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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繼續冷笑：“剛在一起，就想擺豪門架子給我女兒難堪？我讓你二嬸約他爸媽吃個飯，不就老實了嗎？我本來想著，你要是真想嫁，那就隨你去吧，反正你二叔在臨州，還有你爸的人坐陣，嫁過去也受不到什麽委屈。但我就是說不上來的不放心，就在商循找上門，讓我們去求婚現場的時候，假裝不經意地問他，婚後有什麽規劃，他居然說，你開心就好。”
“你開心個狗屁！”
“審計師工作那麽辛苦，他作為你老公，手頭那麽多資源那麽多公司，居然沒想過讓你換份輕松的工作？還要冷眼旁觀你繼續陷在家裏那些爛泥潭裏？還是說盯上你爸手裏那些東西了，想把你娶到手，再打著你的旗號收割？”
“這人吧，就是心太厚，什麽都想要，又是當老師又是當醫生又是繼承家業的，投機倒把，什麽圈層都想踏一腳。對你也是一樣，又想馬兒跑得快，又想馬兒不吃草，就這種資本家土財主，還想娶我女兒？”
“有多遠滾多遠！”
“……”
“那你以為齊涵就不是這樣嗎？”
“人家對她怎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無計可施了就在這兒撒詐搗虛。”罵完，景和又溫聲道：“佳佳，那齊涵有沒有和你說過，結婚以後讓你去做什麽呀？還是留在頻眺打下手？”
“……新活的項目結束，去給他當兩到三個月的助理，把經倫的人員結構和管理模式摸清，再轉崗去項目部跟進幾個項目，然後進新活董事會，兼任CFO，之後基本就是參與新活管理決策，經營我們的家族公司。”
楊清逸問：“他是打算把頻眺和鳴意重組，搭構你們的家族公司？”
“嗯。”
“什麽時候？”
“不出意外，九月。他接管經倫穩定下來，新活這頭進入輔導期，我的工作也沒股改這段時間忙了，能抽開身去弄這些事情。”
“九月？”楊清逸遲疑道：“領證也是九月？”
“……後天。忙完手頭的工作回俞寧。”
楊清逸了然：“懷孕了？”
“嗯。”
“啊！真的嗎真的嗎！”景和激動得大叫：“多大了？幾周了？預產期什麽時候？指標都正常嗎？看得到孕囊胎芽了嗎？開始孕反了嗎？我回來招呼你吧，你自己在國內我不放心——還是索性來西雅圖找我們吧！我們一次性伺候到斷奶，多方便！哦對，還有婚禮，什麽時候辦婚禮？”
“……光是當幾回伴娘就當夠了，我才不辦。”
“怎麽能不辦！該有的流程，一樣不許少！”景和義憤填膺道：“我這些年掛出去的禮，就等著你結婚收回來呢！就這麽一次機會了！怎麽能浪費了！等日子一定，我回來親自發請帖，我挨家挨戶敲門，我嚇死他們！”
“……我這好不容易才把你弄走，你別再給我添堵了成不成？”
“添堵？我……”
“新活的事，我們可以就此收手。”楊清逸冷不丁打斷：“但要明股給頻眺。”
＊
把測評的活幹完，楊思珈才回了俞寧。
楊思珈懶得管景和的話，仍舊不辦訂婚宴和婚禮，齊家就在小兩口領證當天設了家宴，請了相熟的親朋好友去家裏吃飯，宣告婚訊。
做的都是尋常菜色，事先也告知了大家不必盛裝出席，平常打扮即可。
氣氛很輕松。
楊思珈一走，高含新一天要打至少3個電話問什麽時候回，在俞寧待了一周就返了崗，去深圳陪審。齊涵不放心，又跟著去。
可換任在即，經倫那頭也催得厲害，齊涵待到月底，憂心忡忡地走了。好在楊思珈基本沒有孕吐的癥狀，胃口也沒變小，睡眠質量也可以，他稍稍放寬了心。
楊思珈自己倒是沒太大感受，該幹嘛幹嘛。
流水的問題，大額的那幾筆，主要就集中在劉新兒子身上——好幾筆應收款掛賬不讓消，錢都在他海外賬戶裏擺著呢，就是不肯交出來。
還有成以元把楊清遇的錢套走的那些用不良資產包裝出來的廠房——前兩年為了搭上態盛，硬著頭皮收進來的，實際價格明顯比章程裏的定價低，得補差額，但頻眺這頭不收這玩意，要用新的非貨幣資產替換，讓新活這邊從哪收來的退回哪去。
皮球自然都被踢到楊思珈這兒。
但不出所料，兩位公子哥都躲著楊思珈。
