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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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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愕

又過了半個小時,江窮辛爸媽殺來了醫院,讓找來醫院做筆錄的警察轉告魏學書,他們明天就會向他發起律師函,並讓楊思珈放心工作,如果遭到魏學書方起訴,他們的律師會一並替她處理。

江窮辛一走,就只剩楊思珈。

時間也已經接近十二點,太晚開車不安全,自然沒能回俞寧。

就去了齊涵家。

給楊思珈帶的宵夜用保溫盒裝著,還熱乎,劉挺把行李箱放去電梯口,就折返餐廳,幫著齊涵把兩個保溫盒拆封,鋪到桌上,和從廚房拿了三個碗出來的楊思珈點了個頭道了別,就快步走向電梯口,把楊思珈的行李帶上樓去。

“劉叔晚上8點以後就不吃東西了,不用管他。”齊涵隨嘴說著,接過楊思珈遞來的碗筷,就拉開椅子大剌剌盤腿坐上去,扒拉著隨意扔在餐桌上的平板,“要看什麽綜藝或者電視嗎?”

“蠟筆小新?”楊思珈看了身側的人一眼,也盤腿坐到椅子上,夾起一塊三文魚肉卷,蘸了蘸醋,塞進嘴裏。

齊涵頭也不擡地說:“哪一季?”

楊思珈其實沒看過蠟筆小新。

她不看動漫。

只是看他這副懶懶散散的樣子,腦子裏突然閃過他今早睡眼惺忪的樣子。

楊思珈專心幹飯:“隨便。”

“那就第四季!!”齊涵兩眼放光地看著楊思珈:“第四季最好看!”

說完,齊涵就又趿上拖鞋走去冰箱拿飲料,餐桌正對面垂下一塊幕布,開始放他最喜歡的第四季第一集。

“走失兒童的朋友哦~”

片頭剛報完,齊涵就風一樣地拿著兩瓶無糖可樂沖了回來,替楊思珈扯開拉環插好吸管,擺到她手邊,又盤腿坐著,抱著可樂懶懶靠到椅背上,專心看動漫。

沒一會兒,開始咯咯咯傻笑。

楊思珈看了一眼幕布。

好笑嗎?

這有什麽好笑的嗎?!

楊思珈瞅了一眼齊涵擺到桌上後就沒再動的碗筷,隨嘴問他:“你不吃嗎?”

“我是怕我一動筷,有的人就沒得吃嘍。”齊涵漫不經心地說。

“怎麽可能!我哪吃得了這麽多!”楊思珈掃了一眼桌上的12個菜,沒由來地氣憤:“你當我是豬嗎!”

“豈敢豈敢。楊經理。”齊涵聞言,連忙把可樂放回桌子上,端起碗筷,開始夾菜。

但是,楊思珈夾什麽他就夾什麽,還專門把楊思珈筷子上的扯走。

“嘖。”楊思珈沒好氣地看了一眼身側:“你幹嘛!”

“我幹嘛?”齊涵看了楊思珈一眼,把碗裏的菜通通趕下肚,才擦著嘴說:“無聊逗你玩啊。”

楊思珈翻了個白眼,接著安靜吃她的菜。

齊涵看了一眼她的側臉,繼續看片。搭在楊思珈椅背上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點著,好一會兒,突然問:“明天回俞寧後休息幾天?”

“就一天!”

說到這個楊思珈就來氣。

回來的路上宋雅玉發來消息,說索性把溫州那邊的一家上市公司的年審調到年前來,正好把空出來的這幾天完美利用掉,聯系了客戶那邊,說可以,就這麽定了,辛苦你了,咬咬牙堅持堅持。

“明天回俞寧把食客的解約流程走完,後天晚上接著出差。”

“去哪?”

“溫州。”

“臨時提檔提上來的?”

“嗯。”楊思珈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緊接著,餐桌上爆發出兩個人的笑聲。

“……”楊思珈面無表情地把目光從動畫片上收回一桌子的菜上。

嘁。

幼稚。

“那要多久?”

