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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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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香江

下一秒,船立即朝著遠離燈光的方向駛離。

何先菊回頭望去,只見幾團比夏日圓月還要炫目的光在天邊高懸,同時還在不停搖晃,與她認知中的燈光相去甚遠。

可很快,她就意識到遠處的“圓月”可以用什麽來形容,就是一個放大版的手電筒。

在她想清楚的一瞬間,那道遠處看起來不過她腦袋大的亮光瞬間化作一口大鍋,將她在船上的身形迅速籠罩。

“快趴下!”

陳忠厚看著快要把自家人照清楚的燈光,突然大喊道。

船上的人本就驚慌失措,在他這一聲喊出口後,誤以為對岸的人要使用武器把他們偷渡的人驅趕開。

在香江的誘惑與性命孰輕孰重的比較下,一群人根本就來不及去想象未來的美好,還是保全自己目前的性命最重要。

想到這,一些人大腦失去理智地直接站起來,準備搶占有利位置。

本就不大的船立即因為這群人的動作開始左右搖晃,引起海水倒灌,船上的人也開始驚慌失措,左搖右擺。

蛇頭不是第一次面臨這種情況,當即大喝道:

“都給我安靜!要是誰再站起來影響船行,別怪我手裏的棍子不認人。”

說完,立即把自己身邊站起來的人一棍子敲落海水。

此處是深海,那人一落入海中瞬間失去身影。

但令蛇頭沒想到的是,這次偷渡的人中可不都是欺軟怕硬的,還有那種把偷渡香江當作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亡命之徒。

劉勳勇一聽這話當即就不樂意了。

他為了湊夠偷渡香江的船票錢,可是犯了不少事,若是這次被抓遣送回深市,等待他的就是幾十年的牢獄之災,亦或是一顆終結性命的子彈。

想到這,他頓時不管不顧起來,怒吼道:

“我可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拿給你,就是要去香江。你現在出錯還找我們的麻煩,我看你是把我們當軟柿子捏,都在一條船上,掌控動力的人才是老大。大家聽我的一起幹了,看他們不把我們買票的當人。”

說著,他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直接朝著蛇頭位置奔去。

本就心思浮動的眾人一聽這話,立即不管不顧地朝著船尾控制機器的人跑去。

現在跳船是死,待在船上還可能被蛇頭暗算——是死,還不如自己拼一把。

因而,本就慌亂的渡船瞬間喊叫聲、打鬥聲一片。

何先菊和陳忠厚此時也顧不得躲避什麽燈光,只知道再不做些什麽,自己小命就要不保。

立即跟著其他人像只無頭的蒼蠅般亂動。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腳下晃動的渡船突然一個劇烈翻轉。

短短一瞬間一船的人就像是下餃子一般,全部傾倒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連呼救聲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人就已經是沈入海底。

遠處香江,站在岸邊戒備的警員們看著熟悉的畫面,有些失去知覺地詢問道:

“阿彪,這是今年第幾次偷渡全軍覆沒的?”

“黃sir,一只手數不過來。”

“管他們呢,一群大陸佬和我們有什麽關系,死就死了,收工!”

一群人隨意討論幾句就將剛剛的畫面拋諸腦後,除了偷渡者的親人,不會將這群人的消失記在心裏。

————

陳忠實聽著妻子的話,只覺得自己有些無法理解,同時也為妻子突然的變臉感到疑惑。

但他看著家中異樣,還是不得不頂著妻子怒火詢問。

“海上漂?這是什麽意思?”

說罷,他還看了陳慧一眼,希望女兒能給自己一個提示的眼神。

只可惜陳慧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想起拆遷,眼神中都是喜色,沒有留意到父親的請求。

黃秀梅現在一想到將好東西都帶走的一行人,胸中怒火瞬間覆燃,縱使丈夫沒錯,她說話也沒帶好氣,反問道:

“難不成你今早出門上班的時候就沒有發現家裏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陳忠實被這質問弄得一頭霧水,不禁回想早上出門的情景。

這些日子為了給女兒掙治病的錢,他早出晚歸多雕一些器具,所以對家裏的情況不太了解。

若說是家中真有什麽不對的,那就是今早母親並沒有像往常一般早起。

至於其他的,他是真的想不出。

“母親今早晚起了?”

“哪裏是晚起!分明就是昨夜連夜帶著家裏其他人一起跑了,要是你不信,你就自己去你爸媽屋裏看一眼,看看他們屋裏是什麽情況。”

“連夜跑,”陳忠實覺得自己的腦子越來越不夠用了,短短三個字差點殺死他的腦細胞。

家中發生了什麽大事需要連夜跑?

