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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楊思珈回到警戒線內,盤腿坐在地上,目送著那抹藍影飛馳而去。

“怎麽了?”

“旗讓人順走了。”

“什麽?!”齊涵怒罵,“誰那麽不長眼?!還沒下山呢就搶上了?”

“你前女友。”

“還來??What's wrong with her?!”

“想和你覆合唄。”楊思珈擡起頭,懶洋洋地朝著已經在她周身投下陰影的直升機招手。

嗡嗡嗡的聲音越來越大。

“不可能!!!”

螺旋漿發出的聲音蓋過齊涵的這句話,楊思珈沒聽到——不過也無所謂了。

她在被螺旋漿卷起的雪幕裏縮成一團,看著幾十米之上飛速落下來的一個小點,在她身後幾米的位置落下,才快步走過去,撿起來——就是齊涵那頂帶著鑲滿碎鉆的巨大logo的卡其色毛線吊球帽。

楊思珈一面嫌棄著一面抖掉上面的殘雪,戴到頭上,總算暖和了。

“男3男3,請確定物資是否已到手。”對講機的對話從手機裏傳來。

“拿到了。”楊思珈說。

“拿到了。”齊涵轉述。

“好的,U3持續為您服務。祝男3女3玩得盡興。”直升機隨著這句話遠去。

“那現在怎麽辦。”齊涵說,“你的旗。”

“搶就搶唄。又不是沒旗了。”楊思珈扣好雪板固定器,看著導航器裏的綠點,“也怪我自己沒收好。”

這麽幾分鐘下來,況山上的30個標已經被摘走5個了。

“對了,你說過,在過終點線之前都可以搶?”

“你是說?”

“直接伏擊唄。”楊思珈觸屏放大導航器裏況山和乘山之間的山谷,“我們在況19標旁邊的這個溝裏會和,然後一起滑到乘33標的那塊平地。”

“搶男生這邊的?”齊涵點開前往況19標的單線導航,開始趕路。

“不然呢?女生這邊,除了我和王茜差不多高外,其他三個全在175往上,你是覺得我擰得過他們,還是你上?”楊思珈也點開去況19標的單線導航,飛馳而去。

“……也是。”

“你手裏有幾個標了?”楊思珈一個跳躍跨過警戒線,駛入密林,全力沖刺。

“6個。”

“Wow~”楊思珈興奮地說,“那這顯得我好菜啊。”

齊涵被她這兩串前後毫無邏輯關系的話逗樂,“第一次玩嘛,多玩幾次就熟練了。”

“不過比較費錢。”

“喲。”齊涵頓覺稀奇,“居然知道心疼我的錢啦。”

“那倒不是。”楊思珈停頓了幾秒,突然捏著嗓子說,“怕哥哥覺得我敗家,馬上就厭棄我了。那可怎麽辦呢~”

前腳說完,楊思珈後腳就被自己惡心得yue了一聲,仰天大笑,“看來夾得好聽也是一門技術活。”

“哦,是嗎。”耳機裏傳來齊涵的一聲輕笑,然後——

“佳佳姐姐~”

“…………………………”

密林中傳來楊思珈的震天怒吼,“滾!!!”

齊涵笑得肚子扯著疼,抱著肚子堅持滑了一截,還是停下,往後一倒,陷進雪地裏順氣。

很快,餘光裏就瞥見一抹藍色的影子——季蕭亭。

“你到哪了?”齊涵在瞬間就收斂了笑意,用手肘支起身,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看了一眼季蕭亭的去向,對比了一下導航器,換了一條單線導航,也和楊思珈一樣,沖出警戒線,抄近道。

“況20附近。”

楊思珈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

“你要先到了,就等我一陣。”乘山的植被比況山的茂盛很多,穿梭其中,閃避變道的頻率高很多。

“你要去幹嘛?”

