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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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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異乎尋常的聲響自然驚動了正要離開的時良。當他站在我面前的時候,訓練有素的保安和醫護人員已經在燕婉墜樓的地方迅速的圈起了隔離帶,禁止小區的居民們靠近。

“你們剛才在上面究竟發生了什麽?”心很痛很痛,我看著目瞪口呆的時良,早已經淚流滿面。

“不關我事,宸溪,你看見了,是她自己跳下來的,不關我事!”時良慌亂的抓住了我的手。冷,澀,濕。“不,她一定是不小心摔下來的,她也許只是想趴在露臺上看看風景,她一定是不小心——總之不關我事啊宸溪!”

我反握住時良的手,狠狠的在他手背上咬了下去。我是想要嘗嘗,這個無恥又懦弱的男人他的血究竟還是不是溫熱的。

“啊!疼!宸溪你瘋了嗎?!”時良猝不及防,被我咬了個正著。他暴怒的甩開我,兩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被我咬出的已經沁出血跡的傷口。

“時良!”我扯心裂肺的叫他的名字,唇齒間還彌漫著他的血液的血腥氣息“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呢時良?”我的精神確實已經瀕臨崩潰,我沖著他語無倫次的大喊大叫“燕婉死了!時良,那個就在半個小時以前你還想著要娶她的那個女孩兒,她死了!那個用自己的整條命在愛你的那個女孩兒,她死了!時良,她是為你死的!你親手殺了她!你就沒有一點點,一絲絲的愧疚嗎?你就沒有一絲一毫的難過嗎?!——”

“你在瞎說些什麽?”時良大驚失色的看著我。“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我們現在趕緊回家!求你了!”他竟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我奮力的反抗著,掙紮著。可是他的力量好大,幾秒鐘之後,我感覺到後腦被一股巨大的外力重重的一擊,緊接著,我就失去了知覺。

“勞駕,我的車就在外面,麻煩您幫我把她弄進我車裏。她剛才看見有人跳樓,嚇得昏過去了。我現在得帶她去醫院——”這是我完全失去意識前聽到時良說的最後一句話。

警方最後對燕婉摔下露臺的原因鑒定結論是‘失足’。燕婉出事的第二天,有兩名身穿制服自稱是警察的人來到我家要求我配合調查。作為目睹了燕婉墜樓經過的唯一目擊者,我責無旁貸。只是清醒後的我自然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警方實在調查不出來什麽有用的東西,最後只能草草結案。

警察告訴我,燕婉的追悼會定在她出事後的第五天。我沒能去送她最後一程。時良也沒有。我不清楚燕婉在精神徹底崩潰之前曾經對她的父母說過什麽。意料之外的,時良並沒有因為這件事情受到任何的影響。從始至終,燕婉的父母都沒有找時良問過一個字。如我所料,燕婉在生命終止前所做的最後一件事竟然是保護時良。她成全了自己的情,最後,用最激越的戛然而止給了自己一個結果。這個寧為玉碎的女孩兒竟果真如COCO所說,在這段被欺騙被玩弄被利用被蒙昧的感情裏竟然連一條性命都沒有給自己留下。

這些日子,COCO的心情卻格外的美麗。燕婉出事後的第三天,時良致電自己的父親。燕婉的死帶給時良最大的觸動竟然是有了和他父親據理力爭的勇氣與決心。他在電話裏執意要娶COCO為妻。我不知道在電話裏他的父親都跟他說了什麽,他在聽完他父親將近半個小時的單方說教之後只說了一句話:“燕婉死了我沒事,但是下一次您兒子只怕沒有這樣的好運氣。”當天下午,時良便帶著COCO買了最早時間的機票飛回了哈爾濱。

在舉辦燕婉的追悼會的幾乎同一時間,時良已經帶著女朋友——其實說是未婚妻也不為過。飛到了一千多公裏外的家中和父母商談他和另一個女人的婚事。

記得有一次和時良聊天的時候時良跟我說,他問燕婉‘若有一天我負了你,你當如何?’燕婉答覆他‘若有一天你負了我,我便棄了你,一輩子再不見你。’當時我還與時良玩笑:“那豈不是正好成全了你?”時良笑著說是。如今果真一語成讖。

時良的婚禮於這一年的九月如期舉行。只不過換了個新娘而已。但是到場的賓客自然對這裏的故事是絲毫不知情的。婚禮的排場盛況空前,所有到場來賓賓至如歸,和樂融融。大家都驚艷於COCO的美貌。爭相稱讚新娘貌美竟更勝一線大牌女星。紛紛艷羨時良艷福不淺,娶得如花美眷最終抱得美人歸。

記得小時候看故事書,裏面總是千篇一律的圓滿情節——善良的人最終都會收獲幸福。然而生活終究不是故事書。我們從不生活在童話故事裏,哪裏來的那麽多圓滿與單純美好。而我,講的也的確不是好故事。

‘良時燕婉’的故事到這裏就講完了。

本篇故事半篇虛構,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胭脂井深沈碧甃(燕婉番外)

