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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靈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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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靈之體

這是何等大逆不道之言!

此方世界自天之禦中主神誕生支配宇宙起,神代七神創造泥土人倫,伊邪那岐及伊邪那美兩位神只受命用天之瓊矛結合而生國土。

一直到平安時期神代失落,高天原關閉,神只徹底消失於人前,距離現在也才過去了短短幾百年。

這片國度裏的精怪和小神小仙被神代漫長的統治壓彎了脊梁,依舊對象征著神明權威的神社和神官俯首帖耳,絲毫不敢起褻瀆之心。

宮司聆聽著神明的故事長大,經受著頌神經文的熏陶,把只剩一個雕像的神明奉為自己此生唯一的信仰。連這一身靈力,他都認為自己是在神明的照拂下才得以修煉大成。

俗世的追捧,妖怪的臣服,自身澎湃的靈力,無一不訴說著神明的煌煌偉力。

面對這等偉力,卻有人打破了屏障,走到他面前擺明身份說著挑釁鳴尊威嚴的話。

這是何等不自量力之言!

宮司想要一拍桌子,立馬出手擒拿對方脖頸,將銀古大卸八塊,以敵人的鮮血來平息神明可能會降下的怒火——滄海原鳴尊大人可從來不是一位好脾氣的神明。

是啊,作為執掌此地的“神之言”,他應該立馬厲聲呵斥,一邊細數對方的罪過,一面降下代表神明施以的懲罰。

然而現實是,已經風蝕殘年的老宮司硬生生忍下了這迎面而來的,仿如一道打在神道臉上響亮巴掌一樣的挑釁。

他拉過銀古二人,用壓的極低的聲音和他們討價還價,試圖掏出自己的所有身家與銀古在私下裏達成協議,提前消弭這場鬥爭。

銀古嘴角微抿,臉上僅僅能被稱之為禮貌的笑容不達眼底。

“我已經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貴社下了一封賭上了以神明名譽為賭註的挑戰信。”

銀古有些搞不懂對方既然堂堂正正打開大門應戰,為什麽又要拉過他想要提前打消他的念頭。

他維持著體面的表情,沒有一點動搖,但聲音相比起剛剛的冷淡明顯多了一些溫情:“我家的蟲神大人可正在夢中(孵化),等著我捧著勝利的桂冠為祂加冕。”

提起自家蟲蟲,銀古綠寶石般的眼睛就像被暖陽融化的堅冰,情不自禁流露出幾絲愉悅的心境。

“那麽閣下就是徹底拒絕我的提議嘍?”宮司故作輕松的語氣裏帶著一些苦意。

他何嘗不想挺著腰板說話,可是倘若人的背上肩負了數百人的性命,老去的軀體裏還殘存著對此世的深深眷戀,他又能從何處尋來年輕時永不服輸的拼勁呢?

不過很可惜,他的提議被拒絕了。

宮司的心隨著銀古眼中笑意的加深漸漸沈了下去。

這個老人終於意識到面前發生的一切是不容更改的,事情的走向已經被敲定,或許連結局都已由造物主寫好,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失敗面前維持自己最後的體面。

他眼角的餘光掃視到或端坐或站立的殿上諸人,讚頌神靈的經文傳到他的耳朵裏,無形中為他增加了些許力量。

宮司深吸了一口氣,大聲接下了銀古的挑戰。

還不到戰鬥的最後一刻,不親手試試對方的實力,他怎麽就能判定自己一定是失敗的這方!

