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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走出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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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走出陰霾

“夫人,這些事……這些事我都知道啊?”阮元一邊撫摸著妻子脊背,一邊也對她說道:“可是夫人,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兒長大,卻在自己面前離去,又無能為力的日子,我……我經歷過不止一次啊?夫人還記得荃兒嗎?那個時候,我還只是個舉人,彩兒生荃兒的時候,又一度兩個月臥病不起,那時候我的心裏,對荃兒又何嘗不是百般愛憐啊?眼看著荃兒平安落地,我那個時候,真是高興得不知該說什麽了,想著總是要出人頭地,總是要給荃兒一個更好的阮家。可是……六年以後,我以為我可以做到了,可以給荃兒和彩兒更開心的生活了,荃兒卻……夫人或許不知,那時候,荃兒就在我和彩兒面前,一點點咽下最後一口氣,彩兒她……她當時心都碎了,從那個時候開始,她也再沒站起來,後來……夫人,你難道真的以為,三十年前那錐心刻骨般的刺痛,我已經忘了嗎?如今我每次回想起荃兒和彩兒,心中也總是難過啊?我……”回想著舊時痛處,阮元心中也是難過不已,一時間不由得老淚縱橫。

而孔璐華看著阮元悲戚之狀,也不由得想到,阮元喪女之痛,相比於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阮元卻沒有因為這些痛苦,就忽視了自己兩廣總督的公務……

“夫子,你是想說,你心中雖然不好受,可外面的事,你也都繼續做下去了,是嗎?”孔璐華也沒有再繞彎子。

“是啊,但夫人有所不知,其實我能夠逐漸從當年荃兒的事情裏走出來,也是到了山東之後的事了。”阮元也對孔璐華笑道:“荃兒走後,我在京中還有公事,我不能棄之不顧,不能違逆了高宗皇帝旨意,這自然不假。但那個時候我也清楚,自己心思不在這些公事之上,能夠把那些事做下來,是因為之前就已經做了大半,卻不是之後用功。後來……第一個真正讓我看到日後希望的人,不也是夫人嗎?三十年前的沂水之畔,我說起家中變故,夫人卻勸我說……說彩兒在世時的心願,不應該是讓我一直為她痛心哀嘆,竟而傷了自己身子,彩兒臨終之際所念,當是希望我日後重新振作,帶著她的期望活下去,夫人或許不知,那日我和夫人告別之後,心中確是暢快了不少啊?之後我也漸漸遇到了許多學生,眼看他們叫我老師,向我誠心求教,我便知道,自己也不能辜負了他們的一番心意。如今兩廣百姓也有三四千萬之數,夫人,他們……他們又怎麽願意看著這兩廣的總督節帥,竟只是沈溺於自己一家之事,而忘了他們生計安全呢?”

“夫子,你……說得也對。可是,夫子畢竟是兩省總督,而夫人誥命無論高下,也只是自己一個人。若是夫人來做這個兩廣總督,夫人如今……如今也會放下的。”看起來,經過阮元的耐心勸導,孔璐華終於有了一絲觸動,但距離真正打開孔璐華的心結,阮元明顯還需要再進一步。

“是啊,夫人,我有不能放下的人,可是,有一個人,難道夫人就忍心棄而不顧了麽?”阮元也繼續對孔璐華說道:“昨日我去看了念兒,念兒現在也長大了,會……會叫外公了。我知道,我如今這般模樣,也不如盛年之時了,可是念兒見了我,還是在對我笑,我知道……知道她舍不得我這個外公的。夫人,昨日我也問過福兒錦兒,祜兒德容他們了,他們都說很喜歡念兒,若是以後念兒要讀書,可以跟恩朝、恩光他們一起,尤其是德容,如今還沒有孩子,也願意將念兒視為己出,和祜兒一同撫養呢。夫人,安兒最後一個見到的人是你,我也聽你說過,她最後一個心願,就是念兒能夠好好長大,我想著安兒那個時候,也一定希望你能夠像二十年前撫養安兒一樣,把念兒當成安兒,繼續撫養下來啊?你說,若是念兒長大了,還認得我這個外公,卻看不到夫人這個外婆了,安兒在天之靈,難道就真得好受麽?”

“夫子,我、我……”孔璐華聽著阮元勸慰,終於再也忍耐不住,將頭埋進阮元懷中,不住哭了起來,聲音越哭越響,可是漸漸地,孔璐華的氣息也暢快了許多,想著阮安臨終托付,孔璐華也不禁對阮元哭道:“安兒,你放心,你不在了,娘還在呢,念兒一定……一定會平安長大的……”

“夫人,要麽……夫人如今身體也不好,不如,我幫夫人上妝如何?反正這裏只有咱們兩個人,外人是不會知道的。”看著孔璐華漸有恢覆,阮元方才向她問道。

“不用了,夫子又不會化妝,還是……還是我自己來吧。”孔璐華漸漸放松下來,也終於應下了繪制容像一事。

道光二年之春,阮家終於漸漸走出了阮安離世帶來的悲痛,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阮安的詩集《百梅吟館詩》也在阮元刊刻下得以出版。只是歷經阮安張熙前後去世的別離,舊日那個充滿歡聲笑語的阮家,也終究回不來了。