“上市公司麽。年前都要在那兒了。”楊思珈喝了一口可樂。

吃得七分飽了。

得歇筷了。

“哦。”齊涵點點頭:“我也要忙到下個月才能從德國回來。”

“德國?”楊思珈楞了楞,隱隱反應過來什麽:“你出差不是結束了嗎?”

“結束?哪那麽容易結束。”齊涵冷笑了一聲:“我就是想看看,有的人愛答不理的到底是想幹嘛,跑回來一看,確實,情有可原。連客戶的老公都要幫忙打,怎麽還有時間理我呢。”

楊思珈看了齊涵一眼,抱起手:“又想吵架?”

齊涵的眼睛誇張地瞪大,下巴做作地顫抖著,捂著他的心口往後縮,痛心疾首道:“我只是想提醒楊經理,不要對你的男朋友那麽冷淡,不要再不接電話不接視頻不回消息,OK?”

“我只是沒接電話和視頻,你發給我的消息,最新的那條,下班以後我沒回你嗎?”楊思珈收著她和齊涵的碗筷起了身,被齊涵搶走:“扔著,明天有人來收——這種話你是怎麽好意思說出口的?電話和視頻,我哪天不是估摸著時間,在你下班或者吃飯的時候打過來的?為什麽不接?”

“沒什麽好講的為什麽要接?”楊思珈面無表情地說著,跟著齊涵往電梯走:“我房間在哪?”

“什麽你房間在哪!”齊涵一把把楊思珈攬進懷裏:“不是都說了這次回來是來找你睡覺嗎?那當然是我睡哪你睡哪。”

齊涵的語氣太過於正氣浩然,楊思珈完全沒察覺這句話裏有什麽不對勁,只顧著吵嘴:“我才不要和你睡,你睡覺打呼嚕!吵得人睡不著!”

“又睜著眼說瞎話!”齊涵把楊思珈攔腰扛起,掛到他肩上,快步邁進電梯:“我身體好得很,呼吸道沒問題,沒鼻炎沒雙下巴,怎麽打呼嚕?”

“反正我就是不想!”

“為什麽不想?嗯?為什麽不想?”說話間,電梯門打開,齊涵快步出了電梯,走到房間門口,才把楊思珈放下,一面扶著門把手,一面按著墻,把楊思珈圈在裏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裏擎著一抹似有若無地笑意:“到底是為什麽不想呢?”

“我是一個很傳統的人。”楊思珈突然一本正經道:“我們才在一起十天,我覺得不合適。”

“哦。可我不傳統。怎麽辦?”

齊涵的眉眼陷在陰影裏,眼睛裏閃爍著狡黠的光,玩世不恭的韻味更添了幾分。

有關他的那些桃色緋聞,和他的司機在接他們去孟序回家的那天,替楊思珈開車門時,低聲用很驚喜的聲音說:“楊小姐,兜兜轉轉十年,你們總算又遇到了呀。”在這瞬間,同時在楊思珈的眼前、耳邊環繞。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是如外界所說那樣,職場上雷厲風行,無情吸血資本家,情場上走馬觀花,偶爾駐足嘗個鮮的不可一世大少爺,還是,她眼前的這個愛看蠟筆小新,一天要打七八個電話騷擾她,看到一朵平平無奇的花也要拍了發給她,她只是幾分鐘不理他,就要搞點動靜出來故意吸引她註意力的奔三幼稚鬼。

他好像有點喜歡她。

但那雙眼裏卻總是貪婪滿溢,仿佛是在盯著一個垂涎已久的獵物,只等吃到她身上最美味的那塊肉,就擦擦嘴走人了。

一團無名火在楊思珈心底騰騰燃起——為他眼下這副流裏流氣吊兒郎當的樣子。

隔了十年,又碰到,又沒忍住和他說話,又在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那行。我配合你。”楊思珈踮起腳,才圈住齊涵的脖子,他的吻就順勢落下來。

卻只是輕輕一吻。

“不逗你了。”齊涵替楊思珈打開房門,摸了摸她的頭,把她往裏推了推:“早點休息。”

火氣卻不減反增,還蹭一下竄上了天靈蓋。

楊思珈整個胸腔都在劇烈地發脹。

她快步走進房間,要把門砸上,卻被齊涵死死按住,紋絲不動。

“對了,你打算在這一行待多久?”

