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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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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4

他和席殊的初見算不上特別好,一個是調戲人的醉鬼,一個是穿著緊身侍者服打工的大學生。

覃岸一開始對他的態度也像對酒吧裏那些故作姿態的小白臉一樣,只覺得他欲擒故縱得令人厭煩。那間酒吧他是常客,一來二去兩人見得多,又加上身邊的狐朋狗友使壞,一而再再而三在他面前羞辱席殊,他摸不準是什麽時候開始改變態度的,發展到後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追求對方。

兩人的身份有著天壤之別,別看他是個花花公子,可也不是誰都能跟他春風一度,他追求席殊的事情流入圈子裏,都笑他是龍肝鳳髓吃多了,才看上一碗清粥小菜。可誰能想到幾年後,他能將人困在身邊,不顧對方意願的給他的無名指套上戒指?

席殊死的時候還不到24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覃岸坐在桌前,目光逐漸失焦,他的思緒被面前的這張照片拉回到了席殊自殺的那一天。

落在他肩頭的光暈也泛著一種危險的血色,浴室裏是大片的血跡,蒼白纖細的手臂浮在水面上,一道猙獰的血痕橫梗在手腕上,皮肉翻卷,又被水泡得有些死白。

水嘩嘩地流著,幾乎在他去回憶的那一秒,被壓抑的悲傷、無助、慌亂、恐懼齊齊襲上心頭,覃岸看著另一個自己全身像是被抽掉了骨頭,跌在濕滑的地面,被暈開的血水沾濕了他的褲腳。

席殊安靜的闔眼,細看唇角帶著一種弧度,像是甜美的安眠,又仿佛是對他假惺惺悲痛的嘲諷。

沒有人發現席殊的不對勁,他的不對勁才是對勁,守著他的傭人知道他不想被打擾,很少出房間,所以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他,直到覃岸回到家裏,推開了浴室的門。

就在前一天的晚上,他對席殊求婚,在灑滿玫瑰花瓣的床上,度過人生中最滿足的一夜。

而就在一夜之後,帶著戒指的手,浸泡在血水裏。

時至今日,覃岸每每回憶到那帶著血腥的一幕,仍覺得呼吸都像是刀子,割得他皮開肉綻。他不信席殊是自殺,他沒有理由自殺!他相信席殊對他有了感情,而自己也沒有再禁錮他的自由,他不該在這時候自殺!

在席殊死後的第一年內,他都在找著證據,去證明席殊的死不是自殺。

可不管是警方還是自己人調查的結果,都令他無法再自欺欺人。

於是在之後的幾年,覃岸開始偏執地尋找席殊自殺的理由,他近乎瘋魔地開始調查和席殊有關的所有人,就算只有幾句交談的人他都沒有放過——

失去所愛的折磨令他愈加沈默和偏執,而在思念中,他只能抱著所剩無幾他氣息的衣服蜷縮在床上。在這張床上,與席殊無數次的結合、無數次的擁抱是撫慰他心靈的良藥,他漸漸沈淪在幻想中,好似席殊還沒有離他而去。

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能再見到席殊,他會不折手段地將人留在身邊,每一分每一秒都放在他的眼皮底下,不會再給他離開自己的機會!

席殊死後的第三年,他從公墓離開,於大雨滂沱的公路上車毀人亡。

眼前的一切再次被鮮血染紅,萬物的倒影逐漸虛幻,他的雙腿被死死卡在車下,豆大的雨珠打在他的手背上,細小的玻璃碴刺入他的皮膚,滾出的血珠立刻被雨水沖散。可覃岸卻宛如什麽也感知不到,他深邃的雙眸怔怔的望著遠處。

他看見了一團乳白色的光團,由遠及近,在瀕臨死亡時沒入他的身體,隨後,在空曠的天地間,他聽見了一句輕微的嘆息聲——

【宿主你好,我是A+】

*

這是一個小人物走向成功的爽文故事,而故事的主人公名叫席殊。

他無父無母,從孤兒院走出來,在覃氏設立的慈善機構資助下順利讀上大學,而在大學期間因為校慶演出的成功,他被恩師看重,隨後去了異國他鄉發展,不到三十的年紀成為國際知名的舞者,更和一直支持他的戀人相守一生。

這是覃岸從A+那裏得到的故事大概,而作為資助主人公的覃氏,不過是一個背景板,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給席殊的一份看得過去的學歷。

【在故事中,你和他不會見面,更不會有後來的交集,他不會死亡,會按照脈絡走向成功,舞臺的聚光燈下他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覃岸聽著腦海裏的ai說著他完全不知道的事實,沈默地抽著煙,他的一只手抵在額頭,像是毫無呼吸的雕塑。

沒有他,席殊會活著,會事業有成、佳人相伴。

覃岸抽搐的手指死死蜷握,他指尖夾著的煙蒂掉在腳邊,他聽見自己一聲嘲諷的嗤笑:“那又怎麽樣?我也可以讓他事業有成,他要跳舞我就給他搭臺!他身邊有我,還不算愛人相伴一生?故事裏他本該有的我都可以給他!”

