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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廣州的真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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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 廣州的真相(下)

“楊吉,楊吉!”阮元見楊吉無力支撐,也當即大驚,忙取了帕子過來,給楊吉擦拭血跡,一邊看著楊吉,一邊也哭了出來,向楊吉道:“楊吉,你何必這樣呢?都是我不好,我當時就應該把信燒了,不告訴你這些,你也不會這樣了啊……”

“伯元,你那不是自欺欺人嗎?你說的實事求是,就是這樣做的嗎?你不說這些事,這些事就沒發生過對嗎?”楊吉卻無力地搖了搖頭,小聲向阮元苦笑道:“我原本倒是真的怕死,可我聽你說了這些,卻忽然覺得,我活到這個歲數,還在意生死做什麽呢?你也知道,如今這些當督撫的,沒幾個比你更強,反倒是那李鴻賓一般的貨色,數不勝數,他們的辦法更容易啊?所以以後的日子,又會怎麽樣呢?或許我早些死了,反而能少一些遺憾呢。只是可惜啊,你說咱們在廣州那九年,海防、禁煙、閱兵,這些事,下了多大功夫啊?可這才五年過來,竟然……竟然一切都化為烏有了……”

阮元聽著楊吉之語,自然清楚,如今廣東局面,早已不如自己督粵之時,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

“不過,伯元,我真正擔心的,還是你以後的日子啊?”楊吉想著道光對阮元和李鴻賓的提拔重用,竟然如此不同,也向阮元續道:“如今回想起來,你運氣也是真的好,雖然我當時也天天說那糟老頭子的不是,可他那十年,是真的對你青睞有加,我這些年也看明白了,論用人的能耐,他是真厲害啊。後面這嘉慶皇帝,倒也不錯,兩次把你用到最重要的地方,有了你撫浙督廣的功勞,我……我也能辦那許多實事。可如今呢?這李鴻賓要什麽沒什麽,不過是做些面子上的功績,便得了大學士,你卻在這雲南孤守了整整五年,這算什麽啊?可我想想,這也不是那李鴻賓的錯,他有這個壞心思,可他也不能憑著這個,就直接當上宰相啊?那……那又是誰提拔了他呢?所以伯元啊,咱們……咱們以前太善良了,或許到了如今這個世道,咱們要吃虧了啊……”

“楊吉,你……你也別再說了,你現在身體虛弱成這個樣子,可要好好歇息啊?”阮元自然清楚,若不是道光用人不當,這李鴻賓如何卻在廣州平步青雲?自己又如何會被廣州鴉片之事牽連?可即便如此,有些話自己卻不能說出口,只好向楊吉勸道:“我……我這就找醫生去,再為你好好用藥,你……你可別有其他心思啊?”

“我……我知道,聽天由命嘛?但再怎麽說,我也已經……伯元,以後的日子啊……”楊吉看著阮元,卻也是空自嗟嘆,只得任憑時光流逝,看著自己身體一天天衰落下去。

之後阮元也尋了醫生來看楊吉,可是幾個醫生卻也都表示,楊吉病情沈重,根本還是在於他已經年邁,血氣耗損過度,如此情況,無論如何用藥,也不過延續一時性命罷了。阮元雖是心痛,卻也只好讓醫生多番用藥,以求楊吉能夠多得些時日的壽命。

而廣州之事,實際上比阮元所知還要糟糕。

自從水師巡船被收買之後,廣州方面,便徹底形成了一張覆蓋了整個伶仃外洋的走私網絡,鴉片走私商肆無忌憚的向南海運送鴉片,卻根本不會受到查辦。阮元離開廣州之時,鴉片走私之數達到近萬箱,本已不容樂觀,可阮元才走了五年工夫,東印度公司方面的出售鴉片記錄已經翻了一倍,達到二萬箱之數。鴉片泛濫、白銀外流之勢,在道光十一年之後,已然再不能得到遏制。

而綠營之中,也有越來越多的兵士開始在鴉片的影響之下吸食成癮,漸漸失去了戰鬥能力,總督閱兵,盡成空談。而綠營這道堤壩被徹底掘開,也意味著廣東營兵的軍紀,再也回不到阮元的時代了……

很快,道光也對連州之役下達了全新的旨意,調令雲貴兩省兵馬,前往連州助戰,甚至從京中派出禧恩作為欽差大臣,總領前線戰事。阮元也當即上疏,舉薦了曾勝前往參戰。這一日,雲南收到道光批覆,同意將曾勝改任湖南總兵,帶兵東進,同時阮福也已經將自己所著之書編輯完畢,準備北上。阮元便即在督院設宴,為阮福和曾勝送別。