下一刻,銀古就看到或暗淡或明亮的光點從所有人的身上飄散出來,匯聚到宮司一人的身上,讓他周身環繞著的無形氣場都磅礴了幾分。

清脆的龍吟從雲端,從鮮花圍繞著的塑像身上,從宮司的身體裏,從神社四周無邊無垠的密林裏狂嘯而來。

青色的靈力旋轉著,逐漸旋轉成筒狀,塑造出和供奉的鳴神形象大致相仿的青龍軀體。

葉王認得這一招,這是“以形代神”,用靈力塑造出神明軀體,以此形此力來威懾和鎮壓敵人。

對於那些被統治了千年的妖怪來說,這樣制造出的“神明”就仿佛祂們真身降臨,見到之後只有唯唯諾諾的份,何嘗敢繼續興風作浪。

誰知道什麽時候高天原就打開一條縫隙,讓那些被挑釁了尊嚴的神明偷偷下界,把他們按在地上錘呢。

但是——“蟲”可不是這種存在啊。

要說世界霸主,穿梭到這個世界之前的蟲已經不知道在多少個世界成為了主宰一方的大能。

它們是基礎生命的構造者,卻用渺小鑄造了無與倫比的力量,所以才更理解強大的本質。

從異界而來的蟲不僅不會被這些已失落的神明留下來的餘威嚇破膽,正相反,它們敢於挑戰一切權威。

哪怕現在站立在此處的並不是用靈力凝結出來的虛影,而是真正的神明本身,銀古都會毫不畏懼的站出來代表著“蟲”的意志向祂們宣戰。

遙遠的東方有一句古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對於蟲來說,這個世界的神明之位亦是如此。

銀古手掌成刀,力量凝聚出一道氣刃劈向空中,無形的刀光直沖青龍首級。

宮司趕緊操控著青龍扭動軀體,堪堪躲過這一擊。青龍躲閃及時,僅僅被削掉了半副龍角。

強烈的痛楚自龍角斷裂處襲來,鎮麻了宮司的半條手臂,連坐在龍角那側的神官都被掀倒了幾個。

好在這僅僅是小傷,倒下的神官很快就有人填補上來,青龍的軀體隨著靈力的不斷輸入也逐漸清晰起來。

龍頭的樣貌就像石雕一樣,被雕琢出清晰的棱角,原本混沌的龍身長出了堅固又厚重的鱗片,龍尾流暢的弧線隱隱有行雲流水之感。

就連龍吟聲都帶著兵戈交伐之氣,普通人幾乎聞之便有心悅誠服之感。

這樣的沖擊之下,連葉王都免不得凝力燒符,給自己套了一層又一層的護盾。

隨著龍型愈發凝實,銀古也有了越來越強的危機感。

絕不能讓青龍真正成長起來!

銀古必須打斷青龍塑形的進程,他試圖繞過盤踞在前作為屏障的鳴神軀體,直接切斷其身後宮司的動作。

但是對方怎麽會給他這個機會,龍尾一掃,便有無限鋒利之氣刺破空間,直沖銀古周身多處大穴。

然而銀古不避不閃,依然順著剛才的行動向宮司所在之處接近。

眼看數道利刃快要接近銀古的身體,宮司的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這幾處大穴都是人體上最關鍵的穴位,一旦被刺中,輕則全身癱瘓,重則當場殞命。

雙方既然決定做過一場,便都不會手下留情。

此刻看見銀古竟然對這種殺招露出一種不以為然的輕視,宮司忍不住幻想起自己的勝利。

下一秒,利刃戳進銀古的穴位,兇猛的攻擊卻像是泥牛入海一般,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餘波打在墻上,崩飛了半面墻的磚石。

定睛一看,銀古身上卻沒能留下什麽痕跡,甚至連一絲一毫的破皮都看不見。

宮司頓時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可是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對方不僅毫發無損,還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哪裏知道銀古整個身體都是由蟲的力量構築起來的擬態,只是空有人類的表象,卻沒有血液、骨骼乃至經脈和穴位。

