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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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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郎

4月底,年審季總算收尾。

大前天出完最後一份審計報告,前天和昨天把底稿整理好存檔,到了今天,楊思珈就閑下來了,幫著江窮辛整理她的項目資料。

兩點半的時候,宋雅玉在大群裏發消息,讓各部門3點準時去部門會議室就坐,參加由總部發起的,一年一度審計總結大會。

這個會其實和普通的總結會沒什麽不同,各式各樣的領導、優秀員工發完言,總結陳詞,先揚後抑鼓勵誇獎、提出整改意見,再隨機抽個別幾個分所所長和員工發言,基本完事。

然後在散會之前,由一個抽獎系統,從每個分所裏,隨機抽一個審計師,連夜前往上海總部,休息一晚,第二天立馬參加眾合一年一度的內部審計比賽。

整場會下來,大家最全神貫註的,也就是抽名字的這10秒。

“別抽我別抽我別抽我別抽我。”江窮辛已經在旁邊祈禱出聲了。

“大哥,小點聲!”陳務沒好氣地輕輕錘了江窮辛一拳。

江窮辛立馬回踩了陳務一腳,兩個人就這麽暗暗在桌子底下你來我往地動起手來,沒幾個輪回,宋雅玉的目光就掃過來,又陡然轉到楊思珈身上,面帶微笑地朝她點點頭,“思珈,你去。好好考,爭取蟬聯冠軍。”

“什麽?!”楊思珈直接拍案而起,怒道,“這什麽破系統啊,每次抽都能抽到我?!”

而上一秒還在互掐胳膊肉的兩個人已經手挽手地歡呼了。

江窮辛一臉感恩地說,“每當這種時候,我都要感謝我親愛的爸爸媽媽能給我‘江’這麽一個小姓。”

陳務連連點頭,表示讚同,“感謝全國4100萬楊姓家人們,我與你們同在!”

“楊尋也姓楊啊!”楊思珈不死心,“為什麽他從來都沒中過獎?!”

楊尋淡淡地看了楊思珈一眼,“感謝你。”

“沒什麽事就散會吧。”宋雅玉笑著朝楊思珈招招手,“思珈,你跟我來一趟。”

楊思珈連忙跟上:“玉姐玉姐玉姐,你幫我通融通融,讓總部重新抽一次好不好?我大學舍友五一結婚,今天都28號了,我就等著今天一下班立馬飛福州去幫忙了啊,我今天要是不去,小命就不保了。幫幫我幫幫我吧求你了。”

宋雅玉一路上都沒吱聲,帶著楊思珈進了她的辦公室,關上門,才從辦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遞進楊思珈手裏,“這次比賽,會放出來幾個調總部和升職的名額。”

“做項目經理不滿8年就升任高級經理,雖然不太符合眾合的規定,但總部那邊一直對你很有印象。誰讓你這個卷王手握一堆證,還每回參加審計大賽,至少業務知識比賽必定是冠軍。這次去比賽,要是能搞個業務知識和實際案例的雙料冠軍,說不定就能升職了。

“而且你不是也沒打算在俞寧待太久嗎?要是調去上海,不出兩年,就能把丟掉的履歷補回來,說不定,遇到的項目比新活能給你帶來更出色的成績。”

宋雅玉朝楊思珈揚揚眉:“還去嗎?”

楊思珈斬釘截鐵地說:“當然要去。”

宋雅玉笑笑,“你倒是一如既往地自信。”

“有多大能耐做多大事。”楊思珈笑道,“這不是您讓我開始帶項目的時候,告訴我的嗎?”



一下班,楊思珈直奔上海。

在總部安排的酒店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早早起來,吃了飯,從8點開始,在酒店的會議室裏考試。

今年的業務知識考的是註冊會計師審計、政府審計和內部審計,考三個小時,到11點結束。

然後吃個午飯睡個午覺,從下午1點開始,考耗時8個小時的實際案例。

實際案例和撤場之後回單位出報表的環節沒什麽區別,考的就是參賽人員對出具報表的把控能力。

考題是從眾合的資料庫裏,隨機抽取從前已經出了報表存了檔的項目,把相關的全部材料和底稿擺到參賽人員面前,參賽人員得在8個小時之內,盡量把報表搞出來。

這很看運氣。抽到年份久遠的,還得考慮到相關稅法和政策的變動,以及材料的磨損。有的時候資料太舊了,看不清,沒法兒進展下去,可如果要求換考題,就得扣掉10分鐘的考試時間重新抽。

但楊思珈向來運氣好。

她抽到的,就是今年的項目,一個成立沒幾年的小企業。

簡單到材料都是少少的一小堆,和她旁邊那位堆了三座小山的某家國企的年審材料簡直對比鮮明,氣得對方直罵靠。

楊思珈差點沒憋住笑出聲。

再經過總部的質控部加班加點地批改,總算在第二天的中午聚餐環節,如期公布冠亞季軍名次。

結果顯而易見——雙料冠軍楊思珈,二度蟬聯,實至名歸。

眾合創始人上臺給楊思珈頒了獎,一邊把包著2萬塊現金的紅包遞給她,一邊和藹地笑著告訴她好好幹。

錢不錢好不好好幹升不升職都不重要,楊思珈只知道,如果她不能在5分鐘之內走下臺,去趕她3點45的那班飛機,並在蔣楠楠對她下的最後通牒,今天6點45之前到她要辦婚禮的那家海邊民宿,那年底分紅她就一毛也別想要了。

他們工作室去年下旬拍的一個土味甜寵小短劇火了,廣告合作倍增,直播帶貨數據也不錯,蔣楠楠在過年的時候和她打包票,說今年年底給她的分紅,最少能有40萬。

那可是楊思珈當年傾盡所有,只留了500塊飯錢在身上,拿去給蔣楠楠創業用的8萬塊的福報啊,怎麽能說沒就沒!!