但他還是選擇相信妻子的話,連忙起身往父母的正房趕去。

門一推就開,可以看出來屋內的景象和他昨夜離開時沒什麽兩樣,甚至還多了一股屬於油脂和白米飯的香味。

屋內櫃門大開,僅有幾件縫補痕跡重的衣衫隨意堆疊。

與平日裏的戒備森嚴的畫面對比,割裂感十足。

陳忠實此時不得不相信妻子的話,連忙跑回廚房,擔憂地說:

“要真是做了什麽事,被人找上家裏,我們也討不了什麽好。秀梅,我們也帶上小慧一起離開吧。”

“想離開,我們也要有本錢。”

此言一出,陳忠實忽然覺得妻子語氣說的似乎不是父母犯事,而是去了什麽地方享福似的。

再聯想到需要深夜偷偷離開,以及昨夜想要錢的舉動。

他簡單的大腦飛速運轉,雙眼放空地瞪著天花板,腦海中立即有了一個不敢置信的猜測。

視線從天花板逐漸向下移動,而後與黃秀梅的視線碰撞在一起,喃喃自語道:

“該不會是爸媽帶著大哥一家去偷渡香江了吧?”

“你這話和大伯母猜的一樣。”

就在陳忠實還不敢相信時,黃秀梅的這句話直接給他定下基調。

“不…不會的……”

“你把他們當作是一家人,他們可沒那麽想。”

“阿梅……”

聞言,陳忠實頓時語塞。

黃秀梅卻不想給他逃避的機會,一股腦地將自己這些年收到的委屈倒出來。

“就說你的工資,明明小慧需要治病,可家婆話裏話外都是要你把一個月的工資全部交上去,最後還是我長了心眼,等你漲工資之後,留出一部分,才讓小慧兩歲時看了鎮裏的醫生。”

“可是我能拿到木材廠的工作,爸媽其中也是出了力的,比起大哥我算是用了家裏不少東西。”

“你是指讀到初中給的學費嗎?你手中雕刻的手藝,那也是自己從小和村裏的穆師傅學的。至於木材廠的工作,人家要的就是初中學歷以上,你哥讀書不用功,想考工人也沒機會。要報答,工作前兩年早就報答完了。”

以前黃秀梅念著上交也是存著,等到分家的時候分成三份,自己就已經算是非常好脾氣的媳婦。

可如今一想到這筆錢全部被帶走,甚至在走的前一秒,這群人還惡心的想要從她們手中掏走最後一筆——給女兒的治病錢。

她就氣不打一出來,誰家有這樣的家公家婆和大哥能舒心?

陳忠實還是第一次看到妻子生這麽大氣,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安慰才好。

小心翼翼地靠近妻子身邊,低聲道:

“阿梅你說的在理。若爸媽真是連夜偷渡香江,往後就是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生活,肯定能夠越過越好的。”

“哼!”

黃秀梅現在也只能這樣想,其他人離開,眼不見心不煩,有丈夫在木材廠工資,她們一家的日子也不會太糟糕。

“吃飯。”

話音剛落,她立即給陳慧的碗裏放上一只雞腿。

“和你說話浪費這麽多時間,飯菜都快涼了。”

“謝謝媽媽。”

“乖孩子,快吃。”

陳忠實看著母女倆自動將自己忽略的舉動,不敢多說什麽,趕緊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一落座,立即也給女兒夾只雞腿。

“我們小慧要多吃些肉補補身體才好,還是有些太瘦了。”

陳慧看著眼前直接將米飯掩蓋的雞肉,默默接受下父母的愛意,快速將嘴裏皮脆柔嫩的白切雞咀嚼吞下。

此刻她只覺得媽媽做的飯菜實在是太好吃了。

無論是午飯簡簡單單的炒馬齒莧和雞蛋,還是這道經典的粵式白切雞,都非常好吃。

她可真是活在福窩裏。

這個年代肉食對於所有人的吸引力都是極大的,一頓過後,三人就將桌上的白切雞全部解決幹凈。

陳忠實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還有些不好意思。

可黃秀梅卻不這麽認為,想著家裏雞窩還剩下的幾只雞,她覺得自己的日子往後可以再來幾次,多給她們一家人補補身體。

晚飯過後,陳慧在院子休息,陳忠實和黃秀梅兩夫妻則是將家中除其他三間住人的房間外,全部都整理一遍。

原本想著將其他人房間也一並整理,但想著現在都還沒確切消息,說明父母和大哥一家偷渡再也不會回來。

先等個十天半個月再說。

等到全都整理完畢之後,抱著恢覆正常的陳慧回到房間休息。

陳忠實樂不可支地抱著女兒玩著高拋小游戲,把一旁縫補衣物的黃秀梅看得膽戰心驚。

她一邊繼續手裏的活計,一邊勸導道:

“你小心點,別把女兒摔到,要是出問題,別怪我生氣。”

“那怎麽會呢?小慧就這麽點分量,阿爸再怎麽樣都不會抱不動的,是不是呀?小慧。”

說罷,陳忠實直接將手裏的陳慧往上一拋。

陳慧感受著突然升空的刺激感,興奮地樂出聲:

“呵呵呵呵呵呵!”

這種親子游戲她之前只在電視中看過,自己玩起來還真是開心。

就在父女倆沈浸在快樂的小游戲時,正在縫衣服的黃秀梅突然被手裏的針刺了一下,看著指腹的血跡,她忽然想到關於女兒的大事。

“唉!忠實。”

“怎麽了?”

“之前我們不是給女兒約了從省城來的名醫,可現在女兒突然好了,我們還要讓省城的醫生看一眼嗎?還是就在縣裏簡單檢查算了。”

黃秀梅想著家裏的存款,不得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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