我叫燕婉,‘良時燕婉’的燕婉。我出生時,父親便與母親說道,既然是個女兒,又是出生在咱們這樣的人家,便不指望她能建功立業光耀門楣,只盼望著她長大以後能得遇良人,兩情燕婉,安穩一世就好了。於是便為我取名‘燕婉’。

母親說我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北京是這樣一個錦繡繁華的城市,得天獨厚的匯聚著各種最優質的資源。而我的家境就是在這喧紅鬧紫的大都市裏也算是頂拔尖兒的那一個,所以我生來就註定不是為了體會這世間的疾苦。

從小到大,我都是父母的驕傲。一直以來,我都是個很會讀書的孩子,上學時的成績也算名列前茅,大學畢業以後,我也很順利的通過層層選拔得到了現在的這份工作,也算是替父母圓了他們未能從政的心願。這一切來得似乎都太過於順利,可是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都太過於順風順水的我卻覺得我現在所輕易擁有的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當我聽到別人艷羨的談論著我,說道‘所謂天之驕女應如是的時候’,我的心裏甚至沒有一絲的波瀾。我知道自己足夠的優秀,我人生中所有的完美都是應當的。直到我遇見了時良。

時良,他是我的劫,誅心之劫。

可遺憾的是遇到他的時候並沒有誰告訴我這一點。

初遇時良是在二環邊上的一個加油站。那大約已經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還沒有成立自己的公司,還是那家以油品問聞名於世的大型國有企業眾多員工中的一員。

那天需要加油的車有一些多,油站的加油員明顯有些忙不過來。他從屋子裏匆匆走出來,看到正停了車站在一邊有些手足無措的我,誠懇詢問:“需不需要幫忙?”

那是一個滿地流火的盛夏時分。我看著眼前的這個穿著一件紅色T恤衫的大男孩兒不由一怔。他看起來很年輕,距我推測應該還是在上大學的年紀,面容是我從未見到過的幹凈。他像極了韓國當年還只是小紅,近年來卻已經大火起來的那個霸屏歐巴宋仲基。只微微一閃念間,卻已聽到旁邊加油機的加油員跟他招呼道:“良哥,麻煩幫忙給加個油。”說著指了下我的車。

“好。”他向那個穿著工服的加油員比了個OK的手勢,熟練的拿起油槍問我:“九十五號加滿嗎?”

“加滿。”我點點頭,有些好奇的打量著他。心裏生出幾分讚嘆:好帥氣的加油員。

只是後來我再去那家加油站加油時便沒有再見過他了。每天正經的事情那麽多,那個帥氣的加油員很快的便被我拋到了腦後。

本以為這只是一個連意外都無從談起的小小插曲,卻沒有想到這卻是我命中劫數的序曲。

再次見到時良是在我表哥的辦公室。距那次加油站的初遇已是過了大半年的時間。

表哥那天一早約了我和他的女朋友吃晚飯。我便聽從表哥的安排到他的單位找他,順便搭他的車一起去餐廳。那天正巧趕上我輪休,閑來無事我便早到了二十分鐘,表哥便讓我來他的辦公室等著他下班。

推開表哥辦公室的門我不由得一楞。辦公室裏原來還有別人在。那人正是時良。他看見我不敲門就走了進來,先也是一楞,很快的他看著我的臉意外的說:“是你?

表哥莫名其妙看看他,又看看我問:“你們認識?”

我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張面孔,只覺得眼熟,卻實在記不起在哪裏見到過。

“去年夏天,在南二環的加油站我給你的車加過油。”那人看著我提醒。

“哦!是你!”我恍然大悟。心裏竟然有幾分沒有來由的歡喜。“你記性可真好。”

“你這樣與眾不同的姑娘,我自然是不會忘。”他半開玩笑的恭維,竟毫不在意作為他直管領導的表哥就在旁邊。

於是我知道了,他叫時良,家鄉在素有‘冰城’美譽的哈爾濱。表哥事後還告訴我,時良的父親正是在他們業內掌管黑龍江的一方天下鼎鼎大名的時某人。所以在公司裏,大家也稱時良一聲‘時公子’。

相對於他們這有些敏感的各方勢力,我更感興趣的地方顯然是時良本人。特別是他在聽到表哥介紹到我叫‘燕婉’的時候,他澄澈的眸子明顯一亮,他向我和熙微笑,問我,可曾聽到過‘良時燕婉’這句古語。我笑。那是自然。‘歡愉在今夕,燕婉及良時。’我名字的出處我怎能不知道?