楊思珈就每天抽個空找找人走個很著急的流程，再不緊不慢地弄其他的活，中間讓陳務去幹了兩件事——在新活傳股改後的職務變動。劉新的兒子月底大學畢業，已經在新活實習好幾個月了，等9月份一轉正，就會蹲進劉新留給他的董事會助理的這個蘿蔔坑。但現在，這個坑位另有人選。再把成以元那些七七八八的前女友、現女友、夜場玩伴的聯系方式打聽過來，把會來事的篩一遍，表示楊思珈初來乍到，也想和這位態盛太子爺一塊兒玩，想求姐妹們引薦一下，願意牽線的，大牌包包任選一樣，價格不限。
兩件事同時辦，成以元這頭先有的動靜。
楊思珈按照和姐妹約定的地點過去，一見到對面那人，會心一笑——上次在酒吧勾搭齊涵的那個妹子。
巧了嗎這不是。
妹子一見來人是楊思珈，就知道壞事了，拔腿就想跑，被楊思珈幾個大步流星就追上，和陳務、穆寒至、劉挺把人圍在中間，從兜裏掏出齊涵回俞寧前，意味深長地說著‘你絕對用得上’塞給她的一堆會員卡，甜膩膩地道：“我是真的想和成以元見個面，也是真的有卡。能清場的那種。寶貝想體驗一下嗎？”
妹子瑟縮著答應了。拉著楊思珈逛了一下午過足了癮，沒要任何東西，反而拉起楊思珈的手，嬌滴滴地左右甩著說：“思珈姐，那天你也聽到了，我大三了，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我不可以用這次的包，換一份新活的工作？如果能去北京分公司，提供住宿，那就更好了。我男朋友保研到北師了，我想和他一起去北京。”
楊思珈揚揚眉：“你什麽專業？”
“動漫。”
“那你能接受加班嗎？”
“……”
“在中關村。”
“沒問題。”
前一晚搞定成以元，劉新第二天找上門來，想從楊思珈這兒套到話，把這位妄想擠走他兒子的人揪出來。
楊思珈只誇張地捂住嘴，驚奇無比地說：“啊？真的嗎？我怎麽沒聽說呀？”
就把人給氣走了。
楊思珈冷哼了一聲，從桌上拿起工牌，和陳務去吃午飯。
剛上電梯，齊涵的電話就打進來。
一接通，手機裏傳來他長長一串笑。
“你知道我剛掛了誰電話嗎？”
“還能有誰，成以元唄。”
“我本來還擔心老婆大人吃不消，正打算讓高總打個輔助呢，沒想到，這麽快就搞定一個。”齊涵嘆息道：“不愧是搞過校園灰色產業鏈的人，威脅人就是有一套——不確定會不會被定性為贓款——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當然了，我最喜歡看人吃癟了。擇日不如撞日，我也順便威脅威脅我的親親老公。”楊思珈嗲聲嗲氣地說：“如果讓我發現老公和成以元那種貨色一樣，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我會立馬給老公一個出一本名為《新中國，新太監》的自傳的機會的。我幫老公寫序言。”
齊涵絲毫不在意，還甚是猖獗地說：“那親親老婆是想帶我去醫院，還是在家裏親自操刀啊？”
正要回話，電梯門打開，進來一個人。
楊思珈平靜地和齊涵說了句一會兒回你，掛了電話，抱起手，好整以暇地看向身側：“樂經理，中午好啊。”
樂斐雲周身很明顯地一頓，但很快回過神來，急忙朝著楊思珈靠近了一步，聲音顫栗道：“思珈，思珈，你給我兩分鐘的時間和你解釋！並購盛駱那次，是你父親讓我那麽做的，因為他說，只有那麽做，我們才能躲過你的視線。我是你父親的人，我怎麽會上趕著找死騷擾你呢？從接到來廈門的調令起，我就知道我死定了，我一直都想找個合適的機會把這件事告訴你，想求得你的原諒，想求你幫幫我！我求你了，就幫我這一回，從此以後我一定唯你馬首是瞻，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楊思珈平靜地擡頭看了一眼電梯裏的監控，樂斐雲就立馬閉了嘴。
“其實這個監控不收聲啦。”過了幾秒，楊思珈才突然笑了一聲。
樂斐雲也跟著笑，卻笑得比哭都難看。
“樂經理，我和你打招呼呢，主要就是想提醒你一點。”電梯門打開，楊思珈一邊往外走，一邊和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側的樂斐雲慢悠悠地說：“作為盛駱的前財務總監，你應該知道，盛駱給新活帶來的風險有哪些。如果你不能證明那筆錢沒有流入新活，那就意味著，你涉嫌職務侵占了，你明白嗎？”
