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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大樹行臺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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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大樹行臺分別

阮元一行乘船西進了幾日,便即抵達肇慶。眼看六七月間廣東依然炎熱,幾個孫子身體素弱,這時也有些精神不振,阮元擔心孫輩如此跟隨自己長途跋涉,竟而染病,便即暫時在肇慶停止了西行,暫住於肇慶總督行臺之內。肇慶行臺素有大青楓樹一株,是以阮元也將此地稱為“大樹行臺”。

而這一日,阮元也終於和孔璐華談論起了此後阮家眾人的去向之事。

“夫人,我想了幾日,若是書之她……她帶正兒和孔厚回揚州也好。”阮元自也舍不得和幼子幼女,以及劉文如分別,但眼看自己將要西行,揚州無力兼顧,只得對孔璐華道:“揚州那邊,如今祜兒還在,書之回去了,辦正兒和孔厚的婚事也方便一些。或許,這是我的不對啊,昆明揚州,相距關山萬裏,我……我不該讓你們陪我去那邊陲之地的。”

“夫子,誰說你有什麽不對啊?”孔璐華聽著阮元難過之語,也向他勸道:“如今雲南也算太平,就算是邊陲之地,又有何不可呢?只是……夫子,我倒是想著,如今最好的辦法,還是讓我和書之姐姐一同回揚州啊?”

“夫人,這……”阮元聽著孔璐華之語,不覺心中一驚,自己和孔璐華成親三十餘年,除了少數閱兵改任之期,大部分時間可謂形影不離。但如果孔璐華回到揚州,那麽江南滇西,路途遙遠,自己又要何時才能見到妻子?雖然看著孔璐華應該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她此言一出,自己卻是萬分的不舍。

“夫子,這件事說起來,還是你把蔣二趕走的結果啊。”孔璐華看阮元神色,自然會意,向他柔聲笑道:“當年你說,咱們為什麽要把蔣二留在揚州啊,不就是因為廣州太遠,家中田產開支,都需要有人看護嘛。如今蔣二走了,總要有個人來替他辦事,正好,孔厚成親之後,我還想帶孔厚回曲阜看看呢,娘在曲阜年紀也大了,我想……她老人家生前也想再見我一面,見見自己的外孫,看著孔厚成親,若是孔厚還能有個孩子就更好啦?還有,孔厚性子太過沈靜,還不如福兒呢,雖然以後也有一品蔭生之銜,可我看他也不適合做官啊,最好還是留在家裏,看護宗廟比較好。既然如此,我……我也舍不得夫子,可是……”

“夫人,我知道,你……你說得對。”阮元回想著孔璐華之言,確有道理,也點了點頭,道:“只是,這北歸之人,為何卻是夫人啊……”

“夫子,你也不要擔心了,我……我想著要是我把揚州的事辦妥了,我來昆明看看你也很好啊?”孔璐華思忖半晌,確也是舍不得與阮元分離,只好向阮元笑道:“等孔厚結婚了,我去問問彭家那邊,或者吳家的人,找幾個幫著咱們看護阮家,或許還有比蔣二更聰明的後生呢。一切安排妥當,我就過來看你,怎麽樣?”

“哈哈,那……那也勞煩夫人了。”阮元想到如此一來,阮家眾人相繼分別,尤其是阮正遠嫁,或許在大樹行臺齊聚的阮家一門,以後便再無重聚之時,心中也不覺愴然。

但阮元還是在次日做出了決定,自己先輕裝簡從,前往昆明赴任,謝雪和唐慶雲暫時帶著阮福和諸孫輩留在肇慶行臺,等待天氣涼爽,再行西赴雲南。孔璐華、劉文如則同阮孔厚、阮正一起北歸揚州。七月之初的大樹行臺,竟見證了阮家最後的團聚時刻。

道光六年八月,一向平靜的天津海域,這時卻是帆舶林立,無數運送漕糧的海船,陸續在天津停船卸米。經過半年的漕糧調度,海船北運,這時陶澍所承運的一百六十餘萬石漕糧,已經盡數在天津完成交兌,漕糧海運的計劃,終於獲得了成功。

這時負責交兌漕糧之人,正是阮元學生,暫時署理倉場侍郎的湯金釗,眼看最後幾批漕糧已經相繼卸下,而交驗之際,漕米依然幹凈整潔,毫無暗沈、黴變之狀。湯金釗也向一同前來的陶澍道賀道:“陶中丞,此次漕糧海運,可謂收獲全功啊,我記得京城那邊軍機處廷寄,是要我收兌一百五十萬石漕糧,可是如今可以入倉的漕糧,有一百六十多萬石,也就是說……陶中丞只征一年定額漕賦,卻盡數解入京師了啊。我自會將實情稟報皇上,到時候,陶中丞就可以受賞了!”