“曾鎮臺,去了連州那邊,一定要小心行事。還有,既然趙金龍目前聚眾固守姑婆山,那我自然有破敵之法。”阮元一邊向曾勝交待前線事宜,一邊也取了一份地圖過來,向曾勝道:“這是我當年在姑婆山剿匪的時候,特意繪制的粵北山地圖樣,你只要不輕舉妄動,依我地圖進兵,多半便能克成全功,他們即便想要防守姑婆山的要隘,也不過就是那幾個地方,我地圖上都畫好了,去了之後,你便自己決定用兵之法吧。”

“多謝總制提拔,下官感激不盡!”曾勝當即向阮元答謝道。

“福兒,去了京城,也要勤勉辦事,你這些書作,爹爹自會幫你刊行,入京之後,你自然就要勤於部內之事了。”阮元也向阮福勸勉道。

“是的,爹爹,孩兒會認真辦事的。”阮福向阮元拜別之後,也向一邊的劉謝唐三女道:“娘,孩兒這就走了,您在雲南,一定要好好安養,劉姨娘,您也保重,唐姨娘,您一定要好好歇息,孩兒……孩兒還想著再見您一面呢。”

“福兒,我……我的事我清楚的。你就好好做官,無論以後如何,姨娘都為你開心。雲姜,你跟著福兒走了,也要好好過日子,姨娘還……還等著你的新詩呢。”唐慶雲也向阮福和許延錦笑道,只是這是的唐慶雲,顯然比一年之前更為憔悴,阮福夫婦亦自清楚,或許昆明一別,便是二人與唐慶雲的訣別了。

“好啦,這些年孩子們都長大了,各奔東西,也是應然之事,就……就再飲一杯,再看看身邊的家人吧。”阮元想著二子俱皆離去,心中自然也是難過,但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只得與各人再次飲過訣別之酒。到了下午,阮福夫婦和曾勝便即辭別阮元,分別前往京城與湖南去了。

阮福在雲南五年,一邊為阮元辦理幕中庶務,一邊於治學之事,亦有所成,將雲南金石古跡大半收錄,成《滇南金石錄》一書,其餘隨筆文作,亦成《滇筆》一部,其中《普洱茶記》等數篇散文,亦是當時佳作。

道光之中,阮元諸子年歲漸長,也終於到了為官任職的年紀,而此時歷官治績最著者,莫過於阮元長子阮常生。這一年春天,阮常生上任永平知府,不過半年工夫,便將永平吏治辦得井井有條,阮常生幼時便聞阮元之教,用阮元所授查吏之法督辦庶務,一時下吏俱不敢欺。同時,阮常生還對永平各處書院進行修葺,永平府內,無論士庶,俱皆感懷其為政恩德。

永平府府治在今日盧龍縣,即自古以來所言盧龍。進入清代,盧龍完全成為內地,沒有軍事壓力,承平日久,商旅亦自頻繁。盧龍城外便是灤河,是以西行商旅,俱要從灤河渡船而過,方能前往京城、保定等地。這一日盧龍城外灤河東岸,卻是人聲嘈雜,聚集了上百名附近百姓,阮常生竟然親自來到了灤河東岸,聽著兩撥人在自己面前爭論,其中一夥人頭戴鬥笠,身邊還放著不少箱子,看來是一群游商,另一夥人則都是船工打扮,顯然,這是游商渡河之際與船工起了爭執,方才需要阮常生平息糾紛。

“你等今日在此爭執,竟是為了何事?你們且無需擔心,本府臺自會為你們分辨是非,有什麽話,就都說出來吧。”阮常生向著面前眾人言道。

“府臺大人,咱們行商之人,走這灤河水道,這些年可被這些渡船的害苦了啊?”為首一個行商當即向阮常生言道:“大人您也看到了,咱們灤河之上,方圓五十裏就那麽一座橋,而且那座橋其實低矮,每到雨季,橋就會被大雨淹沒,我們沒有辦法,只能搭船載貨過河。久而久之,這些操船擺渡之人,便即有了私心,收我們渡船費用,一日甚過一日,以前咱們這些貨,五錢銀子的擺渡錢就夠了,如今我們出一兩,他們還不願意載貨呢,非要到二兩,方可擺渡。府臺大人,咱們也就是販貨的行商,賺的錢不多的,要是每次遇到渡船,都有花去這許多錢,那以後咱們的日子還怎麽過啊?”

“大人,他們這些貨,我們一艘船是拉不動的,肯定要兩艘船啊?你讓我們用兩艘船,卻只給一艘船的擺渡錢,這對我們也不公平啊?”一名船夫也向阮常生辯道。

“那我來看看吧。”阮常生聽著各人爭辯,便即走了過來,先看過商人貨物,又圍著渡船走了一圈,當即清楚了其中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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