“明白，我明白！”樂斐雲急忙道：“三天——不，兩天，我就會出具一份報告，交到項目組。”
“行。那就辛苦你了。”楊思珈好心情地對著樂斐雲點點頭，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對了，你最近有沒有看到小劉總來上班？”
“我會去挑釁他的。”
＊
七月中旬，齊謹律的離任審計審計全部結束。
齊謹律讓人把換屆大會往後延了幾天，到齊涵生日，7月20這天。
從廈門回來後，齊涵不是在各個分公司出差視察，就是在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接受各種各樣的媒體采訪，回俞寧了，又被各個部門拉著沒完沒了地開會，工作電話每天平均下來不下80個，這中間還得抽空聽各種股東下屬來倒苦水，調解矛盾，下班後就近回楊思珈的房子休息。這中間沒回過一次家，齊謹律連個人影都沒見到過。
電梯門關到一半，他一邊往嘴裏倒冰美式一邊鉆進來，齊謹律嫌棄得直蹙眉。
“你怎麽這麽忙？”
“？”齊涵也皺著眉乜了身側的人一眼：“這怪我嗎？”
“不怪你嗎？”齊謹律只覺得他這話莫名其妙：“這說明你工作效率低。我接管經倫以來，就沒出現你這種一個月不著家的狀況。”
齊涵把杯子裏的冰美式喝完，才繼續嗆他：“你接管的時候什麽規模，現在什麽規模？能相提並論嗎？”
父子兩個皺著眉對視半晌，各自笑了一聲。
齊謹律轉正身：“不錯的翡翠胸針。”
齊涵得意得直晃頭：“老婆買的。”
“看起來，像是——蟬？”
一只非常純凈透亮的白蟬。
“嗯哼。”齊涵繼續搖頭晃腦地說：“說是一種蟬的紋樣。”
齊涵掏出手機，給齊謹律看楊思珈發給他的那個紋樣：“你看這個頭，像不像狗頭？”
“有點。”
齊涵又給齊謹律看3D設計圖：“她用建模軟件渲染好效果圖，發給翡翠商定制的。和我強調了無數遍，讓我今天一定要戴這枚胸針。還要返圖給她，過幾天發我們結婚證的時候一並發。”
齊謹律看了齊涵一眼：“是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齊涵賤兮兮地說：“不告訴你～”
嘁。
看在今天他生日的份上，懶得懟他。
“需要我幫你拍照嗎？你上任宣講的時候。”
“多謝爸。”就等他這句話了。
他那個位置離演講臺最近，拍得最清晰。
“哦，那需要把你的婚戒拍進去嗎？”齊謹律眼裏擎著一點笑意，掃了一眼齊涵的左手。
“那最好不過。”
話語一落，電梯門打開。
已經侯在外面的一堆人圍上前來。
在被人群分開之前，齊涵的耳側傳來齊謹律語氣淡淡的一句話。
“27歲生日快樂啊，涵涵。祝你餘生幸福。”
＊
時間表才出來的時候，楊思珈就暗覺不妙，心想，股改完工的時間不會和齊涵生日撞了吧。
果不其然，撞了。楊思珈一面罵靠，一面掏出手機改了最晚一班飛機。
除了股份有限公司創立大會和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還有第一屆董事會第一次會議、第一屆監事會第一次會議、職工代表大會，職工監事票選。
一堆會開了一整天，等結束，已經接近晚上7點。
一散會，楊思珈直奔地下停車場，讓劉挺帶她回別墅——
她非常勇敢地決定和時間賽跑一回，繞道回來摘合歡花，要帶回俞寧去，遞給齊涵，讓他插瓶擺床頭。
天已經全黑。
樹下的地藏燈發出的光把合歡樹染成黃色。
楊思珈悶著頭快步走到樹下站定，剛伸手夠到樹枝，一枝合歡花就掉下來，砸在她頭上。
“你知不知道你還懷著孕？你見過誰家孕婦還爬樹的！”慍怒的聲音緊跟著從樹上傳來，“一天和你說八百遍註意安全註意安全，全聽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楊思珈趕忙擡頭看去，就對上齊涵那張黃燦燦的臉。
“你幹嘛？”
