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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北上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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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北上承德

“你……哈哈,今日之事,是老夫疏忽了。”慶桂雖然不喜阮元升遷之速,卻以風度威儀自矜,並非小肚雞腸之人。眼看阮元據實辦事,自己也不能因私廢公,道:“阮元,你在浙江四年,老夫承認,確實辦得不錯,今日之事,應該如何上報,老夫也用不著你來教,咱們這就回去吧。還有,阮中丞,皇上此次派我南下,也特意讓我傳令給你,待老夫將這裏之事奏明皇上,你便和老夫一同北上,直接去承德吧。看皇上的樣子,他等著見你一面,也有些時日了。”

“下官謝過慶中堂!”阮元也對慶桂鄭重作揖拜過。

“走吧!”慶桂一聲令下,便即走了回去。隨著他一同前來的京中官員,也相繼離開了現場,張承勳想著這些京中官吏畢竟是天子近臣,該盡的禮數不能不盡,也陪同他們一同離開了牧場。只剩下阮元和孫星衍,以及幾個阮家侍從遲遲未去,孫星衍看著慶桂離去的背影,也頗為疑惑的向阮元問道:“伯元,你說慶中堂回去,果然能如實上報皇上嗎?”

“我想會的。”阮元道:“第一,慶中堂立朝嚴正,不會因私怨壞了名節,所以我相信慶中堂。第二,無論慶中堂做什麽,咱們自己清丈牧場,其中數字都是咱們親手算出來的,在如此實據面前,皇上也一定會以實據為先。不過話說回來,這次清查這裏牧地,也多虧了你和裏堂啊。”

“是啊,不過這樣一點一點把牧場地畝的實情勘察出來,雖說辛苦,卻也值得。”孫星衍不僅笑了出來,卻也感嘆道:“伯元,你可要知道,這朝廷裏多少官員,都沒有這樣辦上一兩件實事的機會啊。只是可惜,這一次,或許也是我最後一次與你同辦浙江之事了。”

“淵如兄,你……你這是什麽意思?”聽著孫星衍之語,阮元也不禁吃了一驚。

“伯元,我畢竟和裏堂不同,我是為官之人啊。”孫星衍也長嘆了一聲,對阮元道:“之前我之所以答應到你幕中辦事,是因為那時我守制在家,總也不能回去做官。後來除服了,也只覺得在你幕中辦事,果然可以給朝廷,給百姓一些實利,所以……所以才多待了這兩年。”

“可眼下情形不一樣了,前幾日,我接到了山東的來信,說山東虧空同樣不少,眼下正在全力整治,可很多地方因官員調任之故,以前究竟因何虧空,都弄不清楚了。我正好當過兗沂曹濟道的道員,所以那邊也希望我能重新北上做官,幫忙賠補虧空……伯元,說實話,我也舍不得你,可山東的事,他們說眼下也只有我能辦得妥善了,我……我不能對不起我當年的那身官服啊?”說到這裏,孫星衍清瘦的身子不禁晃了兩晃,眼眶也漸漸濕潤了。

“淵如兄,不必說了,你我本就是一樣的人,你的心思,我清楚。”阮元也走得近前,輕輕拍了拍孫星衍的雙肩,笑道:“能看著淵如兄去幹一番更大的事出來,我這高興還來不及呢。要不這樣,反正再過幾日,我也要北上面聖了,到時候,咱們就一起走,若是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只管跟我說,這一路到山東,還有些時日呢。只是……淵如兄,這幾年下來,蘭泉先生歸隱了,近日接到胡老師家的來信,老師他也……撫院以後也就只剩裏堂和仲嘉了,他二人都是治學之人,這治事一道,我卻去哪裏尋個你這樣的人啊?”就在之前不久,胡廷森因年事已高,在揚州過世,阮元得了胡廷森訃告,心中也自悵然,這時又聽聞孫星衍將要離去,心中也不覺有些落寞。

“伯元,若是你初做巡撫之時,這件事你跟我說了,我卻也會憂心。可如今的你,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新任巡撫了。這查吏、決獄、捕盜、清賬之事,哪一件你不擅長啊?所以你以後也自可放心,撫院之事,你盡管自己決定,你也別總想著去問別人,我告訴你,外面的人啊,現在都沒有你在行啦!”孫星衍見阮元心緒也有些低落,不覺安慰於他。但回頭想想,似乎自己所言本也是實話。

“既然淵如兄都這樣說了,那我日後也只得加倍勤勉才是啊。不過,既然你要走了,我也得讓家裏好好準備準備,總得讓我們孫道臺風風光光的去上任才是!”想著孫星衍北上之事,這時已成定局,阮元雖是心中不樂,卻也為他感到欣慰。二人也漸漸將別離之情按了下去,回歸杭州的路上,仍是一番從容模樣。

只是回到家中,與阮承信等人言及孫星衍離任之事,阮元也未免有些黯淡之情。想起除了焦循,自己下杭州時所任幕僚已然盡數離自己而去,心中便更加不是滋味。

“夫子,其實我看這幕僚之事,也不難辦。淵如先生在你這裏的時候,也是一邊主講詁經精舍,一邊有了難事,再來撫院議過。這樣的話,你現在留在精舍裏那個陳恭甫,他一樣在行啊?實在不行,積卿不也不願意回京做官了嗎?有什麽困難的事,咱們就找他來辦,福兒出生之前,他對福兒都能那麽上心,我看撫院的事,也難不倒他的。”孔璐華勸阮元道。

“夫人,恭甫只是暫時來這裏主講,過不了幾個月,就要回京上任去了。這樣說來,也只有積卿可以幫些忙了。”阮元感嘆道。

“伯元,幕僚的事,爹爹想著卻也不難,只是有些時候你礙於情面,不願去問。那詁經精舍裏的學生,爹爹也經常見著一些的,他們啊,說是不介意八股文做得不好,做不得官也沒關系,其實也都是想為百姓做些實事的。若是你這裏真缺人手,找他們過來,也是個辦法。”阮承信也鼓勵阮元道:“還有啊,今日北新關那邊也來了封公文,你可是看過了?”

