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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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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南淳秦國公府才剛建成, 地方是比京中的國公府要大上許多的。

國公府依古制,奉行外朝宮內寢宮的原則,前後三座大殿, 以固元殿規格最高, 其後欽殿為秦國公處理軍務之所, 最末的奉心殿便是秦國公寢殿。

獨孤及信便歇在奉心殿右廡房之中。

魏登年魏都督來得正是時候, 洪四海剛伺候秦國公休息之後, 便只身前來迎接。

洪四海縱然心中不滿, 面上也並不表現出來, 恭恭敬敬做了一禮問候到,“魏都督。”

魏登年見是他來只輕蔑一瞥, 並不將他放在眼裏, “東西可備好了?”

洪四海也不惱, 低聲回一句, “恭候都督多時了。”

他昂著身子在前領路, 及到欽殿之外,“魏都督稍後,殿中機密甚多, 國公爺不喜旁人接近, 東西下官替您取來。”

洪四海說完正要轉身上階, 那魏都督冷哼一聲, 也不多說,著人跟了上去。

魏登年三兩下跨步到殿門之前, 戰戟交叉擋在他面前,他卻連眼都不眨, 伸腳直接將殿門踹個洞開。

“魏都督,縱然是官家下令, 也沒有教您在國公府上造次的道理。”

他扯了扯嘴角,“秦國公若是知道規矩道理,也不會從秦王的位置上給擼下來,領兵的連戰場都上不得,病懨懨還當官家養他來吃白飯。”

他語氣不善,洪四海情緒有些上了臉。

只是他身後立著官家,國公府也暫時動他不得。

下了黑手的人這時候倒上躥下跳,也不怕閃了舌頭。

洪四海將府兵令取來遞給他,“魏都督可要收好了。”

魏登年並不用手接來,晾了洪四海一陣,這才示意旁人將東西接了去。

“都說南淳府富庶,這宅子修得倒是氣派,富麗堂皇。依我看福薄之人也住不得,不然容易諸事不順,鬧不好會出性命之憂,妨主的很。”

他頗有些得意道,“洪將軍以為呢?”

見洪四海並不理他,又恍然大悟似的,“哦,我竟忘了,秦國公病著,還未去向國公爺問候。”

洪四海冷臉拒絕,“國公爺換了藥已經睡下,魏都督下次若是再有事求見,那時再見吧。”

“欸,沒有這般道理,今日還是我來問候國公爺,下次不定秦國公又貶去了哪裏,天高路遠可就不定還能不能見到了。”

魏登年想著,雖說這秦國公受了傷,一直卻未曾傳來消息,不知他傷得如何。若是真如自己手下人所料,獨孤及信不死也去了半條命,那他便更是不足為懼了,一個上不了戰場的將領,同羊圈裏的綿羊無甚分別。再放眼整個乾朝,除了自己官家也無能人可用了。

洪四海欲攔卻攔他不住。

魏登年便只瞧著守衛多的地方去,他倒是深谙此道,幾下便尋到了秦國公下榻之處。

屋外吵吵嚷嚷,獨孤及信越發頭痛難忍。

“洪四海,嚷些什麽。”

他聲音低啞,出聲後連連咳嗽,扯得他傷口更是痛癢。

魏都督卻扯出個笑意,那話中帶著愉悅,“秦國公可安好,在下魏登年,特來拜訪。”

屋內人靜了下來,魏登年豎起耳朵仔細分辨,卻半點聲音也傳不出來了。

大概過了小半炷香的功夫,殿門緩緩開了一扇,從閉著的那扇看去,秦國公正臉色蒼白披衣坐在圈椅之上。

他果然傷得不輕。

“魏都督,國公爺有請。”

獨孤及信還是頭一次認真打量魏登年。

這人並非走正路升到這個位置,乃是匪首出身,行事依舊不改匪氣,也不能用常人思路來理解他做事風格。

對官家來說這人卻是極趁手的好刀。

獨孤及信早知官家是個口蜜腹劍,陰狠狡詐之輩,他從未真的信任過自己。魏登年這般沒有根底又極容易在朝中樹敵之人,才是官家最放心的。自然,日後除了緊緊抓住官家這棵大樹,魏登年不可能再有旁的出路了。

此人身材矮小,獨孤及信坐著,他站在地心,二人卻仿佛是平視對方一般。再看他面像也覺不善,鷹勾鼻子,三角眼,瞧著人的時候眼中永遠存著算計。

獨孤及信此前倒小瞧了他去,這小個子都督,耍詐鬥奸在朝中恐怕能排到頭把交椅去。

他落座前抖了抖自己袍角,笑起來面中擠出腫脹的肥肉來,“久仰秦國公大名,特來拜會。”

秦國公撐著身子坐了一陣,這會兒只覺得喘氣不勻,又咳了一陣,“魏都督,我這身子如今不濟……”