“和你一樣，來摘花啊。”齊涵坐在樹上，面色平靜地晃了晃他手裏，已經摘了多餘葉子的大大一把的花，把剩下的幾枝花的葉子唰唰唰搓下來，惡作劇地一把一把往楊思珈身上撒。
“不都讓你在家裏等我嗎？你怎麽過來了？”
“等你來找我，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去。”齊涵沒好氣地看了楊思珈一眼：“還以為領了證有了孩子，能多愛我一點，結果還不是一樣。今天的會又不是必須參加，改航班幹嘛？工作比我重要？早就把我忘到天邊去了吧你！”
楊思珈沒回話，只慢條斯理地把扒在頭發上的葉子摘幹凈，才笑盈盈地擡頭看向齊涵，戳著她的額頭道：“你扔朵花下來，就照著我這兒砸。”
“幹嘛！”齊涵兇巴巴地說：“你變異成抖M了啊！”
楊思珈嘖了一聲：“讓你砸你就砸，少廢話！”
齊涵就從他手頭的花裏摘下一朵，扔下去。
便見楊思珈昂起頭，閉上眼，唇角彎起。
只聽一聲微弱的脆響，那朵合歡花正中她舒展的眉心。
“哇！好準！”楊思珈驚喜地睜開眼，激動得直蹦：“多扔幾朵多扔幾朵！”
“嘣，嘣，嘣。”
齊涵的心從未跳動得如此劇烈過。
他怔忪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連忙把花全部揪下來放在他並攏的腿上，再一把一把地撒下去。
她的臉被暗淡的光勾勒出深邃的輪廓，就那麽仰著頭，透過散落的花，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睛明亮，閃爍著璀璨的愛意。
齊涵兩手虛虛往樹枝上一撐，縱身跳下來。
穿著換屆的那身西裝，胸口別著那只白蟬地跳下來。
仿佛一個從天而降的禮物。
——他就是從天而降的禮物。
是老天贈予楊思珈的，最珍貴的禮物。
毫無征兆地重現眼前，像一盞拔地而起的明燈，自此，目光所及之處，只剩無盡明朗。
也令楊思珈明白，愛是錦上添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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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開心個狗屁！”
“審計師工作那麽辛苦，他作為你老公，手頭那麽多資源那麽多公司，居然沒想過讓你換份輕松的工作？還要冷眼旁觀你繼續陷在家裏那些爛泥潭裏？還是說盯上你爸手裏那些東西了，想把你娶到手，再打著你的旗號收割？”
“這人吧，就是心太厚，什麽都想要，又是當老師又是當醫生又是繼承家業的，投機倒把，什麽圈層都想踏一腳。對你也是一樣，又想馬兒跑得快，又想馬兒不吃草，就這種資本家土財主，還想娶我女兒？”
“有多遠滾多遠！”
“……”
“那你以為齊涵就不是這樣嗎？”
“人家對她怎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無計可施了就在這兒撒詐搗虛。”罵完，景和又溫聲道：“佳佳，那齊涵有沒有和你說過，結婚以後讓你去做什麽呀？還是留在頻眺打下手？”
“……新活的項目結束，去給他當兩到三個月的助理，把經倫的人員結構和管理模式摸清，再轉崗去項目部跟進幾個項目，然後進新活董事會，兼任CFO，之後基本就是參與新活管理決策，經營我們的家族公司。”
楊清逸問：“他是打算把頻眺和鳴意重組，搭構你們的家族公司？”
“嗯。”
“什麽時候？”
“不出意外，九月。他接管經倫穩定下來，新活這頭進入輔導期，我的工作也沒股改這段時間忙了，能抽開身去弄這些事情。”
“九月？”楊清逸遲疑道：“領證也是九月？”
“……後天。忙完手頭的工作回俞寧。”
楊清逸了然：“懷孕了？”
“嗯。”
“啊！真的嗎真的嗎！”景和激動得大叫：“多大了？幾周了？預產期什麽時候？指標都正常嗎？看得到孕囊胎芽了嗎？開始孕反了嗎？我回來招呼你吧，你自己在國內我不放心——還是索性來西雅圖找我們吧！我們一次性伺候到斷奶，多方便！哦對，還有婚禮，什麽時候辦婚禮？”
“……光是當幾回伴娘就當夠了，我才不辦。”
