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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意外的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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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意外的援手

“翁學士,各位世兄,你們……你們可是為了浙江阮中丞之事,前來董中堂宅邸的?”不想這時眾人之後,竟忽然多了一個陌生的聲音,翁方綱忙回過頭來,只見一個熟悉之人這時爭站在各人身後,也忙對他道:“這不是石君兄家中的錫經公子嗎?錫經公子,今日來找我們,難道也是為了阮中丞的事?”

這人果然便是朱錫經,見了翁方綱等人,也一一相拜過了。隨即,朱錫經也從懷中取了一封信出來,對各人道:“各位前輩世兄,實不相瞞,家父在世之時,臨終之際,便已料及伯元兄久在直省,或許……或許便有一時過失,又或遭人構陷之事。是以家父這裏曾備下遺書一封,想著一旦伯元兄有事,便托我轉交衍聖公。可如今衍聖公不在京城,府中下人,對這封信也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我想著,若是各位之中,有人與衍聖公相熟,那……那就請各位將這封信拿去,若能見到衍聖公,求他出面為伯元兄說情,伯元兄與衍聖公一家是姻親,這種事,我想衍聖公不會不幫伯元兄的。”

“賢侄,你所言不錯,若是我們能見到衍聖公,這件事,我們自然要為伯元走上一遭。可是……”翁方綱想了半晌,卻不禁嘆道:“你們也知道,如今的衍聖公直到三年前方才成年執事,也就是說……我們確實都不認識他啊?看來這條路,也是一樣的不好走啊?”

“這……要不各位世兄也再想想,或許各位所知舊友,也有和衍聖公府關系甚密之人呢?”朱錫經也向各人問道。

可是,在場眾人,在衍聖公一家的問題上,似乎確實都是無能為力。

只是這時大家都沒有想到,第二天董誥居然去了圓明園,並獲得了與嘉慶獨對的機會。

“皇上,臣有一事,還是想著必須告知皇上。”沒有其他大臣,董誥也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實商議阮元之事那一天,戴中堂所言,是有道理的。阮元此次或為失察,或為包庇,在臣看來,多半是失察,但無論如何,調他回京這個意見,臣覺得是對的。不過眼下沿海形勢,也的確需要阮元繼續坐鎮杭州。從臣收到的奏報來看,蔡牽眼下已是窮途末路,或許就在今年八九月間,朝廷便要和蔡牽有一場決戰。眼下浙江省內,文武高官之中,只有阮元一人經歷過當年的松門之戰,也是從那時起,蔡牽日益猖獗,所以知蔡牽者,莫過於阮元。若是此役朝廷果然能勝,甚至……能一舉殲滅蔡逆,使東南沿海重現太平,則暫緩阮元一個月歸京期限,臣以為並無不可。”

“董誥,你也是想包庇阮元不成?”果然,嘉慶不可能如此輕易被董誥說動。

“皇上,臣意並不在阮元,若說臣有所包庇,那臣所希望包庇的,當是前線所有將士啊。”董誥也向嘉慶答道:“臣多觀前線軍報,深知清剿蔡逆之事,絕不可久,久則必生變故,若是果然可以一戰而定東海,那這一戰,臣以為是要做好完全的打算的。否則,李忠毅公走了,臣也不想看到王得祿邱良功他們,再成為第二個李忠毅公啊?”聽著董誥說起李長庚之事,嘉慶對李長庚之死,一直多有歉疚,不覺動容,心中對阮元絕情之念,也漸漸放松了下來。

“皇上,若是皇上以為臣是在偏袒阮元,那臣還有一個建議,若此戰,阮元得以剿滅蔡逆,事後封賞,亦止於王得祿、邱良功眾人,卻與阮元無幹,若是此役阮元不能平定蔡逆,則皇上對阮元的責罰,亦可加上剿賊不利這一條,對他加倍嚴懲!若是如此,則海防之事,朝廷絕無虧欠,而劉鳳誥一案,也可以得到一個公允的結果,如此兩全之法,還望皇上明鑒!”董誥見嘉慶已經有所觸動,便繼續進言道。當然董誥也清楚,只要阮元能夠成功剿滅蔡牽,必然會在輿論上處於優勢,嘉慶也必然不會冒險再去將阮元遣戍,至於其他懲處,至少相比於遣戍之罪,已經要輕上很多了。