不過半月之後,阮元再一次定下了閱兵之事,並向家人告知,這次要先到肇慶檢閱左翼營兵,之後檢閱高州、雷州二地綠營,然後回歸廣州,歸來之後,便即準備北上入京。這時道光剛剛即位,也對各省督撫連番下詔,令督撫入朝覲見,這一年正好輪到阮元。於是這日阮元帶了許松年,在督院門前與家中眾人告別。

“夫人,我走之後,家中之事,還是要繼續麻煩夫人啊?夫人要是有不適之事,就讓書之和蓮兒也幫你分擔一些家事,她們跟了你這許多年,該怎麽做事,心裏都清楚,可不要把自己累著啊?”臨行之前,阮元也向孔璐華囑托道。

“我……我知道,夫子,你今年要做的事很多,後面還要進京,這次閱兵也不能耽擱,可是……夫子一定要按時吃飯!夫子,你本來身體也不好,若是急著趕路,或者總是想著閱兵的事,一定會累著自己的。我……我想等夫子回來。”孔璐華經過了阮安別離之痛,這時尤其不願看到阮元再出任何變故,想著只跟阮元說這些也不放心,又對一旁的許松年道:“許軍門,綠營的事你比夫子清楚,有什麽難處,求求你多擔待些,還有,若是夫子不能按時吃飯,你一定要提醒他,我……我不想再失去夫子……”

“夫人就放心吧,我和阮總制認識到現在,也都二十多年了,仗都一起打過了,您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許松年也當即對孔璐華保證道。

“嗯,你們……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

忽憶遠行客,征帆不避寒。

勞勞勤國事,刻刻願民安。

政績修身易,人情化俗難。

囑君無別語,瘴地自加餐。

阮元就任兩廣總督之後,歷年皆有閱兵之事,孔璐華從來清楚阮元務實求治,盡心國防民事,便也時時囑托阮元,希望他公務之餘,不忘保護身體。

不過阮元出巡閱兵的消息也不是什麽秘密,過得數日,廣州省城之中,便有許多別有用心之人打聽到了這個消息。這日又是入夜時分,葉恒澍的坐船再一次停在了珠江某處,坐船之上,史太也正在向葉恒澍匯報周安與湖廣會館的最新消息。

“我們的人這幾次運貨,都是一路跟到連州和韶州的,沒有錯,他們的車隊就是在那邊交接,之後的事由湖廣那邊去辦。而且,這幾次送貨下來,咱們不是也真的多得了不少銀子嗎?”史太分析著周安的相關情況,也向葉恒澍繼續問道:“所以葉老大,您對這周安,也未免太謹慎了些吧?”

“謹慎?幹這些見不得人的事,你覺得不謹慎能行嗎?”葉恒澍回想著周安見到自己之後的種種舉措,也不住沈吟道:“咱們帶他來這幾次,都是在外面轉彎子轉夠了,才讓他接近這幾艘船,這樣說來,周安絕不可能預判出咱們的船每次停在哪裏。每次帶他去咱們的囤貨點,用得也是一樣的法子,更何況,就算官府有人來查,就他們那個粗心大意的樣子,又能查到什麽?不過是我們私售草藥罷了。還有,他商館那邊,其他人情況怎麽樣?那些拉車的車夫,商館的廚子、夥計,你有沒有一個個都給我盯住?”

“老大放心,商館那邊,所有跟周安親近的人,我都看得死死的,他自己、後院的那個廚子,前面的賬房,他們每天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我們的人記得清清楚楚。至於其它看守倉庫、拉車卸貨的雇工,我也一直派人盯著,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有一次特意讓手下灌醉了幾個小工,什麽都沒問出來。葉老大,我知道,這件事謹慎點沒有問題,可是……您當我沒懷疑過這周安嗎?我也怕他有鬼啊?但即便如此,有個最關鍵的事,他無論如何都辦不到啊?周安自從接觸了咱們,這幾個月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咱們線人的眼睛,跟他說過話的人咱們都跟著查了不少,沒有一個和官府有聯系的。周安就算想要把消息透露給官府,他也總要有個接頭的人啊?”

“是啊,這幾個月你也辛苦了。”葉恒澍想著自己和周安來往數次,總是不能完全信任於他,可即便如此,周安已經被徹底盯死,無法向外界傳送情報,而他前後與自己多次見面,每一次都要在馬車連續多次繞彎之後方能抵達,周安也不可能準確判斷出自己的船停在了什麽位置。就此兩點而言,自己應該處於絕對安全之中。想到這裏,葉恒澍也松了口氣,道:“不過話說回來,今天這次,也是個好機會啊。阮元出去閱兵,沒有兩個月回不來廣州,咱們這兩個月要是能夠用好了,嘿嘿,那可又是一大筆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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