“怎麽能不辦！該有的流程，一樣不許少！”景和義憤填膺道：“我這些年掛出去的禮，就等著你結婚收回來呢！就這麽一次機會了！怎麽能浪費了！等日子一定，我回來親自發請帖，我挨家挨戶敲門，我嚇死他們！”
“……我這好不容易才把你弄走，你別再給我添堵了成不成？”
“添堵？我……”
“新活的事，我們可以就此收手。”楊清逸冷不丁打斷：“但要明股給頻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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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測評的活幹完，楊思珈才回了俞寧。
楊思珈懶得管景和的話，仍舊不辦訂婚宴和婚禮，齊家就在小兩口領證當天設了家宴，請了相熟的親朋好友去家裏吃飯，宣告婚訊。
做的都是尋常菜色，事先也告知了大家不必盛裝出席，平常打扮即可。
氣氛很輕松。
楊思珈一走，高含新一天要打至少3個電話問什麽時候回，在俞寧待了一周就返了崗，去深圳陪審。齊涵不放心，又跟著去。
可換任在即，經倫那頭也催得厲害，齊涵待到月底，憂心忡忡地走了。好在楊思珈基本沒有孕吐的癥狀，胃口也沒變小，睡眠質量也可以，他稍稍放寬了心。
楊思珈自己倒是沒太大感受，該幹嘛幹嘛。
流水的問題，大額的那幾筆，主要就集中在劉新兒子身上——好幾筆應收款掛賬不讓消，錢都在他海外賬戶裏擺著呢，就是不肯交出來。
還有成以元把楊清遇的錢套走的那些用不良資產包裝出來的廠房——前兩年為了搭上態盛，硬著頭皮收進來的，實際價格明顯比章程裏的定價低，得補差額，但頻眺這頭不收這玩意，要用新的非貨幣資產替換，讓新活這邊從哪收來的退回哪去。
皮球自然都被踢到楊思珈這兒。
但不出所料，兩位公子哥都躲著楊思珈。
楊思珈就每天抽個空找找人走個很著急的流程，再不緊不慢地弄其他的活，中間讓陳務去幹了兩件事——在新活傳股改後的職務變動。劉新的兒子月底大學畢業，已經在新活實習好幾個月了，等9月份一轉正，就會蹲進劉新留給他的董事會助理的這個蘿蔔坑。但現在，這個坑位另有人選。再把成以元那些七七八八的前女友、現女友、夜場玩伴的聯系方式打聽過來，把會來事的篩一遍，表示楊思珈初來乍到，也想和這位態盛太子爺一塊兒玩，想求姐妹們引薦一下，願意牽線的，大牌包包任選一樣，價格不限。
兩件事同時辦，成以元這頭先有的動靜。
楊思珈按照和姐妹約定的地點過去，一見到對面那人，會心一笑——上次在酒吧勾搭齊涵的那個妹子。
巧了嗎這不是。
妹子一見來人是楊思珈，就知道壞事了，拔腿就想跑，被楊思珈幾個大步流星就追上，和陳務、穆寒至、劉挺把人圍在中間，從兜裏掏出齊涵回俞寧前，意味深長地說著‘你絕對用得上’塞給她的一堆會員卡，甜膩膩地道：“我是真的想和成以元見個面，也是真的有卡。能清場的那種。寶貝想體驗一下嗎？”
妹子瑟縮著答應了。拉著楊思珈逛了一下午過足了癮，沒要任何東西，反而拉起楊思珈的手，嬌滴滴地左右甩著說：“思珈姐，那天你也聽到了，我大三了，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我不可以用這次的包，換一份新活的工作？如果能去北京分公司，提供住宿，那就更好了。我男朋友保研到北師了，我想和他一起去北京。”
楊思珈揚揚眉：“你什麽專業？”
“動漫。”
“那你能接受加班嗎？”
“……”
“在中關村。”
“沒問題。”
前一晚搞定成以元，劉新第二天找上門來，想從楊思珈這兒套到話，把這位妄想擠走他兒子的人揪出來。
楊思珈只誇張地捂住嘴，驚奇無比地說：“啊？真的嗎？我怎麽沒聽說呀？”
就把人給氣走了。
楊思珈冷哼了一聲，從桌上拿起工牌，和陳務去吃午飯。
剛上電梯，齊涵的電話就打進來。
一接通，手機裏傳來他長長一串笑。
“你知道我剛掛了誰電話嗎？”
“還能有誰，成以元唄。”
