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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嘉慶的存舊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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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嘉慶的存舊用新

阮元南下後不久,嘉慶也起駕回鑾,九月之初,便即到了京城。這日嘉慶一時無事,也來到禦花園內散步,眼看向北不過數百步,便是陳德年初行刺自己的神武門,心中猶是惆悵不已。

“皇上,是……又想起那日之事了嗎?”一旁的皇後問道。

“是啊。”嘉慶想到這裏,對當日那許多不敢上前護駕的禁軍,仍是惱怒不已,道:“這些個廢物,那陳德是什麽人,一個全然不知武藝的尋死狂徒,居然能把那麽多京城禁軍嚇破了膽,難道這些人當差補缺,就只是為了一口飯吃嗎?朕現在想想,也覺得平日對他們,實在太過仁慈,但凡他們出錯,只要不是全然無可救藥,朕還都想著寬恕他們,現在看來,以後是不能這樣濫行仁恕了。”

回頭看看皇後,皇後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嘉慶嘆道:“其實坊間之語,朕又何嘗不知?這禁軍庸懦如此,根本何在?還是朝廷之內,原本因循世故之人就占了多數,都想著混資歷,該辦的事卻沒幾件辦好的!慶桂、董誥,說來也都快七十了,這些庸懦之輩,他們也管不動了,不錯,朕也正在想著,再提拔一二新人,只是慶桂董誥,雖說年事已高,卻也沒做錯什麽,朕也總不能就這樣把他二人罷免了吧?”

“皇上,既然如此,不如存舊用新。”皇後勸道:“若是皇上在新人中有了中意人選,便提拔他入軍機處,將軍機要事相繼轉交於他。另一方面,慶中堂董中堂,也可暫時留下,畢竟要事還需一並商議,但要事之外,皇上自可順水推舟,尋些其他事務交由二位大人督辦,以顯皇上重視老臣之意。可其中關鍵還是……妾不知皇上心中有何人選,妾在內庭,本不該與外人交往,眼下六部卿貳,更不知皇上看中了何人?”

“若說人選,朕現下能想到的,也只有一個英和。”嘉慶道:“英和這幾年在禮部,辦事也算盡心,選拔舉人,亦多有聞名之輩,正好德瑛老了,明年朕就讓他自回本部,準英和入軍機處辦事。可除此之外……看來這些時日,朕也要多留意各部侍郎了。”

果然,不久之後,嘉慶加慶桂《高宗實錄》總裁,董誥任副總裁,兼乾隆詩集、嘉慶禦制詩集編修官,二人於政事之上,便少了許多參預。軍機要務,漸漸交由戴衢亨,只是其他新人選任,一時尚不得完備。

進入嘉慶時代,為強化朝廷威信,嘉慶也想了許多辦法,其中之一便是大幅放寬“京控”條件。所謂京控,即允許百姓在對地方官員判決不服,又在地方投訴無門時,可以直接向京城都察院、步軍統領衙門進行指控的制度,一旦京控成立,且皇帝認定需要覆查,便會派遣中央官員直接到地方參與辦案。此制度並非嘉慶首創,但嘉慶親政後,對京控之事開始高度寬容、重點關註,一時控案之多,倍於乾隆之時。許多官員也因京控中有功,使冤案成功改判,從而被嘉慶恩賞重用。

這日養心殿裏,嘉慶也特意將之前參與部分京控案件的官員召集了過來,對他們的斷案情況進行逐一詢問。

“你等數人,都是這一年來,出外辦理控案之人中,頗有成效之輩。朕看了這一年的控案,這件前後最為詳實,山東民婦周王氏,為庶母周劉氏所縊殺,卻只報周王氏自縊而亡。這山東本地說是屍檢、供詞一一足備,卻依然認了自縊,可你這一去,竟能為這周王氏徹底翻案,斷出周劉氏方是罪魁禍首,托津,你當時是如何處斷,可也告知於朕聽聽?”看來,這一年控案之中,表現最為突出的就是倉場侍郎托津了。

托津見嘉慶相問,自是大喜,當即答道:“回皇上,奴才得了皇上之命,前往山東查案之後,一直盡心刑案之事,夙夜無怠。奴才清楚,辦理刑案需知屍檢之法,便特意帶了刑部欽定的《洗冤集錄》,途中日夜記誦,果然有用。奴才方到山東,便即要求當地予以屍檢,然德州縣吏,以屍體遇害已有一年,朽爛難辨為由,不願奴才前往查檢。奴才當即予以駁斥,古書記載最是清楚,即便屍身已朽,仍有屍檢之法!德州縣吏無可辯白,終於同意屍檢,經奴才查驗,果然周王氏屍骨之上,有斑痕多處,正是生前遭人毆打所致!奴才又恐物證全了,尚缺人證,方將周家主仆雇工,一一叫來問過,果然發現周家有一燒炭小工,曾親見周劉氏行兇之事,但德州縣吏,卻僅因其年幼,便即不做筆錄。後來奴才得了他口供,只以關要之處一一對周劉氏旁敲側擊,周劉氏當即大驚,又兼屍檢證據確鑿,只得認罪!奴才方知這周劉氏原本品行不端,身為庶母,竟與家中嫡子周鴻勾搭成奸,為掩人耳目,竟不惜殺害周王氏,如今真相大白,周劉氏已經押解入京,只待秋審之後,依律問斬!周鴻為周劉氏隱瞞實情,自當依律流放,此案全仗皇上明察,得以重審,奴才所效,不過犬馬之勞!”

