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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楊吉的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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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楊吉的決意

“釣大魚……伯元,依你之意,難道……你還想讓楊兄弟去做一次臥底不成?我看不妥,楊兄弟,二十年前你去蔡牽那裏臥底,是因為你當時年輕力壯,如今呢?你也都六十多的人了,且不說以身犯險,本就是九死一生之事,你現在這個身體,萬一有什麽事,你扛得住嗎?”許松年聽著楊吉和阮元對話,依稀發覺,阮元竟有將當年反間之計重新再用一次的想法,當即大驚,向楊吉勸道。

“蓉俊,這件事還是讓楊吉做主吧,你也清楚,就他這個脾氣,他決定下來的事,你還能不讓他做嗎?二十年前我打不過他,今天呢?我也打不過他呀?”阮元無奈地搖了搖頭,向許松年笑道。

“老許,你說的我也清楚,可如今形勢,是敵在暗我在明,這鴉片之事,我們已經經歷了三年,也總結了三年的經驗教訓,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肯定是有那麽一張網,如今已經成型了!而我們現在可以看到的,就只有這網上最邊緣的一部分,扯網、織網的人究竟是誰,我們一點都摸不到,這樣下去,就算清剿鴉片,也不過抓到些小嘍啰,濟得甚事?所以……那句話我都學會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至於這臥底的事,我覺得我能行,如今對面是走私鴉片之人,又不是海盜,他們敢正面跟官府相抗嗎?不敢!他們聰明,可我跟伯元也商議了半年時間,面對那些吸食鴉片之人,我們要如何應對,這個我心裏也有數啊?我年紀確實大了,可對手也沒有當年那麽難纏了啊?再說了,老許,你現在讓伯元從綠營裏面挑個人去做臥底,你說伯元他敢嗎?說不定他派去的,就是鴉片館那個內線呢?”

“是啊……”許松年聽著楊吉講述自己前行之志,心中也不覺對他更為敬佩,便也對楊吉道:“好,老楊,這次我就聽你的!但你千萬記住,反正都在廣州城,咱們通信也方便,有什麽難處,盡管跟我和伯元說,千萬別逞強,要是有危險,要麽你盡快回來,要麽你隨時去找可靠的綠營聯系我,總是別傷了自己,知道嗎?”

“哈哈,這你就放心吧!”楊吉也對許松年笑道。

“楊吉,這次我不想攔你,但蓉俊說的沒錯,有幾件事你需要做好準備。畢竟那煙館就在廣州城外,我也自然會找人幫你,這幾件寶貝,你可得好好使用,千萬別浪費了啊?”阮元眼看楊吉意志堅定,許松年也不再阻攔,心中自也有了決心,可是想著臥底一事必然涉及更多細節,這時他還是勸住了楊吉。

楊吉也沒有反駁,而是等著阮元接下來的舉動。

果然這日入夜,阮元便將楊吉叫來了書房之內,並且取了一個盒子,放在楊吉身旁,盒子裏面裝著的,是幾個小圓球,湊近了看,圓球之上尚有些香氣,令人不舍。

“伯元,這……又是你的新發明?”楊吉問道。

“不是我發明的,是孔順。”阮元也小聲對楊吉說道:“我想著,若是你真的有一日,想要去冒這個險,就憑你的脾氣,我估計是制止不了,既然如此,那我還不如幫幫你呢。這個是孔順根據鴉片香氣調制的土丸子,從味道上來說,和鴉片算不上十足十的相似,但起碼有七八成,若不是特別留意,孔順說是瞧不出兩者區別的。我知道你要是跟那些人在一起,難免要抽幾口,可那鴉片是大害之物,你決不可貿然犯險,一旦上癮,我可救不了你了!到那個時候,你就用這個點上,再尋個法子離他們遠點,這樣應該……應該能避開煙氣,盡量不被煙毒所染吧。”

“伯元,我……我會想辦法的。”楊吉聽著阮元講解,心中自是感動,卻也不解問道:“可是這鴉片,你是從哪弄的啊?”

“裴山兄在世之時送過我一盒,剩下的……韓慶繳獲了那麽多,我總有辦法嘛。”阮元簡單解釋之後,也繼續向他說道:“還有,這次你要是出去,可能幾個月都跟我們聯系不上,往你那邊送後續的丸子,這件事我試著讓袁三幫你,但你有了情報,也得傳出來啊?我們這邊,才能更好的應對不是?”

“那我怎麽傳出來,還是找袁三嗎?那我不容易暴露嗎?”楊吉卻也想到了更多的可能。

“不,除了袁三,這一次能夠幫你的人,在咱們家可還有一個呢……我有個文人經常玩的游戲,現在就教給你,若是一般俗人,斷不會看出其中端倪。”

“伯元,我……”楊吉這時卻忽然想起來阮安,不覺對阮元嘆道:“孔靜她現在怎麽樣了?可還有些好轉?那日我看孔靜的樣子,她血氣實在太差了,我知道,我這一去,或許要大半年,甚至一年才能有突破,孔靜還有三個多月就快生了,那一關實在是……伯元,我走不了這麽快,別的事咱們可以慢慢來,但孔靜她……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啊?江夫人和荃兒死在我眼前,那時候咱們心都碎了,誰知道過了三十年,孔靜也到了這個地步?無論如何,你幫我勸勸孔靜,一定要好好活下來,我……我還想著等我把事辦成了,聽孔靜誇她楊伯伯幾句呢。”說著說著,楊吉竟也有些哽咽了。