“搶個旗。”



為了保證安全,大部分的枯樹段和石頭被清到警戒線外,再被雪蓋上,形成不少鼓包,齊涵專挑這些地方走,很快就反超了季蕭亭,並在季蕭亭的目標——乘標16附近,靜靜等著他來。

接近3公裏的路程,齊涵專註著趕路,楊思珈那頭也沒什麽動靜。

一停下來,四下又變得靜悄悄的,那股若有若無的煩躁又開始纏上來,齊涵繼續找話題。

“楊思珈。”

“嗯?”

“她都和你講了些什麽?”關於不婚主義這件事,齊涵還是想親自和她確認一遍。

楊思珈嚴肅低沈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她說你逼她打胎。”

“……你別聽她瞎說。”齊涵重重地‘哼’了一聲,“反正沒有。我也不想多提這事。”

“好,行,依你。”頓了頓,楊思珈又想起來什麽,“不過,你家裏會同意你不結婚不生小孩?”

“我又不是獨生子。”齊涵目光沈了沈,“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這個楊思珈倒是略有耳聞,所以有個賤也必須得犯一下:“不過,有沒有一種可能,三個小孩裏,你爸最喜歡你,他屬意讓你繼承家業,但前提條件是,你必須結婚生小孩,你怎麽辦?”

“不繼承不就行了。”齊涵不假思索地說:“我弟齊鹹恪,從小學習成績就很好,性格也很成熟穩重,再過兩年就從MIT畢業了——他自己考進去的。妹妹叫齊鹹憫,還在讀高中,前兩年投資的一家科技公司,去年下旬在新三板上市了。都挺厲害。等他們接管公司,我就恢覆我無業游民的身份,天南海北地玩兒,年底拿點分紅也挺好。”

“……哦,這樣啊。”

這樣!!!!

“楊思珈。”還沈浸在對齊涵的羨慕嫉妒恨裏的時候,齊涵又突然遞進話題,“養一個小孩不是很麻煩嗎。”

“得有一段和諧幸福的婚姻關系,才能為他提供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賦予他健全的人格。得有足夠的知識儲備,才能盡量全面和正確地回答他問的每一個問題,發掘他的愛好和特長,讓他少走彎路。得足夠有耐心,認真聽他說的每一句話,即便他連續問了你10遍一個一模一樣的問題,也一定要每一次都好好回應,讓他知道自己被重視,保持熱情保持真善美。不能限制他的想法,不能要求他回饋。”

“做不到這些,有什麽生他下來遭罪的必要。”齊涵平靜的說,“畢竟大部分人難以釋懷的創傷,都來自於家庭。”

楊思珈聽得走神了。

直到松針都紮滑雪鏡上了才回過神來,連忙一個急轉——這位置正好在一個斷層邊上,雪被她的劇烈幅度挫得大塊大塊地往下掉,連帶著楊思珈也跟著直接栽了下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而電話那頭的齊涵,在說完之後就立馬俯沖而下。

在季蕭亭即將駛上坡道摘下紅旗的瞬間,轉體720他頭頂躍過,率先進入坡道,輕輕伸手就摘下了紅旗,再轉體360落地,面對著他,摘下滑雪鏡和防寒面巾,朝他吹了個手指哨,飛馳而去。

季蕭亭當然知道他是故意的,要是反應稍慢一秒,齊涵的雪板就要擦到他的頭了。

他一個急轉彎錯開坡道再急剎停下,驚魂未定地看著齊涵在雪地裏留下的長長痕跡,拳頭緊緊捏起,抖個不停。

從來沒有人敢這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得罪他。

尤其是那個楊思珈,她算個什麽東西,居然敢當眾罵他蠢。



哨聲傳進楊思珈這頭,聽得她無端笑了一聲。

即便齊涵什麽都沒說,她也猜到被搶旗的那個人大概率是季蕭亭。

“你搶的季蕭亭?”楊思珈用盡全力翻了個身,從像塊香蕉皮似的躺在地上變為坐著,檢查了一遍雪板固定器,拍拍身上的雪,大口大口換著氣休息。

“嗯。”齊涵總算發現楊思珈的狀況,“摔跤了?”

