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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秋試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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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秋試故人

阮承信突然倒地之後,阮元立即喚了楊吉與蔣二,將父親扶回了臥房。嘈雜聲中,孔璐華等阮家女眷也聽到了阮承信突發急病之事,也都被驚得花容失色。還是孔璐華早早冷靜了下來,連忙吩咐蓮兒外出尋醫。自己則帶了劉謝唐三女,一並到了阮承信臥房。這時的阮承信已臥在床上,下身全然不能動彈,面上也是一片蒼白之色,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阮元、蔣二、楊吉三人先後為阮承信除去外衣鞋襪,方才讓他安穩地躺在了床上。

“爹爹這是怎麽了?”孔璐華也不禁向阮元三人問道,看著阮承信巨痛難忍之狀,也主動安慰道:“爹爹自可寬心,孩兒已通知了熟識的醫生,也告知了積卿先生和楚生姐姐。他們在杭州多識名醫,定能遍請能者,為爹爹診治,爹爹暫且堅持片刻,醫生馬上就會到的。”

“璐華,這……多多麻煩你了。”阮承信劇痛之下,仍是堅持溫和之狀。又對阮元道:“既然如此,伯元,你……你先回去歇息吧。來日就要秋闈入場,你不能耽擱,爹爹這裏等醫生,也需要些時候,你在這裏待著,也沒有用啊?”

“爹爹,是孩兒的錯,孩兒方才沒能照看好爹爹,才讓爹爹摔了一跤,成了這樣。爹爹讓孩兒走,孩兒卻哪裏對得住爹爹啊?”阮元以為阮承信傷痛之事,都是因自己而起,一時不覺懊惱,言語也哽咽了。

“伯元,這……這不是你的錯,也是爹爹平日有些事沒告訴你。這一兩年,爹爹便總是覺得下身酸麻,平日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只是今日不知為何,竟發作得厲害,爹爹又沒跟你說過,你當然不知道了。切莫自責,你也沒做錯什麽。這樣看來,也是我平日太過自信,竟未能及時發覺染疾之事,我都沒註意這些,怎能強求你來註意呢?”阮承信清楚阮元孝心,便也主動為他開解。

“可是……”阮元還是有些難過。

“爹爹沒事的,你說,我與你交談之時,尚不覺有此痛楚,怎能突然一下子,就不行了呢?璐華不也說了嗎,醫生就快到了,爹爹也不逞強了,就這樣調養幾日。或許你主持秋闈過了,爹爹就好了呢。可若是秋闈你沒去,那就是大事了。要是為了這一點病痛,爹爹連累你被皇上斥責,爹爹也過意不去啊?”阮承信繼續勸道。

“是啊,若是這樣,小恩公這裏,我替你看著,你總該相信我吧?”楊吉道。

“對啊夫子,後面的事,也要先聽醫生說了,才能做決斷啊?夫子就先回去吧,難道照顧爹爹這種事,不是夫人比你更在行嗎?”孔璐華也向阮元勸道,阮元看家中之人都能盡心照料父親,也想著秋闈總不能如此耽擱,只好鄭重跪倒,向阮承信一連三拜,以示不能盡孝之憾,之後方才回房就寢。只是如此念著父親病痛,這一夜卻也沒能睡得安穩。

次日一早,阮元便即前往貢院,等候朝廷鄉試官員的到來。在貢院門前等了不久,只見前面人影漸行漸近,一頂轎子迎了過來,轎子也在貢院門前停下,裏面走出一個身影頗為熟悉之人。那人見了阮元,也頓時大喜道:“阮侍郎!不,該叫阮中丞了,幾年不見,中丞在杭州可還安好?”看這人樣貌尚屬年輕,身上卻已經是二品官服,乃是之前阮元在南書房時,一並被嘉慶特別提拔的潘世恩。阮元看他為官亦止十年,便即做到了侍郎,心中也為他歡喜。

“芝軒!你在京城也好?”阮元大喜之下,便也奔了過去,對潘世恩道:“不想芝軒如此年紀,便也做了鄉試主考,日後自是可以桃李滿天下了。在南書房之時,芝軒文才便讓我格外欣賞,今日你來這裏做主考官,想來也是浙江學子之福了。”這一年潘世恩不過三十六歲,正與阮元主考會試時相同,但阮元參與會試之時,正主考乃是朱珪,阮元只是劉權之之下的第二副主考,卻不似潘世恩這般,得以以正主考身份主持科試。

“阮中丞,在下這些年,蒙皇上知遇之恩,自然安好了。不過說起桃李之事,在下也羨慕中丞啊。我在京城便即聽聞,今年各省主試之人,多有中丞己未科的門生,河南鮑桂星、湖北王引之、廣東陳壽祺……前後有七省呢。如此說來,中丞的徒孫,再過些時日,都要入朝為官啦!”潘世恩也對阮元道。看著身後來處,又有一頂轎子迎了上前來,緩緩落地,也對阮元續道:“中丞,今年副主考,我聽聞也是中丞故友,卻不知中丞可還記得?”

