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銹蝕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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銹蝕之印

白發的仙人站在那裏,身上帶著克制的疏離,異形的蟲子又給他增加了格外奇異的感覺。

他的語氣算不上狂熱,卻有一種很安定的虔誠之感,讓聽的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他,想要為自己漂泊無定的精神尋找一個依靠。

即使銀古說話的時候,身後漫山遍野的白色櫻花都抖動著,發出近乎聒噪的“沙沙”聲,仿佛是什麽恐怖故事的現場。

男人還是虔誠的朝他跪拜,用十分誠懇的聲音,保證道:

“銀古大人,小人願意供奉‘蟲’神大人。”

隨著這句話的出口,銀古感覺到天地間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絲線從他的心口處連接到男人的身上。

幾乎是無師自通,銀古立馬明白了自己已經和對方定下了“契約”。

對方將會作為“蟲”的信徒,按時供奉和提供信仰作為蟲的食物或者力量來源,而他身為“蟲”的代行人,自然也有聆聽禱告和出手救治的義務。

一時間,連銀古也聞到了從男人身上傳來的十分濃郁的香味。

銀古手心的空吹已經完全沈醉在香氣裏了。

契約一達成,它就迫不及待撲了上去,濃郁香甜的信仰就像開了閥的洪水,巨大的滿足感幾乎要將它淹沒。

男人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任由空吹把他身上逸散出來的信仰的力量從頭到尾啃了一遍。

直到吃得肚子溜圓,空吹才滿意的打了個飽嗝,花瓣一展,就順著微風飄回了銀古肩頭。

“蟲蟲吃飽啦!蟲蟲很滿意,我們去看看他的孩子吧。”

空吹沒忘記跟這個男人答應的交換條件,要救他的孩子嘛!蟲蟲可是很守信用的。

銀古調整了一下它的位置,以免空吹在自己走動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

固定好它,銀古這才看向總算松了一口氣的男人,“帶我去你家吧,路上先跟我講一下你的孩子身上出現了什麽情況。”

男人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塵土,臉上不知不覺又掛上了愁苦的神色。

“這次城裏頭大疫,大部分人出現的癥狀都是毫無征兆的陷入昏睡,就連那些貴族老爺們都逃不過一劫……”

這確實是“空吹”會制造出來的情況,畢竟它們是靠吸收人或者動植物的精。氣生存。

人和動物被吸收了精。氣自然會毫無征兆的昏睡過去,植物則會以為春天還遠遠沒有到來。也因此空吹會假裝成花瓣生長在樹上,來掩飾這一異常。

“可是我居住的這片區域卻有些不一樣。”

男人很痛苦,“居住在這一片的居民們也包括我的孩子,大家不只是昏睡過去啊!”

他的眼神充滿驚恐,似乎正在回憶一些他此生都難以忘懷的恐怖場面。

“黑紅色的鐵銹不知何日蔓延到屋檐上,接下來便是房屋的木質結構,仿佛鐵器銹蝕一般的紋路在房子裏緩慢地生長著。”

好眼熟的即視感……

“起初我們以為這只是一些自然現象,然而很快的,仿佛鐵銹一樣的怪物就從房屋慢慢侵蝕到了動物和植物身上。”

“路邊的野花野草,老鼠,連放在屋內的生肉都會被染上這些黑紅色的印記。”

一直到這時,這些黑紅色的印記才勉強引起了人們的註意,因為終於傷害到了他們的切身利益,即汙染了珍貴的糧食。

“它們……它們簡直就像在這個世界上生長著的活物一樣啊!”

男人有幸親眼見證過一次它是如何移動的。

“一天晚上,我從外面回來,剛巧帶著在魚市上買來的新鮮幹魚。然而我一靠近家門附近,就發現墻壁上的銹蝕之印似乎在懼怕著什麽一樣,像潮水一般的退去了。”

那一次男人才明白,原來這些東西並不是自然的磨損留下的印記,而是一種更奇異的有生命的東西。

講到這裏,銀古已經辨認出了這些“銹蝕之印”到底是什麽東西。

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繼續聽對方講述自家孩子的癥狀。

“我的孩子和其他生病的人出現了不一樣的情況。”

“ 在一次毫無征兆地昏睡過後,我突然能看見他身上開始蔓延起和那些黑紅色的銹跡一樣的東西……”

“那個怪物吞噬著他的軀體,在他無知無覺的時候,就開始從他的皮肉分解下去,直到露出森森白骨。”

“那個怪物在生長!那個怪物在吃掉我的孩子!”