楊思珈匆忙點頭尬笑完,風一樣竄下臺,把獎狀和紅包塞進包裏裝好,麻利斜挎到身上,拎起她小小的行李箱火速溜了。

好在酒店離虹橋機場不算遠,楊思珈趕到登機口的時候,正好開始檢票登機。

連忙排到隊伍末尾,扶著她快要在機場裏跑散架的老腰,掏出手機要給蔣楠楠發消息報備進度,卻看到手機屏幕上掛著一條半個小時前的到賬信息。

還是她存錢用的那張卡。

這個時間節點,哪來的錢?

但很快,楊思珈就反應過來了,心口咯噔一跳,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開了消息。

【您尾號4961的儲蓄卡4月30日13時08分39秒股權分紅存入人民幣27046390.60元,活期餘額27212390.60元。[*設銀行]】

“……”楊思珈楞了好一會兒,才仔仔細細地把那串數字好好數了一遍。

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千萬。

兩千七百零四萬六千三百九十塊六毛。

“操。”

楊思珈把手機扔回包裏。

有病。

都說了用不著他管。

頭一次見上趕著往泥潭裏跳的人。



蔣楠楠和她老公歐陽唐都是福州人,從上幼兒園開始就認識,初中開始談戀愛,然後考上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畢業後又一起去臨州創業,戀愛長跑12年,很少吵架,中間從沒分過手。

一直到今年情人節那天,歐陽唐求了婚,初七民政局一開門,就立馬去領了證。

倆人計劃在福州辦一場婚禮,宴請父母的好友和他們倆從小到大的玩伴。再去臨州辦一場,宴請工作後的同事和生意夥伴。

劃分很明顯的兩場婚禮,風格側重也各不相同。

福州的這場,走的是溫馨小清新風,包了個城郊的海邊小民宿,要在民宿院子裏那塊小草地上,辦一場小小的戶外婚禮。

院子砌得並不高,只有一米左右的高度,也沒有門,車沿著海邊的塘石路慢慢靠近那兒,還隔得很遠很遠,楊思珈就已經看到院子裏有一堆人在忙碌了。

和大學夜談的時候,蔣楠楠描述的畫面一模一樣。

“面朝大海,把白紗掛滿整個院子上空,搭個小小的臺子,下面坐著三四十個人已經足夠,讓大家被白色馬蹄蓮包圍著,看我和歐陽交換完戒指就好啦。”

天氣很好,空中沒有一絲雲彩。海也因為夜幕漸臨,愈發靜謐蔚藍。

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車,楊思珈拎著行李箱,朝著正拿著鐮刀割著院子外圍那些雜草的蔣楠楠狂奔而去。

“蔣楠楠!!!”楊思珈手舞足蹈著放聲尖叫。

“楊思珈!!!”蔣楠楠聞聲,也把鐮刀隨手一撂朝著楊思珈狂奔而來。

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搖搖晃晃地轉了個圈,才把對方松開。

但蔣楠楠可沒忘——她連忙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6點42。很好,沒超時。”

卻一擡頭,就見楊思珈已經默默流了兩行淚。

“幹嘛啊你。”蔣楠楠沒好氣地捏了捏她的臉:“現在就開始哭,那你明天怎麽辦?我不是聽歐陽說,你還準備了發言稿嗎?難道要哭一句說一句?”

“我不管。”一開口,楊思珈的眼淚嘩嘩嘩直流,一把把蔣楠楠摟進懷裏,嚎個不停:“怎麽可以這樣。我不想你結婚。”

“我舍友畢業求婚的時候,你也在旁邊偷偷哭。”卻突然,身後傳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楊思珈周身一震,生生被嚇得止住了哭聲。

她連忙擦掉眼淚,把臉抵在蔣楠楠肩膀上,想裝作沒聽到蒙混過去。

“好久不見。佳佳。”但那個人顯然沒有隨口寒暄上一句就路過的意思,“最近還好嗎?”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楊思珈咬著牙,惡狠狠地質問:“請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們雖然分手了,但他和歐陽還是朋友。”蔣楠楠平靜地說:“而且你在臨州的時候,他又不是沒來過找我們玩過,你們不是都相安無事地過來了嗎?”

“……別告訴我他還是伴郎。”

“是的。”

“…………………………”

“好久不見。賀寒。”楊思珈轉過身,一臉平和地擡起頭,和一步之外穿著黑色無袖背心搭牛仔褲,抱著兩大捧白色馬蹄蓮的男人對視:“我很好。感謝關心。”

賀寒很明顯地怔住。

半晌才放聲大笑了起來,笑沒了眼,笑彎了腰,良久,才堪堪停住。

“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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