“托津,你之前可在刑部任職?”嘉慶問道。

“回皇上,奴才在戶部、工部、兵部各做過主事、員外郎和郎中,這刑部之前卻未入過。”托津道。

“你之前……朕記得你做員外郎的時候,也是軍機章京?”嘉慶又問道。

“皇上明鑒。”托津承認道。

“好!你並非刑部之人,得了刑案,卻能認真查辦,勤學致用。到了地方,能自持主見,不為奸吏所蒙蔽,最終使此積年冤案,得以昭雪,朕當記你一功!來年吏部大考,朕特許加你議敘,也給其他查案之人立個榜樣!只是……可惜這周氏一門,就這麽一個兒子,這樣一來,可就要斷絕了啊?”嘉慶道。

“奴才謝過皇上加恩!”托津道。

“算了,這件事正好是鐵保上任時出現的,倒也不能苛責於他,朕以後告訴鐵保,讓他為這周家找個旁支去承繼家業吧,總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沒了後啊?還有,今日殿上眾人,滿漢皆有,控案亦是朕交給你們的公務,就一律稱臣吧。”鐵保這時已調任山東巡撫,是以嘉慶有此一語。

“還有此一案,也辦得不錯。”嘉慶看著另一本卷宗道:“濟寧州金鄉皂隸之孫張某,違例冒考生員,遭人檢舉,知縣汪廷楷,知州王彬不僅不能如實革除其生員功名,而且將檢舉之人多加刑訊拷掠。此案得以真相大白,亦是不易之事。這件事是……內閣學士劉鳳誥所辦,可是如此?且將其中關鍵之處,向朕奏來。”

“臣遵旨。”原來負責這件京控案的官員,正是之前與阮元同科的劉鳳誥,因在翰林中表現平穩,進入嘉慶時代,他也繼續得到升遷,這時已是從二品內閣學士。劉鳳誥從容道:“臣前往金鄉之後,聽聞這生員張渤有違例冒考之舉,然州縣各處均矢口否認,臣無奈之下,只好去查了這張渤戶籍,果然三代以上,便僅言民籍,其下再無一語。臣看了可疑,又想著去州裏調取他府試、院試試卷,竟也一無所獲,僅見他所應幾場考試條目。臣便叫了張渤,問他能否作答,結果他應答之際,竟是語焉不詳,臣斷定這張渤不僅妄改籍屬,而且有冒考之弊!是以臣依皇命,不許知州知縣參預,獨審張渤,並將檢舉之行一一問過。果然這張渤眼看國法威嚴,向臣招供。他果是皂隸之孫,依例不得應考,是故他家先買通了縣吏,將戶籍改為民籍,這張渤本也為縣裏當差,認識幾個頗通文墨之輩,便請了其中一人,去行替考之事,為他考了個生員回來。此案之疑,本在於知縣汪廷楷,知州王彬因何枉法,後來臣問過張渤等人,又奉皇命將二人嚴加訊問,方知張渤一家數代為吏,精於州縣庶務,當地州縣為求方便,便一邊默許他繼續當差辦事,一邊對他冒考生員置之不理。其中雖無納賄之情,卻有徇私之實。臣亦奉皇命,將汪王二人停職查辦,尚需請皇上發落。”

“做得好!”嘉慶鼓勵道:“當今州縣之弊,大半在於奸吏難制,官吏勾結,有時朕派了人出去,卻還有礙於情面,不敢懲處下面府縣之事。若是長此以往,吏治還如何澄清?你這次出京,能查處知縣一人、知州一人,自是無畏之舉,值得日後所有出京查辦控案之人仿效!需讓天下所有官員都清楚,國法,自在人情之上!你此案亦可交部議敘,若有侍郎之缺,也可在前補任!”清代進入中期,上層官員補任越來越困難,是以有了優先補任之制,有了這種資格,就很容易短期內得到升遷,是以劉鳳誥也再次對嘉慶叩拜,以謝嘉慶提拔之恩。

“還有廣興,你現在是兵部侍郎吧?”嘉慶問道,廣興經過之前的貶官,倒是頗為勤勉,數年來已經逐步升遷,成了兵部侍郎:“朕看你這文稿,也做得不錯,其中大清律例引用,一一分明。朕是不明白了,與你辯論此案情節之人,裏面尚有刑部官員,他們這是怎麽了?竟然連大清律例寫得明明白白的地方,也都需要你來幫他們弄清楚嗎?若是如此,朕改你作刑部侍郎,需讓刑部司官清楚,律例是國之根本,切不可憑著人情去辦案子!”

“奴才謝過皇上栽培!”廣興在下面也連連叩首道,此時已是謝恩,便用私事之稱。

“其他各人,你們的奏疏朕也都看過了,各有優長。但這次辦案,總是以托津、劉鳳誥、廣興三人為最。”嘉慶勸誡下面各位侍郎道:“朕想著,這京控的案子以後也不會少,百姓知道有了冤情,可以向朕訴冤,自然來的會多一些。有些人也勸朕,京控之舉不要過多,裏面多有濫訴之人。但朕以為,容忍一些濫訴,也總比百姓含冤不得申訴要好!就你們這些案子裏面的州縣官吏,有幾個是真正把百姓放在第一位的?有的貪錢,有的礙於人情,就把民間的老實人坑了,這是本末倒置!需知爾食爾祿,皆是民脂民膏,若是下面的人自己辦不明白案子了,那就由朕來替他們辦明白!朕今日升賞你等,也是為了讓你們給百官做個表率,日後更要勤於任事,不可有所懈怠,都清楚了嗎?”

“臣謝過皇上加恩!”托津、劉鳳誥等人對嘉慶再拜道。

或許,這其中便有可用之人吧……嘉慶對眼前各人,也更多了幾分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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