他的淚水難以抑制的流了出來,混雜在身上的汗水裏,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眼眶紅了個徹底。

“只有住在我們這一片的人才會在感染大疫之後身上出現這些鐵銹。”

“明明只要沈睡下去等著醫師研究出解決的辦法就好了啊。”他的聲音裏帶著一些無措的茫然。

明明是很簡單的事,只要能等到出現了解決辦法,他的孩子就能醒過來了啊!

可是這些恐怖的鐵銹生長在了人的身上,一點點蠶食著仿佛死去般沈睡著的血肉。

按照這樣的趨勢蔓延下去,哪怕他們能夠等到從沈睡中醒來的辦法,醒來之後也會變成失去軀體的殘疾人。

甚至更有甚者,會被啃食掉腦子,啃食掉重要的神經中樞,再也醒不過來。

他一邊走在前面引路,一邊涕泗橫流地講述著自己和周圍人的遭遇,時不時還要回頭確認一下銀古是不是沒有離開。

“銀古大人一定能處理掉這種東西吧?”

銀古沒有搭腔,兩只手插在兜裏,緩緩地跟著他往前走。

走了兩步,他突然開口問男人:“你不是說你帶著魚幹回去的時候,銹跡稍微有些褪去嗎?”

他幾乎篤定的問:“你一定已經試過用魚幹驅逐‘野銹’了吧。”

“野銹”?難道就是這些暗紅色生物的名字嗎?

對於它們來說確實是很合適的名字。

男人顧不得思考他為什麽會這麽準確的知道這種怪物的名字,連忙回答道:“是的,小人一發現孩子身上出現了銹跡,就買了成捆成捆的鹹魚放在他身邊。”

銀古“嗯”了一聲,男人接著說:

“可惜這種法子只在剛開始奏效了一下。”他苦笑,“生長在人類身上的銹跡並不會這麽簡單就被去除。”

掛上鹹魚之後,紅色的印記只是被消減了許多。他們自以為發現了這些家夥的弱點,將鹽巴鋪在病人的身體表面,祈禱能夠徹底遏制“野銹”的生長。

大量的鹽分確實驅逐了不少“野銹”,然而將鹽巴揭開的時候,病人們的身體上出現了被蠶食後的空洞。

相比於過去還有“野銹”作為填充,將血肉裸露在外之後,沒有了它的威脅,肉眼不可見的細菌和許多小型的野生昆蟲開始生長在病人的身體裏面。

相較於看見親人的身體裏生長出蛆蟲,還是這些紅痕更令人能夠接受。

男人曾經不止一次訓斥過他們,讓鐵銹繼續生長在病人的身體上是一種掩耳盜鈴的做法。

然而家中有親人倒下的人們只是哭泣著,請求著上天賜予的奇跡。

只有男人為了自己心愛的孩子,懇求這醫生開出了一份幾乎不可能得到的藥方,然後毅然決然進山采藥。

在遇到銀古之前,他已經在平安京郊外的山裏跋涉了三天三夜,去抓住他唯一能夠實現的一點點希望。

不過他也是幸運的,不僅沒有遇上傷人的野獸,也沒有被附近的妖怪抓走吃掉,甚至還能碰到仙人降世的場面。

他黝黑的臉上因為激動出現紅潮,連帶著兩只眼睛都亮晶晶的,銀古又從他身上聞到了那股令人舒適的香味。

空吹在銀古的肩頭跳了兩下,剛剛還吃飽了的它一聞到這股香氣又餓了,於是蹦噠著想要吃到更多。

為了避免它不小心摔下去,銀古直接把它放在了自己的頭頂。這下空吹都不用自己跳起來,就能直接吞吃到源源不斷的信仰。

銀古問它:“你對野銹了解多少?”他一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就是空吹,還不清楚野銹的性格怎麽樣。

如果是跟空吹一樣性格,說不定能夠勸說它們直接搬離人類的城鎮,尋找更舒適,更能長久生存下去的地方。

一聽到野銹的名字,空吹立馬停下吞咽的動作,回答他:“是超級討厭的家夥!”

“讓空吹來說的話,它具體是什麽樣的性格呢?”銀古想問的更準確一點。

超級討厭的家夥?總感覺空吹十分不待見野銹呢。

“它老是兇我,還罵我們是不長進的東西,整天就知道罵罵咧咧的。”

空吹頓了一下,有些疑惑,“但是這個世界有野銹存在嗎?蟲蟲根本沒有見到它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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