說著,那轎子也已在地上落穩,裏面也走出一個人來,阮元見了,也對他喚道:“南石兄!”看這人身上官服,只是五品,可他面上滄桑之象,卻遠勝於阮潘二人,正是阮元在翰林院時的前輩翰林盧蔭溥。

盧蔭溥見了阮元,心中也喜,對阮元道:“伯元!這些年在杭州,聽說你做得不錯啊?今年朝廷之內,還對你議敘了,我沒記錯吧?”阮元這幾年在浙江興利除弊,寬政恤民之聲,京城自也有耳聞,這一年嘉慶便以“有守有為,清儉持躬”之名,對阮元進行了特別嘉獎。盧蔭溥看到阮元,欣喜之下,便也將這件事說了出來,可看著阮元比自己尚小五歲,不僅早早登臨二品,巡撫一方,而且頗有成就,說不定再過些時日,還能超遷,而自己當年翰詹大考得了六品主事,十三年過來才升到五品的儀制司員外郎,心中自也有些失落。

“盡心盡力,無愧巡撫一職罷了。”阮元也謙辭道:“南石兄,聽聞你也已經做了軍機章京,日後朝廷要事,卻也要多多仰仗兄長了。咱們也別在這裏待著了,先去貢院,我在那邊也已備了茶點,咱們出題科試之餘,正也有些時間,那時再行敘舊,不是更方便嗎?”說著,也引了潘盧二人向貢院去了。盧蔭溥雖然品級升遷不多,卻已經兼有軍機章京之職,阮元對他也自是客氣。

杭州貢院中的明遠樓,高約三層,登臨樓頂,便可以向西看到西湖一瞥,東首之處,錢塘江水浩蕩,白日內也是清楚可見。阮元也帶著二人到了樓頂,準備在此監臨。很快一行人安頓已畢,潘世恩、盧蔭溥二人也將頭場試題備下,令院中予以刊印。眼看距離次場尚有時日,暫不必忙,阮元便取了貢院中早已備下的西湖龍井,又囑咐下屬取了府學中貯存的西湖泉水過來,便一邊煮水烹茶,一邊談起京城杭州見聞來,回憶翰林中事,各人都不覺大為感慨。

“芝軒,我先前卻也不知,直到了編訂鹽法志之時,遍數浙鹽之地商籍入官子弟,方才清楚,芝軒竟是徽商潘氏之後。先前只見芝軒行文典雅,還以為你和淵如兄一樣,是百年書香門第呢。能由商入仕,不數年進於侍郎之位,著實難得啊。”阮元道,潘世恩是乾隆五十八年的狀元,所以授官之時便是六品。但即便如此,能在十年內官居二品,進士中卻也是屈指可數,這時貢院裏竟有阮元和潘世恩二人,也是相當難得的盛況了。

“伯元兄謬讚了,其實小弟一家,從祖父一代起,便有志於學,前後三代入科場、考功名,卻也不算少了。不過小弟能考上舉人,後來中了進士,卻也多虧了當時從京城南歸的辛楣先生,小弟當時在紫陽書院讀書,正好得了先生一二指點,許多不解之處,方才貫通。伯元兄,你現在杭州,距離蘇州也不遠,辛楣先生現在可好?”潘世恩也向阮元問道。

這時錢大昕方才回歸蘇州,所以阮元雖有感慨之情,卻依然言語如常,道:“辛楣先生,如今還不錯啊?正好前幾日他還到了杭州,與我商議刊刻著作之事呢,芝軒若是早幾日來,就可以看到他老人家了。不過說來可惜,辛楣先生居然在我面前,也沒提起過你的名字,要是早知道咱們還有這一重關系,我也好多給你去幾封信,咱們好好切磋一番學問才是啊?”

“伯元兄客氣了,論學問,小弟怎麽能和你相比啊?小弟做了官這幾年,一直忙於公事,其實學問已荒廢了不少,伯元兄這樣問,小弟也不知如何答覆伯元兄好了。”潘世恩也陪笑道,看著一邊煮水情況,也向二人道:“你們看,這水煮到這樣,也快煮好了吧?咱們也快取了水出來,將茶沏好才是。”看著三人中自己年紀最小,便主動上前,將煮好的水倒入茶壺之中,壺裏阮元也早放上了茶葉,不過片刻,便即香氣四溢。

“南石兄,論年紀,你在咱們三人中最長,這第一杯茶,自然應該我們敬南石兄了。”阮元一邊說著,一邊也將自己珍藏的幾個茶杯取了過來,在最中間一個杯子裏倒上了茶水,向盧蔭溥奉上。

“伯元,這……你這就太謙虛了,咱們三個之中,你最早得歷封疆,這一次會試,也是你在這貢院做主。所以我看,這第一杯茶,還是應該我來敬你才對。”盧蔭溥謙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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