他猛然起身,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煞氣,目光森然:“差在哪裏!只要他開口我還不會給他?”

有些事甚至都不用他張嘴!

“為什麽他會死?為什麽會自殺?”覃岸在周圍尋找著那摸光團,眼睛充血,猶如實質的視線能將虛空盯出一個洞來。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系統的嗓音毫無起伏,像是一個看客,在熱鬧的臺下,看著他走投無路。

死寂的沈默落在緊繃的雙肩上,它看著男人一點點的顫抖起來。

A+不知道要不要順著計劃來,它低頭看了看那前幾份的合格率,再看了眼頹唐捂住雙眼的覃岸,想了想道:【主人公的死亡令這個圍繞他展開的世界開始雕亡,在你之前,我計算過如果綁定‘覃岸’的成功率。換而言之,就是讓以前的覃岸去將紊亂的事件線撥正,可每一次計算後,他好像都會對席殊動心。】

這句話令沈浸在自己思緒的男人擡起頭,聲音幹澀:“什麽意思?”

【我不出現,你會在自身的意識下對席殊展開追求,最後他的命運不變,小世界崩潰。而假使我綁定,只會加速這個進展,我會讓你提前對席殊感興趣——】

A+說道此處,也有些無奈:【所以我不得不嘗試其他辦法,比如說,讓已經經歷過一切的你來挽救。】

覃岸聽到這裏,忽地睜大了眼睛,心仿佛要跳到嗓子眼:“我來挽救?”

【我會將你送到過去,這一次,你需要按照故事的脈絡去走,不要靠近他,不要與他有過多的糾纏……】A+啟動能量槽,世界在肉眼無法察覺的地方驟然變動,【而在那裏,有另一個你。】

【為了避免席殊的死亡,我想,你知道該怎麽做。】

……

【覃岸】咬著下嘴唇,這裏沒有鐘表也沒有窗戶,他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天有沒有亮,他只能依靠著那個男人來看他去判斷時間。

他狼狽地側臥在床上,滾熱的呼吸和發燙的身體都讓境遇不是很好的自己雪上加霜。

發燒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覃岸】握住了藏在被子裏的牙刷,他腦袋昏昏沈沈卻逼著自己擠出一絲清明,等待著沈穩的步伐停在床邊,然後,只要趁著他松懈的剎那,將牙刷的底部刺入眼睛,他就能從對方身上摸出鑰匙,逃離這間密室。

【覃岸】只能不斷幻想等自己出去後,怎麽去發洩他這段時間受的鳥氣才能汲取一點點的力量。

想著想著,他不知道第幾次睡過去,一整晚忽冷忽熱,他本來就睡不好,冷了就裹緊被子,熱了就本能的踢開它,這樣冷熱交替讓病癥愈發嚴重,等聽見隱隱約約的腳步聲出現時,他甚至無法輕易地睜開眼。

冰涼的手心按在他的額頭上,熟悉的氣味縈繞在他周圍,【覃岸】聽見一聲呢喃:“真的病了?”

廢話,這還能有假的?

【覃岸】才想嘲諷,可一張嘴提氣,就爆發一陣驚天的咳嗽聲,他捂著心口紊亂地呼吸著,眼睛眨了眨,泛起一陣生理性的淚水。

他不用睜眼都知道他的樣子不好看,他臉頰發燙,眼睛也癢,他閉著眼緩了緩,感受到後背被人一點點的輕拍順撫,他掀起眼皮,對方的手心還沒有離開他的後背。

【覃岸】的心忽然提起來!

這不就是機會!

他又假意咳了幾聲,果然又被人順了幾下脊背。

“水……”

【覃岸】虛弱地張嘴,男人好似沒有聽清,靠近問:“什麽?”

他的手心都在冒汗,餘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貼過來,眼睛是湛藍色,很漂亮,但是他卻覺得被戳爆會更漂亮。

覃岸在他出手的一剎那,後背發涼,餘光中一閃而過的白色狠狠沖著他的右眼而來,還來不及過腦,身體便開始動了起來!

牙刷的底端擦過他的臉頰,帶著一種火辣辣的刺痛,他仰頭避開的下一秒【覃岸】的手腕便被人狠狠扣住,被他惹怒的男人連生氣都帶著一種詭異的沈默。

他沒有破口大罵,更沒有憋紅了臉放狠話,只是抽出了他手裏的武器,低眉看了一會兒,唇角勾出一抹惡劣的笑意,再次對上目光後,【覃岸】從對方眼中感受到了一種看跳梁小醜的諷刺。

這種諷刺讓他比生病還難受。

“真可惜,就差了一點點。”他手上的力道加大,而【覃岸】隱忍著承受,學他沖著男人一笑:“別可惜,下次我會爭取一點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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