親密信,陳國暗地與齊國聯姻並秘密調集糧草前往君國邊境,要他趕緊逃出君國。

齊正雖為齊國二皇子,母親卻來歷不明,也不知去向,視為深宮禁忌,他在齊國不受待見早已被拋棄,齊國若有異動必定不會救他。

兩人同為質子,雖面上不合,互相踩踏,實則早已同身共命,同氣連枝。

利用最受君帝溺愛的鳳安公主演了一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侖虛山對別人是天險絕境,對他們卻是絕處逢生最佳之地。

兩百年前君國太祖皇帝君臨風於亂世中崛起,結束百年亂世,勵精圖治,任人唯賢,減輕徭役,以法治國,勸課農桑。

後來的高祖皇帝君承頤更是繼承了太祖之志,將君國國土北擴至侖虛山,南北至海,西囊括羌人、胡人,各個小部落紛紛俯首稱臣,年年朝貢。

天下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開創了前所未有的臨承盛世。

可惜好景不長,一百多年後,當時皇帝君德曜晚期貪圖享樂,昏庸無道,災禍不斷,在全國大征徭役修建百座長生塔,至使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有治國之能、識人之明,只願君國天下安穩、繁華、百姓安居樂業的清塵太子力諫上表,卻暴病而亡,從此君國便一年不如一年。

始初小國不賀,邊境動蕩,之後五十年裏各地藩王不斷起義,戰事如雨後春筍,君國武將開始疲於東征西討,力不從心,都城從平城遷往津城,國土更是越來越少。

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君國成開二年,陳國、齊國迫於周邊壓力獻質子於君國以求庇護。

白駒過隙,時過境遷,有人驕奢淫逸,有人臥薪嘗膽,有人自毀城墻,有人羽翼漸豐。

侖虛山常年不化的雪,今年更厚了,褚子蘭出山洞之後往深山走去,鉆過侖虛裏山地道,經過落腳休息處換下厚重的冬服,整理好衣物,再繼續趕路。

最後穿過一線天狹縫便是豁然開朗的山谷了,山谷裏一年四季長青,暖意盎然,盯著眼前的景象,她久久不能挪動一步,愧疚之心由然而起。

外人只知侖虛山天險,無人能過,有進無出,卻不知侖虛山實有兩座,侖虛山和侖虛裏山,因兩座山外形一致,進山之後分不清方向且走不出這綿延千裏的連山,所以百餘年來從無外人出入。

前世及笄禮前跟著阿爹出去選禮,回來時遇上被追殺的齊正和馮晏安,不顧阿爹的反對帶著他倆進村,滿村人卻在及笄禮前夕被屠,她也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至到為蜃找來,才知族人藏著的秘密,一直被人覬覦。

“子蘭回來了,這是去哪裏玩了,怎麽呆呆站在著不走了。”