“我本來還擔心老婆大人吃不消，正打算讓高總打個輔助呢，沒想到，這麽快就搞定一個。”齊涵嘆息道：“不愧是搞過校園灰色產業鏈的人，威脅人就是有一套——不確定會不會被定性為贓款——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當然了，我最喜歡看人吃癟了。擇日不如撞日，我也順便威脅威脅我的親親老公。”楊思珈嗲聲嗲氣地說：“如果讓我發現老公和成以元那種貨色一樣，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我會立馬給老公一個出一本名為《新中國，新太監》的自傳的機會的。我幫老公寫序言。”
齊涵絲毫不在意，還甚是猖獗地說：“那親親老婆是想帶我去醫院，還是在家裏親自操刀啊？”
正要回話，電梯門打開，進來一個人。
楊思珈平靜地和齊涵說了句一會兒回你，掛了電話，抱起手，好整以暇地看向身側：“樂經理，中午好啊。”
樂斐雲周身很明顯地一頓，但很快回過神來，急忙朝著楊思珈靠近了一步，聲音顫栗道：“思珈，思珈，你給我兩分鐘的時間和你解釋！並購盛駱那次，是你父親讓我那麽做的，因為他說，只有那麽做，我們才能躲過你的視線。我是你父親的人，我怎麽會上趕著找死騷擾你呢？從接到來廈門的調令起，我就知道我死定了，我一直都想找個合適的機會把這件事告訴你，想求得你的原諒，想求你幫幫我！我求你了，就幫我這一回，從此以後我一定唯你馬首是瞻，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楊思珈平靜地擡頭看了一眼電梯裏的監控，樂斐雲就立馬閉了嘴。
“其實這個監控不收聲啦。”過了幾秒，楊思珈才突然笑了一聲。
樂斐雲也跟著笑，卻笑得比哭都難看。
“樂經理，我和你打招呼呢，主要就是想提醒你一點。”電梯門打開，楊思珈一邊往外走，一邊和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側的樂斐雲慢悠悠地說：“作為盛駱的前財務總監，你應該知道，盛駱給新活帶來的風險有哪些。如果你不能證明那筆錢沒有流入新活，那就意味著，你涉嫌職務侵占了，你明白嗎？”
“明白，我明白！”樂斐雲急忙道：“三天——不，兩天，我就會出具一份報告，交到項目組。”
“行。那就辛苦你了。”楊思珈好心情地對著樂斐雲點點頭，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對了，你最近有沒有看到小劉總來上班？”
“我會去挑釁他的。”
＊
七月中旬，齊謹律的離任審計審計全部結束。
齊謹律讓人把換屆大會往後延了幾天，到齊涵生日，7月20這天。
從廈門回來後，齊涵不是在各個分公司出差視察，就是在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接受各種各樣的媒體采訪，回俞寧了，又被各個部門拉著沒完沒了地開會，工作電話每天平均下來不下80個，這中間還得抽空聽各種股東下屬來倒苦水，調解矛盾，下班後就近回楊思珈的房子休息。這中間沒回過一次家，齊謹律連個人影都沒見到過。
電梯門關到一半，他一邊往嘴裏倒冰美式一邊鉆進來，齊謹律嫌棄得直蹙眉。
“你怎麽這麽忙？”
“？”齊涵也皺著眉乜了身側的人一眼：“這怪我嗎？”
“不怪你嗎？”齊謹律只覺得他這話莫名其妙：“這說明你工作效率低。我接管經倫以來，就沒出現你這種一個月不著家的狀況。”
齊涵把杯子裏的冰美式喝完，才繼續嗆他：“你接管的時候什麽規模，現在什麽規模？能相提並論嗎？”
父子兩個皺著眉對視半晌，各自笑了一聲。
齊謹律轉正身：“不錯的翡翠胸針。”
齊涵得意得直晃頭：“老婆買的。”
“看起來，像是——蟬？”
一只非常純凈透亮的白蟬。
“嗯哼。”齊涵繼續搖頭晃腦地說：“說是一種蟬的紋樣。”
齊涵掏出手機，給齊謹律看楊思珈發給他的那個紋樣：“你看這個頭，像不像狗頭？”
“有點。”
齊涵又給齊謹律看3D設計圖：“她用建模軟件渲染好效果圖，發給翡翠商定制的。和我強調了無數遍，讓我今天一定要戴這枚胸針。還要返圖給她，過幾天發我們結婚證的時候一並發。”