“既然如此,那就暫緩阮元進京之事,也未嘗不可。”果然,嘉慶斟酌半晌,還是同意了董誥的建議,道:“你也給阮元發一道密諭,就告訴他,此次海戰,他可以居中參議,卻不得以巡撫身份辦理軍務,海戰之後,無論蔡逆是被剿滅,還是又逃了,阮元都不得在浙江繼續耽擱,直接歸京,等候部內議處!”對於嘉慶而言,這也是他此時可以給阮元最後的包容。

“皇上明鑒,臣定當告知阮元,教阮元實心任事,不負皇恩!”董誥聽著嘉慶願意網開一面,也對嘉慶一連三叩,以示至誠之意。

然而,這次董誥與嘉慶的對話,終是再無第三人知曉。

而阮元舊友學生以外,願意支持阮元的,也不只有董誥一人,這時的盧蔭溥宅中,也正在經歷著一場激辯。

“爹爹,您從來都對我說,劉叔父才學在您之上,他加了太子少保,他比您早得進用,您都心甘情願。至於阮叔父,他無論學問還是實幹,您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可如今呢?您說劉叔父有意連號,阮叔父刻意為劉叔父徇隱,這……這還是您平日對孩兒說過的兩位叔父嗎?”這時與盧蔭溥對話的,卻是一位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她是盧蔭溥長女,名喚碧筠,小時候便被盧蔭溥許配故城舊友賈氏之子賈汝愈為妻,不想賈汝愈尚未成年便即夭亡,盧蔭溥曾想過讓盧碧筠改嫁,可盧碧筠認為婚約大事,不能無信,竟而一直拒絕再嫁之事。就一直留在了盧家,而盧蔭溥之子盧本才學平庸,反不如姐姐盧碧筠好學喜文,盧蔭溥公務繁忙之餘,便也將家中事務大半交由盧碧筠管理。盧碧筠素來視誠信高於富貴,這時眼看父親自幼便在自己身旁稱讚不已的阮元和劉鳳誥相繼蒙難,也不覺質疑起父親所辦之案來。

“碧筠,這人心從來易變,你劉叔父阮叔父,以前是正人君子,現在不擇手段,這……這種人難道還少嗎?”盧蔭溥自然不願向女兒透露全部真相,只好爭辯道:“劉鳳誥若是果然無事,怎麽去年冬天,就在杭州引起了那麽大的騷動?阮元從來明察,怎麽就在劉鳳誥這件事上,給皇上報了個本未得有實據?爹爹是平日一直在京城做官,所以爹爹做了什麽,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你劉阮兩位叔父,尤其是阮元,他十餘年做得都是外官,現在他人品心性如何,早就不能以舊事待之了。你……你怎麽這樣糊塗呢?”

“爹爹,那您說,劉叔父阮叔父這樣做,他們圖什麽呢?”盧碧筠對於父親之語,仍是不願相信,道:“劉叔父阮叔父之前的事,孩兒也聽您說過,劉叔父去年才放了浙江學政,本不該與那徐步鰲有多少聯系,而且您不是也說了嗎,劉叔父沒有受賄,那劉叔父幹冒著這般風險,去幫著徐步鰲連號,這有何必要呢?您說阮叔父有意徇隱,那阮叔父為官這麽多年,怎麽會不清楚連號之事有多要緊?這件事孩兒看來,破綻尚有很多,爹爹怎麽就這般草率的結案了呢?還是說,爹爹您本來……本來也沒想要一個真相呢?”

“你放肆!”盧蔭溥聽到女兒質疑自己,也不禁大怒道:“爹爹辦事從來勤勉謹慎,如何會去辦一個錯案出來?那劉鳳誥連號之事,是他親口承認,還能有假嗎?這麽大的事爆出來,阮元去年竟只上報並無實據,那阮元在想什麽,你還不清楚嗎?這一次,本就是劉鳳誥自取其咎,怎麽會是爹爹的不對呢?”