楊思珈心頭又猛地一緊,面上卻露出一個輕佻的笑:“怎麽著,小齊總想給我安排工作啊?”

“四舍五入,我們算是同行。”齊涵的神情難得正經:“我手頭有很多公司都很適合你,你要是不想讓別人說閑話,不想來我公司,也可以去一些我合作方的公司,會比你現在的這份工作輕松很多,薪資待遇也會好很多。或者幹脆我們合夥做生意,賺你算你的,賠的算我的,怎麽樣?”

見楊思珈臉色變得古怪,齊涵急忙說:“我就是覺得,5年的事務所履歷也刷得差不多了,你應該也在考慮轉行了,那首選就是私募投行或者創業公司,這些我都有渠道,我都可以幫你。我只是希望你工作能輕松一點,不這麽累,沒有多餘的意思。”

“哦,我知道。”楊思珈笑笑:“等年審季結束又說吧。謝啦。我會好好考慮的。”

“好。又說。不客氣。你去洗漱吧。晚安。”齊涵替楊思珈帶上房門,拖著他遲疑的腳步往前走了走,又回過頭看看那扇緊閉的門。

齊涵覺得楊思珈的反應有點古怪——不是覺得自尊心受挫的生氣或者憤懣,也不是感動,而是錯愕。

為什麽會是錯愕呢?

齊涵快步走回去,擡手便要敲門,腦海裏卻突然浮現上次在她家,她露出那樣的笑,攆他走的那一幕。

關系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好轉,剛剛也能看出來她被他吊兒郎當的話給氣到了,要是再纏著她問,是不是要適得其反了。

想到這,齊涵周身一震,轉頭就走。不能再惹她生氣了。要是又提分手,他明天肯定回不了德國,又要跟個失心瘋似的,她走哪跟哪了。工作又要堆積成山。



直到齊涵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楊思珈才拖著她沈甸甸的步子往回走。

房間裏的燈全開著,很敞亮,可楊思珈卻恍覺很暗,和十年前的那晚,在齊涵的車裏、在老房子的小區門口走的那段路一樣暗。

“如果你不進體制內的話,那我們以後就是同行。到時候,我高薪聘請你來幫我打理公司,或者我們合夥做生意,賺的算你的,賠的算我的,怎麽樣?”

“等你上大學之後,如果想談戀愛了,可以優先考慮我,聯系我嗎?”

“這麽多聯系方式,絕對至少有一個是能聯系到我的。”

“我一定會對你很好的。我會給你很多錢,送你很多禮物,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讓你吃到任何你想吃的東西,為你解決一切困難,楊同學。”

“請你相信我。”

可剛剛他說那些話時的神情和語氣,和第一次說沒什麽區別。

從前那些,仿佛從沒發生過。

楊思珈坐到床畔,沒幾秒,就像是被嚇了一跳般周身抖了抖,連忙起身把放在衣櫃旁的行李箱打開,拿出電腦包,坐到書桌前,木訥地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等回過神來,卻發現她打開了瀏覽器,正在劈裏啪啦打著‘人會突然失憶嗎’幾個字。

楊思珈猛地把電腦蓋上。

她這是在幹嘛。

在遺憾?

想為齊涵在那之後再也沒來找過她,編排出什麽合理的解釋嗎?

失憶是什麽狗屁理由。

人家的私人醫生是吃白飯的嗎?

用得著她在這兒百度嗎?

誰沒個中二叛逆的時候。

長大之後有幾個人沒為當年喜歡過這樣那樣的傻逼尷尬後悔的。

再說了。

她自己也放棄了,把他寫給她的一堆聯系方式扔進竈火裏燒了。

有什麽質問的立場。

有什麽質問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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