他也笑:“好巧,那也正是我名字的出處。”

笑容明媚的我忽略了表哥暗自鎖緊的眉頭。

自那天之後,時良開始頻繁的約我吃飯,出游。我自然也是欣然願往。時良他總是會給我一些小小的驚喜。他會在不經意間送我一瓶我用慣了牌子的化妝水,或是一罐面膜。他也會帶我去我心儀的餐廳吃飯,點的菜色一應皆符合我的口味。而這些都是我不曾告訴過他的。我以為是表哥的授意。

父母雖然從未催促過我,但我知道,在他們心裏是為我的終身大事著急憂心的。

而我的心裏的的確確是喜歡時良的。

我怎能不喜歡他呢。

他會連續熬兩個通宵加班,只為了在我空閑的時候可以多些時間陪我,哪怕只是見我一面。

我的脾胃一向不好。而時良會在知道我胃疼的時候驅車往返七十多公裏只為了給我送來一盒胃藥,而自己卻因此而忙到沒有時間吃午餐。

我和他之間,似乎差的只是他一句正式的表白而已。

直到表哥找到我。

“姨父姨母跟我說,你最近和時良走的很近。”表哥開門見山的問我。

似乎是。我點頭,並不想否認。

“婉婉,聽表哥話,離他遠一些,你們並不合適。”表哥誠懇看我。

“為什麽?哪裏不合適了?”我意外的看著表哥,難道他竟然不是極力促成的嗎?

“時良他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人畜無傷。”表哥扔給我一疊照片“喏,你自己看看。”

那是時良在酒吧,在夜店吸煙酗酒夜夜笙歌的鐵證,以及和不同的女孩兒牽手親吻的親密照片,時間流過了我不曾認識他之前的那些個未知的春夏秋冬。

我心下有些戰栗,卻兀自嘴硬的問表哥:“這些又能說明什麽呢?”

“說明你並不真正了解時良,他只是讓你看見了他想讓你看到的那一面。”

“這些東西你已經給爸爸媽媽看過了?”我的心裏有著說不出的驚慌。

“並沒有。”表哥看著我一字一句“有些事情,他們沒有必要知道。”

我心下稍安。

“東西已經給你了,剩下的你自己做判斷。”表哥說。

於是,在時良對我表白的那一天,我做出了這輩子最失策的決定——拿著那些照片問他曾經都發生過什麽。

時良竟然流淚了。那樣溫暖的像陽光一般的大男孩兒竟然流下了傷心又悔恨的眼淚。

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聲淚俱下。那是一個‘一眼萬年’的故事。男女主人公在大學軍訓的時候一見鐘情然後相戀四年。故事中他和他的初戀——那個被他稱作‘瑩瑩’的女孩兒終因他父親的棒打鴛鴦而未成眷屬。時良告訴我,他愛瑩瑩,很愛很愛。研究生的落榜以及離開哈爾濱都是他對他父親無聲的抗議與報覆。他還告訴我,自從和瑩瑩分開後,他開始抽煙,酗酒,流連於夜店,也開始嘗試和各種各樣的女孩子交往。他只能以這樣無聲的方式向他的父親抗議,借此來忌奠他早夭的愛情。

我默然,只能無言的看著他。一顆心像被鈍刀一下又一下的劃過,一抽一抽的疼。

“婉兒。”他睜著一雙淚眼懇求的看著我“我知道過去是我太荒唐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了,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嗎?願意給我一次機會愛你嗎?”

我能說不嗎。我是一個太沒有安全感的雙魚座,在感情上猶疑又愛舉棋不定。有些相遇,一旦開始就覆水難收。而時良他就是我的覆水難收。懷著無比覆雜的心情,我一個人的去了哈爾濱,去了時良從小成長的城市。這次旅行過後,我打定主意要與時良好好愛一場,哪怕註定是飛蛾撲火呢。

時良抱著我,再一次淚流滿面。他用那樣好聽的嗓音念著我的名字對我說:“婉兒,你是我的天使。”他輕擁著我,在我耳邊哽咽呢喃“婉兒,我遇上你,這樣遲。”

那一刻,我以為我的幸福真的來了。

尤其是當我見過了時良的父母,感受到他的父母對我不加掩飾的喜愛時,我已經完全被幸福沖昏了頭腦。幸福是這樣措手不及啊。

可是我卻常常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亂。難道幸福也會讓人覺得恐懼嗎?

如果,如果沒有哪條微信。如果,如果我不曾翻看時良的手機。可是,沒有如果。

時良追求我,從始至終都不是因為感情,而是利益。原來如此啊。

我只覺得可悲。原來,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場騙局。我視之為無比聖潔的神聖婚姻,竟一開始就有著這樣骯臟不堪的裏子。我只覺得惡心。

時良問我,為什麽不能選擇一直相信他,為什麽不能做到自我欺騙。他還問我,難道不知道,自我欺騙的越好,婚後生活就會越幸福的道理嗎?我問他,那麽我要自我欺騙到什麽時候,欺騙自己到他席卷了我乃至我的家族所有財富之後和我提出離婚的時候嗎?他沈默。我冷笑。我愛上的竟是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渣男啊。

他最終還是離開了。背影無比決絕。

可我竟然還想看看他。想最後再看看他。所以我打開了客廳落地飄窗的玻璃。幻覺嗎?是我的幻覺嗎?為什麽我竟然看見他在向我和煦微笑著招手,一如我倆昔日靜好之時。我分明的聽到他在對我說:“婉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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