“爹爹,您覺得您這番話,孩兒會信嗎?”盧碧筠看著父親,面上盡是懇求之色,對盧蔭溥勸道:“劉叔父認了罪,便是有罪,若是爹爹這樣去想,那有朝一日,若是有人用刑杖夾棍,強逼著爹爹認罪,爹爹要怎麽辦啊?爹爹,這些年孩兒看得清楚,您和那托津走得越來越近,可那托津,是個行事狠辣,為人刻薄的酷吏,您還看不清楚嗎?爹爹,孩兒覺得,劉叔父阮叔父固然不會全無過失,但也絕不至於鑄成如此大錯啊?還是說,爹爹是想,把劉叔父和阮叔父,當作……當作……”她本也想說盧蔭溥是想把阮劉二人當成自己的墊腳石,可這樣的話自己根本說不出口,只得一時僵在了當場,不敢再說一句話。盧蔭溥看著女兒如此難過,想著當年早早許嫁之事,心中也不覺有些懊悔。

“碧筠,你這都想什麽呢?”盧蔭溥無奈之下,也只好安慰她道:“爹爹自從被托侍郎賞識之後,皇上也漸漸知道爹爹為人辦事的情況了,所以這幾年來,爹爹才能連連升遷啊?你若是覺得這樣的日子不好,那當年我們被你叔祖逼著要房錢的日子,難道好了?托侍郎不是什麽酷吏,對那些違法亂紀之人,嚴加懲處,這有什麽過錯?至於你劉叔父、阮叔父的事,爹爹……爹爹問心無愧,今日爹爹也有些累了,你……你也早些歇息去吧。”說著,盧蔭溥也不覺搖了搖頭,徑自走回了內室。

“爹爹……”看著官爵之下,竟已逐漸變了本心的父親,盧碧筠心中也是一陣酸澀,不願再去看父親的身影。

“姑娘,這……外面來了好多人,說是……是浙江阮巡撫的朋友,說希望見上老爺一面,向老爺求個情,您看……”這時,一名盧家老仆從門外走了進來,方才盧家父女的爭執,老仆自然聽了一大半去,是以這時看著盧碧筠,也不知後面的話該怎麽說。

“我去見見他們吧,你現在告訴爹爹這些,爹爹肯定也不會出去的,阮叔父的事,我聽爹爹說過很多,我相信阮叔父不是蒙蔽皇上之人。”盧碧筠自然清楚,這樣的局面無論自己還是阮元舊友,其實都有些為難,可對訪客避而不見,更不是盧家家風。好在自己平日在家打理家務,對外人來訪也已熟悉,無奈之下,只好主動跟著老仆走了出去。翁方綱、汪庭珍等人本想著盧蔭溥要麽主動迎見諸人,要麽直接下逐客令,不想跟著盧家仆人出來的竟是個妙齡少女,一時之間,也不覺有些詫異。

“各位叔伯兄長,小女是家中大人長女,家中大人眼下不便出門,怠慢之處,還請各位叔伯兄長見諒。”盧碧筠看著眼前這許多人,倒是沒有失態之處。

“這……盧家侄女,老朽是內閣學士,也是浙江阮中丞的舊友,姓翁。”眼看盧家態度不明,翁方綱只好站了出來,率先對盧碧筠道:“阮中丞的事,方才我們也已經盡數告知這位仆從了,盧家侄女這次出來,應該是……是盧少卿他有了自己的主意了,不知盧少卿對於這件事,究竟是何說法啊?阮中丞畢竟和我等都是故交,這……就僅僅是一件失察之事,就要遣戍伊犁,也未免……未免有些過了啊?”

“遣戍伊犁?這……阮叔父的事有這樣嚴重嗎?”盧碧筠只知父親給劉鳳誥定了連號之罪,而阮元多半也要承擔包庇責任,但遣戍伊犁,幾乎已是減死一等的罪名,聽到這裏,盧碧筠自也有些驚訝。

“是啊,我等也是聽了香東侍郎之言,方知伯元已被議了遣戍啊?”汪庭珍也主動站出,對盧碧筠拜道:“香東侍郎素來受皇上信任,這一節他絕不會聽錯的,可是伯元他……他身體如何,我與他同學多年,最是清楚,若果真是遣戍,只怕伯元在新疆熬不了多少時日,便會……唉,其實我等也知道,金門的案子,就是盧少卿辦的,或許他……他是不會為伯元說情了。我等本是想去找衍聖公,可如今衍聖公年少,我等都不認識,這……這實在沒了辦法,才不得不叨擾侄女了。盧侄女,你說家中大人不願出門,其實我們也清楚了,這件事……”汪庭珍與盧蔭溥畢竟相識二十年,對盧蔭溥為人辦事,還是頗有了解,這時看盧碧筠出門見客,又不言入宅之事,已經想到盧蔭溥或許根本不願幫忙,無奈之下,也將自己一行求助始末說了出來。