“湯大人客氣了,在下辦事,亦不過上解國家之急,下治生民之困,卻沒想過多少加官進爵之事。若是海運能夠成為定制,則在下也算心安了。”陶澍也向湯金釗答道。

“陶中丞,海運能不能成為定制,我不清楚,總之今年算是辦成了吧?”湯金釗也向陶澍言道:“我只給中丞交個底,如今海運成功,確實會有不少京中之人眼見海運之利,但漕運之上,牽涉的人力、財力,同樣繁多,所以我清楚還有不少反對海運之人。剩下的,或許要看陶中丞善後之能了。”

“既然如此,我回到江蘇,也會妥善辦理漕幫善後之事。”陶澍也向湯金釗答道。

“敦甫,陶中丞,京中有加急上諭到了!”不想就在這時,陶澍和湯金釗不遠之外,竟已多了一頂小轎,很快,轎中便即走出一個人來。湯金釗清楚這人是同榜同學史致儼,也當即向他拜過。只是史致儼卻毫不停步,徑自走到湯陶二人面前,取出一封上諭,道:“敦甫,皇上讓我親自前來送這份上諭,情況十分緊急,依皇上之言,你這裏收納漕糧之後,就盡快將漕糧送到通州,另外,至少備下五十萬石出來,隨時聽命準備交給京倉,聽朝廷裏的人說,西北可能要有一場大戰了。”

“這……好吧,我這裏盡快去辦。”湯金釗眼看史致儼神色凝重,自然清楚京中情況已是刻不容緩。

“湯侍郎,我最近一直在江南任職,卻不知如今西北,竟發生了何事啊?”陶澍也向湯金釗問道。

“陶中丞,這件事我還是略知一二的。簡而言之,大概是今年年初……不對,這個人去年就已經頻繁出現在文書之中了……也不對,我前年也聽聞過這人名字。總之,是西北有個自稱和卓後裔的逆賊,叫……張格爾的,這幾年頻繁進犯邊疆,或許,如今事情變得更嚴重了……”湯金釗對西北之事自然比陶澍清楚,但其中內情覆雜,他一時也不能盡數言明,只得挑了幾段最為關要之事,講給陶澍知道。

此後,陶澍因改行漕糧海運有功,被道光加賜花翎。但這時道光所面臨的首要問題,已經不是海運了……

就在陶澍成功運抵漕糧之時,圓明園裏,已是宰相樞臣齊聚,戶部、兵部卿貳堂官,也都一一到場。道光親臨勤政殿,與眾大臣商議起西北之事來。

“松筠,這是你當年給仁宗皇帝上的奏疏,你說,那大逆博洛尼都並無子嗣,可為何如今西北人盡皆知,這張格爾就是博洛尼都之孫啊?”道光看著一封多年之前的奏報,向一旁隨侍的松筠問道。

“回皇上,這……這是臣當年一時糊塗,不想……不想竟然釀成大禍,臣甘受皇上處置。”松筠也向道光請罪道。

“罷了,當年哪裏有人知道這什麽薩木薩克是何許人,就算是兩年之前,這張格爾也不成氣候,和你有什麽關系?”道光似乎也不想重治松筠,而是向其他大臣道:“你們看看吧,如今,喀什噶爾已經失守,慶祥將軍已然……已然殉國了。如今南疆垂危,喀什噶爾、英吉沙爾、葉爾羌、和闐,四城俱陷,要是再放任這張格爾肆虐下去,他們就要進攻阿克蘇和伊犁了!你等有何良策?是不是要從伊犁調兵,南下收覆四城?”

原來,此時的新疆大地,正在經歷一場劇變,而這場變故的源頭,或許還要追溯到清王朝對新疆展開統治之時。乾隆二十年到二十四年,乾隆經過兩次準噶爾戰爭消滅了準噶爾汗國,此後南疆地區的首領“大和卓”博洛尼都和“小和卓”霍集占也因為反叛清王朝,很快被乾隆消滅,是為回部之戰。此戰之後,清王朝正式開展新疆建制,但博洛尼都之子薩木薩克卻下落不明,乾隆曾經多次尋找薩木薩克蹤跡,卻一直杳無音信。

進入嘉慶時代,嘉慶認為清王朝在新疆的統治已經鞏固,所以對薩木薩克之事便不再上心,當時新疆一名伯克玉努斯曾向嘉慶言及薩木薩克尚在人世,但時任伊犁將軍的松筠卻認為追索薩木薩克簡直多此一舉,直接上疏稱大和卓並無後裔,此事便即不了了之。此後數年,薩木薩克在清朝之西的浩罕國年邁而終,與此同時,他卻也留下了幾個兒子,張格爾便是其中之一。

但直到嘉慶末年,張格爾除了一個“和卓後裔”的頭銜,在新疆地區也並無勢力,只是新疆地區尚有不少民眾迷信舊日大和卓的統治,對於張格爾頗有認同,這根本不足以動搖清王朝在新疆的統治。可是嘉慶在位最後幾年,在新疆的官員任免上卻出現了一處重大失誤,前任黑龍江將軍斌靜因為貪汙,被嘉慶放逐新疆,由於斌靜是宗室出身,嘉慶最後還是對他網開一面,讓他降職擔任喀什噶爾辦事大臣,然而斌靜卻毫不悔改,在喀什噶爾任上,多有強搶民女,虐待百姓之事發生。而與此同時,許多清王朝冊封的南疆伯克,也是一邊對百姓橫征暴斂,一邊不遺餘力討好清王朝這些駐疆高官,百姓對於清王朝的統治開始逐漸不滿,張格爾也抓住了這個機會。就在嘉慶去世數月之後,張格爾率領百餘人進犯新疆哨卡,雖然很快就被擊退,但這也是張格爾第一次公開對抗清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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