來人手提籃子,笑意盈盈,高髻佩上檀色苧麻頭巾,身穿秋香綠錦緞抹胸,月白絁衫,棕紅色裹肚,白絁褲,最後鴉青百褶合圍。

前世從未想過一個隱蔽的小山村怎會如此富有,錦緞、瑪瑙、釵鬟、學堂、醫館......全都齊備,這些東西從何而來,亦從未有人告訴她。

“餘嬸”褚子蘭哭腔呢喃,雖是滿腹疑慮,咋見故鄉人,依然濕了眼眶。

“在外面受委屈了?沒事,晚上嬸子做蔥油餅給你送過去,不哭了,嬸子送你回家。”餘嬸拍了拍她肩膀道。

“阿姐、阿姐。”還未走近院子便聽見阿弟的聲音,像是一只調皮的小猴子,上串下跳,活潑靈動,讓人感到歡樂和愉快。

院外有棵大樹,名為香樟,阿爹說這棵樹和爺爺年紀一樣大,名字是爺爺的阿娘取的。

“香樟”亦為“想樟”,樟,堅韌、堅持、溫文爾雅之義,望從小身體不好的爺爺像這個樹一樣堅韌生長。

前世褚子蘭和褚子平沒少爬這棵樹,在樹上掏鳥蛋、建鳥窩,在樹下搭秋千、學武藝,追著小獒來回跑,氣得它齜牙咧嘴,也不知它有沒有在前世那場人禍中活下來。

前世她救它之後,回家沒幾天院子門口總是會多些野味,有時是兔子、有時是鹿子。

她和子平好奇,有天晚上未睡就一直在樹上等著,想看看究竟是誰在惡作劇,竟丟些死物在門口。

結果實在沒熬不住,正準備回去睡覺,到屋才發現阿爹送給她的新鞭子落在樹上了,回去爬到樹上找到鞭子之後,看見驚奇的一幕。

一個雪白團子在門口逗著一只灰兔玩,看著兔子跑遠,雪白團子三兩下追過去,咬住,叼過來放在門口,又看著它跑開,又去叼過來,如此反覆玩著。

這雪白團子莫不是成精了,如此戲弄小兔子。

她從樹上滑下來,一走進雪白團子,它見了撒腿就跑,兔子也不管了。

她趕緊追過去,它跑得更快了,她不追了,它反而停下不動了。

她一動,它又跑,如此反覆,她仔細辨別才認出是她前幾日在外救過的那只蒼犬。

當初救它實是看它可憐無助,又可愛,在村子裏看過黑色的蒼犬還從未見過如此白的。

“不跑了,你停下,過來。”

她大喊一聲,它便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她。

“好了,那你過來,我就不兇你了。”

他竟是聽懂了一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向著她挪步過來。

“你怎麽找來了?你阿娘呢?當日不是真心想兇你的,也謝謝你,摔下去之後才明白,原來你咬我裙擺是想我離開那裏。”

她一邊揉著它的耳朵和身上的毛發,軟乎乎的,一邊好奇、關心它的家。

“謝謝你送的禮物,也謝謝你來看我,快回去找你家人吧。”

說著她站起來準備回家了,可小家夥這次又咬她裙擺,還一副可憐樣跟著她走。

“你是要和我回家嗎?”這下眼神不可憐了。

“那也行,誰讓我們有緣呢,走吧,等你哪天想回家再回吧。”蒼犬這下不咬她裙擺,開心的跟在她後面。

“我叫褚子蘭,我還有個弟弟叫褚子平,你叫什麽呢?”

“你那麽愛咬我裙擺,就叫你小獒吧,長大了就叫大獒,怎麽樣?”

“你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小獒,小獒。”

“阿姐,我在這兒,往上看。”看著褚子蘭望著下面的秋千架出神,褚子平著急了,連連暴露自己的位置,等著他姐如往常一樣上去捉他。

“快去和子平玩吧,嬸回家給你做蔥油餅去。”說著拍拍她的肩膀邊往自己走去。

看著褚子蘭毫無動靜,子平從樹上滑了下來蹦蹦跳跳的跑到子蘭身前,十歲的褚子平個子矮矮的。

“姐,我們的鳥窩又有新鳥來了,羽毛可.....”褚子平話還未說完,便被褚子蘭緊緊的抱住。

前世的子平被箭穿心跪地,死死抵在狹縫前,推她逃命的慘象一遍遍在褚子蘭腦海裏劃過,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這一刻讓她如何不恨,她這調皮搗蛋、一刻不停的弟弟,才滿十三歲,個子還沒有她高,稚嫩的肩膀還未展開。

絕境面前卻執劍將她護在他身後,無數無情的箭矢穿過他薄薄的身體,他還死死撐住劍跪擋在她面前,死死護住她。

這是被她從小愛護長大的阿弟啊,本該是她護他一生無虞的。

“姐,別哭,誰欺負你了?我去揍他,下次你別一個人溜出去玩了,帶上我,我保護你,看誰敢欺負你。”

耳邊壓抑的哭泣聲,耳下一片冰涼,褚子平回抱著子蘭,撫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他還從未見過他姐哭,整天都是開開心心的,溜出去玩也會惦記他,給他帶新奇的東西。

這一次他沒問禮物,心理暗暗發誓,要再練好武藝,保護他姐,讓他姐一輩子都快快樂樂的。

“無事,阿姐就是想你了”阿弟,這一次換阿姐來,一定會保護好你,讓你一生無虞。

“阿姐,快回家吧,阿娘念叨你好幾天了,可要小心你的手心了。”

看子蘭心緒漸漸平靜下來,褚子平轉移她的註意力,往家裏帶。

三進的院子,十字坡脊歇山頂,榫卯結構,這哪裏像是一個小山村該有的模樣?

“褚、子、蘭”只有在極怒的情況下母親顧惠瑤才會這般一字一頓的喚她,該是她剛到香樟樹下時,丫鬟們就通稟主人了。

母親高高的個子,端正的五官,不是那種婉約美,而是有一種大方氣質的力度美。

眼角爬上了隱約可見的幾條魚尾紋,但眼睛裏透露出一股靈秀的神采,平時,嘴角總是帶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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