齊謹律看了齊涵一眼：“是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齊涵賤兮兮地說：“不告訴你～”
嘁。
看在今天他生日的份上，懶得懟他。
“需要我幫你拍照嗎？你上任宣講的時候。”
“多謝爸。”就等他這句話了。
他那個位置離演講臺最近，拍得最清晰。
“哦，那需要把你的婚戒拍進去嗎？”齊謹律眼裏擎著一點笑意，掃了一眼齊涵的左手。
“那最好不過。”
話語一落，電梯門打開。
已經侯在外面的一堆人圍上前來。
在被人群分開之前，齊涵的耳側傳來齊謹律語氣淡淡的一句話。
“27歲生日快樂啊，涵涵。祝你餘生幸福。”
＊
時間表才出來的時候，楊思珈就暗覺不妙，心想，股改完工的時間不會和齊涵生日撞了吧。
果不其然，撞了。楊思珈一面罵靠，一面掏出手機改了最晚一班飛機。
除了股份有限公司創立大會和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還有第一屆董事會第一次會議、第一屆監事會第一次會議、職工代表大會，職工監事票選。
一堆會開了一整天，等結束，已經接近晚上7點。
一散會，楊思珈直奔地下停車場，讓劉挺帶她回別墅——
她非常勇敢地決定和時間賽跑一回，繞道回來摘合歡花，要帶回俞寧去，遞給齊涵，讓他插瓶擺床頭。
天已經全黑。
樹下的地藏燈發出的光把合歡樹染成黃色。
楊思珈悶著頭快步走到樹下站定，剛伸手夠到樹枝，一枝合歡花就掉下來，砸在她頭上。
“你知不知道你還懷著孕？你見過誰家孕婦還爬樹的！”慍怒的聲音緊跟著從樹上傳來，“一天和你說八百遍註意安全註意安全，全聽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楊思珈趕忙擡頭看去，就對上齊涵那張黃燦燦的臉。
“你幹嘛？”
“和你一樣，來摘花啊。”齊涵坐在樹上，面色平靜地晃了晃他手裏，已經摘了多餘葉子的大大一把的花，把剩下的幾枝花的葉子唰唰唰搓下來，惡作劇地一把一把往楊思珈身上撒。
“不都讓你在家裏等我嗎？你怎麽過來了？”
“等你來找我，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去。”齊涵沒好氣地看了楊思珈一眼：“還以為領了證有了孩子，能多愛我一點，結果還不是一樣。今天的會又不是必須參加，改航班幹嘛？工作比我重要？早就把我忘到天邊去了吧你！”
楊思珈沒回話，只慢條斯理地把扒在頭發上的葉子摘幹凈，才笑盈盈地擡頭看向齊涵，戳著她的額頭道：“你扔朵花下來，就照著我這兒砸。”
“幹嘛！”齊涵兇巴巴地說：“你變異成抖M了啊！”
楊思珈嘖了一聲：“讓你砸你就砸，少廢話！”
齊涵就從他手頭的花裏摘下一朵，扔下去。
便見楊思珈昂起頭，閉上眼，唇角彎起。
只聽一聲微弱的脆響，那朵合歡花正中她舒展的眉心。
“哇！好準！”楊思珈驚喜地睜開眼，激動得直蹦：“多扔幾朵多扔幾朵！”
“嘣，嘣，嘣。”
齊涵的心從未跳動得如此劇烈過。
他怔忪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連忙把花全部揪下來放在他並攏的腿上，再一把一把地撒下去。
她的臉被暗淡的光勾勒出深邃的輪廓，就那麽仰著頭，透過散落的花，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睛明亮，閃爍著璀璨的愛意。
齊涵兩手虛虛往樹枝上一撐，縱身跳下來。
穿著換屆的那身西裝，胸口別著那只白蟬地跳下來。
仿佛一個從天而降的禮物。
——他就是從天而降的禮物。
是老天贈予楊思珈的，最珍貴的禮物。
毫無征兆地重現眼前，像一盞拔地而起的明燈，自此，目光所及之處，只剩無盡明朗。
也令楊思珈明白，愛是錦上添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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