以是針對人體再淩厲攻擊在銀古身上都不起作用。

這一招沒能攔下對方的步伐,青龍立馬使出下一招。

龐大的軀體纏繞在銀古身上,牢牢控制住他的四肢讓他無法掙紮,然後像巨蟒捕食一樣緊緊勒住他的脖子,慢慢收緊,仿佛馬上就要將他的脖頸勒斷。

銀古的身體一下子騰空起來,窒息感和脊椎骨被碾碎的感覺,讓人仿佛無限接近死亡。

他掙紮了兩下,雙手使勁扒住纏繞在脖子上的鱗片,手心漸漸落下兩滴和光舅同樣色澤的液體。

金色的液體卻不像往常一樣是補充生命力的聖品,而是一滴在鱗片上,就立馬腐蝕出大洞。大洞一邊冒著白煙,一邊響起“滋滋”的刺耳之聲。

外層的鱗片被腐蝕幹凈,液體便直接接觸到了掩蓋在期下的青龍血肉。

得益於靈力補充之後的凝實,鳴神青龍的血肉僅僅被腐蝕出一灘青色的血水,滴滴答答落到地面上,露出了僅剩白骨的空洞。

巨大的痛苦一下子席卷了青龍的感官,宮司幾乎無法控制它不在殿中暴躁的扭動著自己的身軀,梁柱、帷帳、墻壁就像紙糊的一樣,被發狂的青龍輕而易舉摧毀。

殿外原本明亮的日光也不知何時消失了,黑壓壓的雲層積累起來,雲層之間隱隱閃動著雷光,空氣中積蓄著大量的水汽,仿佛下一秒就有暴雨傾盆。

相比於為了躲避青龍發狂的攻擊不得不起身逃避的眾人,銀古反而從剛剛的絕境中掙紮出來占據了更主動的位置。

在他的反擊之下,宮司迫不得已切斷了眾人對青龍靈力的傳輸渠道,好解救出一部分人逃離來自青龍自身的致命攻擊。

他只留下了一道聯系,好讓自己能夠勉強操控青龍的行動。

然而失去了眾人的支援後,青龍就像洩了氣的皮球,體型一下子縮小了幾倍,就連打出的攻擊都軟綿綿的沒有力量。

眼看銀古就要徹底擊敗鳴神偽靈,徹底斬下這顆龍頭,宮司心道不好,咬牙拿出來自己壓箱底的殺手鐧。

只見他腳下生風,走到殿中央的鳴神神像之前,草草拜了兩拜,便將手伸出前去用力一推——

竟然將矗立著的足有兩米高的泥像徹底推倒在地,在青石磚的地面上摔得粉碎,崩裂出無數片還帶著彩色的碎片。

一股悍然之氣從粉碎的神像中猛得升起,和不遠處的青龍交織在一起,一下子從青龍的軀體裏迸射出了五彩神光。

這是自從這間神社建立起來之後,被儲存在神像中的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本來應該定期供給給神明,卻隨著高天原的關閉徹底失去了輸出渠道,被封鎖在雕像的體內。

如果不是這場禍事,或許這些信仰之力在很久之後會讓遺留在人間的神像真正成為神明的分身。

隨著信仰之力進入自己,剛剛還虛弱無力的偽靈,搖身一變,不僅重新恢覆了實體的樣子,力量也加強了數倍。

祂身體的每個部位無一不是世間塑造的絕美,祂感謝的每個姿態無一不是引得眾人垂敗拜之舉。

祂只要引吭,整片屬於神社的區域都感知到了它海洋一般浩瀚沒有邊際的氣息。

銀古從祂身上隱隱感覺到了來自神明的真正威壓,這才有了幾分自己正在挑釁神明的真實感。

風雨傾刻間落了下來,狂暴的雨滴擊打著房頂,從四面八方席卷起神明的怒火,宣示著一場真正碾壓的開始。

銀古手背到身後,將手背貼在藥箱上,感知了一下結繭的空吹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還在安靜的沈眠,隨即便安心下來。

確認完空吹的安全,他眼尾上挑,竟然露出幾分十足怪異的非人感。

“這場戰鬥,終於有意思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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