“好,好,孔靜的事,我和夫人在這邊,一定盡全力護著她,你……你放心吧。”阮元說到阮安病情,卻也是說不出的難過,可如今他能辦的,也只有盡可能安慰住阮安,保護她和腹中胎兒雙雙平安了。

兩廣部堂上空的陰霾,始終未能散去。

然而與兩廣部堂的冷清不同,這時的廣州城依然處在熱鬧的氛圍之中,這一日澳門散商葉恒澍也再一次來到了伍秉鑒的商館,與他商議澳門銷路之事。二人新得了兩瓶西洋葡萄酒,便也就地品嘗起來。

“伍總商,我看這廣州城,今天挺熱鬧啊?城裏像是有個大商館要開張了似的。怎麽,您老今日難得安閑,也不過去捧個人場麽?”葉恒澍一邊品嘗著難得的洋酒,一邊主動對伍秉鑒問道。

“那個不是商館,我知道,叫……恤廮公局。”伍秉鑒也品了一口葡萄酒,對葉恒澍道:“阮總督之前跟我說起過,他在杭州的時候,興辦過育嬰堂和普濟堂,恤孤憐貧,也是一件善舉嘛。所以他也問我,這廣州有沒有類似的地方,其實如今廣州總是有些願意做善事的富商,這育嬰堂、普濟堂、濟貧院、漏澤園、麻風所,該有的都有,可是呢,阮總督還覺得不夠,問起年邁孀婦可否都有安居之所,這才想起尚缺個照顧孀婦的地方。所以阮總督就跟幾個熟悉的紳士商議了一番,出資建了這恤廮公局出來,那些紳士家裏也頗有貲財,所以我沒參與,既然沒參與,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恤廮公局?哈哈,這阮總督管得真寬啊?”葉恒澍卻對阮元頗為不屑,笑道:“不過這阮總督我看起來,也不過是個油滑之輩嘛?聽說今日這恤廮公局開張,去那邊捧場的人裏面,有一位居然是新任的滿城將軍!哈哈,那些個旗人,平時看了大煙都眼饞的玩意,阮總督還能交上朋友呢?”

“旗人……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該你管的事,你少插手!你如今在澳門的生意是不夠你過日子嗎?廣州八旗跟你什麽關系,你連他們的情況也要去打探?”伍秉鑒隱隱發覺,之前自己對葉恒澍的苦心相勸,葉恒澍似乎全然不屑一顧,也只得向他再次提醒道。

“喲,伍總商這是……慫了?怎麽,這阮元是有通天的本事啊,還是抓住你什麽把柄了?怎麽我稍微多說兩句話,你這看著就要翻臉了?還是說,就因為他是兩廣總督,所以你就怕了?”葉恒澍不由得向伍秉鑒問道。

“眼下這阮總督,你可千萬別小看了。是,他剛來的時候,我也小看了他,以為他不過是個讀書治學的文人,沒多少實幹之才。後來我遣人去浙江、江西打聽了一年,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麽回事。”伍秉鑒也向葉恒澍解釋道:“當年咱們這邊鬧海盜,是鄭一、烏石二和張保仔他們,福建浙江也有倫貴利和蔡牽,可這倫貴利與蔡牽,一個剛想動浙江,就掉了腦袋,一個每次去浙江,都被打得大敗而歸,其中主因,當是那時浙江的提督李長庚用兵得法,可我詳查之後,卻發現那時的浙江巡撫就是阮總督!阮總督在李長庚背後,為他制訂戰術,提供船炮,調度兵馬,是他們二人合力,才讓蔡牽無計可施!後來蔡牽敗亡,那擊潰蔡牽的戰術也是阮總督定下的!江西前幾年出了個胡秉耀,想著用朱明後裔的名義舉事,然後呢?才發展到八十多個人,就被阮總督發現,一網打盡了!你要是還不服,那你看著這廣東想想,嘉慶十五六年那會兒,廣東遍地土盜,咱們這廣州府城都經常聽聞炮聲,之前蔣總督在的時候,清剿了一批盜匪,可盜匪的傳聞還是一直沒散過,這兩年呢?你哪還聽得到一點盜匪行劫的聲音?有湖廣的朋友從那邊回來,都說廣東治安情況,已經今非昔比了!就算偶爾有一兩個小賊,也是稍有作案便被剿捕,這是為什麽,因為這阮總督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我聽督院綠營裏的人說,阮總督經常讓人假扮成商人,坐著小船,就在那些盜匪猖獗之處招搖過市,盜匪眼見財利,便即上前劫奪,結果上了船,才發現裏面的商人都是綠營兵假扮的!阮總督這樣幹了一年之後,惠州潮州那邊,就再沒有一個成氣候的匪幫了!連州山裏的游寇,這兩年也已經消失不見,這不也是阮總督幹的嗎?葉總頭,我知道禮義道德那套你不願意聽,你就從能力這件事上想一想,你比當年倫貴利蔡牽何如,你比那些山賊水匪何如?你是阮總督的對手嗎?好在阮總督終是仁善之人,你安心經商,他絕不會為難於你,甚至你偶有積欠,他都會給你機會,你記住,要是你無辜蒙冤,有我在我一定保你平安,可是你要是自尋死路,那我……我可保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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