可不想說到“衍聖公”三字,盧碧筠卻也是眼前一亮,當即對汪庭珍回拜道:“這位叔父,您方才……方才是在說衍聖公嗎?侄女冒昧,想問叔父一句,若是此事能由衍聖公出面,又當如何呢?”

“這個……”汪庭珍忽然聽到盧碧筠反問自己,也有些疑惑,但想著如此緊要關頭,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將其中本末告知盧碧筠,亦無不可,便對她言道:“姑娘或許不知,阮中丞的夫人,是如今這位衍聖公的親姐姐,而今年是皇上五旬萬壽,那麽衍聖公入京祝壽,也是情理之中。如果衍聖公可以見到皇上,憑借他聖裔的身份,與皇上相言伯元之事,或許……皇上現在以為我們有師生包庇之情,不願相信我等,可皇上素來雅重儒教,對先賢禮數備至,想來若是衍聖公勸勸皇上,皇上是可以回心轉意的,哪怕……哪怕只是罷官奪職,也比遣戍好啊?可若是衍聖公一兩個月之後才入京面聖,那伯元的事,只怕早就定下了,那樣可就……可就麻煩了啊……”

“這位叔父,依著您的說法,若是現下能有一人,認識衍聖公府,也可以將阮叔父之事告知衍聖公,阮叔父他……他就會有救麽?”盧碧筠又向汪庭珍問道。

“有沒有救,主要還是看皇上的意思,可咱們畢竟是伯元的朋友,他們都是伯元的學生啊?看在當年的情分上,這能幫的忙,咱們怎麽能不幫呢?我們現在也商議過了,請衍聖公出面,是我們現在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汪庭珍答道。

“既然如此,那叔父可否為我作信一封,侄女雖然駑鈍,卻也不相信阮伯父竟有徇隱之事,也不願看著家父一再讚譽有加的阮伯父,就這樣遣戍塞外。見衍聖公的事,侄女願意一試。”這句話盧碧筠說了出來,翁方綱、汪庭珍諸人都是大吃一驚,不想盧碧筠一個看似足不出戶的女子,竟然可以幫他們傳信給孔慶镕。

“侄女,這……這件事可不好辦啊?”一旁的秦瀛聽著,也不覺向盧碧筠問道:“衍聖公如今不在京城,府裏我們問過了,只有幾個仆人看守,他們與我們不熟,不敢替我們送信。至於曲阜,咱們更沒辦法去了,那侄女你究竟有什麽辦法,能讓衍聖公接到這封信呢?”

“不瞞叔父,我家與衍聖公一家,雖然關系並不緊密,但卻也有一線親緣。如今的衍聖公,本是前任衍聖公之弟所出,衍聖公的親生母親,姓袁,正是家母的同族表姐。這樣說來,我家和衍聖公一家,也算有些聯系,若是我去曲阜,能見到我姑母,或許這件事,我辦起來,反而比各位叔伯兄長容易一些呢。”盧碧筠也對秦瀛答道。汪秦各人聽著盧碧筠之語,不似有假,一時也漸漸相信了她。

“這……既是如此,那這封信,我就交給侄女吧。或許,這也是咱們現在唯一的辦法了。”翁方綱自也清楚這件事再無他法,也想著有條路走,總比沒有的好,便取了朱珪遺信,交到了盧碧筠手中。

“多謝翁叔父了,叔父既然如此相信侄女,衍聖公府之事,侄女願意盡力一試,叔父您……您就放心吧。”盧碧筠眼看翁方綱信任於她,心中也是感激。

一行人眼看盧碧筠收下書信,清楚各人已然盡力,雖然猶有不甘,也只得一一離開了盧家。只是這時的盧碧筠,卻也不清楚自己出面,究竟能不能見到孔慶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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