魏登年親眼見了終於放下心來,“我這邊倒也無事,不過關心同僚罷了,官家那邊也說叫我前來瞧瞧。畢竟國公爺在信中所述恐有潤色,官家也吃不準您是不是真的力有不足,若是……”

他頓了一頓,“您莫怪我話直,這梁王大軍確實厲害,您仗著傷病有所退縮,也在情理之中。”

秦國公面露不耐,叫下面人送客。

洪四海這才放開膽子,當著他面罵道,“吊猴子似的山匪也來你爺爺府上撒歡,不看看自己尺寸,鉆襠過的玩意兒。”

氣得那魏登年愈發歪了鼻子,他是最忌諱旁人調侃自己個子的,果然蹦起來要同洪四海比劃,卻叫府上眾人擡了出去。

魏登年哪裏是個肯吃虧的,回營立刻修書一封,叫人連同軍情奏報一起送回了京中。

信上卻說獨孤及信之傷並無大礙,在國公府上因不滿自己分走兵力,還同自己大打出手。甚至說秦國公言語之間譏諷官家識人不清,鳥盡弓藏雲雲。

官家不知是出於信任魏登年,還是只試探獨孤及信,隔了幾日便有旨意,叫他前去大檔巡查,以備煮水城失守,大檔也有疏漏之處。

魏登年的人手在大檔等了兩日,終於見獨孤及信姍姍來遲。他下馬時那馬兒卻忽然受驚,獨孤及信不察摔下馬去,立時便不省人事。

此事傳到京中,京城國公府上早已人去樓空,武都王退了婚事之後郡公帶著妻女回了臨南,戚如敏便做主將獨孤及信接回戚府修養。

京中無人知曉,幾日後梁王同西旗的軍火生意,愈發如火如荼。

獨孤及信醒來時緩了許久的神,半晌才分辨清楚,此處並非熟悉的國公府上。

雲枝探頭瞧他,驚詫喚了一句,“阿娘,阿兄醒了。”

屋內一陣騷動,他頭還暈著,天地都混淆到一處去,聽到雲枝聲音方才覺得一絲清明。

“宜都,我渴……”

另一頭丫頭已經遞來溫水,洪四海將他上身扶了起來。

他只醒了這麽一會兒,片刻後便又睡了過去。

雲枝伏在榻上瞧他緊抿的雙唇,連睡夢裏都這般嚴肅,面色也泛著不尋常的青色,少見他如此憔悴。

她輕擦了擦臉頰的癢意,又重新靠在他身邊,在她心中獨孤及信一向是無所不能的,怎麽會叫個土匪一般的人欺負成這副樣子。

“阿兄就這麽睡著?要不要叫醒說說話,這樣瞧著叫人害怕。”

大娘子拍她一把,“又說渾話,沒瞧見他累極了也痛極了。”

雲枝支起身子嘆了口氣,“連睡了兩天兩夜,只餵了那一點水,不會餓麽?”

洪四海便寬她的心,“夜裏餵了些摻了油水的米粥,娘子沒瞧見罷了。”

雲枝放下心來,她坐了一陣見他不醒,便想著下午再來瞧他。那廂安執白正要出門,他自春闈之後似乎便常同朝中官員來往,也不知在做些什麽。

雲枝只當是阿爺為他入仕牽線搭橋。

“阿兄又要出門?”

安執白回身見是她來,面上溫和起來,“同幾個同窗聯系好的,要去山上踏青。”

這時候倒確實是踏青的好時節。

“秦國公現下如何,可有好上一些?”

雲枝點了點頭,“醒來了一次,也吃了點東西,阿娘說他是累極了痛極了,叫我不要打擾。”

“將軍難當,官家也不知為何這次竟半點不肯容人,將國公爺折騰成這般地步,一年前分明還盛極紅極。”

這話也只能在戚府上抱怨兩句。

雲枝同他並肩行了幾步,“也不止武將,我看文官也難得很。”

她悄悄將人拽到旁處,“阿兄可知外面局勢如何了,梁王他真的打到了南淳府外不成。”

“你關心梁王?”

“自然不是,”雲枝蹙了蹙眉,“阿兄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不敢相信他真反了。”

一個從前整日陪在你身邊之人,陡然說他生了反心,若只是聽說其實並無實感,可他已近在咫尺,甚至秦國公還是從戰場後方被擡了回來,由不得她不相信。

此般割裂的情緒來回在她心中縈繞,叫她不知哪般是真哪般是假。

安執白扶住她雙肩,忽然嚴肅問她,“若是梁王回來尋你,你當如何?”

“他回來尋我做什麽,還裝那情根深種的王爺不成?”

她猜測安執白大概也錯估了梁王對她之情,“他對我的感情並未有傳言中那般深厚,他早有寵妾,養在別院裏不敢示人,叫我發現時娘子的肚子都好大了。”

雲枝說起這事仍有些生氣,“他不說,差點叫我進了火坑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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