“這個啊,我已經看完了。”說起北新關之事,阮元似乎終於有了些精神,對阮家眾人笑道:“這北新關關稅之事,果然如我所料!一年過來了,北新關不僅沒有拖欠關稅,而且在定額商稅之上,又多了六萬兩銀子的入賬!眼下我看著進咱這杭州行商的商人,也明顯比之前多了。還有,今年的地丁錢糧、鹽務收入,也比去年多出來了不少,各類公務開支,也少了許多不急之項,咱們辛苦經營了三年,在賠補虧空這件事上,終於有起色啦!”

“那夫子,這賠補虧空之事,要過多久才能補足啊?”劉文如好奇地問道。

“這補足一事,尚需時日,若是從今年起算,每年都能補二十萬兩的舊賬,有個七八年功夫,浙江就能做到既不欠舊賬,也不欠新賬了。不過書之啊,這賠補虧空,卻並非僅看時日,其中各項收支進補定制,才是根本。這三年我們做的,主要是把這賠補的制度定下來,之後即便我不做巡撫了,後面的巡撫只要不改變我這些制度,依例征稅,再少些天災變故,補足舊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了。”阮元清楚大家未必理解“七八年的功夫”這種漫長的概念,只好耐心解釋了一番。

可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當聽到阮元說起自己“不做巡撫”這幾個字時,阮承信的眼中,竟忽然出現了一絲遺憾的神色。

“伯元,有件事,爹爹想與你商量一下。”阮承信計議已定,便對阮元道:“我聽你說,過幾日便要北上面聖,杭州這邊,我看那清藩臺是個勤勉之人,有他在你自可放心北上了。只是回來路過揚州之時,爹爹這裏卻有件事想托你去辦。咱家已是一品之家,也該立個家廟了。”

“今年爹爹七十歲了,也得了一品光祿大夫的職銜,我還記得,當年廣達舅父,就是光祿大夫,我終於也是……伯元,爹爹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個治家營生的好父親,阮家之衰,始於我身,所以你小的時候,爹爹雖沒與你說過,每次想到你祖父之前的樣子,心中也一直愧疚。那時總想著,若是咱們果然在天有靈,爹爹離世那一日,要如何向你爺爺交待啊?好在你有出息了,這才四十歲,就已經是一方巡撫,咱阮家竟在你這一代,超過了你爺爺,我……我總也不用帶著遺憾去了。爹爹知道國朝定制,既然我已是一品職銜,咱家便可以用最好的家廟。這個錢,我來出,待家廟修成了,爹爹一定奉先祖神主之位,成親祀之禮,告訴他們,爹爹也……也沒給阮家丟人!爹爹年紀大了,只怕別的事也做不得了,若能在生前得償此願,也就……就心滿意足了。”說到這裏,阮承信回想半生蹉跎,如今阮家終於覆興,心中既是激動,也是愧疚,不覺已是老淚縱橫。

“爹爹您這是怎麽了?您這才七十歲,怎麽就想到這些事了啊?”阮元見父親心潮澎湃,也安慰他道:“不過爹爹也可放心,孩兒回程之時,一定到揚州親擇吉地,以成阮家百世之業!話說回來,咱家在羅灣的宅子,一晃也有二十年了,這次回揚州,孩兒也重新翻修一遍,總不能讓咱們家在揚州失了身份才是。”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阮承信連連點頭道。

“還有啊,夫子,我以前也聽爹爹說起,你出生之地叫白瓦巷,那裏是阮家舊時老宅,只是當年因家境之故不得不轉手他人。不過現在既然你也是一方大員了,要不,就把這老宅也贖回來如何?”孔璐華提議道。

“還是夫人細心啊。”阮元笑道:“不過那老宅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了,若是其中尚有其他人住著,咱們不顧人家現狀,就去贖了回來,反倒是要麻煩人家了。依我看,就聽天由命吧,用不著強求的。”

“是啊,伯元、璐華,老宅的事,爹爹也沒那麽在意的。”阮承信一邊想著揚州家事,一邊也想到阮元勘察牧地的公務,隨口問道:“不過伯元啊,你說慶中堂他這次回來,真的會將牧地之事如實上報皇上嗎?”

“孩兒覺得,慶中堂一定會說實話。孩兒清楚,慶中堂雖說為人固執了些,卻也光明磊落,從來務實,他眼看牧地荒蕪,就不會去欺瞞皇上的。更何況,咱們不也準備了清查賬冊嗎?”阮元笑道。

“那樣就好,只是……伯元,有些事,爹爹或許也說不清楚,但你總是不要忘了,官場從來就不是太平之地。你越是官做得大了,辦的事多了,就越要記住,高處不勝寒啊。”隱約之間,阮承信似乎也為阮元的前途多了一絲憂慮。

“爹爹放心吧,孩兒一定會謹慎應對的。”

蕭山牧地之事,果然如阮元所料,嘉慶在得到慶桂奏報之後,便即下旨,同意了阮元“減租生息”之策。蕭山這片荒蕪十餘年的牧場,就此獲得了新生。

此後不過多日,慶桂便即北返,阮元與孫星衍便也一道北上。這時距離阮元告別嘉慶出任浙江巡撫,也已經過去三年零八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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