“嗯。”楊思珈起了身,看了一眼導航器,接著趕路。

“有沒有崴到腳?”

“……問題不大。”

“那就在原地等著我,我來找你。”

“繼續在況19標遇吧,我還有一公裏左右就到了。”

“那你滑慢一點。”

通話又陷入沈默,楊思珈耳邊卻在不停回蕩著齊涵剛剛說的那些話。

無拘無束,心直口快,高中畢業後過年鮮少回家,有些情緒化但不會亂發脾氣,自我調節能力強,裝乖,裹藏著自己童年缺憾的婚育觀。

這些零碎的東西拼湊起來,足以讓楊思珈窺見一個趨近完整的齊涵。

從重逢開始,緊繃在心裏的那根弦總算有所松動。

對這段關系的控制權,總算稍稍往她手裏偏了偏。

可控才能令人心安。



被王茜打亂進度突然和楊思珈交底,雖然沒有想象中那麽舒暢,但松了一大口氣。

在不提及那些懶得回憶的事情的前提下,這算是齊涵最大的誠意了。

把該說的都說了,他們的關系能不能更穩固一些?

一定是可以的——齊涵莫名自信。

齊涵在最後一道坡上停下,褪下雪板。

況19的小紅旗被楊思珈摘走後,她給齊涵發了定位,說在堆雪人等他。

現在也正在進行,並且只堆了一半——她團了一個非常大的雪球——差不多已經到她胸口了,非常圓。

拍了拍手,一瘸一拐地圍著雪球轉了一圈,又接著推著她的雪板撮雪。

齊涵輕佻地朝她吹了個口哨,在她擡頭的瞬間,狠狠踹了踹腳邊的樹一腳。

鋪天蓋地的雪沙拉拉撲向她。

和料想中的一樣,一等雪幕散去,她的雪球飛速襲來。

齊涵輕松躲過,把雪板往下一扔,緊跟著蹲下跳下去,然後行雲流水地擡起手,擋下楊思珈直逼面門的雪球攻擊。

“楊思珈,我這是在幫你收集雪餵。”齊涵也學著她把雪板面立起來,像用毛巾擦地似的推著雪板撮雪。

楊思珈只‘哼’了一聲,不回話,推著雪板向齊涵沖過來。

兩個人很快碰頭又分開,又迅速分開往邊上跑,再把雪往第一次匯聚的地方推,很快,堆起來的雪越來越厚。然後把雪板隨手一扔,一屁股坐下,往更中間壘雪球。

沒多久,就肩膀擠著肩膀地推著一個有楊思珈胯那麽寬的雪球,朝著到楊思珈胸口那麽高的雪球滾過去,滾到那兒的時候,雪球已經快有齊涵肩膀那麽寬了。

齊涵把雪球好好拍打了一番,讓它更圓更結實,和楊思珈一人扶著一邊,順著用雪板搭起來的斜坡,成功把第二顆雪球運上去。

雪人的大致輪廓就出來了。

齊涵把圍脖摘下來,系到雪人的‘脖子’上,再去撿來石頭和樹枝給他添置上眼睛衣服紐扣和手臂,退到一邊由楊思珈收尾——她掏了一截紙出來,用口紅在上面畫了一個小小的嘴巴。

齊涵自覺繞到雪人後面扶住它的頭,楊思珈則在前面伸長手,把紙按到雪人‘嘴巴’的位置上。

被雪人擋著,齊涵只能看到楊思珈的眼睛。

今天天氣晴好,她的眼瞳透亮,是淺淺的紅褐色。

“楊思珈。”

從剛剛到現在,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卻配合得井井有條,默契得渾然天成。

齊涵註視著楊思珈,彎彎的眼睛亮得仿佛捕獲了宇宙裏全部的星星。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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